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对齐国朝局无关痛痒,所以
但外间没人会知道,
“你再说一遍, 继任储君是谁”李凤鸣握紧了茶杯,面上笑意全无。
战开阳心中大惊,深深吐纳几口浊气, 重复一遍“魏国继任储君为陶阳公主,李遥殿下。”
“好, 我知道了。多谢,”李凤鸣垂下眼帘,遮去眼底汹涌的情绪, “你忙你的去吧。”
对于李凤鸣这般反应,战开阳十分费解。
天下皆知,当今魏后总共诞育过两个孩子。
一个是已故前储君李迎,另一个就是
若萧明彻早前对李凤鸣的身份推测无误,那李遥就该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战开阳原以为, 李凤鸣
魏国继任储君不是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李运,对李凤鸣来说应该不是坏事吧
可她不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隐隐有怒。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情绪。
战开阳看不透,只能惴惴觑向一旁的淳于黛。
淳于黛做出“请”的手势,领他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只剩辛茴和李凤鸣了。
辛茴观她神色不对, 忙不迭趋步近前“殿下”
李凤鸣咬牙, 紧紧攥住她的手, 像溺水之人攀住浮木。“辛茴, 这一局,是皇后陛下输了。”
辛茴不是淳于黛,
尤其此时李凤鸣心气浮动得厉害,若她那句话不对,只怕要惹出更大火来。
于是她大气也不敢喘,密切注视着李凤鸣的一举一动。
李凤鸣缓缓松开她,单手扶额,闭目做忍气沉思状。
杯盏应声粉碎。四分五裂的瓷片与茶水、茶叶溅得到处都是。
李凤鸣很少失控至此,辛茴手足无措。
恰
李凤鸣看向淳于黛,眸中已隐隐泛红“阿宁才十五父他这是故意将阿宁推出来做靶子”
今时不同往日。
所以现下的魏国储君之位,那就是个烧红的铁板凳。
如今既是李遥被立储,那她不但要站
更得面对来自二皇子李运的强势攻击。
陶阳公主李遥的情况,与当初的李迎很不相同。
她
从前无人寄望她担当重任,也就没人舍得让她经受磨砺或挫折。
眼下尚未成年,长姐“薨逝”,母后势力衰弱,突然被父皇推上风口浪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很难
“如今的魏国储位,远比我那时更难坐。将阿宁推上去,根本就是让小儿怀抱千金过闹市。他真就不顾忌阿宁的死活”
“皇帝陛下既做此决定,想来就是要用凤宁殿下去消耗、钳制各方。”淳于黛的冷静中也
眼下最棘手的是,
这样,他就完全有余力同时对李遥、对皇后甚至对远
李凤鸣一口贝齿险些磨成粉“皇帝陛下也不想想,哪怕最后扫清所有障碍,凭李运那平庸的资质,真就担得稳国祚吗”
“或许也并非全然是为二殿下,”淳于黛道,“方才战开阳说,如贵妃与慧贵妃
“难怪突然剑走偏锋。原来是撞了大运,子嗣要兴旺了。”
李凤鸣急火攻心,气得眼前白光与金花齐齐乱窜,接着便剧烈咳嗽起来。
“母后皇后陛下为保阿宁周全,定会做拼死一搏。”
若换了别人,未必能懂李凤鸣此刻有多无助。但淳于黛和辛茴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辛茴握紧了拳,淳于黛更是心疼地看着李凤鸣,眼中浮起泪光。
之前李凤鸣能
这几年魏国后党本就处于下风,能将李凤鸣护到如今,皇后已是仁至义。
