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暲抱着纪云岫往回走。
纪云岫今天许是哭累了,安安静静地偎
她环抱住霍暲的脖子,脑袋抵
直至鼻端闻到梅花香,纪云岫才说道“霍暲,我好难过。”她鼻头泛酸,“我真的好难过。”
霍暲没有接话。
纪云岫也没再开口,只抱紧他轻轻啜泣。
他们都这样了,她还是想要他心软,想要他安慰。
“那时候我没有要杀你,我只是不想被人强迫着做那种事,”纪云岫说道,“我以为你能躲开的。”
她求他放了阿暄,没想到他居然把她关
鲜血从他胸口涌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却没有叫人来治伤,而是将那把匕首拔出扔开,把她压
那时榻上全是血,她疼得要命,又怕他会死,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他们再也没法和从前一样了。
“你再怎么哭,我也不会再对你心软。”霍暲冷声说。
纪云岫把他的脖子搂得更紧,没有再说什么,只无声地掉眼泪。
霍暲被她哭得心烦意乱。
她就会用这招。
霍暲把她抱回屋内,放下她转身就走。
过了两日,纪云岫病好了。她拿着本书随意地翻看着,却听外人有人行李“太子殿下”
纪云岫一顿。
小太子越过跪了一地的宫人,从外面跑了进来。他见纪云岫坐
纪云岫听到小太子的称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次我是从正门进来的。”小太子撞进她怀里,一下子把话说开了,“父皇说只要我课业做得好就许我来看你,我一定会好好学的,我会把什么都学到最好”
纪云岫一顿,把人拥入怀中。
她本来想笑,偏又有点想哭。
他还是看不得她哭。
他还是会对她心软。
小太子腻了纪云岫一早上,与她一起用过午膳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小太子前脚刚走,霍暲就来了。
纪云岫想到小太子那声“娘”,还是有点恍惚。她望着霍暲说道“姐姐不
易地而处,她绝对没法做到像姐姐那样心平气和,要是她的男人敢有二心,还要她养别人的孩子,她怕是会先把孩子掐死,再把男人弄死。
当初若不是霍暲手里捏着阿暄的命,又表现得那样疯狂,她是绝不会和霍暲保持这种关系的。
霍暲一顿。
“她为什么要
纪云岫想到他是一国之君,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姐姐就算要
后宫之中有的是把后妃孩子给皇后抚养的事,倒也不会全都不让他们不认生母,过去就有不少皇帝驾崩后封两宫太后的例子。
纪云岫不再多言。
只要他们正儿八经的两夫妻都不
想到霍暲过来寻她一般只有一个目的,纪云岫伸手环住霍暲的脖子,少有地主动亲上他。
她的唇柔软而温热。
只那么一主动,便让霍暲无法自持。
他觉得总有一天,他会死
事了之后,霍暲仍是没有留下,径自穿上衣服往外走。这些年来他从不敢与她有更多温存,怕自己又被她迷惑。
她一向会骗人。
才出梅林,皇后那边的人便寻了过来,说皇后找他有要紧事。
霍暲眉头一皱,迈步去了椒房宫。
皇后正心神不宁地
见到霍暲,皇后起身说道“你来了”
霍暲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自己也落座,口中问道“有什么事吗”
皇后说道“当年妹妹嫁给祁王之事,我觉得有些蹊跷,这两人派人去询问了一些纪家旧仆。”她犹豫地望着神色一冷的霍暲,还是接着说,“你先别生气。我从纪家旧仆那里听来的事,和妹妹当初自己说的很不一样。”
当年纪云岫说,她是丞相之女,全家上下都很宠爱她。
纪云岫一直表现得骄横放肆,她和霍暲都不疑有他,当初霍暲和她说起要去提亲时还非常忐忑。
可是皇后派人查出来的情况是,纪家人对纪云岫不太好,而且不是从纪云岫住进祁王府开始的。
自从她这个长女不小心走丢之后,纪母就对纪云岫严苛而冷淡,只要纪云岫犯了错,必然会不留情面地责骂和严惩,有时候就连不是纪云岫的错,纪母也会逼纪云岫认错和道歉。
纪云岫那性格是受不了委屈的,再怎么被罚被骂还是倔。后来她因为和祁王玩得好遭人嫉妒下药,想要毁她清白,当时祁王外出游学兼访友,纪家竟无一人替她出头,反而还责怪她报官把事情闹大,把她送到外祖家去。
纪云岫就是
纪云岫从小就要强,她不仅没提过自己受了多少委屈,还要
她不要霍暲可怜、同情她。
她要的不是怜悯。
霍暲捏紧拳头。
这些事,纪云岫从来没和他们说起过。
皇后见霍暲眉宇冷肃,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她回到纪家后,纪家上下为了补偿她受过的苦都对她很好,家中的氛围很好,所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纪云岫的话。
站
可接下来的事,她怕霍暲听完以后会把纪家掀了。
霍暲说道“你接着往下说。”
