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心里有鬼, 听到他说的这话,白茸整个人都下意识颤了一下。她是不是不该说,槐魑之心可以用来做药的
可是, 仔细一想, 温濯身体不好, 需要槐魑之心作为药引的事情, 除去祝明决和她以外谁都不知道。沈长离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不过是顺着她的话的一个合理猜测罢了。
倘若直说, 他是绝不可能同意将槐魑之心给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做药引的。
白茸定了定神, “据说筑基很难, 失败后可能还会有损元神。虽然我现
她很乖觉,也并没有直接否认需要槐魑之心作药。
沈长离没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她这个解释。
她小手轻轻揪住他衣角, 迅速转换了话题, “今日似有些冷”
她
他不为所动,呼吸都没变。
白茸如今看不到他的表情,等了半晌,只能摸索着攀了过去。她伸手,便触到了男人清瘦的下颌, 漂亮流畅的线条,往上便是薄薄的唇和笔挺的鼻梁。
沈长离依旧不动。
白茸只能支起身子,努力仰脸, 攀住男人宽厚的肩,再去够他的唇。
她觉得极为羞耻,却毫无办法。
体温终于稳定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今日损耗了心神,虽然天刚擦黑没多久,白茸便觉得极累了。
她原本是正坐
她睡得很安稳,做了个很好的梦,内容却忘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醒了,感觉到沈长离已经不
袖里绯阴阳怪气道,“别找了,早走了。你莫非指望能
白茸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她已经懒得反驳袖里绯的阴阳怪气了。
它说话虽然难听,却都是大实话。
按理说,沈长离不
青鸟还
青鸟睁着豆豆眼,歪着脑袋看着她。
月色正好。
他静静
男人细长的手指支着下颌,“她有何事”葭月台不留外客过夜,是他一直以来的规矩。
灼霜道,“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告知。”
葭月台的结界是它设下的,楚挽璃很清楚,沈长离能听到灼霜的剑魄传音。
楚挽璃裹
见到漫天风雪中出现的白衣男人,和葭月台上亮起如豆灯光,楚挽璃眸子一下亮了,她抖了抖肩上的雪花,远远扬声喜悦地叫他,“哥哥。”
“我生辰的那日,你为何不来”她声音又小了,“我还以为,你不
他道,“那日有事。”
楚挽璃揉了揉自己冻红的面颊,撒娇道,“那你得给我一点礼物赔罪。”
“我已经是修神后期了,打算
比槐魑之心更好的宝贝,沈长离都能随手给出,她觉得自己如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沈长离竟然没有一口答应,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此物不行。”
为什么不行楚挽璃极为意外。沈长离修为已臻化境,槐魑之心对他宛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要槐魑之心做什么可是,她知道自己问了也无用。
她心情沉了下去,只能又撒娇,“那换一个”
沈长离没搭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观他今日神情,似较平时隐隐慵懒几分,不再那样冰冷,眉目间透出的一些不同,让楚挽璃视线忍不住停驻,神情甚至有几分痴迷。
她就喜欢他这让人琢磨不透的性子和身上那种举重若轻的傲慢。
葭月台上亮起灯光,风雪之中,楚挽璃竟似听到了年轻女人说话的声音,调子娇娇的,不知道
她忍不住往他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
葭月台她来过不少,但是从未被允许留宿过。
沈长离神情淡淡,没有遮掩,也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
他问,“你有什么要紧的事”
楚挽璃勉强道,“我是来给哥哥送挑战状的,是那金阳宗的金瑜下的,说要找哥哥复仇。他如今来了我们宗,已经连续挑翻内门十多个剑修了,再让他如此下去,传出去了,我们宗门名声着实不太好听。”
金瑜实力也强横,算是一个刀修天才,年纪轻轻,修为已到灵境后期。
沈长离年少时便已
如今自然也是,听到这个名字,他神情都未动,只道,“没空。”
