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德海小心翼翼的迎上来, “陛下,现如今该怎么办呢”
皇帝回眼神,阴鸷而冷漠的盯着屠人英和齐王的尸体。
他们带来的人此时都很茫然, 几乎要拿不稳手里的刀。
头领都死了, 他们该怎么办
皇帝暗自冷笑, 面上却敛了神色, 沉稳大气的道“首恶已诛, 尔等放下武器, 朕饶你们家人不死。”
造反的也知道, 这种事若是输了,自己想活命是绝无可能的, 听到能保家人一命, 不由得都升起了希望。
面面相觑一番后,有人率先扔了武器,跪
有了个开头的, 后续便哗啦啦扔了一串, 大殿之内的侍卫全都跪了下来。
时人对皇权的敬畏是刻
殿外包围的侍卫还不明所以,他们大多是效忠屠人英的禁军, 齐王带进来的乱兵还
皇帝心里焦急,却只能按捺住性子,告诉自己急不得, 先服了这些人再说其他。
“有谁替朕割下叛贼屠人英的头颅”皇帝眸光深深,扫视过跪了一片的脑袋。
他没有提齐王,毕竟是宗室,折辱了尸体对他名声有损。
禁军们大多犹豫,有那胆子大的,心一横,站了起来,手起刀落,割下屠人英的头颅,双手捧至皇帝身前。
“叛贼屠人英头颅
“很好。”皇帝满意的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罪臣晁猛。”
“晁猛割颅有功,朕赦你无罪。”皇帝扫了一眼那狰狞头颅,沉声道。
晁猛大喜,“多谢陛下。罪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以报陛下活命之恩。”
其余跪着的禁军纷纷抬起头来,眼中露出嫉妒之色,早知道,他们也抢着去了。
皇帝扶起晁猛,和颜悦色的勉励了几句,随后神色一正,“晁猛,朕临危受命与你一事,你可能做好”
晁猛单膝跪下,抱着头颅躬身道“誓为陛下忠,虽死不悔。”
皇帝淡淡一笑,目视他,“朕不需要你去死,你提着这叛贼的头颅出去,告诉外面那些禁军,首恶已诛,余者投降可饶家人不死。”
“再者,若想将功赎罪,便给朕拿起武器,去杀光那些齐王叛兵,每杀一人,斩掌为凭,杀一人,可免其死罪,杀十人,可赦免其罪。”
他再度看向殿内那些禁军,“你们亦是一样。”
众人皆露出振奋的神色,晁猛深深地弯腰,“臣,听命。”
论心计,论手段,论气势,这位看似文弱的少年天子,都比齐王强太多了。
是他们一开始,就追随错了人。
西城门。
叛军还未至,温长宁先带着人杀到了。
他整合了队伍之后,立即带着最先集结起来的人马赶往西城门。
西城门的守将李统领已经叛变,其余三门仍旧安稳,温长宁带来的是南城的人马,南城的统领则被他派去整合其他两门的人马,除必要的守城人外,其余兵马全部带到西城门。
同时,他还不忘分出一支小队,交给薛亦带领,“师弟,东西二市是不宵禁的,那里还有许多人
薛亦颔首,“我明白。”
一旦西城门还没有夺下来,城外的叛军就到了,必然会涌入京中,到时这些还
他们分头而行,薛亦领着兵,很快赶到西市,这里距离西城门最近,是最危险的。
“今日城中有一波悍匪流窜,东西二市全部戒严,听到的人都快点找地方躲起来”
“听到的人都快点找地方躲起来,否则我们便不客气了”
他使了人,一边驱赶游人,一边大声喊话。
原本还不满的人群,听到悍匪出没顿时都恐慌了起来,再没人敢说一句不是,纷纷找地方躲避。
跟随他来的领队不由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状元郎,您是这个。”
薛亦笑了笑,翻身上马,“李领队客气了,这里已经大致无事,就交由你先
李领队不敢怠慢,抱拳道“您放心就是。”
薛亦洒然一笑,勒马转身,奔驰而去。
西城门的战事正焦灼,不过随着北城门和东城门的兵马的到来,温长宁这边逐渐占据上风。
李统领本就心里有鬼,见了温长宁,更是心生畏惧。
他手底下那些兵,很多是不知情的,统领大人说要开城门他们也就开了,还放下了吊桥放了户部尚书龚文桢大人过去。
谁知道没过多久,原本关
很多人就不免踌躇了起来,战斗力也就大减。
听上司的,还是听老大的
