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执行命令的……演员
王长建干咳了一声, 说:“司徒岚毕竟算我晚辈,何况他有发火的时候,我也不见得不怕他吧。”
沈恙唇尾不自觉地勾了勾, 不知道是讽刺王长建的笑还是对王长建蠢态百出的嘲笑。
“回酒店再说吧,现在在外面人多眼杂。”沈恙说。
“行。”
——
他们一行人被安置在了荟星的外交旅馆中,前来交涉的人对几位也是恭敬有加,很难看出,前些天荟星才派人去盗取过蓝星的机密。
房间的布置也比较巧合, 沈恙和陆诀的房间是并挨着的,而王长建又在陆诀的隔壁,倒是让陆诀成了中间的那一个。
沈恙倒是对此无甚在意。
他们吃饭也是单独的包间, 短时间是腾不出这么大的包间的, 由此可见他们也是一早就做过准备了。
荟星的饭菜偏酸甜口,不是沈恙喜欢的味道, 他只吃了几口就没怎么动筷子去夹菜了, 倒是一边的陆诀有意无意地看了他几眼, 不知道是在盘算着什么。
恰巧这时身边的王长建把碗往桌上一搁,就压低了声音对桌上的几人说:“今天和荟星的那位统领只交谈了几句,但是你们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陆诀挑了一下眉, 听着旁人来接话。
“原来大人也这么想!”
“我也是觉得, 总感觉他没什么震慑力和领导者的气势。”
“我倒是没觉得有啥不对劲的, 就是他身边的那个警卫有些奇怪。”
“总不能这个达达坎南是假的吧?!”
“你别说, 万一呢?”
“……”
饭桌间的人七嘴八舌, 一人一句,反而沈恙一直默不作声, 陆诀就主动对他说话:“老师,你怎么想呢?”
沈恙敛眸, “你们不是都猜得差不多了吗?”
“上将大人也觉得不对劲吗?”有人问。
沈恙平静的‘嗯’了一声。
这时候王长建就说:“沈恙,那你怎么看待这位荟星的统领?”
沈恙垂着眸沉默了一会儿,才放下了筷子回:“我们这些外来的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荟星的人看不出来么?只能说达达坎南就是荟星的统领。”
顿了顿,沈恙接着说:“既然觉得他不对劲就要去查了才知道,我已经派人出去查探了,明早应该就有些线索了。”
“要不我说沈上将深得统帅大人重视呢,原来做什么都考虑得这么周全啊。”王长建这句话是有一些阴阳怪气在内的。
被夸的人拧起了眉,连陆诀都不留痕迹地瞥了他一眼。
沈恙站起了身,他对着这一桌子菜本来就没什么食欲,既然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也不想和这么多人待在这里,所以捞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就离开了。
陆诀沉默不语,看着沈恙走远的背影,又把目光放到了沈恙没吃完的饭碗上面,他暗了暗眸,却没说一句话。
他默默扒了两口饭,也放下了碗,“王大人慢些吃,我出去转转。”
他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和王长建打了招呼,王长建摆摆手,只让他自己离开就行了。
陆诀倒也是真的没往楼上走,他在外面转了两圈,荟星不比蓝星,荟星空气比较干冷,在外面待一会儿鼻子就干得不舒服了。
看着面前嬉闹的小孩儿,陆诀倚在墙边环抱着手臂,也不说话,听着他们的手拉手唱歌玩。
荟星也入了冬,小孩儿们穿得也不厚,不知道是不怕冷还是怎么。
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他才往旅馆走,外面的风吹在脸上和刀子刮脸没什么区别,他顺手买了一支护手霜回去。
——
沈恙这边刚和司徒岚结束通讯,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他正了正神色,“谁?”
“老师开开门呀,我是小情夫啊。”外面故意压着声音说话,真的演出了一种要来偷情的紧张感。
沈恙:………
“滚,我要睡了。”陆诀这样开玩笑,也就说明他来找自己是没什么急事的,既然这样,沈恙当然不想看见陆诀。
陆诀低笑了一声,有些爽朗,“老师,你好狠的心呐,怎么用完人家就不要人家了呢……”
他声音比方才略微大了一些,他在沈恙的门前,周围的房间全是一起同行的士兵的,他这样说话很难不会被人听了去。
沈恙太阳穴抽了一下。
他上前去一把就将门打开了,陆诀似乎猜到沈恙会来开门了,就摆出一个十分欠揍的痞笑,和房间里的沈恙对视上。
沈恙开口骂:“陆诀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他一边骂,却还是碍于旁人,一只手就把陆诀扯进了屋里。
陆诀一只手是托着餐盘的,里面是两菜一汤,和一碗十分浓稠的白米粥,被沈恙这么一扯,碗里的汤险些洒了出来,他来找沈恙的目的显而易见。
“老师不要生气嘛,学生给你做了宵夜,快来尝尝。”其实也就是注意到沈恙晚饭基本相当于没有吃,他回来的时候特意去旅店借了厨房,做了这几个菜。
旅店的厨师见陆诀是蓝星人,还主动提出以后自己可以为陆诀单独做一份蓝星的饭菜。
但是被陆诀拒绝了,陆诀说他是给别人做的。
厨师就说他也可以给别人做。
陆诀又说那人只吃他做的饭,愣是把人家厨师弄得不会说话了。
沈恙看了一眼陆诀手里的菜,别开眼说:“我不想吃。”
他其实还不饿,所以也不打算吃东西。
反倒陆诀不依不饶,“多少吃点嘛,您晚饭都没吃多少呢。”
“现在不想吃,不代表一会儿不会饿啊,您说是不是。”陆诀不顾沈恙的意思,自己上前去把饭菜一一摆上了桌,又像变魔术那样,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双一次性筷。
桌上的菜仿佛有什么诱人的魔力,摆好以后就散发出了可口的香味儿,陆诀蹲在桌边,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微微仰头看着陆诀,笑吟吟的。
沈恙不至于和自己的胃过不去,所以就来到了桌边,坐到了沙发上,陆诀就乖乖地把筷子递了过去。
陆诀说:“学生随便做的,您尝尝味道。”
沈恙不作声,随便夹了一点菜放进嘴里,是陆诀一贯的手艺,不说特别好吃,但至少是和他胃口的。
“学生今天去外面逛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趁着沈恙吃饭的间隙,陆诀就向沈恙说起了自己今天在外面发现的事情。
沈恙颔首,示意他说。
“荟星的子民,似乎对现任的统领大人没有那么上心,或者说这位达达坎南统领,在他的子民心中,威望并不高。”陆诀回忆说。
“我问了一些人,他们认为达达坎南先生的继位,也就意味着老统领彻底的死去,对于达达斯姆的去世,多数人似乎不太愿意接受。”陆诀给沈恙倒了一杯水。
沈恙十分自然地接过了陆诀递过来的水杯,说:“这么说,那位达达斯姆先生生前很受爱戴?”
“大概是吧。”陆诀耸了一下肩,说了一句不确信的话。
沈恙喝了一口水,脸色淡然,说:“你没查到关键。”
“怎么说?”陆诀一直蹲在沈恙身边的,他说话只能仰起头和沈恙说话,看起来很乖巧。
沈恙垂下头看着陆诀的眼睛,说:“作为达达斯姆的继承人,这位继承人就应该从小被培养,至少耳濡目染以后,也该有几分继承人的威信,但很显然,这位达达坎南先生并没有。”
陆诀起身坐在了沈恙旁边,追着问:“所以达达坎南不是达达斯姆的继承人?”
“………”沈恙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
陆诀笑了起来,觉得这样的沈恙很漂亮,不过他不敢说出来,“开玩笑的,如果达达坎南不是老统帅府继承人,荟星人就不买账了。”
“达达坎南不对劲。”沈恙说,“他更像一个执行命令的……演员。”
回想起达达坎南慌措的眼神,沈恙觉得有意思。
“何止他不对劲呢,他身边的那个杰亚连也不对劲。”陆诀想起了那个大块头。
沈恙点头,算是认可他。
“那可太有意思了,荟星的统领者都这样了,竟然还有精力来对付蓝星。”何止是有意思,简直是精彩。
“明天你不用跟我去面见达达坎南,你就在荟星调查一下关于达达斯姆的过去吧。”沈恙原本以为荟星之行无非两种结果,谈崩或者揪出第三个星球。
却没想到关于荟星的领导层就有问题,或许明天面见达达坎南,还是会无功而返,还或许会有更大的惊喜。
比起让一个星球臣服他们,沈恙更想看到一个星球垮掉。
陆诀点点头,“好,听您的。”
直到桌上的菜少了大半,沈恙才放下碗筷,陆诀重新给沈恙倒了一杯水。
“对了老师,荟星天气干冷,学生今天在外面买了一支护手霜,您手好看,别受了风。”陆诀从兜里摸出那支护手霜,是玫瑰花香的。
沈恙看了一眼,“我不要,懒得涂,你拿走。”
他的拒绝三连实在太太干脆,陆诀都找不出话来了,他撅了一下嘴角,“那好吧,学生自个儿用。”
他随手又把护手霜塞进了兜里。
起身把桌上的饭碗收了起来,沈恙也跟着站起了身,他看着陆诀脖子上那块粉色的凸起若隐若现,似乎又变大了一些。
便垂下眸子说:“平日里记得把抑制剂带上,因为我绝对不会去街上拎一只发/情的狗回来。”
知道沈恙是注意到了他的腺体,陆诀抬起右手摸了一下,说:“学生知道了,会注意的,您就放心吧。”
他发情期应该就在这两日,不用沈恙提醒,他也知道把抑制剂随身带着,不为别的,就怕他突然发情的时候,沈恙在身边。
自从知道了他的精神力会影响到沈恙以后,每一次陆诀的发/情期,他都会刻意地避开沈恙,靠着白稚特质的s级抑制剂度过。
——
第二日用过了早饭,是达达坎南派的车来接他们,陆诀留了下来,因为明面上是友好外交,所以同行的士兵也只有十个,其余人全留在了旅馆。
车上,王长建紧张得直扣手,直面外星统领的外交,他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不比沈恙,不止见过了许多星球的统领,连外星将军的头都崩过。
沈恙眼尾注意到王长建的小动作,唇尾不留痕迹地勾了勾,他闭上了眼睛靠在座位上养神。
王长建就对他嘀咕:“沈恙,沈恙,你别睡啊,那前面坐的是荟星的人啊。”
王长建和沈恙是一并坐在后排的,前面开车的和副驾驶都是荟星人,王长建是害怕沈恙睡了过去,前面两人万一要和他们鱼死网破呢?
沈恙皱起了眉,掀起眼皮看向王长建,说:“从这里到议政厅至少半个小时,大人不如也休息会儿。”
王长建睡得着个屁。
“我我我,我睡不着,反正你也别睡。”王长建颇有些无理取闹了。
沈恙本来也就没有要睡觉,但看见王长建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他就觉得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说王大人胆子大呢,这么一会儿的路就紧张成这样,说您胆子小呢,和统帅大人吵架的时候又一点也看不出来您有什么畏惧。”
“哪能一样吗?”至少司徒岚不会敢杀他。
不,不对,司徒岚这次让他来,不就是想要他死吗?!
王长建突然又戒备地看向了沈恙,看着王长建突然的眼神转变,沈恙自觉无趣,又闭目养神了。
沈恙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感,五官流畅,天生带刺,不容近身的清冷感,王长建正准备去叫沈恙,突然就愣住了。
转而还是选择了闭嘴,其实沈恙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虽然他总做不讨喜的事情,但是他身上的功绩也是不可忽视的,或许沈恙真的累了吧。
王长建默默想了想,突然就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心善恶心到了,他怎么会这么想沈恙?!和司徒岚蛇鼠一窝的家伙怎么也不是个好人吧!
“这位王大人,你不如也先休息一会儿,这段路还有些时间。”前面副驾驶的人转过头来对王长建说。
王长建本来就心慌得很,那人一说话,王长建当场就用手肘把沈恙戳醒了,“我我我还睡不着。”
沈恙睁开眼,发出了一息十分无语的叹息。
——
议政厅整体比较气派,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荟星和蓝星的部分差距,议政厅修得不比蓝星的高大。
沈恙整理了一下皱乱的衣裳,扶了一下帽子,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不多时,就到了一处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没有关严实,沈恙透过缝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达达坎南,那位体型壮大的警卫,杰亚连也在这里。
达达坎南坐在那里,杰亚连就站在他的身边,被达达坎南拉着衣袖说什么,达达坎南的脸色有些偏白,似乎是紧张的。
杰亚连脸上也不是昨日初见的时候那样冷冰冰的,他矮着头在回应达达坎南,像是在安抚他。
沈恙虽然不是走在最前面的,但巧在他高挑的身高让他一眼注意到了两人,沈恙默默收眸,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心情大好,眉眼弯了起来。
前面的警卫敲了敲门,两人立马摆好了姿势,达达坎南咳了一声,“请进。”
杰亚连后退半步,双手负于身后,脸上又恢复了冷峻。
“达达坎南统领,您好。”沈恙手搭在胸口,弯腰礼见。
达达坎南也站起了身,他今天穿得就没有昨天夸张了,至少衣服是合身的,腰带紧贴着身,腰细腿长的,在室内沈恙才注意到,达达坎南的卷发有些偏黄。
不是混血的黄,有点像是营养不良所致。
真是…怪了。
沈恙想。
“您好,沈上将,很高兴和您再见,这边坐吧。”达达坎南说话的声音比较快,仿佛是背台词的那样,一口气就说完了。
沈恙颔首,在秘书的指引下坐到了侧位上,王长建紧挨着沈恙坐下了。
会议室里的不相干人员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沈恙二人加上一位同行的士兵,以及达达坎南和杰亚连,和他们的一位女秘书。
蓝星此行的目的简单,会议的内容一定不能外泄,所以不仅人少,甚至外交都是在荟星的议政厅,没有记者,没有采访,完全是一场秘密的外交。
“………”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
沈恙很显然没耐心陪他们这么耗下去,他主动开口说:“达达坎南统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椅子站起了身。
“蓝星此行,一则感谢荟星献上的武器图纸,二则,也是来回礼的。”沈恙说着,身后的士兵就将托盘里的红布揭开,托盘上静躺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达达坎南腾的一下站起了身,不是对礼物的惊喜,是被礼物给吓到了。
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不了吧,我们献上图纸,是希望能和贵星建立友谊的。”达达坎南声音更急了。
沈恙抿唇笑了一下,“统领大人不如看看是什么再拒绝吧?”
说完,他身后的士兵就捧着托盘走近了达达坎南,达达坎南身边的杰亚连上前来挡在了士兵面前。
沈恙摊手,“您不用紧张,近会议室之前你们已经检查过了,我们几位身上没有任何能威胁到您安全的东西。”
达达坎南脸色有些白,他出声说:“杰亚连,没关系的。”
“多谢沈上将,那我就,就看看吧。”达达坎南伸出手,慢慢地打开了礼盒,那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光脑芯片!
达达坎南后退了好几步,“这,这芯片是什么意思?”
沈恙笑,“一点心意,统领大人不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说着,那位士兵又从兜里摸出了一个芯片安置器。
“这是谁的芯片?”达达坎南唇色发白,问。
沈恙笑,却不出声,士兵已经动手安置好了芯片,见他轻轻摁了一下芯片安置器的开关,没想到放出来的是一段录音。
这正是埃勒里和那位统领的对话,不过看着达达坎南震惊又茫然的表情,那这份录音应该是埃勒里和那位‘统领’的对话。
“舅舅………”达达坎南喃出这一句,同时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好几步,被杰亚连扶住肩膀稳住了身子。
很轻很轻,但沈恙还是听到了。
“怎么了?统领大人,这份录音您也觉得熟悉吗?”沈恙的微笑像是一只嗜血的鬼魅,十分十分的虚假瘆人。
“我,我想,让我想想……原来不是,原来不是……”达达坎南脸色发白,要站不住脚了,杰亚连一脸恨意地看向了沈恙,被沈恙用薄凉又绝情的眸看了回来。
“亚连,是,是他的………”达达坎南手在抖。
杰亚连安抚他,“娜提,冷静一点。”
王长建也终于看出了不对劲,“什么,什么情况啊?!”
沈恙沉默了一下,开口:“是在下唐突了,统领大人今日定是身子不适,等您身子好些了我们再说,您意下如何?”
达达坎南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身子实在不适,非常抱歉,等我身子好一些了再说吧……”
“爱莉温,送一下贵客。”他让那位女秘书送客。
于是三人被恭恭敬敬地送了出来。
还是那两个人送王长建和沈恙,在车里,沈恙很明显在想事情,一副不让人打扰的样子,王长建是有话要说也懂得闭嘴了。
直至回到旅店,副驾驶的那人对沈恙行了一个绅士礼,“沈上将,非常抱歉,没想到统领大人突然身体不适,辛苦您这一趟了。”
“无事,记得让统领大人注意身体,好好养病。”沈恙颔首,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看着这些人都离开了,王长建终于忍不住了,“这这这,这都啥情况?”
“那个达达坎南怎么回事?”王长建看着沈恙还在想事情,他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再看的时候,沈恙已经回到旅店里面了。
他急忙追上前去,就听到沈恙说:“荟星盗取蓝星机密这件事,有第三者。”
“我知道有第三个星球。”王长建说。
沈恙摇头,“是第三者,不是第三个星球。”
也就是说指使埃勒里窃取蓝星机密的另有其人,或者说是有人以为荟星未来考虑为由而设好的局,达达坎南只是往里面跳了而已。
“录音不完整。”沈恙停在了房间门口,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判断。
王长建差点没跟上,“所以,所以你是说,达达坎南是被利用了??”
话音刚落,走廊那边传来陆诀的声音,他鲜有这样急促过,“老师,老师!”
他们看向了声源处,陆诀从下电梯就一路小跑过来,脸上附着薄薄的汗渍。
沈恙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然后打开门,让两人都跟着进了屋。
等三人都回了屋里,沈恙才压低声音问:“怎么了?你查到什么了?”
陆诀看了看沈恙,又看了看王长建,咽了一口口水说:“达达斯姆是死了,但是没有人见过他死去的遗体,据说全星球上下吊唁的时候,是对着一件达达斯姆生前的衣裳。”
第32章 达达斯姆,生死不明
王长建大脑宕机了几秒, 在原地呆了一阵,然后紧忙去扒拉陆诀的手追问:“等下,等下, 你细说?”
“达达斯姆死了,但是没有人见过他的遗体,我问过了,达达坎南继位是达达斯姆的遗嘱。”陆诀表情凝重,很显然他也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
“遗嘱……没有遗体的遗嘱……”王长建嘀嘀咕咕, 突然两手一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知道了!达达坎南有问题!”
“他杀了, 或者把达达斯姆关起来了, 逼达达斯姆写的遗书!”王长建能想到这里来并不奇怪,因为陆诀第一时间也是这么想的。
沈恙暂时没做评价, 他看出来陆诀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 陆诀对着王长建摇了摇头, 说:“不是的,遗书被鉴定过,就是达达斯姆本人自愿写的。”
看来不止他们想到了, 荟星人都想到了。
“那就奇怪了, 达达斯姆多大啊他就写遗书?”王长建感觉自己大脑再一次烧宕机了。
陆诀看向沈恙, 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给沈恙, 说:“问题就是在这里, 达达斯姆才三十六岁。”
陆诀递给沈恙的照片,正是达达斯姆生前不久的照片, 照片里,他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达达斯姆的脸, 那是一张近乎古希腊神一样完美的脸,温柔,和气,整个人几乎是由内到外的散发着神性。
然而,这个时候的达达斯姆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眼窝有些深邃,瞳仁里有一抹疲倦晕开,挥之不去,头发是温顺的柔和黑,嘴巴抿得很直,昂贵的高定服饰并遮不住男人的瘦弱。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才三十六岁,而现任统领达达坎南看起来也有二十三四了吧?
王长建顿了一下,“他,十四岁就生了达达坎南?”
