叶孤舟起身去开了门,然后毫不意外。
外面站着的正是白天那位长老。
他将门推得更开了一些，“长老请进。”
门外的长老就往里走，“你这小娃好像毫不意外我会来的样子。”
“嗯,”叶孤舟露出了一个老实腼腆仿佛没有任何心机的笑容,“白天那边人太多了，我怕人多眼杂,所以在家等长老呢。”
老头有些诧异，“原来是这样吗？”
“嗯嗯。”
叶孤舟又进屋搬了两张凳子，放到了院子中央，两个人就这么在院子的桃树底下坐了下来。
简单互相介绍之后，就沉默了起来，还是叶孤舟先打破的寂静。
“汤长老,”叶孤舟用上了刚刚对方介绍时要求的称呼，“您是为了白天我手里的那只江水银兽来的吧？”
汤长老有些惊讶于叶孤舟的直接，但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所以就直接肯承认。
“对,我今晚来找这你……就是想让你将这只灵兽予我一些，并不需要一整只,我可以拿出东西来交换……只要是我有的。”
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叶孤舟才刚入门没多久，或许对资源方面还没有太大的需求,于是就补充了一句。
“也可以等以后你修为提升了有更多需求了再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
叶孤舟等的就是这句话。
但他面上并不显，只仿佛好奇的问：“什么都可以吗？如果是那种…身份资格之类的需求呢？”
比如给他开后门塞进只要金丹才能去止天宗的队伍里。
听到这话的汤长老有些惊讶地看着叶孤舟。
身份资格类的……且有一定难度。
那就好像只有拜师了。
汤长老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叶孤舟,在心里感慨这小娃还挺懂资源的细水长流。
因为拜师，在清风宗算是一件十分有难度且极其稀少的事情。
虽然清风宗人数不少，但由于是主修养殖和种植,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明显区分，所以并不像那种规矩森严的大宗门一样尊卑分的很明确。
简单来说整个宗门的构成只有，
长老—宗主—弟子。
长老是象征着整个宗门的主要战斗力，专门负责在有人砸场子的时候进行威慑驱除。
而宗主则管理全宗门上下的事情，比如什么对外沟通，对内建设之类，对战斗力方面的要求还不是很高，只要能管的井井有条就好。
剩下的就通通都是弟子了，只是进入宗门的时间不同，所以只分出了师兄弟和师姐妹。
整个宗门的分工十分清晰。
长老主修战斗力，宗主负责管理，一届一届进宗门的弟子则负责在宗门自由选择任务，发展养殖或者种植方面的不同天赋，为轻松而多样化的清风宗添砖加瓦。
而由于修真道路上的侧重点不同，所以清风宗几乎没什么师徒，要研究的东西都不一样，有什么可教的？
非要说的话，一些长老们从小养到大，手把手教导的直系亲属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师徒。
而这种被长老手把手教导着的后辈，那一定比普通弟子要后台稳重且资源无忧，也难怪普通弟子会眼馋了。
毕竟谁不想当修二代呢？
至少此刻眼巴巴看着他的叶孤舟看起来就非常想。
虽然有些不赞同一看天赋就不差的叶孤舟想走这种靠着长辈给资源的捷径，但他目前毕竟是有求于人，所以沉吟了一会，还是说：“可以。”
大不了自己豁出这张老脸去向其他人推荐一下叶孤舟嘛。
汤长老又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十分乖巧诚实的叶孤舟。
暗暗想道，哪怕到时候没人要，那自己也不是不能收。
“多谢汤长老！”
看着明显很惊喜的叶孤舟，汤长老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好好的孩子，怎么净想着走捷径呢？
得到了准确答案的叶孤舟一下子有了干劲，直接转头装作去房间实则直接从系统仓库里拎出了那只体积不大的江水银兽。
他左手提着这只江水银兽，右手拿着一把剑在上面比划。
“长老，您想要多少？”叶孤舟又比划了一下，“我从这里切给你行吗？”
汤长老好像一下子梦回了很久以前，站在摊位前看着老板拎着大刀砍瓜切菜的样子。
反应过来的汤长老连忙伸手夺下那只他寻了几百年才终于等到的江水银兽。
叶孤舟一头雾水地让汤长老拿过了那只江水银兽，然后又看着汤长老以一种堪称虔诚的姿态将其放在了刚坐过的凳子上。
汤长老看着这只如今唾手可得，而刚刚还被叶孤舟比划着要切给他的江水银兽，一向十分看的开的他，此刻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感慨。
或许是夜色正好，晚风微凉，而眼前的小弟子看上去也乖巧可爱，汤长老难得地生出了几分倾诉的心思，看着凳子上的小巧灵兽，他缓缓开口：
“自精神海受到不可逆的损伤以来，我便一直在寻找这种的灵兽。”
“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悲观，而是始终没有放弃，之后我淌过了无数条河，越过了无数道江，领略过大水滚滚，抵挡过滔滔的江河。”
“但在每一道流水中，都未发现它的一丝痕迹……”
江水银兽，生于水泽，出现时只现一缕银光，非有缘人不可得。