很多人还没做决定,就被形势推着打斗了起来,直到北城和东城的人马赶到,这才猛然想,我到底为什么
“温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兄弟们就打起来了”有人实
温长宁一愣,猛然意识到,可能很多普通士卒是不知情的。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普通兵士,谁愿意干这个掉脑袋的活干成了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也怪他,实
他立即扬声喊道“齐王谋反,李统领甘为走狗,兄弟们若是不知情,就速速放下屠刀,随我杀了这叛贼”
“谋反”
“谋反”
兵士们炸开了锅,李统领忙大喊道“不要相信他,他是想越狱潜逃快将他抓起来”
这,这该相信谁
士兵们都是普通人,有的甚至不识几个字,哪里知道什么朝廷大事,平日里还不是大人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两位大人各执一词,可不叫他们难为死了。
正此时,薛亦手执一道手谕,策马奔来,“圣上手谕
“状元郎,是状元郎”
“真的是,我见过状元郎,没错”
“状元郎有圣上手谕,那肯定是真的”
薛亦一来,温长宁这边立即加码,兵士们对温长宁这个大统领不熟,却都见过这个打马游街,风姿不凡的状元郎,对他的手谕深信不疑,哪怕这其实只是一张白纸。
再者说,一边是一位大人,一边是两位大人,士兵们都很朴实无华,哪边人多哪边就占理,他们一下就信了温长宁的话,转过刀尖对准了李统领。
除了他身边的亲信,再无人跟着他了。
大势已去。李伟安心中长叹一声,悔不当初。
他很快束手就擒,温长宁命人将他关押起来,然后速速起了城外的吊桥,紧闭城门。
城外的护城河宽而深,京城的城防亦是坚固,没了内奸里应外合,哪怕是十万叛军围城,没有一两个月也攻不下来。
就
温长宁长出一口气,笑着拍了拍薛亦的肩,“师弟,这次多亏了你。”
薛亦也放松了下来,到底是赶上了,真是千钧一
他笑道“师兄同我客气什么。”
温长宁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宫内的情况不明,我得赶紧带人去看看,待事了,你我兄弟定要痛饮一番。”
“自然。”薛亦颔首,与他相视而笑。
“对了,你请的那位高人靠谱吗算了,不说了,我得走了。”
“师弟,劳烦你,
虽然无大事,但是还是得有人看着,否则这些普通士卒便会慌了神。
薛亦应下,“师兄你放心吧,陛下定然无事的。你快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温长宁翻身上马,领着一半的兵马前往皇城。
文羽穆出了皇城,便循着动静一路找到西城门,见城门已经无恙,才放下心来,回家换了身衣服,解了头
温长宁走后不久,他便到了。
“阿亦。”他跑过来,气息有些乱,捂着心口细细的喘息着,束
虽然明知道他很大可能是装的,但薛亦还是被他少见的焦虑柔弱的模样惊艳到了,很是心疼的帮他理好
文羽穆道“你一个人
旁边留下辅助薛亦的周统领笑道“两位真是伉俪情深。”
薛亦轻轻揽着文羽穆,笑的含蓄,“见笑了,夫人担心我,无法安寝,倒不如让他留
周统领两手一摊,大笑道“您要是不怕叛军吓着薛夫人,我们这帮大老粗能有什么意见。”
文羽穆一直安静而温雅的微笑着,减弱自己的存
不过他来到这里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世道太平了几十年了,士兵们根本没经历过有军队围城这种事,个个都很紧张,见到薛大人的夫人都到了这里,心里顿时放松不少。
肯定没事的,薛大人和薛夫人都
熬了半宿,天色终于亮了起来。
夜里值守到一半,驻扎
皇宫中,
宫里有不少宫人遭了殃,后妃们处
太后宫中有侍卫保护,本来是不会有事的,偏偏齐王下了令要捉了她来威胁皇帝,她这里来的人便多了许多,护卫们抵挡不住,叫叛军闯了进去。
虽然温长宁及时赶到,但是太后身边的宫人已经被屠戮干净,自己也磕了一下头,加上受到了惊吓,当夜便