他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这个说出来有多么的愚蠢。
“当然不是了。”陆诀摇头,“您没发现吗?达达斯姆和达达坎南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是因为达达斯姆没有自己的孩子,达达坎南是领养的。”
“领养的孩子做了继承人?那荟星人怎么会买账?”王长建恍然大悟,又疑惑。
“所以您才会觉得达达坎南先生没有威信,因为荟星人并不是那么认可这一位继承人。”沈恙突然开口说话了,他将达达斯姆的照片捏在手里,看向了王长建。
王长建沉默了一会儿,憋出了一句:“贵圈真乱。”
“当然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达达斯姆才三十六岁就去世了,对外的说法却说是心脏病。”陆诀顿了一下,补充:“达达斯姆,生死不明。”
“这就是学生目前调查到的全部了,还有一些线索是老师您的人调查出来的。”陆诀今天忙活了半天,得到的消息的确是让人震撼的。
沈恙颔首,将今天在议政厅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陆诀。
三人都沉默了一阵,还是沈恙率先出声打破了僵局,“都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天再说吧,今天下午我去外面转转。”
王长建当然没有异议,他率先离开了这里。
陆诀没走,他等王长建离开了才凑到沈恙身边来,见沈恙还盯着达达斯姆的那张照片看,就说:“老师还有什么没想清楚吗?”
“你看达达斯姆这张照片。”沈恙主动侧身和陆诀并肩站立,他比陆诀矮一些,就将照片拿高了一些,“我总觉得达达斯姆身上,有一种死气……”
“死气?”陆诀没明白。
沈恙就解释:“就是没有一种生还的气息,以往我在战场上抓获的俘虏,大多数都会有这种死气,战败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为什么呢……”陆诀微微矮下腰,都快要把下巴垫在沈恙肩上了。
沈恙感受到颈侧的呼吸有些滚烫,没等他让陆诀滚远些,陆诀就伸手把达达斯姆的照片拿了过去,说:“一位统领怎么会这样呢?”
“那他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的?”陆诀偏头问沈恙。
沈恙收眸,侧身错过了陆诀,往沙发走了去说:“不知道,如果没有死,我想不到他写遗书的意义,如果死了,那遗体呢?”
“看来我们暂时回不去了呢。”陆诀笑吟吟的说着,眉眼弯成了弦月那般。
他们前来本身就是为了找出教唆荟星的幕后星球,却没想到达达坎南看起来居然毫不知情。
早该在第一天的时候,沈恙就该想到了,埃勒里通讯里的那道声音和达达坎南的声音根本不一样。
“就先这样吧,毕竟达达坎南看起来才是更想弄清真相的那一个。”沈恙一点也不慌张,他平静的态度让他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光一样。
陆诀当然就觉得无所谓,只要他能和沈恙待在一起,那么在哪儿都一样的,沈恙想弄清楚达达坎南的秘密,那他就会留下来帮助沈恙。
“那么老师,您下午想去调查什么呢?”陆诀问。
沈恙:“我在荟星有一位相识,我先去找他问一些话。”
“嗯?旧相识么?老师看起来不像是认识很多外星人的样子呢。”陆诀主动往沈恙身边走近。
沈恙打开光脑,似乎在和谁联系,也许就是沈恙说的那一位旧相识了,“很早之前认识的,好久没联系了。”
陆诀挨在沈恙身边坐下,果然,沈恙发出去的消息没有被立即回复。
“学生下午陪您一起去,好不好?”陆诀有意把自己的声音放低,带着几分期许。
沈恙没偏过头来看他,回:“你跟着我做什么?不如留下来保护好王长建。”
“喜欢您才想跟着你嘛。”陆诀自动忽视掉了沈恙后面的那一句话。
沈恙掀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看回了光脑界面,对面已经回他的讯息了。
“那你就想吧。”言外之意还是拒绝了陆诀跟着他。
小狗眼角瞥下,失落极了,叹息:“那好吧,老师要记得注意安全。”
沈恙就不回他了,他和对面聊了几句,最后关掉了光脑,站起了身说:“我走了。”
“老师不吃午饭吗?”陆诀都要嫉妒死了,真是什么人都可以分散走沈恙的注意力。
沈恙点头,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在他转身的时候,陆诀脸上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换成了阳光灿烂的笑。
“对了,你要是没事做,你就去查一下达达坎南的……舅舅。”沈恙差点忘记了,今天录音放出来的时候,达达坎南嘴里喃出了一句“舅舅”。
陆诀不对沈恙的任务有任何的疑问,他当即点头应下:“收到。”
沈恙这才拉开门离开了这里。
房间里残留着沈恙身上的清香,陆诀硬是待到了味道全部消散完才离开,他摸了摸自己颈侧的腺体,舌尖舔了一下犬牙。
——
根据沃尔特.杨发来的地址,沈恙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车停在了郊外,他面前是一座矮平房,楼层不高,占地比较广,院前是一片菜院子,贫瘠的土地里钻出的菜也是营养不良的。
沈恙摁响了院门上的门铃,很快,里屋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脚下步子比较快,看起来很是着急。
“沈。”男人就是沃尔特,他是在一场战斗中丢了一只腿,但总比丢了性命强,而让他保住命的人就是沈恙。
沃尔特留着浅浅的青胡茬,头发却是寸短的,精神又俊朗,荟星的温度并不高,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衣。
“杨,好久不见呢。”沈恙微笑着和沃尔特打了一声招呼。
沃尔特.杨打开院门,招呼着沈恙往屋里走,“我们是好久不见了,听到你来荟星的消息,我还不敢相信呢,好几次想给你发讯息,联系你来一起叙叙旧,但是一想到你现在肯定是个大忙人,就没打扰你。”
沃尔特打开了里屋的灯,屋子不大,暖灯却将屋子烘托得十分温馨,沙发特意换上了新毯子,桌上也放着新洗出来的水果。
“没想到你今天居然主动给我发了讯息,真是让人意外。”沃尔特招呼沈恙坐下,他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厨房给沈恙端了一杯水出来。
沈恙接过水,“是有点忙,但是看望好友这点时间应该是有的。”
“当初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为大人物的,你知道吗,我现在在星际新闻上看到关于你的消息,我感觉比我自己上了新闻都高兴。”沃尔特坐在了沈恙对面,将面前的水果盘往沈恙面前推了一些说。
沈恙笑了笑,看着沃尔特那条残疾的腿,问:“你腿治不好了吗?”
“你也知道,都快断了,能接到一起就很了不起了。”沃尔特的眼里看不出一点悲伤,看来他也是真的释怀了。
沈恙抿了一口热水,“不过你也算是立了战功的人,怎么如今住在这种地方?”
沃尔特摊开手解释:“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住在这地方多好啊,山清水秀,没人打扰,你看我门口还种着菜呢。”
的确,沃尔特居住的地方,也就是外面看起来比较凄凉,但是里屋的家具设施都齐全,屋里也不冷。
“沈,你就和我说吧,你找我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和你说!”沃尔特不是蠢人,沈恙带着目的来的,他也能看得出来。
沈恙看向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们认识也算比较早了,我相信你会来看好友,但是刚来荟星就抛下公事来看好友,有点不像你的作风。”沃尔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自信的。
沈恙又笑,“你如今不在警卫处任职,恐怕还不知道我来荟星的目的吧?”
“你详细说说。”沃尔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沈恙就将埃勒里在蓝星的事尽数告知给了沃尔特,但是没有将今天在议政厅发生的事情跟沃尔特讲。
沃尔特听完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他用拐杖将地面敲得咚咚响,骂:“统领是糊涂了?怎么会想出这样荒唐的法子??”
“我们蓝星的意思就是,要么荟星供出幕后第三个星球,要么……开战。”沈恙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开战’两个字。
沃尔特脸色并不好看,他知道蓝星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公布星际,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那,今天统领怎么说?”沃尔特恨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
沈恙摇摇头,“没有说任何话,以身体不适推迟了会议。”
“那你今日前来……”沃尔特疑惑。
沈恙这才说:“你以前是跟在老统帅达达斯姆手下做事的,我来,”顿了一下,沈恙接着说:“是想向你打听关于达达斯姆的一些事。”
“老统帅?怎么了?”沃尔特更疑惑了,沈恙怎么又关注起了达达斯姆的事情了。
“以前你在达达斯姆手下做副官,我想问问,达达斯姆是不是心脏……有疾病?”达达斯姆怎么也是一个星球的统领,他们这些外来人根本不可能去弄到达达斯姆的病例表,就只能通过人脉去问。
沃尔特顿了一下,“你也是觉得达达斯姆死得蹊跷?”
“所以达达斯姆没有心脏病是吗?”沈恙看着沃尔特的眼神,心下已经明了。
在沈恙的目光之下,沃尔特摇了摇头,“没有,甚至在我退位之前,达达斯姆先生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好。”
“那他和达达坎南的关系怎么样呢?”沈恙又问。
“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达达坎南先生是达达斯姆先生领养的孩子,达达斯姆先生的妻子因为一场意外,从此不能生育了,于是二人亲自挑选了一个孤儿作为他们的养子,论两人待达达斯姆先生如何,自然是视如己出。”沃尔特说,
“我们没理由怀疑达达斯姆先生的死和达达坎南先生有关,因为继承位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是达达坎南先生的。”沃尔特接着解释。
沈恙却说:“那为什么要找一个和他相差十岁左右的孩子?达达斯姆先生才三十六岁。”
“可能因为夫人喜欢吧?这个谁都说不准。”沃尔特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沈恙:“所以你也不清楚达达斯姆的遗体去了哪里吗?”
“嗯。达达斯姆先生去世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警备队了。”沃尔特表情看起来比较悲伤。
沈恙清楚沃尔特这个人,他岂止是衷心,甚至是有些愚忠了,他无法去问沃尔特离开的原因,但他知道沃尔特此刻悲伤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好这位年轻的统领。
竟然让他死后的遗体都寻不到。
“那达达斯姆先生的遗体不见,荟星的居民不怀疑吗?”沈恙皱起了眉。
当年老统帅吊着一口气,怎么也不愿意将手里的位置交给司徒岚,司徒岚大概是有些念父子亲情的,只决定把老统帅关起来。
但对外却宣称说老统帅病故了。
没有遗体的病故,没有人会认可这场葬礼的,外面吵得翻天覆地,病房里司徒岚却一筹莫展,还是沈恙用枪崩了老统帅才得以解决。
“遗书都被几十个技术机构鉴定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荟星目前很需要一位首领,洛佩兹也在这个时候失踪不见了,所以达达坎南先生才继位了。”沃尔特悲伤地捂上了额头。
“洛佩兹?”沈恙捕捉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沃尔特解释:“就是达达斯姆先生的亲信,也是他妻子的弟弟,他的本事很大,处理事情也很得体,如果他在的话,也许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僵局。”
“所以达达斯姆先生,并不是死去了,只是下落不明,对么?”沈恙逐字说。
沃尔特叹了一口气,“是这样没错,但是达达坎南先生也并没有任何错,我们不该怀疑他的,遗书已经鉴定过了,沈,不要再多问了好吗?达达坎南先生只是太年轻了,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会做好一个统领的,我希望你能够原谅他的过错。”
沈恙垂下了眸,语气低沉了一些,“杨,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是啊,说到底他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么多,也许我们的统帅大人会收回主意也说不定,你说得对,达达坎南先生会想好怎么处理的。”沈恙站起了身,他以为能从沃尔特这里问到更多的东西,没想到沃尔特已经离开了警备队。
问来问去,也只得了这么点讯息。
沃尔特.杨跟着站起了身,“沈,留下来吃午饭吧,我给你尝尝我院子里种的菜。”
沈恙透过玻璃窗看过去,菜园子里的菜实在萧条得可怜,“吃那个吗?”
“咳咳,不是那个,我订了新鲜的菜,你来怎么能让你吃这个呢。”沃尔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沈恙温温一笑,余光突然瞥到了院墙对面有几株高大的海棠花树,“荟星连海棠花都长得这么好吗?”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荟星啊,全星际上下,能长出这么好看的花的星球就那么几个吧,刚开始我也疑惑呢,想着去对面借点海棠花插瓶子里,结果里面主人隔着院门拒绝了我,说他家夫人喜欢海棠花,不愿割爱,尴尬死我了。”沃尔特解释,
“不过这么一说我就想明白了,人家夫人喜欢,他肯定是费尽心思去种植了的。”沃尔特说着,眼里都充满了羡煞之情。
沈恙点点头,就没往心里去。
没多久,门铃就被摁响了,沃尔特兴奋地站起身,“看来是我订购的菜到了,你坐坐,我去取。”
沈恙拉住他,说:“你腿不行,我去吧。”
“行吧,麻烦你了。”沃尔特想着也行,他趁着机会去厨房准备准备。
沈恙就打开门走了出去,打开院门,门口是一名女子,她提着满满一篮子菜,看见里面的人以后,小姑娘的眼睛都瞪大了许多。
沈恙看着她,说:“这里是沃尔特家,你是来送菜的吗?”
“对对,对的,给您。”小姑娘提着菜篮子,双手递给了沈恙,“您是沃尔特先生的朋友吗?没见过你呢。”
沈恙只手接过,“嗯。”
转而又面色冷清地回了一句“谢谢”。
小姑娘急忙摆手说不用谢。
沈恙正要关上门,突然瞥到了远方有一个女人的背影,那瞬间他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再定睛看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姑娘发现沈恙还没关门,就忍不住问:“先生,您怎么了?”
“没事,你一直在这附近送菜吗?”沈恙收神,随口问了一句。
小姑娘娇红了脸,急忙点头:“是的,这附近我都熟悉啦。”
出于礼貌,沈恙是等小姑娘把话说完了,然后才说:“好的,那再见。”
沈恙说完就关上了门,小姑娘张张嘴,看着冰冷的门板,轻轻说:“再……见……”
沈恙提着菜进了屋,沃尔特已经闷好了米饭,他看见沈恙走过来,就将手上的水在围裙上蹭了蹭,问:“怎么去这么久啊?”
“和送菜的小姑娘说了两句话。”沈恙如实告知。
沃尔特笑:“你这魅力倒是不减当年,估计那小姑娘都要挪不开眼睛了。”
“你爱开玩笑的习惯也是没有变。”沈恙笑了一下。
沃尔特笑了笑,开始准备午饭了。
——
下午三点多了,荟星越来越冷,他们来荟星这两天都没有见过太阳,总给人很压抑的感觉。
陆诀刚和一位陌生ID通讯完,司徒岚的通讯请求就弹了出来,司徒岚有他的通讯不奇怪,奇怪的是司徒岚怎么会给他打通讯。
抱着疑惑的心思,陆诀接下了通讯。
屏幕对面,是司徒岚笑吟吟的脸,他弯着眉眼,抬起手和陆诀打招呼:“嗨喽陆少将,看起来心情不佳呢?”
“统帅大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陆诀不回司徒岚的调侃。
司徒岚咳了一下,正了正神色:“沈恙在你身边吗?”
“怎么了?”陆诀心里一紧。
司徒岚一眼看穿了陆诀的紧张,他笑吟吟地说:“别紧张,就是问问,我给他打通讯,他没接到。”
陆诀顿了一下,沈恙并不是粗心的人,怎么会没接到司徒岚的通讯?
大概看陆诀还在紧张,司徒岚好言安慰:“都让你别紧张啦,他经常不接我通讯的。”
“老师说他去见他在荟星的一位相识了,他没和我说去哪儿了。”陆诀说。
司徒岚想了想,“荟星的相识么……”
他微微仰头,用手摸了摸下巴,却露出了衬衫领下的一点青紫,陆诀没看到,因为他心里想着沈恙的事。
“那我知道了,他应该是去见那个人了。”司徒岚反应了过来,“那你就不用担心了,那人不会对沈恙做什么的。”
“那人是谁?”陆诀更好奇了,沈恙不像是会交朋友的人,又被司徒岚这么一说,他更好奇了。
司徒岚回忆了一下,“我记不住名字了,不过那人是他几年前在战场上认识的,雪球的那一场战斗让沈恙受了很严重的伤,也让他和我们总部断了联系,在雪球失踪的那七天,有四天他是和那个人待在一起的。”
“听沈恙和我说,他们互相救过彼此的命。”司徒岚努力去回忆,只记住了事情的大概。
“救过彼此的命?”陆诀感受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和突突疼的太阳穴。
司徒岚笑了起来,“怎么了?陆少将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这么说还要多谢他救过老师了。”陆诀垂下了眸,这让司徒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司徒岚也懒得管他们师生之间的恩怨,“那行,我先挂了,晚上记得让沈恙回我通讯,就说他让我查的事情查到了。”
“是。”陆诀应了一声,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第33章 谁允许你爬上来的?
是晚间的六点多了, 天色并不是那么明朗了,沃尔特专门叫了人来接沈恙离开,看着沃尔特一瘸一拐的腿, 沈恙上车前还多关心了一句,“你的腿可以来蓝星看看,蓝星现在的医学科技还不错,我认识一位很不错的医生,或许他可以帮你看看。”
“行, 有时间我就来。”沃尔特杵着拐杖和沈恙挥手告别。
沈恙这才钻进车里,正了正神色,让司机开车走。
路过沃尔特隔壁的时候, 沈恙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了那院子里的海棠树上面, 开得可真好看。
沃尔特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看着车消失不见了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他将院门落了锁, 继而挪到了生长得十分磕碜的小白菜面前, 慢慢地蹲了下去,嘀咕:“怎么今年就长得这么差呢……”
——
沈恙到旅店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了,旅店正是用晚饭的时间, 沃尔特特意做了几道蓝星的菜, 沈恙不说吃得很痛快, 至少是吃饱了的。
他在包间看了一眼, 却没看到陆诀, 但是里面的人却看见了他,一一对着他打招呼:“上将, 您回来了?”
“嗯。”沈恙点头,看向了对他打招呼的那人问:“陆诀呢?”
“陆少将外出还没回来呢。”有人回。
沈恙点点头, “行,你们继续吃吧。”
他退出包间,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了。
回来的时候他才看见司徒岚给他打过通讯了,那个时候他在沃尔特家里,奇怪的是,沈恙并不是那么粗心的人,光脑也设置了提醒,但他居然没有接到司徒岚的通讯,不过沈恙没来得及多想,车子就到了旅店。
等他下车想给司徒岚拨回去的时候,司徒岚又没接到了。
这样想着,沈恙已经打开和陆诀的通讯界面,给陆诀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在哪儿?】
对面回话也快:【在外面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呢^^】
【老师回旅店了吗】
沈恙回了一个单字:【嗯】
陆诀就接着说:【您在友人家玩得如何呢?】
沈恙已经走进了电梯,他看到陆诀的这一条信息,不觉皱了皱眉,但还是回:【还好,你查到什么了?】
似乎,沈恙并不想和别人谈论关于沃尔特的太多,否则司徒岚不会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老师晚上给学生留个门,学生回来和您慢慢说^ ^】
这句信息发过来以后,沈恙这边就显示了对方离线的提醒。
沈恙也关掉了光脑,他低下了眸,默默了一阵,直到电梯停下来发出了“叮”的一声,沈恙才回过神,他想,只要陆诀不越过自己心里的那条线,他并不介意陆诀的那些小心思。
而司徒岚的语音请求来得刚刚好,把沈恙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
“晚上好呀,沈上将。”司徒岚有些低哑的声音从光脑传出来,有一种莫名的餍足感。
沈恙顿了两秒,“您今天给我拨通讯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当然了,不然我平白无故给你打通讯干嘛?”司徒岚笑吟吟地说,“你拜托我替你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这么快吗?”沈恙也没想到司徒岚这么快就处理好了那个录音的事。
司徒岚挑了挑眉,“那不然呢?我亲自监督的事情,他们要是这点效率都没有,那就可以全炒了。”
把炒鱿鱼说得和砍头差不多的气势,沈恙眉尾抽了一下。
“怎么样?录音是不是不完整?”沈恙并不关心那群人的办事效率,相比情况下,他更想知道埃勒里的那一份录音是不起有问题。
司徒岚没说话,他动手将那份录音发给了沈恙才说:“录音乱七八糟的,修复不好,不过我们发现了另一段录音,我们技术部对比了一下你传回来的达达坎南的声音,并不是一个人,也没有做伪装,我下午的时候顺便去问候了一下埃勒里,埃勒里什么也没说,不过被我激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洛佩……滋?没听清楚,后面问他又不说话了。”
沈恙在这边发生的事情他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就没有和司徒岚说太多,所以司徒岚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荟星这边发生了什么。
“洛佩兹……”沈恙低喃了一句,这个名字他在沃尔特嘴里也听到过,说起来,也算是达达坎南的……舅舅吧?
