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盛总。”电话一头,裴知远有些尴尬。
失联多年,林淮——不,盛淮大概早已不记得他是谁。
他也没想到,班主任那里还真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
“我是一中的裴知远。”裴知远硬着头皮自我介绍,“高三时——”
“我知道,知远。”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听着像熬了大夜,十分沙哑。
“你记得我?”裴知远有几分诧异。
“当然。”盛淮攥紧手机,看了眼手表上的日期。
或许他终于疯了,也或许……世间真有奇迹。
“冒昧联系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是这样,我手上有个不错的电影项目,想问问你感不感兴趣……”
裴知远料想盛淮这种大老板一定会很忙,也没虚与委蛇,而是直入主题——反正他也没抱多大希望能说动人家,权当一试。
“我很感兴趣。”盛淮很难静下心听他讲话,只听到一句“感不感兴趣”,就匆忙回答。
打了腹稿正准备把自己作品好好吹一吹的裴知远,愣住了。
“你对投资电影很感兴趣?”他只能这样想。
“是的。”盛淮嗓音不知怎么更沙哑了,听起来还有些急促:“我们见面聊,可以吗?”
嗯?这不是他的台词儿吗?
裴知远又愣了愣。
“可以,你什么时间方便?”
像他这种大老板,见面那得排期吧?
裴知远正想着,就听盛淮开口:“今天晚上,可以吗?”
裴知远又是一愣:那不就是现在吗?这都下午六点了……
“可以。”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想到电影,想到投资,裴知远还是答,“盛总到哪里方便?我过去。”
“叫我盛淮就好。”电话那头的人说着,顿了顿,“到你家见面……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裴知远皱了皱眉,前面都还说得过去,可能大老板凑巧今天空闲,又对投资电影感兴趣,想见见他这个老同学。
可要到他家里来见,就解释不通了。
“我很久没回过咱们学校那一带,记得你家就在附近,想过去转转。”电话那头的沉默让盛淮骤然清醒,他快速编了理由解释。
原来是想怀怀旧。
裴知远这才理解了。
“那好说,学校附近有家老酒楼,我在那里等盛总?吃完饭我陪你到附近转转。”裴知远快速作出安排。
“……好。”盛淮答应下来,攥紧出汗的手心,看了眼腕表:“我七点到。”
电话那头的裴知远又说了句什么,盛淮点点头,结束了通话。
他怔怔望了一会儿手表,又打开手机,简要翻看一遍通讯记录、备忘录和社交软件,最后返回日历页面,用力收紧手心。
片刻,他打了电话,叫孟归过来:“陪我去吃个饭。”
孟归没应声,先
奇怪地看他一眼:“哥你怎么了?”
他脸色白得像鬼一样,但精神又似乎很亢奋,眼里像烧着鬼火。
“你是不是时差没倒过来?”
他接连问了几句,但盛淮像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做好喝酒的准备。”他说着,整理袖扣和领口,神态如临大敌。
孟归听出这是要让他陪酒的意思。
这可罕见了。
“淮哥,见什么人啊?你给我托个底。”
“很重要的人。”盛淮终于看他一眼,“管好你的嘴,多吃菜、少说话。”
裴知远以为就是老同学见面,没有叫人作陪。
三人要了个包厢,孟归八面玲珑,路上又得了盛淮授意,一顿饭吃下来,既痛快敲定了电影投资的事,也顺利把裴知远灌了个酩酊大醉。
“你可以回了。”把裴知远扶上自己的车,盛淮看向孟归。
“不是,哥,你把人家灌醉了想干嘛呀?”孟归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凑近盛淮耳边小声嘀咕,“有些事讲究个你情我愿,咱可不兴强取豪夺的。”
这是什么混账话!盛淮脸黑了黑:“你喝多了,回家醒醒酒。”
他说着,示意公司的司机把他扶上另一辆车。
“哥,忠言逆耳!”孟归还苦口婆心上了。
盛淮黑着脸,“砰”的一声,亲自给他关上车门。
看着车子起步开走,他才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先生,到哪儿?”司机问。
盛淮看了眼裴知远,试探着问他:“知远,你家地址是哪里?”
裴知远喉咙咕哝了一声。
“紫荆巷。”盛淮对司机道。
司机很是怔了怔:不是,那位咕哝了句什么呀,您这都听得清?!
他怎么一个字儿也没听明白呢?
心里古怪,司机迟迟没动作,直到盛淮催促一声:“开车。”
他下意识踩下油门。
紫荆巷就在这附近,不一会儿就到了——本来没这么快,司机没来过这一带,打算导航的,但先生他比导航还灵……
“先生,到了,是这里吗?”
司机按他说的门牌号,在一户庭院前停下来。
“是。”盛淮神思不属望向那两扇熟悉的大门。
“先生?”
见他发呆,司机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您还好吗?”
司机看了眼盛淮紧攥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眼他苍白的脸。
是不是看错了?还是空调开得太凉了?先生嘴唇怎么在抖?