“我一年又一年地将淌过的流水甩在身后，又一场又一场的奔向了下一道江河，但依然遍寻无果。”
“直到今天……”
小小的院子里伴随着微凉的夜色，汤长老饱经沧桑充满感慨的声音缓缓响起。
叶孤舟静静地听，在这期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到最后汤长老摸着胡子感慨地说完了，叶孤舟才缓缓的开口，“长老，你爱喝汤吗？”
？？
叶孤舟将汤长老需要的那一部分干脆利落的剁给了他。
剩下自己的大半只，他又咔地剁下一半用灵力仔细处理干净，仔细切成薄厚相当的小块之后，丢进了厨房的大锅。
咕噜咕噜炖着这部分江水银兽的，是叶孤舟从后山带回来的灵泉水。
火焰渐渐缭绕，锅中的水渐渐翻滚。
叶孤舟熟练地把握时机，在炖煮的过程中，时不时加入了与江水银兽不冲突，且能让味道更好的调料。
最后，当叶孤舟端出一碗放到他面前时，汤长老才在雾气缭绕的香味里回过神来。
“你……”汤长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叶孤舟端起了自己的碗，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似的招呼：“汤长老，刚出锅正是最好喝的时候。”
汤长老看着眼前诚恳地注视着自己的叶孤舟，很想说江水银兽用来煮汤实在浪费，又想说煮的汤对他破碎的精神海来说作用可能不大。
但这些话通通在对方认真的注视中被咽了下去。
或许是太久太久没有直观且平等的面对过这样纯粹的关心吧，汤长老突然觉得对方想拜个师傅以得到更好的资源也没什么不好。
应该会有长老喜欢这种又聪明又暖心的小徒弟的。
就比如他。
汤长老伴随着滚烫热乎的心，缓缓端起了碗。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汤了，但他还是在碗凑到嘴边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吹了两口气，再倾斜汤碗，将同样热乎乎的这碗汤送入了口中。
这碗汤和以往喝过的东西味道全部不一样。
不但带着一份小辈的关心，也不像是其他的兽类，不管怎么炖煮都会有一丝无法被隐去的腥味。
只有一种飘忽着的，流淌着的奇特味道。
像是山林间雨后欢快地淌过光滑石头的小溪，又像是苍茫的大地上奔涌而过的滔滔江河，不管是欢快地淌过还是奔涌地掠过，都在此时一往无前的穿过了他的舌头。
这真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体验，正当汤长老想晃着脑袋，用舌头细细品味这碗珍贵的汤时，却猛地发现。
嘴里的汤在坠入腹中的一瞬间荡起一股原始而热烈的能量，汹涌着澎湃着扑上了他即将四分五裂的精神海。
等等，不是说江水灵兽需要专门的手段炮制才能对精神海有作用吗？
这是怎么回事？！
但汤长老此刻已经来不及仔细研究了。
随着那一口落入腹中的汤，在身体里散发出几乎不可抵挡的力量，汤长老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渐渐发烫。
来不及了！只能就这样喝下去了！汤长老端起汤碗，顾不上之前想要细细品味的心情，直接一饮而尽。
一整碗汤全部被喝下，在腹中渐渐聚集。
强大的古老灵兽本源力量，旋转着，散发着，像是一场积蓄着的暴动，在合适的时机猛然扩展开来。
对精神海的裂缝来说，这股扩散的力量简直像是一场不可阻挡的天灾，强势而狂暴地涌入了整片地方。
叶孤舟看着汤长老的碗被迅速扔在地上。
而长老本人已经盘腿坐在了地上。
叶孤舟甚至衬着昏暗的天色，看出了汤长老周身仿佛在隐隐发烫……
都有白雾冒出来了……
这是江水银兽起作用了吗？原来这样随便一煮就有用？
天知道叶孤舟只是想煮碗热乎汤安慰一下刚刚看上去十分低落的白发老头，而手上刚好又那只据说还挺珍贵，那么就足以用来待客的灵兽……
但叶孤舟也不敢打扰看起来就在非常重要时刻的汤长老，只一边看着对方，一边时不时的吸溜一口碗里的汤。
怎么他喝起来没什么感觉？难道是因为他的精神海没有受伤？
不过手中的汤在微凉的夜里喝进嘴里显得十分暖心，毕竟烫乎乎的。
叶孤舟喝完手里的这碗，看着还在打坐的汤长老，又转头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回来一边喝一边看。
直到他将剩下的汤都喝了个精光，厕所也跑了好几趟，汤长老还是没有醒来，依然在认真打坐。
但叶孤舟实在有些撑不住，即使身体应该是不需要睡眠的，但精神上总觉得十分迫切想要去睡觉。
但他还是觉得不好将汤长老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院子里，于是就搬来凳子，坐在了打着坐的汤长老不远处。
……
叶孤舟是被汤长老拍醒的，他缓缓睁开双眼，就看见了正伸手轻拍他肩膀的汤长老。
与昨夜不同，现在的汤长老看起来那叫一个容光焕发实力强大，花白的头发也不复存在，只剩下强大的气势和满面的红光。
升级版汤长老看着宁愿在他旁边睡得香喷喷，也不肯回房去休息的叶孤舟，露出了一个十分和缓的笑容。
“我答应收你为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