“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司徒岚在书房,似乎听到了卧室那边有人在喊他,所以司徒岚就打开书房的门往外面走。
沈恙说:“听到过这个名字。”
“好吧,沈上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呢?”走到了卧室门口,司徒岚更确信是秦央在喊他。
沈恙抿了抿嘴,自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所以他说:“没什么了,您忙吧。”
司徒岚笑了笑,“行,沈上将记得要早点回来呢。”
说完他就挂断了通讯,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在呢,我在呢。”
他坐到床边将睡得不安稳的人捞进了怀里,秦央身上有刚沐浴完的清香,卷着情.事后的倦怠,像暖阳一样,暖烘烘的。
——
沈恙已经不止一次在通讯里撞到司徒岚和秦央的事情了,他从一开始的反感到后来欣然接受,甚至会看情况结束和司徒岚的通讯了。
回想起了那个温顺的男人,沈恙还是有些不太理解,大概没想明白司徒岚这样的人是怎么心甘情愿地栽到秦央手里的吧。
缓了缓神,沈恙点开了司徒岚发过来的那一份文件。
是一段长达两分钟的录音。
最先开口的是埃勒里的声音。
“您不回去,就这么把统领的位置给他吗?”
随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个位置。”
“可是荟星没了您,根本不行啊。”埃勒里的声音比较急了。
对面沉默着。
“您回来吧。”埃勒里用几近哀求地声音说。
“即便放弃您那么多的追随者吗?他们一直很相信您。”
“您永远是荟星唯一的统领。”
………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难怪司徒岚说乱七八糟的,这段录音断断续续,大多是埃勒里一个人在说话,对面只回了一句话。
沈恙沉默了好久,他将这段对话来来回回播放了五六遍,妄图从埃勒里的话语间分析出对面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什么叫“放弃那么多的追随者”?对面在埃勒里的心中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个人,似乎被沈恙自动代入了达达斯姆的脸。
如果说是达达斯姆主动放弃了这个位置,再欺骗达达坎南以及几乎所有荟星人说,他已经去世了呢?
沈恙想得烦心了,转手就将这段录音给陆诀发了过去,结果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音从门外传进来。
沈恙看向门外,敲门声紧接着响起,陆诀的声音也传进来:“老师开开门呀,我是陌生人呢。”
“………”沈恙有些无语,但还是站起了身来,他抬脚往门边走,说:“那既然是陌生人,就别进来了。”
“我错了我错了,老师开开门嘛。”陆诀认错的速度也挺快的。
沈恙本也没有存心为难,听到对面这么说了,也就将门打开了。
少年立马就钻进了屋里,带着外面的霜寒一起,还有些冷。
“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呢?”陆诀问。
沈恙:“不久前。”
“他们说老师您找我了呀?”陆诀笑着,眼睛都发着光。
沈恙今天外出是穿的常服,没有了军帽在头上,少了好多威严,长发散在肩侧,好是漂亮。
“所以你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是查到什么了?”沈恙睨了他一眼,继而错过他转身就往沙发边走过去。
陆诀挨到了沈恙身边坐下,说:“那肯定是有所收获呀。”
“您看,这就是达达坎南舅舅的照片。”陆诀说着,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照片来,“他叫珈尔.洛佩兹,珈尔是他的名,洛佩兹是他的姓,但是所有人都叫他的姓,真是奇怪。”
沈恙伸手将那张照片接过来。
照片里的男人有一双狠厉的鹰眼,五官俊朗有棱角,鼻梁高挺,身量高大,身上有一种狼性的张力,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应该是去年夏天了,他身上的衣裳是去年的款式。
“没有近照吗?”沈恙问出来了才想起来沃尔特和她说过,在达达斯姆死去以后,洛佩兹也消失不见了。
果然,陆诀摇头说:“这个人不见了,荟星人都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
“行。”沈恙点头,接着问:“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挺好的,以我的调查来看,他的能力很出众,达达斯姆很重视他,几乎去哪儿都把他带在一起的,大多数人也都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认可他的为人与能力。”陆诀回忆着自己从别人那里问来的关于洛佩兹的事情。
“还有吗?”沈恙觉得还不够,为什么达达斯姆去世,洛佩兹就不见了呢?况且达达斯姆未必是真的去世了……
陆诀想了想,接着说:“还有的话,就是洛佩兹这个人,他是达达斯姆妻子的亲弟弟,但是因为一些缘故,他们是三年前才相认的,而后他就一直和达达斯姆一家住在一起,直到达达斯姆的夫人去世,他们也还是没有分家。”
“达达斯姆先生对洛佩兹一直挺照顾的。”陆诀只能问到关于洛佩兹的这么多。
沈恙凝起了眉峰,“为什么达达斯姆去世,洛佩兹也会失踪呢……”
陆诀笑着猜测:“要学生说,他们多半是有一腿,没准是达达斯姆去世了,然后洛佩兹陪葬了呢?”
沈恙白了他一眼。
陆诀便跪在了沙发上,抓着沈恙的衣袖说:“老师您别不信,如果您,也不能这么说,就是如果万一您那啥了,那学生是一定会来陪您的。”
沈恙眉睫一抖,密长眉睫下的那一双凉薄的眸也跟着颤了一下,他别开眼,说:“只要你不气我,我应该不会英年早逝。”
“学生不气您,老师要长命百岁。”陆诀小心地勾着了沈恙的小臂,将头贴在了沈恙的臂膀之上。
沈恙抽回了手臂,说:“我给你发了录音,你打开听听,听了你再告诉我,你认为的殉情还有可能吗?”
陆诀瘪了瘪嘴,“原来是录音啊,学生以为您等不及想见到学生,才发的信息催促学生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腕,打开了光脑,将沈恙转给他的那一段录音放了出来。
长达两分钟的录音很快就放完了。
“这是……”陆诀没见过埃勒里,分辨不出来谁是谁的声音,但是沈恙给他听过埃勒里的另一段录音,所以他听起来也有些熟悉。
沈恙说:“埃勒里光脑芯片里的另一段录音。”
“对面,不是达达坎南,对吗?”陆诀说。
沈恙:“嗯,你觉得是谁?”
“达达斯姆?”陆诀有些不确信,所以是带着疑问的语气。
沈恙摇头,说:“不确定。”
“永远是荟星唯一的统领………”陆诀将最后一句话复述了一遍,说:“还真有点像达达斯姆,学生之前不是调查过吗,荟星人还是很喜欢达达斯姆的,据说达达斯姆去军队阅兵的时候,将士们那可是热情高涨呢。”
“对了您看,这里还有阅兵视频呢,是去年春天的时候,达达斯姆还没去世的时候的。”陆诀一边说着一边给沈恙翻出了一个视频来。
视频里面,达达斯姆的脸色比那张照片要好很多,只是宽大的外袍也遮不住他的瘦弱,他在人群走,身边跟着的还是洛佩兹。
“………”沈恙默不作声,似乎在认真看,又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老师,您在想什么呢?”陆诀偏头问沈恙。
沈恙顿了顿,摇头说:“没什么。”
“明天再去见达达坎南一次吧,就问问这个洛佩兹,他既然喊洛佩兹舅舅,应该清楚洛佩兹的去向吧。”沈恙重新拿起了那张照片看。
又将达达斯姆的照片拿了起来,两张照片挨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和……吸引?
“那明天学生和您一起吗?”陆诀问。
沈恙想了想,目前也没什么需要陆诀去调查了,干脆就把陆诀带一起算了,陆诀心思也算细,未必不能发现他没发现的细节。
“可以。”他点头。
沈恙在光脑里查询了一些关于洛佩兹的信息,少之又少,或许洛佩兹在达达斯姆身边充当的角色,和达达坎南身边的杰亚连差不多,达达坎南和杰亚连不菲的关系,沈恙认为,不是瞎子应该都能看得出来。
正事都谈完了,沈恙见陆诀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偏过头打算去催促陆诀离开,只是看过去的时候,陆诀却已经卧在沙发上睡着了。
刚刚看见陆诀的时候,陆诀虽然是笑嘻嘻地,但眼里和眉间的疲惫并不是假的,一个发/情期将至的人,嗜睡也许是常态。
沈恙抿了抿唇,小心站起了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诀,陆诀五官早就张开了,精致又好看,他唇尾天生上扬着,所以他总给沈恙一种嬉皮笑脸的感觉。
他长腿一横,就显得茶几和沙发矮小了。
沈恙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橱柜里拿了一件毛毯扔到了陆诀身上,他自然没那么好心还要从头到脚给陆诀盖上被子,毕竟他屋子里并不冷。
即便穿着短衣短裤睡觉也并不影响。
沈恙去洗完了澡,出来的时候,陆诀已经彻底将沙发霸占了,他睡姿很安稳,长腿横在沙发上,偏着头睡,露出颈侧那块微红的凸起。
密长的睫毛像羽扇一样。
沈恙看了一眼,转身去关掉了屋里的灯,只留了床头的一盏暖灯。
冬风凌冽,簌簌地吹,天寒地冻,街上的人裹着厚棉服,穿梭在城市之间。
沈恙睁开眼,又回到了那个梦里面。
不同于以往的是,他脚踝也被锁了起来,梦里的他似乎挣扎了很久,手腕脚踝上全是擦红,锁他的人将锁扣处理了一下,上面垫着软绵,伤不到他。
沈恙第四次做这个梦了,他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他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这是梦了。
按理说既然是在梦里,他就有能力做任何事情,比如挣脱锁链,去揭开那个人的真面目。
可这个梦就像只是邀请了他来做特别嘉宾一样,他不是这个梦的主人。
他咬了咬牙,认命般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济于事以后,他就干脆躺在了床上,等着那个梦主人的出现。
但他不知道,这次脚踝被锁住,或许梦见的事情也会有所改变。
还是在阴影中,他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轮廓,他靠近沈恙,沈恙身边的光就暗淡了起来。
沈恙躺在床上,说:“你终于来了。”
“您在等我吗?”那一瞬间的语气,兴奋得好像一个沈恙熟悉的人……
沈恙疑惑地偏过头去看他,他却咳了一声,“今天我很想你。”
“嘁。”沈恙重新偏回了头,“很想我么?所以每次见面你都锁着我?每次见面我都看不着你?”
“你很想知道我是谁?”对面愣了一下。
沈恙笑,“那当然,你最好不要是我认识的人,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那太可惜了,为了让你不杀我,我还是不要让你看见我的真面目了。”男人摊开了手。
却在向沈恙靠近。
沈恙看见他在解衬衫的纽扣,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今天我很想您。”男人还在继续,他解下了领带,弯下腰将沈恙的另一只手抓过来,然后和被锁链锁住的那一只手捆在了一起。
沈恙开始剧烈挣扎,他嘴里骂:“你既然有本事锁着我,那你有本事让我知道你是谁吗?”
“呵呵………”男人俯身在他耳边笑,“我没本事。”
沈恙:………
“你到底要做什么?!”察觉到男人的手从他的颈脖一路向下,最后撩开了他的衬衣,往腰窝上抚了过去,沈恙终于忍不了,他抬脚想给男人一脚。
可又被锁链扯了回去。
他便只能感受到男人的手一路向下,男人压得他要喘不过气了。
“我要你的身边只有我,上将大人……”男人呼吸越来越急促。
沈恙眸珠猛然一颤,他看见男人开始领口的纽扣,“你他妈敢!!我就杀了你,我一定杀了你!”
“沈上将快别骂了,骂y了。”男人不怒反笑,声音充满了磁性的张力。
“滚!”这对沈恙来说,本就是一件奇耻大辱,就算是梦,这个梦也只能由他来做主宰。
梦外的人清醒了过来。
沈恙全身是汗,他躺在床上大口喘气,觉得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挥之不去,动了动脚,才发现真的动弹不得。
沈恙偏头看过去,陆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爬到了床上来,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谁,陆诀的脚压在沈恙腿上,也难怪梦里的沈恙抬不起脚。
他听见陆诀喃喃:“老师………”
沈恙:………
他忍无可忍,努力曲起腿给了陆诀一脚,嘴上狠厉地骂:“滚下去!”
他这一脚莽足了劲,硬生生把床边的人踹下了床,陆诀与地板发出巨大的声响。
沈恙身上布着汗渍,长发凌乱,少许的发丝黏在白净纤细的颈脖上面,因为那个梦,他的脸到现在都附着着一层浅薄的红润,白衬衣被汗水打湿,也是黏黏糊糊的,白瓷般的皮肤在衬衣下若隐若现。
汗渍将他额前的碎发也黏在了脸上,呼吸急促,捂着脑袋从地上支起来的某人,眼睛一亮,眸孔猛然一缩,竟看呆了眼。
“谁允许你爬上来的?”沈恙太生气了,他咬着后槽牙,气得眉睫直打颤。
陆诀不知道沈恙生气有一半多是因为做了那个梦,只以为是因为他的过错,才让沈恙这般生气。
“对不起老师,我以为我是在自己的房间,夜里太冷,我就摸上了床,我并不知道这是在您的房间。”陆诀道歉的速度很快,道歉的态度也很是诚恳。
沈恙不说话,他一只手窗外身侧,另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肿/胀的眉宇,他闭上眼,一语不发。
陆诀见沈恙不理他,接着说:“老师对不起,您是不是生气了……”
“你闭嘴。”沈恙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是谁,梦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诀闭上了嘴,眼眶却红了一大半,眼里也濯上了泪水。
沈恙缓了一阵,才觉得心里那股烦躁的气消散了不少,他瞥了陆诀一眼,说:“出去。”
“老师,您不要生气好吗?学生真的不是故意的。”陆诀再度小心翼翼地开口。
沈恙重新闭上了眼,他继续用掌心揉着额头,冷冷开口:“我不想说第二次。”
绕是陆诀有再多的话要说,他也只能闭上嘴,将他不小心带下来的被子捡了起来,放到了床上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沈恙犯不着因为一个梦迁怒陆诀,但偏偏陆诀在这个时候出现,沈恙做过两个古怪的梦,一个和陆诀有关,一个就是……他总觉得和陆诀有关的梦。
尽管那个男人没露过脸,但经过有几次的对话,他依稀能从男人身上辨出有熟悉的感觉。
特别是陆诀刚刚站在床边的时候,沈恙竟然有些恍惚,他觉得梦里那个男人的身影好像和陆诀重叠了。
真是,疯了。
陆诀小心翼翼的带上了房间的门,在沈恙的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最后捂着发热的腺体,靠着门板滑跪在了地上,他喘着粗气缓了好一阵,才觉得眼前看起来清晰了许多。
第34章 你想要谁?
沈恙扶着床头柜, 踉踉跄跄地下了床,抓着桌角的那只手越来越紧,青筋暴起, 汗渍从颈脖一路淌下,长发散在身后,只让他觉得后背发热。
沈恙闭了一下眼,走去窗边开了一道风,凉风灌了进来, 从颈脖一路往下,沈恙甩了甩头,才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很多。
与此同时, 旁边房间的人也推开了窗, 陆诀精神力不受控制地往外溢,但他还没到发/情期, 只是沈恙方才那个模样太勾人了。
白稚说, 这类抑制剂最适合的时间是在发情的时候用。
如果只是初期, 建议先不要使用,否则可能会依赖上这类抑制剂。
偏偏方才和沈恙接触了那么久,陆诀差点没控制住。
他倚在窗边, 咬着一支烟, 回想起了沈恙上次和他的那个吻, 陆诀只吸了一口就将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 然后仰头吐出了一口白烟, 喃喃道:“淡了。”
老师啊,那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睡好, 沈恙第二天的脸色简直比外面的霜还要冷,士兵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和他说话, 就连王长建都看出沈恙心情不佳,不敢贸然上去搭话了。
早饭的时候,沈恙简单交代了一下今天的行程,大概就是他还要去面见一次达达坎南统领。
既然陆诀也要去,王长建就自告奋勇说留下来,以防旅店被有心人盯上,来对他们的东西动手脚。
沈恙没拒绝。
但他全程没和陆诀搭一句话,陆诀脸色也不怎么好,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吵了一架,现在是谁也不搭理谁的那种情况。
王长建看了看陆诀,又看了看沈恙,心里默默盘算着什么。
这边联系到了达达坎南,蓝星外交使者前来,本就是冲着要一个说法来的,达达坎南也不是真的有病,总不能一直用这一个借口把蓝星的那些人一直留在荟星吧。
所以达达坎南只说他会派人来接各位。
——
车子还是去到了议政厅,一路上避开了许多记者媒体,会议室还是那些人,达达坎南,杰亚连和那位女秘书爱莉温。
沈恙坐在侧边,主位上是达达坎南,他脸色一如既往的差,沈恙抬眼瞥了正在倒茶的爱莉温一眼,爱莉温似有察觉,便回了沈恙一个温柔的笑。
沈恙颔首,没有多余的交流。
“达达坎南统领,您身体好些了吗?”沈恙率先出声打破了议政厅会议室里面的宁静。
达达坎南咳了一声,“好多了,多谢您的关心。”
“上次是我们太无礼了,不想让您受惊了。”沈恙站起了身,他穿着白色的上将礼服,腰部的线条被勾勒得十分流畅,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是与生俱来。
达达坎南连连摆手,“上将,这件事我需要向您特别说明一下,您上次送来的录音,我并不知情,埃勒里将军与我并没有这样的对话。”
沈恙微笑着,叫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的,我知道。”
“但是达达坎南统领,您或许认识录音里的另一个人,是吗?”沈恙让身边的士兵将司徒岚后来发给他的那份录音文件送了上来。
是杰亚连接过去的。
他们将录音件放在了播放器里,不久,熟悉的电流沙沙声响了起来,随之就是两个人的对话。
达达坎南脸色越听越白,到最后他猛地将播放器关上,有些气息不稳地说:“这份录音是哪里来的?”
“嗷,这个吗?”沈恙依旧笑着,“是还在蓝星做客的埃勒里将军的光脑里面查出来的。”
“或许您应该想想,达达斯姆先生是否真的已经去世了呢?”沈恙没听过达达斯姆的声音,便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
“我,我………够了!”达达坎南手在发抖,他生气道:“因为您是蓝星的上将,我们便也以礼相待,只是关于我的父亲亦或者是荟星的事情,您是否太过关心了?”
沈恙眉尾挑了一下,大概是有些意外达达坎南的硬气,两方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凌冽了起来,坐在沈恙旁边一语不发的陆诀也站起了身。
沈恙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有安抚即将发狂的小狗的意味。
他对着达达坎南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致歉礼,温和道:“您说得不错,但埃勒里将军窃取蓝星机密这一件事情,我们蓝星总归是需要一个说法的,您知道的,蓝星不害怕这件事让星际上下都知道。”
“好的,是沈某失礼了,或许您自己会处理好,那么沈某就不多叨扰了,所以再过三日,最后一场外交谈话就在外交馆进行吧。”沈恙声音起伏并不大,更像是一种平静的陈述。
可谈话的内容却并不那么平静。
倘若荟星给不了蓝星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或许交战一触即发,并且在外交馆有星际诸多星球的记者,这就将是一场全星际上下都会目睹的会议。
他们会知道荟星为了生存,不惜对星联第三席出手,荟星……即将完了。
一滴汗水从达达坎南的额角滑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当着众人的面,他抓住了杰亚连健硕的臂膀,“请,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沈恙将手摊开,弯着眉眼,看上去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他却勾着唇摇了摇头,“希望贵星不会太让我们为难。”
达达坎南方才的一句‘够了’,沈恙脸上没有表现出一点愠怒的神情,并不代表他没有往心里去。
“那么这段录音,就算是我们蓝星给你们的礼物了。”沈恙看着达达坎南震惊又茫然的神情,更加坚信了他之前的那个想法,达达斯姆很可能没有死。
至少,达达坎南藏着达达斯姆的秘密,而且,达达坎南很有可能不知道第三个星球是谁,这样,达达斯姆迟早会露面的。
到这都不重要了,他来此,只想知道背后的第三个星球是谁。
沈恙抬起右手弯了弯两指,对身边的陆诀说:“走吧。”
出于礼仪,达达坎南急忙对身边的女秘书说:“爱莉温,送送沈上将。”
爱莉温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说是。
陆诀起身跟上了沈恙,却在走到在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一只手扒住了门框,随后回头看向了众人,那一眼像野狼一样狠厉,带着仇视与轻蔑。
爱莉温吓得愣了一下。
“陆诀。”沈恙突然出声喊了他。
陆诀即刻间就收了神,转而往前走了大半步,露出一双洁白的牙,连眸中的狠厉都瞬间切换成了乖张的下位者的模样,他笑着去回应:“老师,怎么了?”