“嗯。”盛淮回过神来。
“好好扶这位先生下车。”他吩咐着,手伸向车门。
迈下一双长腿,他有些生疏地展开手杖,撑着走上台阶。
伸手按响门铃,他侧耳倾听着门内动静,可心脏跳得越来越剧烈,吵得让他听不见其它。
先生
这到底是怎么了?身体好像也开始打颤了。
司机扶住裴知远,正替盛淮担心,面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司机下意识抬头,不由愣了愣神:好漂亮一张脸。
“哥?”脸的主人出了声,并蹙了蹙眉,清凌的眼睛扫过司机,又迅速移开,“你们是谁?我哥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司机连声解释,“就是多喝了几杯酒。”
至于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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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他小声提醒他。
人家是好看,也不好这样盯着看吧?眼神儿跟下一秒就要扑上去似的……
“阿昱。”盛淮勉强回过神来,努力从空白的脑子里抠出东西,“你好。我是……盛淮,是你哥的同学、好友。”
“你好。”裴昱快速看他一眼,不等看清脸就移开视线。
他伸手要接过裴知远:“谢谢。”
这是关门谢客的意思,盛淮再明白不过。
但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
“知远醉得有点儿厉害,我让人去买解酒药了,看着他吃了我再走。”他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
只是——他让什么人去买解酒药了?司机愣了愣,然后就接触上盛淮的眼神,瞬间懂了:他就那个“人”。
他很识得眼色,先帮忙扶了那位醉得人事不知的先生进去,又折身出门,去买药。
裴家客厅里,除了沙发上的裴知远,一时就只剩盛淮和裴昱。
家里多了生人,裴昱很不自在,哥哥的状态也让他不知所措。
“抱歉,阿昱。”见他望着沙发上的裴知远皱眉,盛淮攥紧手指。
是他居心不良。
但不这样,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尽快见到他。
鲜活真切的他。
盛淮呼吸又有些重。心跳得太快,让他有种飘在半空的虚浮感。
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用力掐着自己的腿,却飘得感知不到痛。
“你知道我?”裴昱终于又看他一眼,神色迷惑。
这位哥哥的同学,已经叫他名字两次。
“嗯。知远跟我提过。”盛淮打起精神,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他愿意跟他说话,他当然要哄着他继续。
万一这一切是真的……盛淮抿了下干涩的唇:“你哥还说,你小名……叫星星?”
裴昱蹙眉,看向沙发上的裴知远。
他哥跟别人提他的小名干什么?他都这么大人了。
沙发上的裴知远醉得人事不知,随盛淮说什么,他都没法站起来反驳。
盛淮看着裴昱,尽力让面部肌肉放松下来:“星星,你长大了。”
裴昱又看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他这语气、这眼神儿,怎么……跟隔壁冯大爷一个样?
盛淮看出他迷惑。
这或许、大概
、应该不是梦?梦应该随他心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坏蛋还是认不出自己。
盛淮努力镇定⒓()⒓[(),指了指自己的腿:“小时候,轮椅。”
裴昱眨眨眼,又眨眨眼,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大确定地开口:“哥哥?”
“是我。”盛淮立刻答。下一秒,他长臂一揽,突然将裴昱拥入怀里。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涌入鼻腔——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与此同时,裴昱痛哼一声。
盛淮手一抖,立刻放开他。
“怎么了?”
他紧张地打量着他,面色忽然一变:“你背上有伤?”
裴昱又愣住了:“你又知道?”
盛淮顿了顿,看了眼人事不省的裴知远:“你哥说的。”
裴知远睡得正沉,身子歪了歪,盛淮眼疾手快,给他垫了个抱枕,让他睡得安稳。
做完这些,他看回裴昱:“伤势怎么样,让我看看。”
他说着,蹙着眉,手伸向裴昱睡衣T恤。
算算时间,如果真是重生,这会儿知远刚联系他,还没出事故,但……阿昱后背已经受伤了?
“伤没事。”裴昱躲开他的手,也打断了他思绪。
盛淮攥攥手指:他对他还陌生,怕不会喜欢他碰。
想到这一点,再多焦虑,盛淮还是忍下来。
而且,抱到了啊,他的阿昱……
他的,笨蛋。
他后退一步,尽力压下再拉他进怀里的冲动,目不转睛看着他:“吃消炎药没有?”
裴昱点点头,看向他的腿,慢吞吞问:“你的腿?”
“做了手术,快治好了。”盛淮眼神温软。
虽然重来一遍,阿昱还是认不出他,但他第一时间,也还是关心他的腿。
“你的名字——”裴昱眉目间又闪过困惑。
“我改了姓,小哑巴。”盛淮到底忍不住,伸手揉了下他头发。
小,小哑巴……裴昱脸上像染色一样,缓缓红了。
看他嘴唇动了动,迟迟说不出话,盛淮不忍:“你也「治好了」,对吗?”
裴昱顿了顿,郑重点头:“对。”
小骗子。
盛淮舍不得拆穿他,轻描淡写转移话题:“知远的毛巾在哪儿?我给他擦一擦。”
裴知远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一醒就听见客厅传来说笑。
他坐起来,揉了揉因宿醉而胀疼的太阳穴,渐渐听清外面的声音,紧皱起眉头。
“你怎么在这儿?”他走出房间,疑惑地看向盛淮。
比看到盛淮更让他疑惑的,是阿昱竟然和他很聊得来的样子。
“知远,你醒了?”盛淮看向裴知远,很好脾气地解释:“昨天我们说好,今天到你公司去详细谈一谈电影的事。”
说好了吗?他怎么完全没印象?裴知远揉了下太阳穴。
“不是,那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脑壳子疼。
“昨晚我送你回来,你告诉我的,你不记得了?”盛淮口吻轻松。
“哦。”他告诉过他吗?裴知远脑壳子更疼了,“不好意思,我喝高了,有点儿断片儿。”
他说着,看向餐桌上丰盛的早餐。
和早餐旁泰然自若吃着包子的弟弟。
出息了,还知道招待客人了。
他正欣慰,听见盛淮开口:“不知道你和阿昱口味,随便买了些。”
裴知远一滞。
也对,阿昱不可能想到那么多。
等等——他叫他弟弟什么?!
裴知远看了眼拿着勺子替他弟弟搅着粥的盛淮,和他那一脸自在毫不见外的弟弟,脑壳子突突的——
疼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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