“如今她必须保阿宁,再无余力护我分毫了。”
李凤鸣不怪谁,这样的局面,若她站
道理都明白,她只是很难过
自己又一次成了必须被舍弃的那个。
打小勤勉向学、严格自律,很早就学着压制天性,量让自己不去奢求大多数同龄人唾手可得的平凡乐趣。
因为她是生来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人生前十七年都被人告知,你肩负重任,于家于国你都不可或缺。
她曾对此深信不疑。
可三年前
又赶上魏国已两代未出女帝,蛰伏已久的守旧势力蠢蠢欲动,大局需要一个公主成为储君为稳定风向。
如此而已。
不管她是李迎还是李凤鸣,都不过是平凡的芸芸众生之一。
哪有什么不可或缺
自从得知魏国继任储君抵定的消息后,李凤鸣更加确信,自己不能再留恋雍京的一切了。
她开始盘点自己的积蓄。
濯香行有玉方和荼芜坐镇,经营很是得力。
再加上李凤鸣擅抓商机,不但趁着夏望取士开赌盘大赚一笔,还另行开源,将宫门消息分门别类抄录,通过濯香行高价贩卖。
各种手段齐上阵,短短数月下来,除开成本,竟已盈余将近七千金。
对一个小小脂粉铺来说,这毫无疑问是厚利。但对李凤鸣来说就还差点意思。
好
眼下她更担心自己会遭遇来自魏国的暗杀。
为保万无一失,同时也为了将来可以不引人注目地离开,李凤鸣
行宫的日子虽枯燥,但安防缜密,刺客没机会下手。
而且去了行宫后,雍京城里无论
这样就不会拖萧明彻的后腿,算是她最后能为萧明彻做的一桩贡献吧。
对皇后该如何说辞,李凤鸣是早就准备得滴水不漏了
纵然王府那些外男家臣素日里都
如今太子与恒王相互撕咬得厉害,皇后做为太子的母亲,当然也要处处帮衬。正是忙到焦头烂额之际,哪里顾得上李凤鸣许多
听得李凤鸣要自请去行宫,皇后当然乐得轻松。
“也好。你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如今淮王远
既皇后都开了金口,淮王府众人自不能异议。
但战开阳总觉得怪异。
魏国并无“男女大防”的说法,男女之间正常往来是落落坦荡之事。
这半年来他与李凤鸣接触不少,且又听过萧明彻对李凤鸣身份底细的推测,所以他很清楚这位王妃不单与寻常齐女不同,甚至与天底下大多数女子都不同。
她是魏女,又曾是储君,过去储君府中家臣幕僚不可能全是女子。
再说,她自到了淮王府后,虽不至于毫无顾忌,却也不曾因为府中男子而忸怩拘谨。
如今怎么突然反常,主动避嫌到如此彻底
战开阳越想越觉不对劲,当天下午就通过兵部飞驿向萧明彻去了信。
他倒是没敢加油添醋,只平铺直叙禀报了李凤鸣向皇后自请前往行宫,并没有
六天后,南境见春镇都司府。
萧明彻与廉贞边走边谈着招募女兵的事,刚迈进都司府大门,就有小吏呈上信来。
“殿下,淮王府从京中送来了加急信函”
萧明彻瞧见信封上是战开阳的字迹,心中一惊,赶忙夺过信来拆开。
他很少这么沉不住气,廉贞以为淮王府出了什么大事,便也歪头凑过来,提心吊胆地跟扫了两眼。
看着看着,廉贞咧嘴笑开,旋即又心酸艳羡到捶胸顿足。
“你是烧了什么高香最初只是盲婚哑嫁般的两国联姻,谁曾想竟能让你遇到个这般体贴又深情的王妃”
萧明彻眼神复杂地斜睨他。
廉贞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她自请去行宫陪伴太皇太后,不就是为了彻底避嫌,让你完全不必担心后院起火”
而且,如今东宫和恒王府缠斗得愈
萧明彻对此却不敢苟同。
早
直到此刻得知李凤鸣趁他不
萧明彻并不十分确定自己这个感觉对不对,眼下职责
心急之下,他立刻撇下满头雾水的廉贞,匆匆回房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战开阳的。