与人前自然是判若两人。
看着蓝星前来的人都离开了这里。
达达坎南终于坐不住了,他腿一软坐回了椅子上。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达达坎南就连发脾气都没气势。
“既然他那么有本事,既然荟星上下都那么认可他的实力?那他为什么要离开?然后把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留给我??”达达坎南抓着自己的卷毛发,眼圈都红了大半。
杰亚连道:“或许是那份遗书……”
“遗书,遗书……”达达坎南苦笑了一声,接着说:
“如果不将背后的那个星球找到,那就要眼睁睁看着蓝星攻打我们吗?”达达坎南整个人看起来处于崩溃的状态。
杰亚连单膝跪在了他的脚边,痛苦地垂下了头。
“他总是这样做是,把我丢在了一边,把我送出去念书,现在又一走了之,可是又背着我做了这样的事,我以为,我以为是万全之策,没想到只是他给我挖的新陷阱……”达达坎南用双手捂住了脸,听上去难过极了。
“我恨死他了,母亲也一定是因为他才去世的……”达达坎南抽泣着,腿上立马搭上了一只温热的宽大手掌。
杰亚连压低了声音,说:“娜提,慎言。”
达达坎南哭得更难过了,只说:“继续,继续加大力度去找。”
“是。”杰亚连应下。
——
“老师,您确信达达坎南能在三天内处理好吗?”说实话,陆诀并不信任达达坎南的实力。
两个人因为刚才会议上的那一次搭手,便又没有了起初的那般冷清。
沈恙摇头,“与我无关了,虽然我的确很想知道那个背后第三人是谁,但这的确是达达坎南的家事。”
陆诀看着沈恙略微疲惫的眉宇,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子里充斥着沈恙闻不到的味道,陆诀摸了摸颈脖上的抑制贴,看了一眼沈恙的侧颜,选择了打开窗透透风。
——
这晚。
饭间的时候,沈恙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是太安静了,也或许是来送饭菜的服务员有了新面孔,还或许是,新面孔不止一个。
沈恙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那些服务员在饭桌间穿梭。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神色不觉有异常。
他对着面前的服务员说:“似乎没见过你。”
“是的,我是新调过来的。”男人回话也游刃有余,不显慌张。
沈恙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然后用手托着下巴,继续说:“统一换了新的服务员吗?好像都是新面孔呢?”
“是的,请问您还有什么要求吗?”服务员笑着问。
沈恙也冲他笑,这个服务员并不丑,相反,即便在统一工装的束缚之下,他健硕的臂膀险些藏不住。
“用过饭了么?一起?”沈恙像是一位漂亮又不讲理的富二代。
同桌的王长建手一抖,一块肉从筷子间掉落在了桌面。
“咳咳,沈上将,这是在荟星……”你也不必这么饥不择食吧!!
沈恙没回他,反而继续盯着服务员说:“不愿意么?我很喜欢你。”
直白的情话反而让人后背发凉,后背发凉的真正原因在服务员的对面,那个叫陆诀的野狗,他捏着木筷,险些生生折断了长筷。
“上将,您,您不要说笑。”服务员吓得手一抖,是有些紧张,但紧张之余,眼神却是飘忽乱晃的。
沈恙心下已明了,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继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呵呵。”
下一秒,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恙已经抓着服务员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摁在了桌上,接着将手里的茶杯打碎,用手里捏着的那块碎片,狠狠地扎在了服务员手背的血管上。
就连陆诀也没反应过来。
身后一声枪响盖过了服务员的惨叫,沈恙一脚就把服务员踢倒在了地上,抓着身边王长建的衣领,就把他拖到了一块石柱后面。
紧接着枪响像雨点一般响起。
包间里上菜的所有服务员,全部都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手上,那一声枪响打在了一个士兵的身上。
王长建被吓得吱哇乱叫。
死死地抱着沈恙的大腿。
陆诀也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子弹不长眼地在房间里穿梭着,陆诀借着掩体也到了沈恙身边来。
很快房间里就分成了两拨人。
包间很大,而且是分了里外间的,里间是最大的,外间是值班的士兵吃饭的地方,沈恙他们被堵在了里间,外间就是那十多个服务员。
“老师,你没事吧,老师,老师………”陆诀分明是最后躲过来的,他却第一时间在担心沈恙的情况。
沈恙握着枪,摇了摇头。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王长建抱着头,一点也不敢乱动。
蓝星的使者在荟星遇袭,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沈恙笑了一声,他倚靠着石柱,偏了偏身子,想去看看对面的情况,没想到又是一声枪响,沈恙眼前的石柱被削成了碎渣。
“老师。”陆诀一紧张,去抓住了他的衣袖。
沈恙说:“没事,联系外交馆,让外交馆联系达达坎南。”
“这,这这这不是达达坎南派来的吗?!!”王长建抱着沈恙的腿瑟瑟发抖。
沈恙解释:“不是,达达坎南没有理由这么做,有人一定要荟星和我们蓝星两败俱伤。”
“好的老师,我现在就联系。”陆诀一刻也没耽搁,握着手枪开始在光脑上面操作。
沈恙动了动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在靠近。
“桌子推翻做掩体,他们靠近了。”沈恙回头看了一眼,吩咐士兵们说,当初因为那个无名肇事星舰,沈恙调走了十多个人,在荟星他也将十多人派去出任务了,现在在包间的士兵也只十来个而已。
士兵们纷纷照做。
因为没料到有人能在外交旅店对他们下手,他们身上只有防身的手枪,甚至没有多余的子弹。
外面靠近的步伐整齐又归一,很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不知道是沈恙不将对面放在眼里,还是沈恙已经经历了很多遍这样的事情了,他脸上没有任何慌措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薄凉。
就连眸珠也是波澜不惊。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嵌进了石桌里面。
王长建猛地一抖,沈恙握着枪,冷冷说:“松开。”
王长建抱着沈恙的腿,死活都不愿意松开,他猛烈地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你得保护我。”
“放心,你死不了。”沈恙接到的命令是,必须把王长建完好无损地送回去,他是一个坚定的利己主义者,只要没有侵害到自己的利益,那么他就会对接到的命令履行相应的职责。
王长建觉得自己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而沈恙的这一句话,却异常地成为了他的安抚剂,当然不是他真的被安抚到了,而是陆诀的枪已经抵到了他的额头上,陆诀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说:“老师让你松开。”
“你,陆诀,你,你要………”王长建刚要骂陆诀,就被再次响起的枪响打断了他的话,王长建不敢再抱着沈恙的腿,就只能抱着自己的脑袋瑟瑟发抖。
沈恙瞥了陆诀一眼,陆诀这回眼里的冷冽更是装都不装一下了。
不过当下,沈恙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他对着石桌后面的士兵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听他的指令。
沈恙拉动了枪栓,对着窗户开了一枪,明知道人不可能从窗户钻出去,但对面还是有人把注意力放了过去。
沈恙手一抬,随后枪声如雨点一般,“砰砰砰砰——”
王长建抱着脑袋吱哇乱叫。
沈恙知道对面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感受到大多数子弹都打在了他身后的石柱上面。
陆诀就在他身侧,两人是第一次并肩作战。
沈恙说:“看到那边那个石柱了吗?我会到那里去,你保护好王长建。”
“老师,不行。”陆诀直接拒绝,两个石柱之间隔了五六米,这无疑是给对面当活靶子。
沈恙:“你没有拒绝的权力,我是你的上司。”
“可是风险很大。”陆诀心脏抽了一下。
“我会吸引走他们的火力,你将领头的那两个杀了,达达坎南的人应该就快到了。”沈恙并不想和陆诀争辩什么风险大不大的问题,他继续吩咐。
“学生知道了。”顿了顿,陆诀突然觉得自己呼吸不是那么畅快了,“我会掩护您。”
“啊那那个!”王长建听见了二人的对话,抓住了沈恙的裤管,说:“你,你小心些。”
沈恙不说话,为什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这样的场面他经历过不止一次,早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对面来杀他们,却只派了这点人来,说不清是对沈恙的不了解,还是对沈恙的轻蔑。
陆诀和沈恙配合倒也算默契,沈恙只抬起手做了一个动作,陆诀立马就侧身转出去,给了外间的那群人两枪。
沈恙撑着倒地的石桌边缘,翻身就钻到了石桌后面,白净的衣服上面第一次染上灰迹。
陆诀紧张地看着他,果然,在沈恙冲出去的时候,十几发子弹全部追着沈恙跑,最后石桌上硬生生嵌上了好几颗子弹,“砰砰砰砰——”
陆诀等不住沈恙跑到对面的石柱后面去,他举起枪就瞄准了对面的人,一枪过去,只打中了为首那个男人的胳膊,他太紧张了。
“东,一人掩护。”对面的声音不小,陆诀这边已经暴露了石柱后面的人数。
“老师……”陆诀紧张地看向沈恙,沈恙却顾暇不及,他只侧身探了一点出去,七八颗子弹就往他这边打。
其他士兵也是处于下风,根本没办法反击一点。
陆诀咬了咬牙,他蹲下去捡起地上倒地的那个士兵的手枪,把它递给了脚边蹲着的王长建,说:“我现在没工夫看着你,会用枪吧,你这个位置是他们的死角,你不会有事,我需要你用枪。”
“我我我我,我不会,我不会……”王长建只觉得这手枪就是烫手的山芋,根本不敢握。
陆诀把枪栓一拉,又一次抵上了王长建的额头,说:“你必须会,我要去配合老师,你要装成是我,迷惑对面。”
“啊?!!那谁保护我?!!”王长建双手抖得握不住枪。
陆诀说:“你自己。”
“如果老师有一点意外,那你肯定回不了蓝星,你没发现吗?所有人的火力都在老师身上,他们知道老师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王长建咽了咽口水,他看见了身上白色衣袖上的血迹,咬了咬牙,“我我我,我服过兵役,我……会!”
陆诀看他,点了一下头,继而看了一下弹夹,还有五发子弹,足够了。
与此同时,沈恙也看了一下自己的弹夹,还有七发。
“王大人,开枪。”陆诀做好了冲刺出去的准备,他对王长建说。
王长建拉动了几下枪栓,哆哆嗦嗦地举起手,然后对着外面一阵乱射,“砰砰砰——”
手枪的后坐力将王长建手都震麻了。
对面没料到这边会突然连开几发目的不明的子弹,防备的时候,也就让陆诀举着手枪冲出来给了他们好几枪。
沈恙眸一缩,趁此扶着桌沿翻身跑到了对面的石柱后面,还是被子弹追着跑的,陆诀就跑到了沈恙待过的石桌后面。
“老师,我打中了……”陆诀探出头看见对面倒地的首领,兴奋地偏过头去看沈恙,才发现沈恙昂贵地衣袖上开出了一道血口。
浸湿了白衣裳。
沈恙却像毫不察觉那样,用不大却可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下令:“反击。”
紧接着,里间所有的士兵都举起了手枪,站起了身——
“砰砰砰——”
王长建吓得差点又扔掉了手枪,却被士兵们的气势感染,他也跟着探出了头,举着手枪骂:“老夫也是服过兵役的,我,我和你们拼了!!”
结果他刚一脸视死如归地从石柱后面跑出来,包间的门就被一脚踹开,接着二十多个身着警卫服的人冲了进来,所有人都举着手枪。
队长大声喊:“所有人放下手枪!不得反抗!”
他对着天花板开了几枪。
果然,屋内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那十多个服务员一一举起了双手。
“手枪扔地上!”队长命令。
敌方本就没了首领,左右互相看了看,纷纷丢下了手里的武器。
陆诀松了一口气,他靠在石桌边大口喘气。
沈恙似乎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衣袖上子弹划过的痕迹。
他暗了暗眸色,从石柱后面走了出来。
那些警卫应该是达达坎南派来的,那个队长在见到沈恙的那一瞬间,急忙上前去关怀:“沈上将,让您受惊了,我们一定会回去严审。”
沈恙不回他,从他身边错开,径直走到了那些人面前,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手枪,然后拉动了手里的枪栓,在他们畏怯的目光下,举起了手枪。
“砰!”这一枪,打在了一个人的额头上。
“砰!”这一枪,打在了一个人的胸口。
“砰!”这一枪,打在了一个人的颈脖。
“砰!”“砰!”“砰!”一枪一个。
没了子弹沈恙就弯腰下去捡起新的手枪,继续开枪。
他看见那些人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不可置信,再到最后一个人的畏惧。
沈恙把枪口抵在了他的额头。
“谁派你们来的?达达坎南?”他是故意这么问的,身后的警卫队队长急忙凑上来说:“不是的不是的,绝对不是我们统领的人!!”
最后活着的那个服务员却猛地点头,说:“对,是统领派我们来的!”
沈恙笑了一下,他脸上沾染着好几个人的血渍,好像来自地狱的鬼魅。
“达达坎南先生,您听到了吗?”他偏头看向门外,门外,是一张脸煞白的达达坎南。
达达坎南:“不是我……”
“我知道。”沈恙收起了手枪,说:“我不在乎是谁,但是您看到了……”
沈恙将手里的手枪拿起来看了看,说:“你们荟星的手枪,有编号的手枪,说明是有人调动了荟星的士兵来杀我们,是谁呢……”
“不是你,那么还有谁能调动荟星的士兵呢?”沈恙将手枪扔到了地面,“还不是达达斯姆先生吗?”
“不是的,不可能是他!”达达坎南想都不想就回了沈恙。
“沈上将,您受了伤,您的士兵也受了伤,可以先去看看伤口,给我三天时间,可以吗……”达达坎南痛苦地闭上了眼,“到那时候,我什么都会和你说的。”
沈恙正要说话,身后突然响起了王长建的声音,“陆少将!陆少将你怎么了?!”
沈恙眉睫抖了一下,他先回头看了一眼,见陆诀捂着胸口跪在地面大口喘息,面色是不正常的红润。
他才回头对达达坎南说:“好。”
达达坎南在杰亚连的搀扶下离开了。
留下警卫队的人处理现场,救护车也很快地赶了过来。
沈恙跪到了陆诀身边,问:“你怎么了?”
“老师,我……唔嗯……”陆诀只说了几个字,就重新蜷缩在了地面。
沈恙正要追问,就被王长建扒拉了一下手,王长建说:“他是发/情期……”
沈恙这才注意到陆诀颈脖处的那块儿红色凸起。
他用手捂住了陆诀的腺体,没让人看见陆诀的腺体位置,他问陆诀说:“抑制剂呢?”
陆诀呜咽:“碎了,刚刚,碎了……”
沈恙看着陆诀衣兜里溢出来了液体,应该是方才的战斗导致的。
他暂时还没感受到陆诀不受控制的精神力,所以只拧了拧眉,看着周围受到影响的人,就扶起了陆诀,说:“先回楼上。”
然后他又对王长建说:“这里交给你了。”
“他不去医院吗?”王长建关心问。
陆诀S级精神力的事情不能就这么暴露了,沈恙就说:“不用,一会儿让人送一支这边最强的抑制剂来。”
“行。”王长建也是灰头土脸的,但比起这两位,明显要好很多。
——
沈恙扶着陆诀回了房间,刚发/情的陆诀还算安分,只是会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在床上磨蹭,他嘴里喃着什么,沈恙细细一听,全是“老师”,含含糊糊。
他起身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看着白衬衣上的血痕,只是弹痕的擦伤,并没有多深的伤口,他一边等着抑制剂,就去卫生间用毛巾清洗了一下臂膀上的血迹。
外面发出“砰”的一声。
沈恙一惊,迈开长腿出了卫生间,就看见外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滚了下来,正抱着他的那件外套喘息。
沈恙的眼皮抽一抽的,好在这个时候门铃响起,是王长建派的人送来了抑制剂,他急忙打开门将抑制剂拿了过来,然后又对那人说:“去找一个漂亮一点的来,跟他说我许他荣华富贵。”
屋里的人是什么情况,外面这人也知道,沈恙点到为止的话,他自然也明了,“收到,我这就去。”
“快点。”沈恙听着屋里那出动力,又催促了一句才关上门。
沈恙捏着抑制剂,他不指望荟星有适配陆诀的抑制剂,但能起到一点作用是一点,否则陆诀精神力不受控制了,他也不会好受。
“老师………”陆诀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就仰起头去看沈恙。
沈恙叹气,他才发现陆诀双眼通红,脸色红润得和吃了什么烈性药一样,他慢慢地蹲在了陆诀旁边,“我给你打一支抑制剂,可能没用,但应该会有些缓和。”
陆诀掉出了眼泪,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沈恙的脸,沈恙却别开头躲开了他的手,然后拔掉了针塞,对着陆诀的胳膊就扎了下去。
陆诀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艰难开口:“老师,您走吧……走吧……”,陆诀吸了吸鼻子,“我要忍不住了,您不要被影响……”
沈恙手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他就说他怎么还没收到受到陆诀S级精神力的影响,听他这么说,原来陆诀……是靠着仅存的理智在控制自己将要迸发的精神力?
“好了,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沈恙像哄小孩那样,轻轻地拍了拍陆诀的后背。
陆诀并没有被安抚到,反而因为沈恙离他太近而更要抑制不住了。
他哭着,说自己好难受,说自己哪哪儿都难受,说着还动手去解自己的腰带,沈恙摁住了他的手,他现在并不想看见陆诀的那个东西。
只盼着人能快点来。
“老师,我难受………”陆诀紧紧拽着沈恙的衣袖,泪水流个不停。
沈恙就哄着他说:“那去床上好不好,你听我的话吗?”
“好…我听您的话…”陆诀在沈恙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往床上滚了过去,看见陆诀躺在了床上,沈恙就要走,结果没走一步,就被陆诀拽住手扯到了床上,天翻地覆间,沈恙已经被陆诀压在了身下。
“陆诀!”沈恙感受到对方的情/欲,一时间羞愤交加,脸上都染上了几分红润。
陆诀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把头埋在沈恙颈侧,轻轻地抽泣。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
沈恙眼睛一亮,应该是人来了,他便用力推开了陆诀,说:“你等等,很快就好了。”
说完他起身抓起了地上自己的衣服,踉跄了几步,然后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门口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美得雌雄莫辨的男人,他脸上画了点淡妆,眼角有一颗泪痣,看上去楚楚可怜又让人心生怜意,比沈恙要矮上一些,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沈恙面色潮红地打开门,还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美人急忙自我介绍说:“我叫……”
“行了,你进去吧,好好伺候,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沈恙没心思听他说完话,侧身给美人让开了路,美人微微一笑,抬脚进去就被浓烈的精神力冲击了一下。
他白净的脸瞬间染上了红晕。
沈恙回头看见美人解开了毛衫,慢慢地往床上的陆诀靠近了,他才离开陆诀的房间,却在陆诀的房间门口顿住了脚。
为什么,心脏突然,抽了一下呢?
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好像是难受。
沈恙怔了怔,脸色不太好,听着里面美人哄陆诀的声音,他选择不去听就不会烦,现在陆诀这个样子,不找人去处理,难道还想自己给他打一晚上的飞机?
