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柏月拾起神木匕首, 十六枚神木钉。
他不仅要解蛊,还有将楚志多年行径公之于众,毁掉将楚族分家视为奴仆的丑恶制度。
楚志当年有八个兄弟姐妹,各个修为远胜与他, 却因没有他心狠手辣, 全部被毒蛊控制, 搬离南岭,成了如今八大分家,不仅他们八人有子蛊,后人们也无一逃脱, 只有不断给南岭楚家卖命, 给楚志卖命,才有一丝活路。
挖采灵矿上供,天涯海角寻天灵地宝上供,抵御外敌保护南岭, 最脏最累最危险的事都是分家来做,身
而这些丑陋之事, 除了宗家楚志一群人,各分家历任家主, 没有谁知晓。
所有分家子弟从小就被教育, 南岭楚家的血脉最为高贵,宗家是王, 他们要不惜一切守护, 诸如此类的思想根深蒂固, 偶尔有反抗者,都被楚志用毒蛊灭杀,维持着风平浪静。
楚柏月曾与其他分家子弟一样,修行着低级法术,唯一的愿望便是完成沉重的上供任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他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修行天赋极高,即便是低级法术,也能被他用的如高级法术般,谁都能瞧见他肉眼可见的天赋。
青山分家家主,亦是他的父亲,不忍楚柏月就这样一生被困
适逢楚志寿宴,青山家主便让楚柏月代表青山分家前往南岭,将楚柏月送到那些宗家人面前,他不知此行是福是祸,但唯有南岭,才能给楚柏月修行所需的资源。
楚柏月越有用,楚志越舍不得用毒蛊对付,他要留着这分家子弟,壮大南岭楚家。
彼时楚柏月并不知晓这些,留
楚柏月只能一边壮大南岭,一边寻解蛊之法。
十来年间,楚柏月尝试了无数方法
他试过,此法可行。
初阳升起,晨风将一池莲花吹得摇动。
楚柏月握着手中的神木,嗅到淡淡清香,唇角噙起轻笑。
终于要结束了。
楚柏月回身打算前往宗祠见邀他前去的楚族长,视线中,多了一个穿着锦袄的小身影,不知
楚柏月右手负到背后,将神木遮了起来,一笑“你怎么来了”
他侧过身,让出通向莲花池的路“来看闻古古的吗”
“不是,”闻秋时摇摇头,“来看你。”
楚柏月微微错愕,轻笑“我有什么需要看的。”
“我是来道歉的,”闻秋时摊摊手,皱起小眉头,“我那时以为你被家主之位迷了心智,未曾想过,或许你有苦衷。”
楚柏月一顿,唇边的笑淡去“谁告诉你的。”
“你别担心,还有,母蛊不
闻秋时目光落
不远处,顾末泽修长身形倚着亭柱,剥了颗葡萄喂到嘴里,静静观赏这幕。
楚柏月怎么选
杀了活蛊,活蛊死了,师叔可就死了。
不杀活蛊,待楚志控制活蛊对付他,对付他的亲人,他承担得起这结果么。
匕首神木钉落
“闻秋时,你
闻秋时看他脸色雪白,蹲
将匕首神木钉一一捡起,闻秋时抱
“来吧。”
楚柏月脸上再不见半点血色,垂着眼,却不看身前的闻秋时“我不要。”
他摇头“你走开,带上这些鬼东西走开,求你”
闻秋时
楚柏月垂
楚柏月拂袖,侧身离去,衣角一重,闻秋时抬手拽住,乌黑眼睛露出懵然。
怎么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你有了抉择,为何还犹豫不决,”闻秋时歪歪头,新扎的小丸子随之晃了晃,“放心吧,我很早就告诉你了,我不怕疼。”
楚柏月蜷起
闻秋时哑然。
倘若这灵身没了,他也活不了,倒是个严肃的问题。
但眼下情况,该如何抉择不是显而易见么,楚柏月留下这灵身,才是真正失了智。
“你知道,我会毁掉这灵身,”
楚柏月露出复杂神情,面对肯定点头的小身影,意味不明道“若是你那师侄,你也如此认为吗”
闻秋时像小鸡啄米点的小巴一顿,下意识摇摇头,随后长睫微抖,觉得不该这般笃定。