皇帝很焦急,也很自责,那些反水的禁军他信不过,所以等到温长宁入宫,他才叫他去太后那里察看,结果就晚了。
太后经过太医们的全力救治,最终还是醒了过来,只是转过身,太医院令正还是小心翼翼的告诉皇帝,太后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皇帝惊怒交加,哀恸不已,到了太后面前却还要笑着说无事。
处理完了后宫事,第二日,他又强撑着上朝。
昨夜大乱,今日早朝他若缺席,还不知要传出什么话来。
朝上大臣少了一些,谁也不敢问,也不敢说话,都只等着皇帝开口。
皇帝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却很亮,跳跃着熊熊火光。
他取出一本被分成了两半的小册子,“可能有一些大人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薛卿,你来给诸位大人解释一下吧。”
薛亦应诺,出列,讲述了查案的经过和昨夜之事的来龙去脉。
朝臣们一边听,一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一晚,还真是惊心动魄啊。
他说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退回队列。
皇帝拍了拍手,内侍端出来一个燃烧着的炭盆,他随手一丢,那本牵动着许多官员神经的小册子便被轻描淡写的扔了进去。
“朕用人,论迹不论心,这上面的人,都是没有参与叛乱的,朕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这一次,朕就不追究了。希望诸位爱卿引以为鉴,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朝臣们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纷纷跪下山呼万岁。
至于那些没能来上朝的同僚是什么下场,他们用脚趾想也知道。
只不过既然陛下已经杀了一批,又当着众人的面烧了这册子,应当就是,真的不同他们计较了。
一时间,惶惶的人心算是暂时安抚了下来。
安抚完朝臣,皇帝又宣布了对齐王和参与谋逆的人的惩罚,主犯齐王除名,其它如龚文桢,屠人英,沈涛,李统领等人诛九族。
其中沈涛特殊一点,他的九族里有太后的家人,所以特意剔除了那一支。
守城的不知情士卒,虽然先前抵抗了,但是念其不知情,后来也有守城之功,便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禁军里立了功的,按照之前说的,杀够十人就赦免其罪,杀不够的,就按照杀人书来减罪。
还有那晁猛,更是被封了个小统领。
堪称胸怀大度,赏罚分明。
朝臣们于是更放心了,先前闹那么厉害,他们不少人还被揪住了小辫子,真心害怕皇帝报复。
最后,皇帝则宣布了此次最大的两个功臣,薛亦和温长宁的封赏。
温长宁更进一步,封为禁军统领,二品大员。
薛亦,本就因为破案,临时提升为大理寺少卿,现
“沈涛已就法,他空出来的鸿胪寺卿,就由薛卿顶替吧。”皇帝如是说。
说完了,还要专门问群臣,“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有异议有个毛啊。
这升官真如喝水一般,偏偏人家实打实立下的功劳,谁敢放个屁
朝臣们纷纷表示,没意见没意见,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薛大人这般惊才绝艳的有能之士,十九岁才正三品,一点也不夸张
于是,
由此,他正式进入了手握权柄的高官行列,再也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可欺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