他在上楼的时候联系了白稚,新的抑制剂送来需要在明天中午到达,这期间很明显陆诀不能靠自己忍过去。
沈恙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抚了一下心脏,正准备抬脚离开这里,里面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接着就是美人的破音:“啊!血!先生,先生!”
沈恙太阳穴一抽,转身就打开了门,里面倒真是精彩,美人衣衫不整地跪在床上,地上跪坐着陆诀,他手里握着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匕首,扎在了大腿上面,可能因为是发/情期,还好伤口捅得不深,
陆诀晃了晃脑子,让自己尽量吐字清楚,“我说滚,滚,滚!”
“先生!你看他……”小美人也是受惊了,没想到对面是这么个疯子。
太任性了。
沈恙想。
他走到陆诀身前,在陆诀仰起头看他的一瞬间,他抬起手就甩了陆诀一巴掌,说:“你要死在这里吗?”
陆诀愣了愣,脸上很快地浮上了巴掌印,大美人都愣住了。
不过接下来,陆诀就哭了出来,他呜呜咽咽地说:“你好狠心啊,你好狠的心啊………”
“沈恙,你的心呢……”这是沈恙记忆中,陆诀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一直以来,他都是叫自己老师的,这一次他却喊了自己名字。
那种痛苦的挣扎感不是假的,沈恙心脏又痛了一下。
“老师,您走吧,你们都走吧……我不要他……”陆诀跪在了沈恙脚边,痛不欲生,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过幸好伤口不深,没有流很多出来。
沈恙沉默了许久,对大美人开口说:“你走吧。”
“去找我的人拿钱。”顿了顿,他又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大美人面色一喜,不用自己献身,还有钱拿!原来有这样的好事!
大美人捡起地上的衣裳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沈恙蹲了下去,钳住了陆诀的下巴,问:“那你要谁?”
“老师,我要……老师……”陆诀都要神志不清了,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只知道回答他的问题。
沈恙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
他将地上的一件衬衣捡起来,撕成了布条状,然后慢慢地将陆诀腿上的那道伤口包扎了起来。
陆诀也安静了下来,他愣愣地看着沈恙的眉睫。
沈恙打上了结,说:“陆诀,你要谁?”
“我要……您。”陆诀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看不清了,触感却越来越清晰,情绪从腹下上了头。
沈恙一边解自己衬衣的纽扣一边问:“我是谁?”
陆诀咽了咽口水,“您是沈恙。”
这四个字没有一点磕绊,好像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说的,可他双目通红,眼里全是朦胧的泪水,并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沈恙解开了手腕的纽扣,就伸出手去勾住了陆诀的脖子,贴上了陆诀的双唇。
因为情欲折磨,陆诀的双唇柔软又火热,在沈恙贴上去的一瞬间,就感觉要被烫化了。
沈恙闭上了眼,手却主动去解陆诀的纽扣,陆诀吻得太凶了,要把沈恙生吃了那样,手也并不老实,他去捏沈恙的腰。
即便沈恙没什么欲望,也被陆诀勾出了火。
他离开了陆诀的唇,喘着粗气说,“去,床上。”
他本来是打算两个人一起去床上,没想到腿上有伤的人却直接将他拦腰抱了起来,然后回到了床上,压着他继续亲吻。
是小心翼翼地细吻,带着试探,珍惜,与不可置信。
“陆诀,陆诀……”沈恙喊他。
不知道为什么,沈恙恍惚间看见了陆诀清明的眸,再看的时候,陆诀又成了那双意/乱情/迷的眸,他只当自己看岔了眼。
“老师?”陆诀歪了歪头。
沈恙闭上了眼,“没事,继续吧。”
陆诀便动手解开了沈恙的皮带,手往下摸了过去,沈恙低喘了一声。
被压制的感觉并不好受,沈恙不喜欢被动的感觉,他拧了拧眉,突然翻过了身,骑在了陆诀身上。
沈恙垂着眼,看着陆诀茫然的眸,他什么也不说,解开了陆诀的皮带。
好……壮观。
沈恙瑟缩了一下,陆诀用了点力,他喘着粗气问:“老师要让我生宝宝吗?”
“老师会,进来吗?”陆诀小心翼翼地追问。
沈恙咬牙,有些羞愤,忍不住骂:“闭嘴。”
他偏头看了一眼房间,一时间觉得为难,没有扩/弓长的东西,难到就让陆诀这玩意儿直接进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陆诀:“你上次买的护手霜在哪儿?”
“唔嗯,老师…?”陆诀表情懵懂迷茫,好像没听懂沈恙在说什么。
沈恙就翻身准备下去找,却又被陆诀拽了回去,陆诀长手一横,打开了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摸出了那支护手霜,说:“老师,我怕……疼,你用这个帮学生一下好不好……呜呜……”
他掉着泪,有一种赴死的决绝。
沈恙懒得看他,他拿过护手霜,往手上挤了一大坨。
他听到陆诀咽口水的声音,沈恙突然笑了一声,说:“陆诀,你好好看着。”
陆诀虽然神志不清醒,可沈恙的话他还是听着,他就往沈恙的手看了过去,他看见沈恙跪直了身体,将那一坨白色的护手霜抹上了手。
陆诀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没想到沈恙却用另一只手捏了他的手臂,说:“别动。”
陆诀当下就不敢乱动了。
第35章 老师,好棒
“老师, 好棒。”陆诀看着沈恙迷茫的样子,忍不住搂着他亲了几口。
“你,好久啊……”沈恙是真的在感叹陆诀的时长。
陆诀笑, “大概,天赋异禀?”
他可没敢说,当初他第一次做的那个梦,在沈恙坐上去的时候,他是秒/射。
可惜夜还长, 陆诀发/情期也是真的。
沈恙并不能因为累得快晕过去了而作罢。
——
外边已是深夜,星辰不见几许,风却比往常要大得多。
沈恙实在招架不住发/情期的小狗, 他哆嗦着, 泛红的眼尾起了潮,抬起酸软的手去抓住了陆诀的头发, 分明已经被折腾得话声音都嘶哑和打颤了, 却还要作出几分肃然的模样。
陆诀掐着他的腰, 伏在他身上动,被沈恙揪着头发仰起了头,也只是露出疑惑的表情, 沈恙看不见此刻的他多么的诱人。
“最后一次, 这是, 唔嗯……最后一次。”沈恙音律不稳, 鼻息间喘出的气也是滚烫的。
大概是第四次了, 中间沈恙困过去了,不过迷迷糊糊又被人折腾醒了, 如此反复,沈恙觉得他精神状态要不稳定了。
陆诀用手捏了捏沈恙酸软的腰, 俯下/身去啄沈恙的唇,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他在哄着沈恙,温柔极了。
“好,老师,我爱您……”他轻轻地咬了两下沈恙的唇,又把湿漉的吻落在了沈恙如白玉一般的耳瓣上,将沈恙的长发尽数别到了耳后去。
一下比一下狠,沈恙骂他的话全被堵了回去,换成了不堪入耳地低喘。
——
后半夜陆诀才彻底消停下来,他眸中的迷离早就已经烟消云散,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着什么神志不清,陆诀将清洗干净了的沈恙抱出了卫生间。
被c熟了的人身上早就没了往日那种不近人情的薄凉,此刻竟给了人一种温和的知性美感,沈恙闭着眼睡在陆诀怀里,他浑身上下只套了一件白衬衫,白衬衫纽扣没有扣上,露出白皙的颈脖。
折腾了几乎一晚上,沈恙身上却只有被掐红而留下的印记,陆诀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暧昧的痕迹。
他看着沈恙漂亮如天鹅颈一样的颈脖,忍不住弯腰吻了过去,忍住了想厮磨的冲动。
他不是能忍,只是沈恙昨晚警告过他,不允许自己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陆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犬牙,小心地替沈恙盖好了被子,然后站起身去拉开了床头柜的最后一层,里面赫然躺着一支抑制剂。
陆诀笑了一下,拿起抑制剂去看床上累得昏迷不醒的人,静默了许久,他才转身走向卫生间,打开了马桶,将抑制剂丢进了马桶里面,强力的水卷着那支抑制剂消失不见了。
他上半身没穿衣服,透过卫生间的镜子看了一眼,因为沈恙身上没有什么痕迹,他就没意识到昨晚的疯狂程度,结果在看到自己身上交错的抓痕,咬痕,吻痕以后,他才彻底反应过来。
难怪那一句“求你了,慢点……”会从沈恙的嘴里说出来。
难得的,陆诀竟然皱起了眉,眼里晕染着懊悔的情绪。
他摸了一下颈侧的腺体,也只是暂时抑制住了,不过明天抑制剂就应该送来了,陆诀垂下了眉睫,有几分的落寞。
——
沈恙太累了。
就连在梦里也是有气无力的,他又梦见了那个梦,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只是屋内的温度要比以往高上了很多。
他无力挣扎,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没多久,沈恙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那时候沈恙都快要在梦里睡过去了。
听到动静,沈恙翻了一个身看向了门外,男人是踩着霜寒进来的,身上有外面的凉意,沈恙瑟缩了一下。
沈恙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想要印证什么。
他便主动开口:“你来了啊。”
“您在等我?”男人也没料到沈恙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他打招呼。
沈恙温温一笑,他不知道在梦里的自己,和睡前是一模一样的,一副被艹/透了的熟感,很是勾引人。
“是呀,我每天都在等你,不是吗?”沈恙坐起了身,竟然开始动手解衬衫的纽扣。
男人一愣,追着问:“你这是做什么?”
“做吗?和我。”沈恙说的话直白又露骨,他似乎都能感受到男人的僵硬和局促。
男人后退了一半步,“你怎么了……”
沈恙露出白皙又精致的锁骨,“我什么怎么?”
他站起身,想要靠近男人,却又被锁链拽住了行动,他有些愠怒地拧了拧眉,又有些自暴自弃地去解皮带。
“你锁着我,又不干我,那你准备干什么?”沈恙有察觉到男人的呼吸在加重,已经要把持不住了。
下一秒,沈恙眼前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被男人压在了身下,带着一种珍视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睛上,沈恙闭上了眼。
感受到男人从哪里摸出了一条领带出来,做出要蒙住他眼睛的举动,沈恙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说:“我不要。”
对面只犹豫了一下,就将领带往沈恙的手上绑了过去。
沈恙这次没拒绝。
他甚至主动将腿盘上了男人的腰,感受到男人的喜悦,他眼里也闪过得意的光,直到男人褪下衣裳,他终于看见了男人的胸膛。
果然,果然,果然啊。
那一颗痣那么显眼,那么熟悉,有多熟悉呢,熟悉到昨晚沈恙刚和这颗痣的主人滚了床单。
“喜欢吗?”
“陆。”
“诀。”
沈恙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了比霜寒还要冷的话,接着,周围的一切开始消散,他的手落了空,他开始向下跌,直至一道光刺了过来,刺得沈恙睁不开眼。
沈恙猛地睁开眼,那一刻他还是有些恍然,他被人搂在怀里睡着,陆诀的胸膛滚烫又宽大,心跳沉稳又有力量,而心脏上方的那一颗痣,刺痛了沈恙的眼睛。
没有任何犹豫的。
沈恙曲起膝盖,即便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浑身上下都酸痛无力,可他还是把力气积攒到了脚上,随即一脚把陆诀踢下了床。
“咚!”
一声巨响率先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沈恙支起了身,才发现自己身下什么也没穿,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衬衫。
“老师?”陆诀茫然无措地看向沈恙,甚至还抬起手挠了挠头。
沈恙扯了扯唇角,可这个笑实在算不上亲和,“好本事,你陆诀真是好本事啊。”
不明所以的陆诀只以为是昨晚的事情让沈恙生气,沈恙的确在第二次的时候,就让他停下来了,后来的两次是他自己哄着人讨来的。
所以陆诀以为沈恙是在为这件事生气。
他急忙先开口认下了所有,道歉:“老师对不起,昨晚是我错了,我不该不按您的意愿来,是我控制不住发/情期……”
“够了。”沈恙闭上了眼,梦里的人似乎渐渐有了人脸,多讽刺呐,梦里梦外的人都想艹他,梦里梦外都是一个人。
“您生气了吗?对不起,您……您不要生气。”陆诀跪在了地上,认错的速度绝对一流。
沈恙是真的,一点,一点也不想看见陆诀了。
两个梦都和陆诀脱不了干系,第一个梦里面,说陆诀是哈罗星统领的继承人,说他终有一天会占领整个星际,也有一天会将自己囚于牢狱之中。
于是他的人告诉他说,陆诀和一些外星人有联系,说哈罗星的外交通道已经打开了一部分,说陆诀的血型基因子和哈罗星的皇室有百分之七十匹配,白稚说陆诀是S级精神力,他也亲身体会过了被S级精神力打压的无力。
当预示的梦逐一印证,那么距离陆诀锁住他还久么?
“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陆诀。”沈恙问,“那你说你不会动锁我的心思,这是什么?”
沈恙举起了手,露出了微红的手腕,那是昨晚情到浓处时,陆诀用领带捆出来的,虽然后来挨了沈恙的巴掌,可他私以为,那是情/趣。
陆诀一顿,急忙解释:“老师不喜欢这样吗?我不知道,昨晚是我的错,您是生气了吗?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您,您不要生气好吗?”
他不知道沈恙这么反感这些,他见沈恙没拒绝,私以为沈恙只是不喜欢,并不会反感这个。
“陆诀。”沈恙喊了他的名字。
陆诀急忙应下,“是。”
“别墅外面是你的人,对吧?”沈恙问。
陆诀一愣,就听见沈恙继续说:“哈罗星已经和你联系了吗?你是不是该滚回去了?被我打骂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早就该恨死我了?”
“老,老师?”陆诀搭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握紧。
“你总觉得能瞒得住我,是么?”沈恙看着陆诀的眼睛说,“在图莱星的战斗,哈罗星的人帮了你不少的忙吧?”
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他只是在纵容自己。陆诀慌了。
陆诀急忙摇头,“不是的,老师,您听我解释。”
他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泪水浸湿了睫毛,身上抓挠啃咬出来的痕迹也不显暧昧了,倒显得他像是被虐待了一样。
“是,那天是莫名其妙的有哈罗星的人和学生联系,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学生听不明白的话,还说要带学生回真正的家……”陆诀哭了起来。
他伸出手想去拽拉住沈恙的衣袖,却被沈恙躲开了,最后他的手只能颤抖着揪住真丝床单,手背上的青筋脉络分明。
“可是老师,有您的地方才是我真正的家啊,不是么?”陆诀额头抵在床上哭泣,一个完完全全的下位者的姿势,泪水很快浸湿了床单,在上面留下了湿润的印记。
沈恙还是一言不发,陆诀哭得泣不成声。
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事后清晨的温存,眨眼间就成了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陆诀,我留不下你了。”时隔几个月,沈恙再一次动了想杀了陆诀的心思。
他可以坦荡承认自己昨晚的心痛是因为他也有那么一点在乎陆诀了,可是他是一个完美的利己主义者,如果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将沈恙演变成一个下位者。
那沈恙愿意让他永远留在自己最在乎的这个时间里。
“您不要赶我走,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连您也只是可怜我才愿意收留我,您就将可怜进行到底,永远的可怜我好不好?”沈恙的绝情是陆诀早已经领会过了的。
可昨晚两人分明才那么近距离的相处过,巨大的落差让陆诀呼吸不畅了。
“陆诀。”沈恙看向他,说:“我是想杀你。”
很难想象,这张唇吻起来是那么柔软又香甜,说的话却如霜雪天里的冰块一样。
好绝情啊。
“那就杀吧,如果您认为,只有我死了才不会对您有任何威胁,那您就杀了我吧。”陆诀呼吸越来越重,泪水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使劲往下滚。
也是这个时候,沈恙才发现陆诀的不对劲,他脸有些红得不对劲,呼吸也是一重一轻的,很像喘不过气来的那种。
顿了顿,沈恙反应了过来,这人是哭得碱呼吸中毒了。
陆诀弓着腰,重重地喘息着,看起来很痛苦,可他还在试图张口说话。
终于,沈恙跪着往前挪了一步,伸出右手捂住了陆诀的唇鼻,说:“别说话。”
陆诀抓着沈恙的手腕,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想张嘴和沈恙说话,可沈恙却捂着他的嘴让他别说话。
陆诀只能靠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去看着沈恙,沈恙冷冷开口:“慢慢呼吸。”
由着沈恙的指引,陆诀胸口的起伏终于缓和了好多,手抖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沈恙感受到自己手背上全是陆诀的眼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诀的眼睛,那是一双绝望又无助的眼睛,带着来自下位者的渴求。
很久,感觉到陆诀有所缓和了,沈恙才慢慢地将手挪开,手上沾着陆诀的眼泪和口水。
“老师。”陆诀呜咽,脸颊是绯红的,他颤抖着声音说:“我只有您了。”
沈恙不说话,沉默着。
他在心里判定,是否该将梦里的事和现实中的事混为一谈。
直到他瞥到了地上只剩下一半了的护手霜,他想起了昨晚的事。
陆诀主动张开腿让他来,甚至在陆诀神志不清醒的时候,陆诀都是把他自己放在下位者的地位,他没有想要僭越。
他只是希望沈恙能够轻点。
这样的人,也会想把他锁起来吗?
过了很久,沈恙才开口:“陆诀,昨晚的事我已经忘记了,你也当没发生过,不要再露出把柄了,你没有你想象的聪明。”
第36章 陆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陆诀垂下了头, 他声音沙哑,却很乖张,“是, 学生知道了。”
沈恙到底是心软了,因为有一点沈恙没办法否认,那就是他在门外的时候,心里的那点怪异的感觉大概就是在乎。
他不是神仙,自然会孤独, 也不是冰块,所以会动容,在沈恙无数个因为旧疾而醒来的夜晚, 陆诀总会‘恰当好处’的起床喝水, 然后端来热水给他泡脚。
他时常想,陆诀如果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可是他信任不了陆诀, 陆诀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从里到外都是编织出来的。
跪在地上哭着求自己爱他的人是陆诀,可把骂沈恙是小白脸的将军打残疾的人也是陆诀,威胁比他大七岁的混混的人也是陆诀, 温顺乖巧在家做饭等他回家的人也是陆诀。
千人千面, 在沈恙面前总是最低姿态的, 就是陆诀对他的那一面。
所以锁住他, 囚禁他, 杀死他的也有可能会是陆诀。
沈恙收了神,他往四周看了一眼, 地上可以说是一片狼藉,散落各处的衣裳, 满地的卫生纸,倒地的家具,就是找不到一件能让沈恙穿的衣裳。
他得趁着抑制剂送来的时候离开这里,他和陆诀之间,至少在外人面前,不应该存在着这种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昨天他都要神志不清了,却还是警告陆诀不准留下痕迹。
“给我拿一件衣服来。”沈恙的声音依旧那么沙哑。
神思倦怠,眉宇间也充斥着疲倦,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他不是就这么作罢了,他只是暂时不想和陆诀纠缠了,如果陆诀懂得,就会知道怎么做。
陆诀站起身,他自己倒是穿上了一条裤子,只给沈恙披了一件薄衬衫,“好。”
陆诀的眉睫上还沾染着泪珠子,依旧是可怜小狗的模样,可沈恙突然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了,原来陆诀从来没有用他真实的性格面对过自己。
陆诀往衣橱靠近,很快就从里面翻出了一条长裤,又找了一件冲锋外套出来。
“老师,您先穿这一套,等下回房间再换下,好吗?”陆诀头发长得很快,身高长得也快,他站在那里,就和沈恙梦里的那个人重合了。
胸口的那颗红痣越发显眼,刺得沈恙眼睛疼,他别开了眼说:“随便。”
陆诀才把衣服拿过去。
“你发/情期要多久?”沈恙给自己套上了裤子,那处实在是疼,就算是宽松的裤子,磨过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受。
陆诀耷拉着头,声线平稳,回:“有抑制剂的话,三日就好了。”
“现在怎么样?”沈恙开始给自己扣纽扣了,衬衫比较薄,胸前的光景遮得并不是那么严实,可陆诀没抬头来看。
他闷闷说:“因为老师昨晚的帮忙,暂且还能忍受。”
“不过老师您放心……”顿了顿,陆诀说:“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我也会努力忘了的。”
沈恙拉上了冲锋衣拉链,他体型比陆诀要小很多,冲锋衣套在他身上,遮到了大腿根的位置,长发柔顺又茂密,被他用床头的一支笔随手挽了起来。
眼角那一抹被欺负狠了的薄红还没退却,他身上有情/事过后的魅力,陆诀呼吸重了点。
他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的表白,也只能默默地藏在了心里。
沈恙抬脚要走,突然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还是陆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老师,您小心。”
让沈恙腿软腰酸站不稳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沈恙看了陆诀一眼,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扶着腰离开了陆诀的房间。
陆诀就这么盯着沈恙的背影,在沈恙将要关上门的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了:“老师,您就当我是小狗好不好?小狗只有跟着您才会觉得有人爱。”
沈恙顿住脚,却仍旧是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这里。
直到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陆诀才慢慢地蹲在了床边,到底是哪一个步骤失误了呢?