顾末泽不会为了旁人杀他吧,虽然、虽然只是灵身,但若以后,真有谁能让如顾末泽如此,他
闻秋时斜眸瞄了眼池亭。
哼。
他也不会任人宰割。
顾末泽倚着的身影微僵,察觉到眸光,茫然间,不自觉立直了身。
“我知道了,”
楚柏月抬手封了闻秋时痛觉,淡笑“多谢你主动送上门来。”
闻秋时鼓励地看着他,楚柏月拿起十六枚神木钉,神木匕首,手背冷白肌肤下,暴起青色的血管。
“有件事,从初次见面就想与你说了。”
闻秋时“嗯”
楚柏月一只手臂半环着他,刺入神木匕首的那刻,
看不到光亮的荒井里,少年好似一盏灯火闯了进来,比夜空皎月还明亮。
池边亭子里,顾末泽脸上不见方才惬意,眼神阴鸷,死死盯着楚柏月身影。
竟然、当真下手了
顾末泽眉间戾气呼之欲出,离楚柏月极近的若火匕颤动着,跃跃欲试。
顾末泽心里一半被愤怒掩盖,恨不得将楚柏月五马分尸,救下闻秋时,一半忍不住冷笑,无不快意地想,楚柏月最好牢牢记住这刻,往后见到师叔一次,便回忆一次,断了他那无妄念头。
闻秋时痛觉被封,被神木穿心也没什么感觉,意识弥留之际,看到楚柏月抽回手,五根修长如玉的手指颤抖着,抖得越
他听不到什么声音,试图张嘴安慰时,楚柏月身后的莲花池溅起十丈高的水花,一道漆黑的小身影冲了出来。
一声凄戾怒鸣穿破苍穹。
空中幻化出巨大的古鸦身影,睁着灯笼大的血红眼眸,不顾一切地朝楚柏月袭去。
闻秋时微微睁大眼睛。
脑袋像被石头狠狠砸了下,他来不及感觉疼痛,心脏先剧烈颤抖起来。
他知道了
知道为何古古会杀圣尊了
为了保护他,就像曾
古古是灵兽,即便再聪明,也只是还未长大的小古鸦。
他不理解什么是非对错,不明白哪种选择才是正确,他只是见有人朝他眼中弱小到必须保护的人举起圣剑,便愤怒地扑来杀掉举剑之人,才不管杀的是谁,杀了此人有何后果。
他也不明白,为何保护了那人后,那人看向他的眼神,那般陌生,好似他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大错。
他、他做错了么。
别不理他,他害怕
“阿啾”
天宗,浣花峰。
“今日也是烈阳,师父莫要出门莫要出门莫要出门”
盛泽灵揉揉额角,捏碎飞到窗边的纸团,景无涯聒噪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自从知晓他中了毒,不能见阳,即便被赶出了浣花峰,景无涯也整日操着心,学着之前不知是谁弄的千纸鹤,每日早晨雷打不动地叠东西施法飞到他窗前。
不过景无涯叠的东西,实
盛泽灵开始的时候顾念徒弟拳拳之心,虽然嫌弃,也蹙着眉头将像垃圾一样的废纸团拿回房间着。
后来时间长了,他便直接捏碎,让风吹到院子里,免得垃圾堆满房间。
盛泽灵
热雾从水杯中腾起,盛泽灵铺开竹简,执起一笔
他曾与大哥郁苍梧、后来的魔君夙夜一起探索过大陆各种秘辛,如今用竹简一一记下,可为后人解惑。
写满竹简已是晌午时候,盛泽灵放下笔。
算上今日,一周都是晴空万里,他已一周没出过房门了。
淡青色的丝缎遮着眼睛,盛泽灵侧过头,面向灌入午间热风的房门,踌躇片刻,起身朝门外走去。
体内的毒不能见阳,他许久没嗅到阳光的气息了。
立
盛泽灵心情愉悦,迈过门槛。
一道眸光悄无声息落
盛泽灵扶着门,试探性地往前迈步。
这木屋建了数十年,屋檐上的木头早已出现崩裂之势,一缕阳光穿过缝隙,不偏不倚落
盛泽灵探出的脚越过它,未能
晌午的风卷着热浪,吹得人袖袍翻飞。
盛泽灵立
一只劲瘦有力的手挡
接住了穿过裂缝的阳光。
一道修长身影立
半个时辰后,盛泽灵转身回房。
屋檐下的身影看着他合上门,再也瞧不见人后,拾起风吹到脚边的一片落叶,掷向裂木封住缝隙,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