他
首先,密切留意近期出入雍京城的魏国人,并将淮王府的护卫调往滴翠山行宫协助巡防。
其次,每隔五日将朝中动向及淮王府大小事务整理汇总,再交岑嘉树亲自送去行宫,面呈李凤鸣。
另一封信则是给李凤鸣。
他心中异常不安,却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索讨李凤鸣的承诺。
只想起她曾经教过想得到自己期望的结果,不要总是硬碰硬,有时不妨试试装乖卖惨。
于是他
这很幼稚,很苍白,很无力,他知道。可他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他从前不知什么叫后悔,此刻却是后悔到心肝脾肺都痉挛起来
离京那天早上,他就该不管不顾,将李凤鸣打包带走。
哪怕这样做会承受她的怒火,也好过此刻这样牵肠挂肚,一颗心七上八下。
萧明彻给李凤鸣那封信,是由岑嘉树送到行宫的,连同五日内的朝中动向及淮王府大小事务汇总。
见到岑嘉树的那一刻,李凤鸣已心有所感。
等到看了萧明彻那封急切索讨承诺的信,她就更确定
萧明彻大概是猜到她想跑路了。
为了留住她,竟不惜安排岑嘉树每隔五日就到行宫来一趟,这可真是下了血本。
这傻子,就不怕她当真对岑嘉树起了什么邪念
李凤鸣有点想笑,却又有点鼻酸。
客客气气与岑嘉树虚应几句后,李凤鸣回到长枫苑,坐
年初萧明彻被廉贞的事牵连,才一回京就被打
那时李凤鸣经常和他
每天早上两人各自结束晨练习武后,就会一前一后进书房来。
她会
此刻她坐
人非草木,她对萧明彻不是无动于衷的。但她还是想走。
侍立
“看齐国如今的局面,太子与恒王最终极有可能会两败俱伤。您不是也说过,半年后淮王回京,只要运筹得当,就等着坐渔翁之利”
按常理来说,萧明彻越强大,李凤鸣就会越安全。
所以辛茴实
李凤鸣通透轻笑“将来他站得越高,我对他来说越是棘手的累赘。你细想想,齐国太子当初为何放弃亲自联姻的机会”
“因为他已有正妃,而您不可能屈尊做小”辛茴愣愣想了想,倏地僵住。
要想坐稳储君之位,凡重大决策,定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齐国太子萧明宣又不是什么天真少年,考虑联姻的利弊,首要衡量的定是自己
当初他放弃亲自联姻,将这有助于巩固威望的机会“让”给萧明彻,怎么可能单纯只是考虑“魏国公主愿不愿意做侧妃”这点事
他真正顾虑的,应该是自己的将来。
放眼世间,无论哪国帝王,正宫伴侣都不会异国人。否则臣民会心有不安。
就眼下齐国的朝局走势来看,若恒王被逼到狗急跳墙,最后和太子来个鱼死网破都不奇怪。
要是真走到这一步,那萧明彻就撞大运了。
但萧明彻若成为齐帝眼中的继任太子人选,甚至顺利地成为了继任太子,不管他自己本心里愿意不愿意,他接下来都必须要考虑该如何“取舍”李凤鸣。
“淮王萧明彻”的王妃是异国来的和亲公主,这没什么大碍;可要是他成为“太子萧明彻”呢这可就大大有碍。
“储君为国之副君,婚姻之事举国瞩目,和普通王爵是不一样的。
李凤鸣倦怠地靠向椅背,嗓音里的笑意有些轻渺,“可是辛茴,我不想赌运气。”
她不想再被自己重视的人取舍。
因为她的心已很累了,实
辛茴无奈一叹,开始动手研墨“那这封信,您打算怎么回”
“你还记得,当初他回过我一封只有一个字的信吗”李凤鸣调皮地眨了眨右眼。
辛茴研墨的动作顿时“您也打算回他个嗯”
“你瞧不起谁呀我是那种拾人牙慧的人吗”李凤鸣歪头盯着萧明彻那封索讨承诺的信。
然后提笔蘸墨,工工整整写下哦。
一报还一报,萧明彻,我们扯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