明明昨晚还是好好的,是什么时候呢?没有人教唆,那就是………
顿了顿,陆诀猛然掀起眼皮,是梦么?
——
沈恙关上了门,终于撑不住跪在了地上,他的腰……
他咬了咬牙,心里骂陆诀是野狗,可他不止腰疼,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也疼,他能明显感受到那里是涂抹过药了,可是陆诀昨晚上那个狠劲,即便是涂了药也不会好得那么快的。
现在倒好了,陆诀在房间度过发/情期,他在房间养身体,沈恙扶着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打颤。
他想到刚刚穿裤子的时候看到的,他是不让陆诀在他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所以他腿/间全是咬磨过的痕迹,以至于走路的时候,和裤子擦过都会觉得疼。
疯狗,野狗!
陆诀手紧了紧,总算到了床边坐下了,打开光脑看了一眼,光脑界面弹了好几条消息出来,还有司徒岚的几个通讯。
从司徒岚的留言来看,大概就是他已经知道了他们遇袭的事情,表示如果沈恙这边决定好了,他们就可以向荟星宣战了。
沈恙想到了昨晚达达坎南的话,就打字回:【暂时不用,昨晚敌人不是达达坎南派来的】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挑拨者】
司徒岚:【你可算回我了,要不是王长建和我说你没事,我就要派兵过来了】
司徒岚:【王长建还说陆诀发/情期到了?你们昨晚在一起吗?】
沈恙手一抖:【没,我给他找了一个】
司徒岚:【不信】
沈恙:【………】
司徒岚:【对了,白稚送来的抑制剂,我已经派4120星舰送来了,很快就到】
沈恙:【行,再等三天吧,达达坎南说给他三天时间,他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司徒岚已经确保沈恙没事了,那么沈恙有什么想法也是沈恙的事情了,所以司徒岚最后只回了【注意安全】这四个字。
就算是默许了。
退出聊天界面,又是王长建的信息——
王长建:【您没事吧?沈上将,您手臂上的伤需要去看一下吗】
王长建:【不管怎么说,今天也多谢你了】
王长建:【对了,肇事星舰堵住了,全员虏获,按你的意思,反抗者已经全部处理了,剩下的抓回来了,但是还没入荟星境内,是交给您处理,还是直接交给星际处理?】
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沈恙回:【我没问题】
沈恙:【把人送给达达坎南处理吧,他现在应该比我们还想得到更多的线索】
王长建秒回:【行】
王长建:【对了,陆少将怎么样了?昨天我给他安排的那个人怎么样?】
原来昨天的那个漂亮美人是王长建安排的,沈恙顿了顿,回:【我哪儿知道,你问他吧】
王长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假的,刚刚有人说沈恙穿着陆诀的衣裳,从陆诀的房间里出来,他就知道是假的。
沈恙何尝看不出来是试探呢。
他看破不说破,退出了聊天界面,他们在荟星遇袭的事情应该是被压制下来了,达达坎南到底是害怕这件事被传开,所以背后捣鬼的人………
达达斯姆,还是洛佩兹呢………
后来的三天,真如沈恙预料的,一个在房间熬过发情期,一个在房间养身体,他才二十四岁,却像八九十岁的老头一样,骨头就像要散架了一样。
特别是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他一度怀疑自己要死在床上了。
王长建来慰问,也被沈恙以身体不适回绝了,他当时就觉得奇怪,这王长建不去关心陆诀,隔几个钟头就来慰问自己干什么?
一个两个,都是神经病。
——
不过很快就过去三天了,沈恙觉得自己能在床下自由来回,全靠他的身体素质好。
这次来接他们的人是达达坎南身边的那个亲信,杰亚连。
杰亚连带来了一大堆补品,先是郑重地和几人道了歉,然后看向了沈恙,说:“沈上将,如果处理的结果不如您的意,也请您,请您不要为难达达坎南先生,他从来就是身不由己的那个人。”
沈恙眉尾挑了一下,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老师,早上好。”身后,陆诀的声音还有这发虚,但已经要比那晚上好太多了,这也是那晚过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了。
所有人都回头去看陆诀了,就沈恙没回头,陆诀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颈脖似乎有若隐若现的印记。
“老师,您还好吗?”沈恙三天没出门的消息,陆诀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他的问是带着绝对的关心,可在沈恙听起来,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下的调情。
他凝起眉峰,回头瞪陆诀,“我好得很。”
陆诀笑了一下,他唇色还有些白,但精神气甚至比发/情期之前还要好。
这三天他也想明白了,虽然沈恙还是没有接受他,但两人总算有了羁绊不是吗?即便沈恙叫他忘记,可扪心自问,沈恙自己也未必会忘记。
总之只要沈恙还愿意让自己在他的身边,那么他们就来日方长。
“好,您没事就好。”陆诀笑吟吟地回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沈恙懒得理他。
他回头对杰亚连说:“走吧,我希望达达坎南先生会给我们满意的答复。”
杰亚连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领着几人往外面走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议政厅,还是熟悉的地方,不过沈恙这边却是三个人都到来了。
这一路上倒是王长建和沈恙说的话比较多了。
会议室,达达坎南坐立难安,看见走进来的沈恙,他又是由没来的紧张,作为蓝星的人,沈恙似乎已经给了他太多的面子了。
以至于这次他不知道怎么和沈恙说出,自己还是没找到背后第三人的这件事。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和沈恙说,他的父亲遗体消失不见的原因。
两方沉默着,沈恙到底是个聪明人,他看出来了达达坎南沉默的原因,随即笑着弯了弯眉,“达达坎南先生?”
“啊,我在。”达达坎南桌下的一双手扣了扣。
沈恙问:“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达达坎南泄了气,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已经动用了我的人脉去查了,可是,……”
“沈上将,如果我们愿意赔款呢?是否可以换来荟星的安宁………”带着试探的问。
沈恙拧了拧眉,“是什么让您宁愿和蓝星签上赔款条约,也不愿意让您把真相说出来呢?”
“是您的父亲,达达斯姆先生根本就没有去世吗?”沈恙逐字逐句地说。
第37章 他像是即将破灭的泡沫
达达坎南猛然掀起眼皮, 眸间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震惊,大概他没想到沈恙会做出这样的猜测。
“您,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议政厅没有别人, 是达达坎南创造出来的,一个天然的谈话场合,不必在乎谈话的内容。
沈恙手不自觉地往腰上揉了一下,说:“我不认为贵星可以有很多人去随意调动军队的警卫。”
达达坎南急忙辩解:“至少,至少不会是父亲!”
“沈上将, 就算了吧,我愿意赔款,愿意签订条约, 您不要再怀疑父亲了, 好吗?”达达坎南有一种要藏不住秘密的绝望在身上。
沈恙却说:“我们并不缺钱,我说过, 如果你们不愿意告诉我们背后的第三者, 那我们之间的谈判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
达达坎南捂住了脸, 一双并不是那么细嫩的手微微打颤,“我真的不知道,如您所听, 和埃勒里先生对话的那一个人是我的舅舅, 他叫珈尔.洛佩兹, 关于他, 我知道您已经调查过了。”
“荟星要完了。”这是达达坎南停顿了很久以后, 说的第一句话。
沈恙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就听着达达坎南继续说了下去:“荟星的土出了问题, 已经变成没有营养的废土了,您或许觉得在这个时代, 土地并没有什么作用,可那是你们蓝星才会这么想,荟星没了土地根本不行。”
“父亲去世以后,我因为他的遗书,成为了他的继承人,接管了这个烂摊子。”达达坎南语气平静了下来,“可是你敢相信吗?我在这个位置,真正信服我的官员,只有那么寥寥几个。”
“我没有办法解决废土的问题,直到有一天,埃勒里找到了我,他说蓝星有一种可以救活土地的办法,他愿意以身涉险,去蓝星找到这个办法。我那时候不知道埃勒里是听了舅舅的话才来找到我的,我只是觉得,终于有人愿意来和我一起想办法拯救荟星了,终于有人愿意认可我了。”达达坎南的声音过于绝望了,便只剩下了无尽的心酸。
他坐在高位上,但所有人都在俯视他。
“后来事情败露,是您告诉了我真相,于是我派人去找洛佩兹,因为比起您,我更想知道洛佩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带走了父亲的遗体,消失在了荟星,却还要插手荟星的事情,最后将荟星至于这种地步他还不罢休。”达达坎南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将这些话说出口的。
却让沈恙他们捕捉到了关键的地方,洛佩兹带走了达达斯姆的遗体,如果达达坎南没有说谎,那么达达斯姆就是真的去世了。
而洛佩兹和达达斯姆,似乎有不算正当的关系。
“他们两个?是爱人?”王长建是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一会儿洛佩兹,一会儿达达斯姆的?
达达坎南摇头,“至少对于父亲来说,应该不是的。”
“达达坎南先生,可以细说吗?”沈恙凝起眉峰,带着几分关怀。
达达坎南苦笑,“娜提家的破事,我都不想提起了。”
“但是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
“父亲已经死了,或许整个荟星上下来说,真正见过父亲遗体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而我就是其中一个。”达达坎南有一种在卸重担的坦然在身上。
“我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周五,照例是我陪父亲吃晚饭的时间,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父亲的生命即将走向破碎了。”
“他问我想母亲吗?我说想,他说他也想。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直到晚饭后他叫人送我离开,也没有说什么,像往常一样平静。”
“如果我知道后面再听到父亲的消息,是父亲在浴室割腕自尽的消息,我那天绝对,绝对不会离开别墅,离开父亲的身边。”
………
这天的天气特别阴沉,天上的云团像肮脏的棉絮团,一簇一簇的,挤在天上,压抑得人都要喘不过气了。
连飞鸟都扇不动翅膀,歇在了树枝头,风打着旋儿的吹,落叶被吹落又卷起。
或许该下雨了。
达达坎南下车的时候想。
“小少爷,统领大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女仆上前来毕恭毕敬道。
今天是周五,是达达坎南陪达达斯姆用晚饭的时间,说起来真的很奇怪,作为达达斯姆的养子,他却不和达达斯姆住在一起,甚至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每周一次,吃完甚至不能留在别墅。
达达坎南从不过问,因为不愿意让达达斯姆为难,他的父亲是一个温柔又漂亮的人,他爱荟星的每一个子民。
达达坎南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下了车,跟着女仆走进了别墅。
达达斯姆住的别墅不小,但却让他觉得莫名的压抑,荟星的土地已经开不出玫瑰花了,别墅前后的花园里长满了玫瑰的荆棘,开不出一朵娇艳的玫瑰花来了,达达斯姆所爱的花早就被埋没其中了。
推开别墅的大门,像是在往不见天日的地底走去,别墅里面又没亮灯,只有客厅有一盏微弱的黄光。
达达坎南敬爱达达斯姆,所以在踏进别墅的一瞬间就开始兴奋地寻找达达斯姆,他喊着:“父亲。”
“爸爸。”他一边喊一边往客厅小跑,同时又在避开脚边的障碍物。
达达斯姆坐在餐桌的主座上,穿着黑色的外套,荟星在初秋,不算太冷,但宽大的外套遮不住达达斯姆消瘦的身躯,他垂着头一语不发。
像是在小憩,又像是太累了而没有什么力气,只能耷拉着头,他又瘦了。
达达坎南顿住了脚步,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喊:“父亲?”
达达斯姆似乎这才醒过来,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自来柔情漂亮的眼眸,里面已经没了生息,像是一汪已经干涸的净水,死气沉沉的。
“你来了。”达达斯姆开口,声音也不大,有些发哑。
“父亲?父亲,您生病了吗?”达达坎南急忙跑到达达斯姆身边蹲下,仰起头看着达达斯姆,眼里满是关怀。
达达斯姆瞥下眉睫,努力挤出温柔的笑:“嗯,病了好些天,看见你就好多了。”
“父亲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达达坎南握住了达达斯姆的手,意外的冰凉。
上一次他看见达达斯姆,分明还没有这样憔悴。
“只是感冒了,好了很多,坐下去吃饭吧。”达达斯姆反过来拍了拍达达坎南的手予以安慰。
达达坎南见状,也只能作罢,心里想着等下次周五来的时候,为达达斯姆带上一些补品。
他去到侧边坐下,看着满桌都是他喜欢的菜,忍不住笑弯了眉,说:“父亲,谢谢您。”
“老师们的课程你有好好学吗?”达达斯姆问的,是他给达达坎南安排的相关培训课,大抵,他是想把达达坎南作为继承人培养的。
他生命即将归往彼岸尽头,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组织一场大型的统领竞选会议了。
达达坎南是他夫人挑选的孩子,没有人比达达坎南更合适了。
达达坎南回想起那两位并不尽责的老师,没有将自己所遭遇的委屈告知给达达斯姆,他已经成年了,没有再让达达斯姆为自己操心的必要了。
“两位老师都很好。”达达坎南笑得很轻松,看起来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达达斯姆这才拿起筷子,说:“那吃饭吧,你回去的路程比较长,天黑了就不安全了。”
“父亲,您生着病,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你一晚上吗?”达达坎南小心翼翼问。
达达斯姆伸出手揉了揉达达坎南的头顶,说:“没关系的,我没事。”
“不要忘了明天早上的礼仪课。”达达斯姆的温柔是从骨子里面沁出来的,像是午后的暖阳,足够温暖所有人。
达达坎南这才点了点头,“那好吧,父亲,您要注意身体。”
两人这才开始动起了筷子,不过达达斯姆似乎并没有什么食欲,他努力吞咽着,可脸色越发不对劲。
他有干呕的欲望,缓了缓神,达达斯姆放下了筷子,看着达达坎南纯真的模样,发出了来自心底的笑,许久,他问:“南南,你想母亲了吗?”
自从宁樱.洛佩兹去世以后,达达斯姆便再没有像宁樱那样唤过达达坎南‘南南’了,在‘南南’这个词从达达斯姆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达达坎南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愣了愣神,眼尾起了湿意,哽咽说:“很想念。”
宁樱.洛佩兹是在一场意外中去世的,但那却是一场很不可能出现的意外,那就是出行的时候,宁樱的车子出现了问题,坠入了深海里。
车子打捞出来的时候,宁樱已经死去很久了,她躺在那里,像是安静的美人鱼,达达斯姆几近绝望地哭泣着。
原来距离宁樱去世,已经过去三年了。
达达斯姆苦笑了一下,“我也想。”
他说。
这一刻,达达坎南才觉得他的父亲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从小陪伴在他身边的妻子死于意外,达达坎南在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绝望得也像是要变成了泡沫。
“您怎么了?父亲?”达达坎南发现了达达斯姆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没想到达达斯姆故作镇定地对达达坎南微微一笑,说:“没事的,就是突然想念她了。”
他说着轻松的话,拿起筷子给达达坎南夹了一块肉,因为夹菜,他的衣袖往上缩了一些,露出了白净的手腕来。
达达斯姆正要道谢,突然看见了达达斯姆手腕上的一道红痕,不狰狞,但也并不是那么正常。
达达斯姆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他默默把衣袖往下扯了一些,说:“你多吃些吧,吃完就该回去了,天色不早了。”
的确不早了,因为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达达坎南敛下眸子说好。
“舅舅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达达坎南这才想起,以往他来吃饭的时候,珈尔.洛佩兹应该会一起的。
宁樱.洛佩兹去世以后,珈尔.洛佩兹就一直陪在达达斯姆的身边,宁樱是他的姐姐,达达斯姆照顾着他,也是理所当然,何况洛佩兹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有他帮衬着,达达斯姆应当要轻松许多。
达达斯姆听到达达坎南问及他,膝盖上的那只手猛地握紧了一些,然后垂下眸说:“忘记了,或许是去外面办事了吧。”
达达斯姆说完以后,又说起了别的:“之前我带你去军营挑选的那个警卫,你觉得怎么样?”
“杰亚连先生吗?”达达坎南问了一声,见达达斯姆没有摇头,就接着说:“他自然是不错的,就是话不太多,但是对我很好。”
达达斯姆就说:“那我把他送给你做近身警卫吧,以后做了统领,身边总归会不太平的。”
“父亲,您为什么说起了这个?您还要做很久的统领呀,我,我不行的。”从前,达达坎南根本没想过要做统领,他私以为,宁樱愿意把他从孤儿院接回家,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了。
达达斯姆说:“好了,是我想太多了。”
他声音缓和,仿佛刚刚真的只是随口的话。
达达坎南觉得今天的达达斯姆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这顿饭总归是吃完了,达达坎南眼看着已经到了八点了,便决定不再打扰达达斯姆,离开了别墅。
外面的阴云仿佛要压到地面来了,回去的路程有一个半小时,距家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接到了别墅贴身照顾达达斯姆的女仆的通讯。
“小少爷,不,不好了,统领,统领他,他,他……”一连几个‘他’,却凑不出一句话。
达达坎南手一紧,不好的预感像外面的雨点一样,什么预兆也没有,就铺天盖地地卷了下来,吧嗒吧嗒,砸在车窗上,像冰渣子一样。
“你慢慢说,爸爸怎么了?”达达坎南这句话控制不住地发抖。
女仆用哭腔说:“统领他割腕了!”
女仆说达达坎南离开以后,达达斯姆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十多分钟,然后说要去楼上洗澡,可是人进去了四十多分钟,除了最开始的几分钟有水声,后面就再没有一点动静了。
因为达达斯姆身体状态不太好,女仆担心达达斯姆是晕倒了过去,就推开浴室门闯了进去,可门被打开,浴缸里装着的是浅淡的血水,达达斯姆的一只手浮在水面,手腕上是几道深浅不一的狰狞的血口。
另一只手耷拉在浴缸外面,地上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女仆进去的时候,达达斯姆已经没有半点生息了,别墅里的医生赶去,只告知了无力回天的噩耗。
怎么那么冷啊。
脚怎么这么重啊。
达达坎南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滚下了车,他想跑进去,可是脚没有一点力气,他跑几步就摔倒一次,边跑边摔。
好大的雨啊,他要看不清前面的路了,从别墅大门到别墅里面这么短的距离,怎么像几百米那么远呢?
达达坎南想。
他跌跌撞撞地到了别墅里面,在仆人的搀扶下去到了达达斯姆割腕的浴室。
冰冷的血水池里面躺着的,是他那个对蚂蚁都温柔的父亲啊。
他的父亲像是一片白纸,干裂的唇毫无血色,静静地躺在浴缸里,浴缸就像是铺着满满的一层玫瑰花瓣,他终究是变成泡沫了。
“父亲。”“爸爸。”“父亲——”………
达达坎南跌跌撞撞地滚了进去,他浑身已经湿透了,狼狈得完全不像是统领继承人。
第38章 不要挑衅我
达达斯姆脱掉了外衣, 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衬衫下面,是枯瘦如柴木的身体, 达达坎南从来想不到,以前看起来那么温柔强大的父亲,如今也成了一个破碎的木偶。
别墅的人跪在浴室外面,达达坎南甚至都不敢去触碰达达斯姆,他哭成了泪人, 跪着蜷在达达斯姆身边,几近绝望地呼唤着“父亲”。
许久,达达坎南张了张唇, 颤抖着声音说:“去找一套父亲的干衣服来。”
跪在后面抹泪的女仆站起了身, 往衣柜那边走了去,结果在打开衣柜的时候, 突然有一沓纸从夹缝中掉落了下来。
女仆捡起七零八落的纸, 定睛一看, 竟是达达斯姆的遗言!