楚挽璃极为失望,金瑜表面说要比剑,实际上却是将沈长离视为追求楚挽璃的最大情敌。假设沈长离真的应战了,对她而言也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一个男人,就算性子看起来再怎么清冷淡然,必然也会想
可是沈长离却这般浑不
一番下来,她什么目的都没达到。下山路上,楚挽璃委屈得不行,又想到自己方才隐约听到的女人笑声,实
她有些急了,“你帮我查一下他身边的女人。”
她一月可以调动一次特别权限,让心音帮她查模糊的过去和未来的信息。
半晌,心音道,“沈桓玉
“这是目前,唯一与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异性。”
楚挽璃松了一口气。沈长离有一个凡间的未婚妻的事情,她听楚复远说起过,他既自愿选择了斩断情丝,那么没感情看来也是正常的了。
她宁愿沈长离永远这么高傲,谁都不爱,也不愿见他爱上别人。
白茸和青鸟说完话,远远听到沈长离
她没想刻意偷听,却还是隐约听到一点,似
白茸以前听戴墨云提到过金阳宗。
当前修真界有三大宗门,一个是以剑修出名,
白茸还从未见过外宗来客,当下极为好奇。
听到门扉合上的声音,知他回屋了。她也差不多睡神了,少女从卧榻上爬了起来,神采奕奕地看向他,“那个金瑜是不是很厉害呀。我听墨云说,他天生神力,用的血刀足有半人长,被他伤到的伤口都会流血不止,难以愈合。”
沈长离淡淡道,“噱头而已。”
白茸极为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莫非以前你们比过”怪不得她听对面说什么这金瑜要找他复仇。
“比过。”
白茸忍不住追问,“什么时候”
少女桃花眼睁得圆溜溜,亮闪闪的。她实
“几年前的九州剑比上。”
白茸奇道,“可是,金瑜不是刀修吗刀修也可以参加剑比\
他眉眼未动,“他以前修剑,那次后改刀了。”
白茸嘴巴张得老大,所以这金瑜是因为那次被他打太惨,心灰意冷,以致于剑都不练,改成刀修了吗
不过想到沈长离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对什么人手下留情的,也压根不会
这种事情自己说起来其实蛮装的。只是他只是随口提起,显然浑不
见她醒了,还神抖擞的模样,他将那一碗药推到她面前,冷淡道,“既如此神,把今日的药喝了。”
又要喝那药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做的。
白茸摸索着拿起勺子,这几天她能看到微光了,于是药都是自己喝了。她还没那待遇能让他每日一勺勺亲手喂药。
终于喝完,白茸实
他冷眼旁观,“娇气。”
沈桓玉只会
或是因为这几日相处多了,也或许是因为心里怀着别的目的,白茸如今也不像是以前和他
她实
意识到自己
沈长离果然一言不
白茸如今无比庆幸自己眼睛看不到,她把自己脸埋
白茸已经连续数天没有露面了。
温濯去她屋子里找也找不到人,问了一圈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下山,不
直到他终于问到尘无念的时候,尘无念一拍脑门,“她居然还没回来吗”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温濯极为少见的有些焦虑。
尘无念结结巴巴说出了前几日白茸找他的事情,“我听她说,是要去小苍山看看,但是说一天之内就会回来,她还委托我做了一个离火珠,那个效果最多只能维持一天啊,莫非她现
那可真就凶多吉少了。
白茸找尘无念打听小苍山的事情,甚至要尘无念做了离火珠。小苍山上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就是葭月台,沈长离的住处,再联想到前几日槐魑之心的事情。温濯神情越
祝明决道,“或许绒绒是真的去找他了”
葭月台上住的那位道君脾气可不是那么好。况且,以白茸的修为,带着那个只能维持一天效果的离火珠,真的能成功爬到吗
“我要去找她。”温濯咳嗽了几声,面色越
祝明决说,“你去只会是送死。”
如今正是隆冬腊月的时候,小苍山日夜风雪呼啸,又赶上温濯寒疾
祝明决叹气,“我去找人,想办法打听一下,问她是否
祝明决比温濯理智,“我也担心绒绒。但是,你清醒一点,你这种时候非要去那里找绒绒,不过一起送命罢了。”
温濯搁
她怎么能那么傻。
就算真的爬上了小苍山,去了葭月台,找到了沈长离。那般宝物,真的能随意给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温濯出生后便缠绵病榻,见惯了人间丑恶,他温润常年带着笑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凉薄冷情的心。