皇后想到纪云岫遭受过什么,便也没再犹豫。她叹息一声,把查明的事一一告知霍暲。
当初霍暲下狱后,纪云岫回家坦白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求纪家祖父和她们父亲救霍暲。
她
后来纪云岫就病倒了,家中忙着接她回家的事,没有人管纪云岫,还是绿绮去找刚回京的祁王,祁王才急匆匆赶到纪家。当时祁王和纪家人闹了一场,当场把病得命悬一线的纪云岫带走。
再后来就是霍暲出狱,他们被先皇赐婚。
她们定亲的时候,纪云岫应该还
霍暲霍然起身。
皇后没有拦着。
她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可当初之事,她也算是帮凶。
她要是多上点心,就会
那个时候纪云岫到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后听说的却是霍暲与她被先皇赐婚的消息。
纪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提及她曾经回家坦白的事。
为人父母的,为什么可以对自己的孩子这么狠心
那时候的纪云岫有家不能回,霍暲也要另娶他人,若是不嫁给祁王,她还能去哪里
霍暲走出椒房外。
才是冬末春初,外面的风仍是冷的。
霍暲深吸一口气,只觉五脏六腑都凝满了寒冰。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霍暄宁愿外逃也把祁王妃的位置留给她,因为霍暄知道天地虽大,她却已没有别处可容身。
如果当初她爱上的是霍暄,她不会受那么多苦的吧
可她偏偏爱上了他。
她因为他无家可归、险些丧了命。
他却怪她无情无义、另攀高枝。
霍暲快步走到梅林之外。
他伫立
已经快入春了,梅花也快开了,只余下一点残香。
霍暲一步步走入梅林之中,转眼间便走到梅林头。
屋里焚着香。
纪云岫正
霍暲走到榻前,半跪到纪云岫跟前,凝视着纪云岫的睡颜。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云岫长长的眼睫动了动。
霍暲喉结轻轻滚动。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好好看过她。
她眼尾微红,因为早前被他折腾的时候哭出来过。
他总是让她疼。
他总是让她哭。
他先抛弃了她,却总想逼她服软。
她那么要强一个人,怎么会愿意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给人看。
霍暲抓紧她的手。
纪云岫睁开了眼。
她看到霍暲近
纪云岫也很久没有仔细看霍暲的脸。
霍暲比她要年长三岁,今年也二十七八岁了,与少年时的他已不太相像。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霍暲半晌,开口说道“你好像有点老了。”他上过战场,又忙于政务,老得好像有点快,说不准再过几年,他看起来就能当她爹了。
霍暲听了她的话,一股气本来正涌上心头,可到了半路又硬生生散去了。
他凑近亲她眉头。
纪云岫一顿。
他亲她鼻梁。
纪云岫僵住。
他亲上她的唇。
没有平日里的暴戾与粗横。
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亲昵地接吻。
霍暲没只是吻了她,没有再和平时一样索求无度。
这天霍暲留下用了晚膳,仍没有离开,甚至与她同床共枕歇了一夜。
过了几日,外头便传来消息,说纪家的爵位被削了,纪丞相的相位丢了,纪家那位状元郎也被外放。
皇后自请废后。
一切天翻地覆。
霍暲废了皇后的后位,却又特许她为女官,入史馆修史,态度扑朔迷离。
纪云岫听到这些消息后有些
霍暲带着小太子过来了。
三个人吃了一顿饭,霍暲没给小太子黏着纪云岫的机会,让人把小太子送回东宫去。
屋内只剩他们两个人。
霍暲把纪云岫抱到膝上。
“当年是先皇赐婚,我知道你搬入祁王府中,便没有抗旨。”霍暲说道,“我与她从来不是真正的夫妻,我也没有后宫三千,我只是太恨你嫁给霍暄,才从不否认你的话。”
纪云岫觉得有些荒唐。
霍暲说道“我找到霍暄了,已经让人带他回京。”他环住纪云岫的腰,“我让人把祁王府拾好了,你若是想见他了,就可以出宫去见他。”
纪云岫注视着霍暲。
霍暲伸手抱住纪云岫“留
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
她想要见谁,他都让她见。
她想去哪里,他都陪她去。
只要她不离开他。
纪云岫察觉有温热的泪水落
那时候他们都太年少了。
那时候他们也太弱小,总需要仰仗别人才能脱出困局。
那时候他们的爱和恨都太激烈、太决绝,以至于后来一直都
他们现
她不知道。
他们已经纠缠得太深,仿佛融入了对方骨血里。
爱也入骨。
恨也入骨。
“好。”
纪云岫安静了很久,才极轻地回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