她急忙捏着这一沓亲笔书信往浴室走了去,“小少爷,这些是在衣柜里面发现的。”
达达坎南一怔, 抬起无力的手去接了过来, 然而第一张纸的内容就让他眸孔一缩。
「娜提.达达斯姆亲笔:
我去世以后, 新任统领由娜提.达达坎南担任, 娜提.达达坎南性格平和, 聪慧灵敏,又由我亲自教导, 完全有能力继位统领之位,望各部将军首领, 尽心尽力,悉心辅佐,此书为娜提.达达斯姆自愿书写,可交由相关部门检验。
至我儿娜提.达达坎南及 荟星全部民众——」
他早已拟下遗言,可是父亲,您才三十五岁啊。
达达坎南无声地哭泣着,他翻到了第二张纸,上面写的是他死后的葬礼安排。
达达斯姆希望他们能把他的遗体葬在厄里秋山,与宁樱.洛佩兹同葬在花海;葬礼一切从简,不得向外星媒体报道,不需要荟星上下吊唁;还有他死去以后身上的那一套衣裳不能换下。
最后一条就是:「请将我于两日后埋葬」
那是他和宁樱.洛佩兹结婚的那天,记得的人并不多,但是达达坎南正好记得。
后面更多的就是为别人打算了,比如将杰亚连调过来做达达坎南的贴身警卫,比如别墅里照顾达达坎南的人应该何去何从……等等等等。
——
葬礼刚刚进行,这是达达斯姆去世的第一晚,外面的雨就没有停歇过,淅淅沥沥,凄凄凉凉,野鸟啼叫,乌鸦围着教堂飞了一圈又一圈,达达坎南哭干了眼泪,他跪在达达斯姆的遗体前,两眼无神地望着达达斯姆。
达达斯姆是被百花簇拥在水晶床上的,应他的意思,他们让他身上贴身穿着他死去的时候的衣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西服。
这是宁樱.洛佩兹给达达斯姆定制的最后一件西服,达达斯姆从来没穿过,现在陪他一起火化,也是达达斯姆的要求。
他瘦弱得已经撑不起高定的西服了。
可是腹部却有轻微的隆起,旁人发不现,但是给达达斯姆穿衣服的达达坎南却发现了,瘦弱的人小腹有一点肉就能看出来。
他还发现,达达斯姆的手腕上有难以言喻的绑痕,颈脖间有暧昧的红痕,可臂膀之上却是十多道针孔的痕迹。
第一时间,他是气愤!可是后来,他已经无话可说了,他的父亲,或许死得并不体面,而遗言却是要求他们不要褪去他最后的衣裳,达达坎南这个时候才知道,达达斯姆他是在祈求他们留给他最后一丝体面。
是谁?是谁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很快,那个人就真的出现了。
别墅地大门被暴力踹开,达达坎南浑身一颤,风卷了进来,吹得达达坎南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他身后水晶床上的男人安静得像个睡美人,卷进来的风吹得他周围的花摇曳着,吹得他的发丝微微拨动。
进来是一大批拿着武器的警卫。
他们的最前面那个男人,是达达坎南认识的,他的舅舅,达达斯姆的亲信,珈尔.洛佩兹。
“舅舅……”说实话,达达坎南已经不太愿意叫洛佩兹舅舅了,因为他已经怀疑洛佩兹是否对达达斯姆做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洛佩兹甚至都不愿意装一下了,他略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径直来到了达达斯姆的身边,看着水晶床上已经破碎了的人。
他低下头,一语不发,像是在默哀,又像是认错的孩子。
这一刻,达达坎南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烛光一晃,达达坎南的眼睛被一道光刺到,他定睛一看,竟是洛佩兹悬在鼻尖上的一滴眼泪。
男人身高一米九几,体型自然宽大,制度遮不住他宽阔的胸肌和有力的臂膀,宽肩窄腰,下颌线锋利又流畅,他是一个极具攻击力的男人。
此刻却像一个委屈的小孩,也掉出了晶莹的泪珠。
达达坎南愣住,他眼睛哭得红肿,如兔子一般。
可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看见他的舅舅,弯下了高贵的身躯,曲起了膝盖,单膝跪在了达达斯姆的身边。
然后伸出手去握住了达达斯姆已经变得冰凉了的手,那是他放血的那只手,手腕上缠绕着的白色纱布是达达坎南包扎的。
他手在发抖,弯下了腰,将头埋在达达斯姆的腰间,身子微微打颤。
“洛佩兹!”达达坎南终于受不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洛佩兹就是这样肆无忌惮吗?!
他要再说话,那群警卫的首领突然招了招手,他身后就径直走了两个人出来,一人扣住了达达坎南的肩膀,另一人便来捂住了他的嘴。
达达坎南被压制着,露出不可置信的眸色,他努力挣扎着,回眸间才看见别墅里所有的人都对此视而不见,他们之间有一种无形的默契,那就是向着洛佩兹的队靠近。
原来别墅里的人也是洛佩兹的人!
难怪,难怪达达斯姆才进浴室四十多分钟,在没有任何命令的前提下,女仆也能打开门进去。
原来,原来!
洛佩兹瞥了他一眼,那是一双凌冽的鹰眼,带着警告与杀戮。
达达坎南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来,他的父亲,原来竟是在这般处境么?
洛佩兹仍旧是一语不发,他捧着达达斯姆割腕的那只手,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将吻落在了手腕的纱布上面。
像是在吻落俗的神,他成了肮脏又虔诚的信徒。
“唔唔唔……嗯……”达达坎南挣扎得更加用力了,“滚开………离开父亲……”
辱骂从指缝间溢出来。
洛佩兹扭头看他,给了压制他的两个人一个眼神,那两人就松开了捂住洛佩兹嘴的手,洛佩兹得到解放,张口骂:“你离开他!”
“你这个,杀死父亲的,凶手!”达达坎南的嘴角因为刚刚过度的挣扎,裂开了一条口,他向来害怕洛佩兹,因为洛佩兹在他的眼里过于高大,有很强的压迫感,但此刻达达坎南已经无所畏惧了。
“父亲死前的最后一通通讯是你打给他的,父亲明明那么怕疼的一个人,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竟然让他连,连割腕这样的事都敢做……”达达坎南怒斥。
洛佩兹眉睫抖了一下。
他许久不回话,在达达坎南都以为他或许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了,洛佩兹却开口说话了:“达达坎南,不要挑衅我。”
他说完话,便站起了身,却又弯下腰,轻轻地将躺在水晶床上的男人捞进了怀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与珍视。
轻得让洛佩兹都愣了一下。
很快,他就低下了眉睫,密长的羽睫盖住了洛佩兹充斥着悲伤的眸子,洛佩兹高大的身影映衬得达达斯姆更加瘦小。
“你要做什么?!你要对父亲的遗体做什么?!”达达坎南看见洛佩兹抱着达达斯姆的遗体准备抬脚离开了,他红着眼眶质问。
洛佩兹抿唇,一脸阴沉地看向了达达坎南,已经不耐烦了,“在你父亲的灵堂前面,你就是这般无礼么?”
“那你呢?你做的事情就是在尊重父亲吗?”达达坎南反问。
洛佩兹没再说话,抱着达达斯姆的遗体就要往别墅外面走,达达坎南肯定不愿意,他爬起身来就要去阻止他,结果身后的警卫又双双上前制住了他。
他叫骂着:“你要做什么?你放开父亲!你放开——”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警卫突然拔出了手枪,抵在了达达坎南的额头,遗书已经颁布,他分明是荟星的新任统领了,可他现在却被他父亲的一位亲信的手下用枪威胁着。
“……”达达坎南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洛佩兹穿着黑色的制服,他的确是出任务去了,也是连夜赶回来的,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下来就赶过来了,他身上有风雨兼程的疲惫,也有不容忽视的威压。
“达达坎南,好好收拾荟星的烂摊子吧。”洛佩兹抱着达达斯姆,他本来就高,此刻又站在达达坎南的身前俯视他,那是轻视与自负,带着顶级的压破性。
达达坎南还没反应过来,洛佩兹就抱着达达斯姆的遗体离开了别墅,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很快,很快洛佩兹抱着达达斯姆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黑夜里,在他的视线里,两人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到最后,达达坎南连达达斯姆的遗体都弄丢了。
——
“洛佩兹从那个时候就消失了,总之,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了。”达达坎南讲述这件事的经过的时候,语气异常的平静。
“我说过,我能到这个位置,是父亲的遗书促使,但其实你们可能不太知道,因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洛佩兹在父亲身边的时候,替换掉了父亲所有的亲信,高层大部分人都是他的人。”顿了顿,达达坎南补充:
“因为本来,这个位置应该是他的,就算有遗书,只要他愿意,这个位置还是他的,可他只带走了父亲的遗体。”达达坎南声线已经发哑,看上去可怜极了。
“所以您明白吗?能调动荟星警卫的不止是我和父亲,还有他,并且只要他愿意,我们可以一辈子找不到他。”达达坎南的话外之音,就是说他没办法给蓝星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话至于此,不再有任何声音。
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了。
沈恙眯着漂亮的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陆诀看向沈恙,压下了眸,也是一语不发,王长建则是一脸气愤,手里的拳头紧了又紧,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许久,沈恙才看向达达坎南,他站起身,说:“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帮您找到洛佩兹,前提是你们需要配合我,而我只需要在洛佩兹被找到以后,得到第三个星球的所有信息。”
“就只是为了得到这个信息?”达达坎南觉得这笔交易对于沈恙来说是吃亏的,毕竟追根究底,这是荟星内部的问题。
说起来也可笑,荟星的问题却需要另外一个星球的人来出面帮忙解决。
“是,或者说,我也挺好奇的,好奇洛佩兹究竟是和对方做了什么交易,竟然不惜把荟星至于这种尴尬的地步。”沈恙真的不是那么善良的人,他也没说假话,他的确很好奇洛佩兹的动机。
“对方一定是给了洛佩兹很诱人的条件吧?会是什么呢?”王长建疑惑。
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的陆诀突然开口了,他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陈述:“或许,是和他的爱人有关。”
对洛佩兹来说,达达斯姆或许是他的爱人。
第39章 您和陆少将关系真好
“人都死了还能干啥, 那总不能是要复活达达斯姆先生………”话音落下,王长建自己都愣住了,且不说星际上下有没有这样的技术, 单是‘复活爱人’这个事情就已经很荒谬了。
而其中涉及到的基因研究问题,颇有研究成果的是星联的首席,这是蓝星最不愿意接受的一种可能。
首席一直热衷于利用基因改变人类生存方式,生老病死也是有所涉及,当初的第一款精神力杀伤武器是冥狼星那边研发出来的。
以至于虫族开始了复制的热潮。
但为什么冥狼星盯上的是蓝星, 次席不更应该是他们的眼中钉吗?
王长建捂住了嘴,一副“我瞎说的”的神情。
“谁知道呢?”沈恙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看来沈恙也想到了。
达达坎南捏了捏手,“那么您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你?”
“达达斯姆生前居住的地方, 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沈恙看向他问。
达达坎南立马道:“您是想去查找什么线索吗?其实我们之前也去查过了, 但是并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你是去查什么?”沈恙问。
达达坎南:“洛佩兹的踪迹。”
沈恙:“我要去查洛佩兹的犯罪踪迹,如果达达斯姆先生的死和他有关, 那么洛佩兹伏法以后, 你可以亲手杀了他及他的所有党羽, 为达达斯姆报仇。”
达达坎南苦笑,“洛佩兹的房间我看过了,可能不会找到你想要的线索。”
“总要找过了才知道, 不是吗?”沈恙反问。
达达坎南点点头, 对身边的秘书爱莉温说:“你出去安排一下, 一会儿送我们去别墅。”
“是。”爱莉温放下手里的东西离开了会议室。
沈恙看着她渐远的背影, 突然问达达坎南:“那天那个警卫, 你审出什么了?”
达达坎南摇头,“什么也没问出来。”
“那我们送过来的那些人呢?”沈恙问的是当时那个肇事星舰, 他们把人抓到了以后,直接就送给了达达坎南来审。
达达坎南又摇头, “没问出来是谁的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和荟星没有任何关系。”
那肯定就是置身于世外的第三个星球了。
“行吧,那我们就先出发去别墅吧。”沈恙颔首,似乎对于达达坎南没审出结果来这件事已是意料之中的。
“好,等爱莉温安排一下车子,我们即刻出发。”这一刻,原本敌对的两方已经默契的成为了搭档。
或许算不上搭档,毕竟沈恙并不是那么想帮助他们荟星度过难关,他愿意帮助达达坎南,也只是想得到背后第三星球的信息。
沈恙点头,算是答应了。
他的手再一次无意地搭上了后腰,索性他坐回了椅子上,也没叫人看出来他的这点小动作,不过也总有人能眼尖的发现这点端倪。
在去别墅的路上,沈恙和陆诀EQ人被安排在了一辆车里,都是坐在后座的。
车子缓缓驱动,沈恙微微挺了一下腰,将手搭在了腰间,结果顷刻间,身边的另一只手也摁了上来,沈恙下意识地就要一巴掌甩出去,结果就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在轻轻地按摩着。
他的力度刚刚好,正好摁在了沈恙最酸软的地方,他目光软化了一些,但仍旧有几分的凌冽,也罢,他那双眼睛向来柔情不了。
“老师,对不起。”陆诀小声说。
沈恙觉得莫名其妙,他微微凝眉,问:“你又怎么了?”
“那晚的事,学生想认真和您道歉,您今天也因为学生而腰疼了。”陆诀弯着腰的,为了能和沈恙对视上,他就仰起头看沈恙,这样看来,陆诀自动把自己代入了下位者的位置。
他有讨好的小心翼翼在其中。
沈恙敛眸,继而将目光放到了正前方,他说:“我当是什么,我不是说就当没发生过吗?”
“可是老师不理我了。”陆诀的声音有些低,好像是有一些委屈在内。
沈恙挑眉,“我又什么时候没理你了?”
“您后来的三天,都没来看过学生,那时候学生很想您。”陆诀闷闷道。
沈恙:“你是小孩子?发/情期也需要人看着?”
“再说了,我就没有事情做了?”沈恙觉得陆诀的逻辑过于离谱了。
“是。”陆诀的手还在轻轻地揉捏着,动作温柔缓和,把沈恙伺候得很满意,他小声说:“老师别不要我。”
沈恙觉得今天的陆诀莫名其妙的,转念想到了达达坎南讲述的那个故事,他觉得陆诀今天这个样子,未必不是和那个故事有关。
“放心,我惜命得很,要死也是你死。”沈恙伸出一只手在陆诀的头顶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实际上说的话却凉薄得很。
陆诀却松了一口气,他说:“那就好。”
沈恙:………
他翻了一个白眼,似无语,又似心烦。
“重了。”他突然开口。
陆诀笑笑,心情突然都好了很多,他说:“好,我轻点。”
于是手的力度就轻了一些。
他知道沈恙心里未必是不戒备着他的,但那又怎么样,沈恙只要愿意装出不厌恶他的态度就够了,就算是骗他的也无所谓了。
那天抑制剂送来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很久,抑制剂就在他面前,他没有用。
他抑制着自己最原始的冲动,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汗水如雨一般挥洒下来,浑身如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分明那么难熬。
可他靠着那点仅存的理智,一点,一点地忍耐,他把他和沈恙之间的所有都回忆了一边,一帧一帧地分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后他才总结出,在没有任何人教唆以及自己暴露的情况下,唯一会让沈恙变得戒备他的缘由,就只能是虚假的梦了。
现在回想起来,沈恙每一次对他发无名的火,都是在一夜之间,或者从梦中醒来以后,原来一切也并不是无迹可循。
沈恙怎么样对他都可以,恨他,厌恶他,想杀了他,或者是真的不在乎他,他都能够忍受,唯独,唯独沈恙不能戒备他。
戒备意味着疏离,疏离意味着他永远无法靠近沈恙的心。
可他没办法在沈恙的大脑里输入一串代码来纠正沈恙对他的态度,他也不会这么做。
“你又在想什么?”瞧见陆诀走了神,沈恙拍开了陆诀的手,自己揉了上去,然后问他。
陆诀冲他笑,星眸里面像嵌着发光的钻一样,“没什么,老师你睡会儿吧,还有一会儿才到呢。”
沈恙看了他一眼,最后选择了闭眼小憩。
陆诀又主动贴了上去,替沈恙按摩起了酸软的腰。
沈恙眉睫抖了抖,什么话也没说。
他在房间里躺着的那三天也想了很久,无论是他对陆诀再三迁就的原因,还是他主动帮助陆诀度过发/情期的原因,亦或者是那晚那个漂亮男人走进去了以后,他心脏抽痛的原因。
这些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在第三天沈恙从不可言说的荒唐梦中醒来以后,他终于得出了答案:他对陆诀,也并非是毫无感觉。
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陆诀对他没有威胁的前提之下。
很显然,陆诀不仅是个巨大的谎言,他还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在哈罗星已经闭关多年不与星际任何人外交的前提下,陆诀还能和哈罗星扯上匪浅的关系。
实在,荒唐。
——
这一路上没有出一点意外,也倒是在沈恙意料之外了,很快车子就停在了别墅外面,别墅无人打理了,院子里的玫瑰爬上了墙,荆棘丛生,像是沉睡公主昏迷后住的堡垒,乌鸦踩在枝头鸣叫。
脚边的枯枝败叶显得别墅十分的萧条。
王长建避开脚边的荆棘,问:“达达斯姆先生去世以后,别墅就没人打理了吗?”
达达坎南回:“应父亲的意思,别墅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做改变。”
“别墅是父亲和母亲唯一留下的共同遗物了,所以里面外面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达达坎南接着补充了一句。
沈恙走在陆诀侧后边的,陆诀在前面替他拨开玫瑰花的荆棘,沈恙这一路走过来也是畅通无阻的。
达达坎南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您和陆少将关系真好。”
“闲来无事养的小狗,不懂事我怎么喜欢他呢?”沈恙在外面并不给陆诀面子,或者说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达达坎南顿了一下,他看向陆诀,却见陆诀笑嘻嘻地看着沈恙,仿佛沈恙刚刚说的是什么夸他的话。
事实上沈恙也没想到,陆诀会表现这样一副骄傲的模样,很像得了夸奖的金毛犬,尾巴都要摆成陀螺了。
达达坎南尴尬地咳了两声,好吧,他们或许是喜欢这样的,嗯,情调?
别墅门最终被缓缓打开了,里面黑漆漆的,达达坎南走在前面去打开了一楼的灯,屋子很快就亮堂了起来。
因为许久没有人居住了,家具什么的都蒙上了一层浅薄的灰迹。
沈恙用手在鼻子面前扇了两下,目光打量着这栋别墅的建筑。
“父亲去世以后,我基本也就没回来过了。”达达坎南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到了客厅电视柜旁边,打开了空气清新装置。
动作很是娴熟,沈恙看了看,别开了眼。
“走吧,我们去楼上看看。”达达坎南就准备领着他们往楼上走。
沈恙点了点头,没拒绝,一行人就跟着达达坎南往楼上走了。
他观望着四周,别墅里面的布局其实修得比较复杂的,或许这是别墅主人偏爱的风格也说不定。
沈恙收神,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达达坎南很快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达达斯姆生前的房间,他推开门,里面很是整洁,东西摆放也很有层次,不难看出达达斯姆生前是一个爱整洁的人。
“这里其实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大多都是父亲自己的东西。”达达坎南摊开手,走到抽屉旁边,拨动了两下上面的密码锁,然后将里面的一沓厚重的文件拿了出来。
“这些是父亲工作的文件,他就连去世的前几个小时,都在处理荟星的公务。”达达坎南说着,又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陆诀将那一沓文件拿了出来,然后来到了沈恙身边,沈恙随便地挑了两本,拿来翻了一下,的确是一些公务文件。
时间留在了他去世前一天。
沈恙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上面的笔迹。
“你还记得遗书上面的署期是什么时候吗?”沈恙问达达坎南。
达达坎南顿了一下,才开始回想,最后说:“父亲去世的几个月吧。”
沈恙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文件递给了陆诀,又在达达斯姆的房间里晃悠了一会儿,手指慢慢地从书架上面刮过,眸子缓缓地扫过上面的东西。
最后将目光锁在了一块抛光了的蜡像上面。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手搭了上去,轻轻一扭,整个书架突然凹陷了进去,陆诀急忙上前了半步,抓住了沈恙的手腕将他往后拉了一些。
王长建干咳了几声,沈恙才甩开陆诀的手,而王长建却瞪了陆诀一眼。
等书架停下了运动,书架突然翻转了过来,接着从中间开始裂开,成了一道密室的入口。
几人面面相觑,沈恙看着里面是一片漆黑,才回头问达达坎南:“你之前,有发现这个密室吗?”