他劝白茸,叫她不要去给他拿槐魑之心,是真心话。但是温濯心中确实也从未觉得,她真的会去。
他没想到,白茸真的会因为这样一个缥缈的希望,便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
温濯一时愁肠百结,担心,忧虑,心中却也有一点点无法抑制的卑鄙的喜悦。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自己竟也会
他转动轮椅,进入了房间,拿出了自己的那一只竹人偶。
温濯咬破了自己手指,不断将鲜血滴入,小小的竹人偶显得更为苍翠欲滴。
因为失血,他面色更为苍白,手指缓缓抚过那只人偶,“拜托,一定要帮我找到绒绒。”
这一天小睡后醒来,白茸惊喜地看向窗外夜景。
昏黑的天幕中,正落下一点点清寒的飞雪,她的眼睛竟然已经可以模糊视物了,虽然视力还没完全恢复之前的水平。
她从卧榻上坐起身来,终于得以四处打量自己这几日一直居住的地方。
屋子陈设极为简洁,轩窗旁摆着一张青玉案几,上面有简单的笔墨纸砚,旁侧是一个剑架。再旁,她视线顿了一下,是她这几日入睡的床榻,铜纹兽首香炉中正袅袅冒出一缕青烟,是迦南沉木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搜寻一个人的身影。
沈长离不
白茸下床,走去窗边,室内着地毯,不知道是何种原料织成,极为绵密柔软,怪不得,她赤着脚也不觉得冰凉。
从窗户往外一看,白茸陡然愣住了。
淡淡的飞雪之中,男人正从寒池中起身,随意披了一件白衣,乌黑的
白茸只看了一眼,似触了电,又像是偷吃了禁果,看到了不该看的场景,已垂眼飞快挪开了视线。
他推门而入时,一眼便看到了裹
她面前的案几上乱七八糟摆了许多细线,是她昨日问傀儡要的,她正认真趴
听到他的声音,白茸摸索着,仰脸看向他的方向,乖乖道,“我的剑穗掉了,我那剑非要我给它再做一根,我反正没事,先试着盲打一下,熟悉熟悉手感。”
她的新剑穗是戴墨云送与她的流云结,白茸很喜欢,挂了一段时间了,应是
袖里绯说没剑穗,会阻止它
但是,桌上已经摆放了好几个没做完的剑穗了,形状都很漂亮,有流云结,有环结,也有灯笼结,只是不能细看,不然便会
白茸其实很擅长手工,以前很多人夸过她,有一双巧手。只是眼下受限于视力,只能做到这样了。
沈长离没说什么,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案几上那几根没完工的剑穗,视线停
白茸解释,“多出的这些,到时候去送给朋友。”
她歪头问,“怎么了”
他移开视线,音色清冷,“丑。”
白茸,“喔。”倒是也确实丑。白茸记得,他是从不用剑穗的,便是用,也不可能看得上她现
他说完便走了。
白茸紧绷的肩方才松开,面颊陡然滚烫。
沈长离看来还不知道她眼睛的恢复速度,她已经可以视物了。
白茸决定暂时不告诉他,她眼睛看不到,他对她估计也会放低戒备,更方便她找寻槐魑之心。
晚上,白茸睡
沈桓玉是个极为有条理的人,她估摸着,应该有一间专门纳这些灵材的屋子。
白茸回了卧榻之上,忧愁着到底怎么办,因为身体虚弱,还
翌日,白茸洗漱完,去用早膳。
沈长离今日又不
她出了门,呼吸了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
新雪铺了一地,银光熠熠,不远处,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合欢树,树下有一口池子,
早听说葭月台上有寒池,寒池中有一块寒石。
想必,这便是了。
她走近了一些。走近了看,那块寒石色泽竟有些眼熟,她皱了下眉,这寒石上似缺了一块,正缺
白茸
她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和他脸上的表情,陡然畅快地笑了,笑得双目弯弯。
袖里绯传音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不融寒玉了,我就几百年前见过一次,极为珍贵,据说有许多神奇效用。”
白茸道,“是吗”她盯着看了会儿,觉得莫名熟悉,让她克制不住地联想到了某个物事。
簪子和玉佩她都带
这两件物品肯定是要还给他的,但是到底什么时候还,她还没想好。
不然,
白茸回了房间,将寒玉簪与夔龙玉佩都拿了出来。
夔龙玉佩是沈家给的定亲信物。也是现
至于簪子白茸紧抿着唇。那簪子,颜色质地和方才见到的寒玉几乎一模一样。眼下,簪子竟
袖里绯道,“我说怎么寒石正中缺了那么一大块。原是给你了,他也真舍得。”
他喋喋不休道,“之前有过那么一个传说,以寒玉为簪,可以白头偕老。”
这寒玉簪雕工也极为上乘,灵气极为充沛,是众多器修能抢破头的法宝。
袖里绯没讲,其实寒玉还有一个隐秘的传说,略有些诡谲,也无人考证过。据说寒玉有锁魂之效,可以禁锢灵魂。因此,即便
不管这男人现
白茸垂着眼,既如此珍贵,她便更没有把簪子留
是夜,月光正好。
沈长离回到葭月台时,白茸已经睡着了,睡得极熟,少女脸蛋包裹
灼霜道,“白姑娘身体养得越来越好了。”主人这段时间状态也显而易见不错。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再劝一下主人,将白姑娘留
沈长离没多看,推门而出,“下个朔月前,送她下山。”
灼霜忍不住说,“让白姑娘一直留
葭月台上,始终少了一点人气,白姑娘
它
沈长离淡淡道,“不需要。”他自己能扛。
龙骨逐渐入体,他受本能支配会越来越多,很难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再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把别人牵扯进来。
沈长离性子绝顶高傲且一意孤行,灼霜也无法再说什么。
看来,无论再有多少次,他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沈长离最近
白茸眼睛和身体都一天比一天好,她极为纠结,她联系不上沈长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要一想到想到温濯的身体,便难言的有些焦躁。
这天,她独自一人坐
只是室内极为干净,她走了一圈,没见到任何需要打扫的地方。
白茸觉得极为无聊,打算继续编织剑穗打
随即,它从储物空间里,扔出了一个竹人偶。
白茸捡起竹人偶抱
竟然是温濯的声音,白茸眉眼陡然舒展开,一下都亮堂了。
她刻意把竹人偶带
她欢快地道,“师兄,我
温濯竟然是沉默了很久,声音极为疲惫,“绒绒,你要吓死我了。”
温濯身体不好,白茸怕他有事,忙说,“师兄,不用替我担心,我现
这段时间,她觉得他性格也没那么坏。怎么说也救了她一命,今天和师兄联系上,或许也是个机缘,等沈长离今日回来了,她便试着提出来,和他交换,他要什么她都会力去弄到。
温濯不放心她,与她说了很多话,“你下次再也不要胡来了,随意跑去那样可怕的地方,我们都很担心你。这几日日
白茸想说,其实这儿除去太冷,也还行,不算很可怕。
这是葭月台上,少见的阳光明媚的一天。
男人修长的影子落
看她叽叽喳喳,清脆地和竹人偶说话,眉宇一扫往日阴霾。
白茸回头时,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竹人偶差点掉
她甚至都不知道,沈长离是什么时候出现
“绒绒你没事吧药没关系,你快回来。”温濯陡然听不到那边的声音了,极为焦急,“不用找了。我很后悔要明决告诉你那方子”
温濯的声音已被陡然掐断。
“你想要的便是这个”沈长离道。
放
莫非她这么多日,一直都是
这实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背脊,他竟从未真的信任过她,这样冷酷、无情的可怕男人。纵然她已经告诫了自己,他不是沈桓玉,却依旧难以抑制地受到了潜意识的影响。
他淡淡道,“你着实太迟钝。”
但凡聪明一点,是不是会趁着哪天夜半直接偷走呢。
反正她也不愿留下,能早弄到手一天是一天。只是那样,他便更不能确定,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了。
“需要魑槐之心,给人治病。”他的声音平缓冰凉,“你提早说便是了,为何要隐瞒”
白茸低声说,“因为知道,说实话,你不可能愿意将槐魑之心给于我,所以没有直说。”
那是自然,她倒是猜对了这件事。
白茸喉咙
“我可以与你交换,但凡我有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只要你愿将槐魑之心借给我。”
男人漂亮的琥珀色的眸子极深浓,重复了一遍,“什么都可以给我”
他冰冷的大手握住了她的下颌,冷酷薄红的唇与她只有一线之隔,低低道,“那你道侣知道,你每日
白茸陡然僵住了,冷静不
他的唇缓缓勾起,眸底却宛如冻湖,毫无笑意,“还是说,知道他也不介意”
“看来,他也没有那样爱你。”
不像他,他便会介意。倘是他的道侣,别的男人半根手指也不能碰。否则,他定会将那人挫骨扬灰。
“你说,你能付得起什么给我”
“倘不能让我满意”那柄霜色的剑已经听命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