达达坎南惊慌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沈恙抿了抿唇,说:“进去看看吧。”
“等,等等,万一有机关呢……”达达坎南出于担忧,便说。
陆诀开口:“放心,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密室里面设机关防备自己。”
如此,达达坎南才放心地点点头,让杰亚连将床头的两盏台灯拿了过来。
几人往里面走去,沈恙和陆诀是走在前面的,沈恙关心着里面的东西,陆诀却关心着沈恙的安危,他的目光不曾从沈恙身上离开过。
然而在看见了里面的场景以后,几人都惊住了。
一张沈恙睡梦中才出现过的情趣大床,大床四周悬着从天花板上坠下来的锁链,一边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玩具。
大床床头的墙上贴着达达斯姆各种被欺负的照片,那些角度无一不是上位者的角度………
各种各样旁人血脉喷张的照片,可里面的主人公是达达斯姆,那个单看长相就像一个古希腊神一样的漂亮男人,浑身透着神性的人,沦落到了淤泥之间。
大床对面,架着一架高级摄像机,衣柜是半开着的,半敞开的衣柜里面,是入不了眼的衣裳。
沈恙有一瞬间的倏然,这和他梦境中的场景逐一重合,险些给了沈恙一种他就在梦中一样的错觉。
陆诀上前,扶住了沈恙的细腰,“老师,你怎么了?”
却被沈恙甩开了手,他冷冷道:“别碰我。”
两人声音都不大,加上其他人都处于震惊之中,一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沈恙凉薄的眸充斥着无名的愠怒。
陆诀指尖一挑,心下了然,这个场景沈恙一定在梦中见过,而且和他脱不了关系。
达达坎南直接承受不住这样的画面,差点跪倒在了地上,他跌跌撞撞地跑去床头,想把那些不体面的照片全部扯下来,却只能够到底层的两排照片。
每一张照片在他手里烫得要把他的手给灼穿了。
“父亲……父亲——啊啊啊,爸爸,爸爸,我该怎么办——”达达斯姆哭得撕心裂肺,他像个无助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杰亚连上前去帮忙,沈恙晦暗了眸色,他转过了身,陆诀急忙跟着转了身,王长建也是后知后觉,不过也转了身,但步子往后挪了一步,和沈恙并肩而立。
“咳咳咳——”王长建咳了几声。
沈恙掀眸看了王长建一眼,问:“您有话要说?”
王长建摇头:“我对此无话可说,珈尔.洛佩兹被枪击一百次都是应得的。”
身后的达达坎南哭得无声,他用尖锐的声音命令杰亚连扯下所有的照片,精神状态处于要崩溃的地步。
绕是冷血绝情的沈恙也多了几分怜悯。
不过他不是怜悯达达斯姆,他是怜悯达达坎南,在他心中无所不能,伟岸高大的父亲,竟然经历着这样不可言说的凌/虐,这一瞬间滤镜的破碎对达达坎南来说才是最痛苦的。
“老师,您刚刚怎么了?”见沈恙情绪不高,还拧着眉峰,陆诀主动问话。
沈恙摇头,“没事。”
“老师。”陆诀突然喊了沈恙一声,带着难得的郑重。
沈恙偏头看向他,示意他有话就说,而陆诀却只是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没事了,以后再说吧。”陆诀摇头,沈恙便偏回了头,侧耳听着后面的动静。
过了许久,只能听见达达坎南的哭声了,他伏在杰亚连的肩头哭泣,手里的照片撕成了碎屑,可是还不够,他一定要杀了洛佩兹。
杰亚连安慰他,“请您不要太悲伤,沈上将会和我们一起找到洛佩兹,我们一定会杀了他为达达斯姆统领报仇的。”
达达坎南的眼睛通红,他长相精致可爱,哭起来也像兔子,平日里在他身上其实看不见什么威压,唯独这次,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杀伐果断的神情。
杀意要溢出眸子了。
顿了顿,他被杰亚连扶了起来,看着背过去的三个人,他又表露出了感激的神情,他说:“沈上将,陆少将,王大人。”
三人一并转过了身,墙上的照片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了,变成了地上的碎纸屑,昂贵的摄影装备被砸得稀烂,墙上的玩具也被砸烂,达达坎南应该是好好发泄了一番了。
“谢谢你们。”他第一时间感谢了三人,感谢他们给父亲留了最后一丝体面,达达坎南弯下了腰,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身侧的杰亚连跟着鞠了一躬。
沈恙颔首,又听着达达坎南说:“原本我以为,父亲只是被洛佩兹强迫了而已,没想到父亲受了这样大的凌/辱,以前我想不明白,父亲明明那么怕疼,为什么选择了割腕。”
达达坎南又掉下了眼泪,“现在我明白了,原来父亲活下来的那些日子,居然是需要勇气的。”
“父亲这一生尤爱体面与名声。”达达坎南说,“反而死亡对于他来说,成了解脱。”
“那你就更不应该放过洛佩兹了!”王长建并不是个坏老头,诸多时候,他只是对司徒岚和他的小妈暧昧不清的不满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正义感与义愤填膺。
“您说得对,所以诸位,请务必帮助我抓到洛佩兹,我要亲自为父亲报仇。”达达坎南一改之前懦弱的模样,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个时候的他,身上终于有了一个统领应该具备的威压感了。
杰亚连为此露出了欣慰的笑。
重振精神以后,他们开始在房间搜罗了起来。
沈恙看着垃圾桶里数十个注射器陷入了沉思,陆诀凑上来看,他弯腰从垃圾桶里捡了一支起来,问:“这个是注射器……”
“给谁用了?达达斯姆吗?”陆诀偏头看向沈恙问。
沈恙点头,“或许是,达达坎南不是说达达斯姆的胳膊上又针孔吗?”
“那这是干什么的?”陆诀疑惑。
“给我吧,我拿出去问问医生。”达达坎南这次来别墅,是带了医生的,也是为了防患洛佩兹派人袭击他们。
于是陆诀又弯下腰捡了两支注射器起来,一并递给了杰亚连,杰亚连那些注射器出去了。
房间里再没看到有用的线索了,除了达达斯姆,再没有第三人的痕迹了,但处处都彰显着第三人的存在。
屋子里就他们四个人了,达达坎南建议他们先将所有的线索并列出来,其实很不能理解的点在于,洛佩兹为什么会派人袭击沈恙他们?袭击地目的又是什么?
沈恙敏锐地指出:“我们之间有他的人。”
“?”其他三人均一愣。
“不不不,沈上将,你不能怀疑是我吧?”王长建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可能是沈恙最不和的人了。
沈恙一脸服气地看着他,“我既然在私下和你们说,那就代表着你们三个不在我的怀疑之中。”
王长建摸了摸胸膛,“那,那你是怀疑谁?”
“还不确定,不过我觉得……”话还没说完,外面杰亚连的声音就闯了进来:“注射剂成分查出来了!”
第40章 我也有一个软肋
沈恙暂时就抿上了唇, 见杰亚连一路跑了进来,他喘着气,但显然不是累的, 而是被震惊的。
他举着注射剂,说:“这是一种转基因子的催化剂,大多时候用于无法孕育的女子,格尔医生说他正好对此进行过深入研究,如果多用, 男人或许也能长出孕育孩子的,子宫。”
“这种转基因子技术,只有冥狼星才多有涉及吧?”陆诀反问。
其实他已经敏感地捕捉到了, 达达斯姆被注射了这种药剂就已经说明, 洛佩兹和冥狼星是有所认识的,星联这么多星球, 在基因技术上造诣最深的只有冥狼星。
王长建心跳了跳, 以往他也有听说过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 但总归只是道听途说,如今真的遇见了,才发现何止是离谱。
其实达达坎南早就有所察觉了, 薄衬衫下隆起的小腹, 那是他一人所见, 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娜提……”杰亚连喊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
不过达达坎南却露出镇定的表情, 他的笑其实有些勉强, 可他还认真说:“没关系,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找到洛佩兹吗?”
沈恙看着他, 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转而王长建就用手肘推了推他, 问:“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沈恙眉睫掩下,摇头说:“没什么。”
王长建看了他两眼,也就不多说话了。
沈恙微微眯起明眸,看着垃圾桶里的一对注射剂,他沉默着。
几人离开了别墅,车子还停在外面的,爱莉温迎上来,温柔问话:“统领大人,有什么发现吗?”
没等达达坎南摇头,沈恙却开口说:“当然,我们在达达斯姆先生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份新的遗书,和洛佩兹先生有关,这也算一点线索,你说是不是?”
达达坎南微微错愕,几人看向沈恙,却都默契地选择不说话,沈恙面无表情,说的话却极具说服力,或许他这张自来清高的脸说什么都很有说服力吧?
爱莉温眸间闪过一道不明的光,继而温温一笑,说:“那真是太好了,只要能找到洛佩兹就好了!”
“暂时还找不到呢,毕竟遗书里面并没有写洛佩兹会去哪里。”沈恙似不经意瞥过爱莉温的眸,转而去对达达坎南说:“不过,总归能找到的,是吧?”
达达坎南回应:“那当然。”
爱莉温藏在身后的手不由得一紧,转而说:“车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是回议政厅吗?”
“嗯,先回去吧。”没接到沈恙送来的目光,达达坎南就欣然应下了。
——
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回到议政厅以后,达达坎南亲自招待了他们的午饭。
他们又在达达坎南那边待了半天,用了晚饭才离开的,达达坎南的意思是今天暂且就到这里,让沈恙他们回去好好休息一番,等明日再做细致的打算。
沈恙没有拒绝。
在陆诀为沈恙打开车门,沈恙准备上去的时候,他突然又回首对达达坎南说:“遗书记得收好了。”
“嗯,我会的。”达达坎南不知道这场作秀是为谁准备的,但他已经下意识地开始配合沈恙了。
沈恙满意地笑了一下,转身钻进了车里,陆诀紧跟着坐了进去。
两人又是并坐在后排。
沈恙想着事情,从上车以后就一直闭目养神着,似乎对陆诀并不设防,可在陆诀俯身过来的时候,他又猛地睁开了眼睛。
眸色淡凉又薄情,充斥着戒备与警觉。
陆诀心脏狠狠一抽,他宁愿沈恙是用恨他的眼神看他的。
“做什么?”沈恙启唇,声音实在冷漠绝情。
陆诀耷拉下了双耳,眼眸间略显悲伤,“老师安全带没系上。”
沈恙便伸出手将安全带系了上来,转而说:“你可以和我说。”
“我以为您睡着了。”陆诀的声线充斥着委屈的味道。
沈恙掀眸看他,说:“在你身边,我睡不着。”
真绝情啊。陆诀想。
此刻,他却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他追着问:“老师,您为什么要讨厌我?”
“您为什么要处处防备我?”陆诀追着问。
沈恙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往驾驶位看了去,送他们回去的是达达坎南的人,陆诀这样肆无忌惮,无疑是在给达达坎南爆他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所以他用凌冽的神色瞥了陆诀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你最好在我心情不错的时候闭上嘴。”
陆诀眼眶一润,实在可怜。
他张嘴正要说话,车子就慢慢地停了下来,驾驶座上的人回首对二人说:“我们到了。”
沈恙看了一眼窗外,他们已经到旅店了。
旅店外面驻着不少的警卫,看来沈恙他们被偷袭这件事,引得了达达坎南的重视。
如今二人是处于合作关系,那么沈恙他们之间的安危更要顾及了。
沈恙在车子挺稳的一瞬间就打开车门下了车,陆诀紧跟着追了出来,他似乎咬定主意要得到沈恙的一个解释,亦或者是他有什么话要对沈恙说。
整个人都是欲言又止的状态,一直到他们回到旅馆的楼上,眼见着沈恙要回屋,陆诀就想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腕。
不巧的是王长建也在这个时候凑了过来,他偏头看了陆诀一眼,转而回过头去问沈恙:“沈上将啊,您今天当着那个女秘书的面,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我一早就说了,我们之间有洛佩兹的人,所以除了我们几个以外,对谁都可以撒谎,谁将假情报告诉给了洛佩兹,那么谁就是卧底。”是王长建认真的问话,沈恙就不至于像以往那样爱搭不理,所以回道。
那倒也是,王长建想起来,沈恙今天对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说辞,原来沈恙是这样打算的,他对沈恙竖起拇指,说:“不愧是沈上将!就是聪明!”
王长建是真心实意的夸奖,沈恙也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意外,毕竟他在王长建身上听过最多的就是阴阳怪气的讽刺了,如今听到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夸奖,竟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一脸怪异地看了王长建一眼,难得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转身就离开了。
陆诀追上去,王长建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腕,说:“你一天缠着你老师干嘛啊?你没看到他要回房间啊?”
“你管我?”陆诀一早就和王长建撕破了脸,那次他枪抵在王长建额头的时候,就没打算两个人能和谐相处了。
王长建哼了一声,“我不屑于管你,不过你也少缠着沈上将,你看不出来他烦你吗?”
“用不着你说。”陆诀握紧了拳,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一把就将门带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王长建给自己打了一个气,好的,今天也是让沈恙独美的一天。
他这人比较奇怪,那就是谁救过他的命,他就认可谁,那次危难当头,沈恙独自一人吸引敌方火力的时候,沈恙在他心中,突然就剥离了司徒岚,变得独立又伟岸了起来。
司徒岚道貌伟岸,关沈恙什么事呢?!!沈恙可是首席上将啊!!
王长建当即就感动得热泪盈眶,不过因为太紧张了,他满脸的汗,也就没有人看出他脸上也有泪水了。
他转身也回到了房间。
天色已晚,行云静止,漆黑的夜空并没有一点光亮,星星和月亮一并被掩在乌云下面。
何况又起了风,窗户缝隙钻进来了一点的风,很快就在屋里迂回了一圈,钻进了沈恙的脖子里,冷瑟得很。
沈恙洗完头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袍,脚下踩过的地方留下水印,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好在屋内燃着暖气,不至于冷到沈恙。
他走去窗边将窗户关严实了。
然后径直坐到窗边,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盒药膏,沾了一些在指尖以后,他就撩起睡袍,往腿间的青紫上面抹了去。
陆诀留下的痕迹并未完全退却,他阴沉着脸色,有些自暴自弃般的涂抹着,反而留下了更重的红痕,倒是显得更涩.气了。
不过他并未注意到。
沈恙在想达达斯姆的事情。
其实这场荒诞的过往已经露出水面了,洛佩兹强迫了达达斯姆,将他的尊严与体面踩在脚下,甚至还让他怀上了孩子。
沈恙想着,眸色更加深邃了,他并不认为自己和达达斯姆没有共同之处,但就是因为这一点共同之处,才让他对陆诀多了几分戒备。
如果未来自己和达达斯姆一样,也走上了这条路呢?
可转念一想,大概不会的,比起达达斯姆,他又多了几分决绝,他会亲手铲除对自己的所有潜在隐患。
如果陆诀,真的成为了那个无法扭转的变数,他一定会作为终结者,亲自处理掉这个威胁。
陆诀在前不久来敲过他房间的门,但沈恙选择了没听见,小狗委屈的声音传进来,沈恙转身就进了浴室,水声盖过了外面的声音,他才觉得耳边清静多了。
出来以后,外面就没了动静,想来陆诀也是知难而退了,就这样吧,那天的事情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回去以后,他会亲自终结他和陆诀之间的关系。
无论是名义上的师生,或者说私下的暧昧不清。
这样想着,沈恙突然被腿间的刺痛唤醒了神,他低下头,看见了红肿的腿肉,才收了手,将睡袍扯了下来,盖过了膝盖。
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那是玻璃窗被敲响的声音,“咚咚咚。”
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恙手一顿,随手将药膏扔在了床上,转身往窗边走了过去,他一把就将窗帘拉开,外面的阳台上,站着眼睛红肿的陆诀。
他看见了沈恙,脸上露出欣喜的光,急忙说:“老师,您让我进来,让我和您说说话好吗?”
沈恙顿了两秒,意识到陆诀是从他的阳台上翻过来的,两个房间之间隔了三米多宽,下面是十多层的高度,陆诀怕是疯了。
沈恙带着谴责与愠怒,一把就将窗帘拉了过来,没有一点的犹豫,就将陆诀隔在了窗外。
陆诀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继续用手拍打窗户,说:“老师,求求您,您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老师!老师………”陆诀敏锐地察觉到,达达斯姆的经历成为了沈恙的镜子,沈恙将陆诀对标成了洛佩兹那样的人,可是不是的。
“我不是洛佩兹,老师,我是陆诀,我是您的小狗啊………”陆诀额头抵在玻璃窗上,哭得好不可怜。
陆诀继续说:“是学生笨,学生想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愿意喜欢学生,就算是您要我去死,也请给我一个答案好吗?”
他闹腾得太厉害,房间隔音,但窗不隔音,阳台这边的动静很难不会传到别的房间去,沈恙保证,他绝对不是心软了。
他重新去到窗边,拉开窗帘将窗户打开,说:“滚进来。”
只要沈恙愿意听他说话,总是有希望的,陆诀喜上眉梢,凭着修长的双腿和敏捷的身手,他三两下就翻进了屋。
只是还没站稳,额心就抵上了一个冰凉的器械,沈恙不知道什么时候取来了手枪,他长发并未束起,散在肩头,像漂亮的高岭之花一样,他耀眼得发光。
陆诀立在原地,听着沈恙说:“你现在来找我,是主动来送死,对吗?”
“是。”陆诀动了动唇,说:“您要杀我,我绝不反抗。”
“我一早就说过,死在您的手里,是我的荣幸。”陆诀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死之前,请您务必告诉我,您讨厌我的缘由。”
沈恙目光闪躲了一下,转而迎上了陆诀的目光,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要问什么原因?”
“不喜欢所以私下教训了堵我的混混?不喜欢所以用手帮助我度过发/情期?不喜欢所以奖励是吻我?不喜欢会愿意被我口?会在我这次发/情期的时候和我上/床?”陆诀问一句便往前一句,每一句都带着质问的语气,也带着浓浓的心酸。
沈恙往后退,直至退到了床边,他有些反感这种被揭穿的窘迫,所以反问:“陆诀,你到底要说什么?”
陆诀将手搭上了沈恙握枪的那只手腕,喉结滚了滚,说:“学生只是想知道,您或许,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学生,对不对?”
沈恙的爱对他而言,成了他一生的执念,哪怕是怜爱呢?
“你总是这么可爱。”沈恙的枪移了方向,他用枪身拍了拍陆诀的脸蛋,似乎带着侮/辱性的,其实是他慌乱的遮掩罢了。
陆诀握上了沈恙的手,深情道:“我是陆诀,我的腺体在这里。”他说着,将沈恙的手挪到了颈侧的腺体上。
感受到沈恙的挣扎,他就用了点力,接着说:“这是我的弱点。”
“我也有一个软肋。”陆诀说,“您可以靠他来威胁我。”
“他叫沈恙,是我眼前这个人。”陆诀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