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将那书带回去, 先丢给魏先生看。
老狐狸翻开书, 以某种奇怪的表情从头看到尾, 然后合上书沉思。
“如何”她好奇, “这书是不是真的还是这片九州跟筛子似的, 到处都是异乡人”
老狐狸看小狐狸一眼,“李昊少年时候, 家里请了好几个先生, 其实也算有才。不过,他稍长些便沉迷方术,寻仙问道, 被先生引着四处游走。长成后, 干脆自家养了几个术士炼丹, 很折腾许多年。”
居然是个修仙的实干家呀。
“他养的许多门客, 甚杂家都有,偶得一两本这样的书也正常。”
书当然正常, 不正常的是写这本书的人。
魏先生懂她的意思, 道,“许先生那处也有好些这般现时看起来异想天开之书,毕竟这九州有高复,有阮之,现又有一个你。那么,古人里偶有几个异乡人, 也不甚稀奇。”
如此说来, 李昊居然是一个追寻异乡人足迹之人了
有趣。
魏先生将书看完, 把楼上睡觉的许星拎了下来。
小伙子早撤了易容的装扮,穿着中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干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说好了只治马家太爷一个眩晕,结果搞那阵仗,我要是不拿出毕生绝学都要被弄死了,好伐”
他为了将许慎扮演得传神,不仅日日乔装,还得照着许慎的声音和动作练习;又因要上手操作那些器械,便跟着魏先生学了许多医理。幸好所学之术小时候也被许慎教导过,马太爷身体底子也还好,才算没出丑。可后来再去给马太爷看病,就需要一些真功夫了。他补课补得辛苦,日日睡不够四个时辰,脾气暴躁得很。
“人死了,就不用操心没法睡觉的问题。”魏先生和许星说话倒是直接得很。
许星撇嘴,“你这种才是生来就累,天天晚上都不睡觉的吧连做梦都想着坑人,是不是”
魏先生拎起书敲他的头,呵斥道,“少废话,多看书。”
许星有点委屈,但到底还是将书拿起来翻。他皱着眉看完,“哪儿来的天书”
“李昊送过来的。”顾皎笑道,“他说当日见了许慎先生的手段,十分佩服。他又想起年少时候有位故人,仿佛
许星不看顾皎,只看魏先生,“你怎么说”
“怎么说”魏先生道,“你的进度太慢了,需得加快,将我给你看的那些书全都看完。不然,李昊当真把人弄过来,跟你巧遇,再揭你面皮,如何处”
顾皎道,“先生准备见不再探探他的底”
魏先生冷笑一声,“有甚可探的他和高复私通,咱们将计就计用他;他见了咱们的手段,估摸会有些想法,也想将计就计探咱们的底;这岂不是真正好事我正愁没好法子让他去误导高复,这不就来了”
许星道,“我不想知道你们要算计谁,或者为祸天下什么的。总之,帮你们扮一下我家长辈已经是底线了,多的我不干。”
“干完这一票,回你龙口呆着去。”魏先生大约也嫌他不好管,“宽爷那处还要你盯着,别让人摸老家去了还不知道。夫人千辛万苦给郡守挣下来的家业”
许星被骂得晕头,看一眼顾皎。顾皎冲他一笑,他有些不好意思,抓着书跑上楼用功去。
李恒对魏先生的决定没意见,他只问了一句,“李昊为甚将饵丢给你”
即便李昊有再多的理由,说甚李恒不见他,许慎事忙,马太爷处不方便。可他就住
因此,李恒尤其介意。
魏先生见话题转了,随意找了个借口,回房间休息去。
起居室便只剩了小两口。
顾皎皱眉想了想,“难道是我好说话”
那也不是啊,相处几个月来,她当真没少怼李昊。李端高傲,不屑和她交谈,但也好几次被惹怒了。反而是李昊,明明不羁得很,偏没冲她
“好说话”自知晓李昊和高复勾连后,几人商量过如何对待他。贸然抓起来绝对打草惊蛇,放
世上的事只怕琢磨,不琢磨没事,越琢磨越有事。
李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不说话了,只看着她。小丫头虽然一向体弱,但因保养得好,日日蛋奶维持着,又经常散步骑马,已经很久没生病了。她纤细的骨架子开始显出一些活力的模样来,皮肤也
“怎不说了”顾皎笑嘻嘻,“我对他已经很客气了,好不”
他点头,伸手搂着她,自上楼休息去了。
小两口的卧室
顾皎喜欢这个和后世相类的套房,经常关了大门,换上轻便的中衣,自己打理衣柜和卫生间;她其实一直不习惯现
顾皎就听不得人说懒字,马上起劲地反驳,“懒怎么了懒让人聪明,让人脑子动起来,挖空心思去想怎么改善生活;懒才是推动这个社会
李恒见她一副振振有词,完全抛弃刚嫁给自己时候的狡猾,丝毫不掩饰地理直气壮,有些一言难。他挥挥手,“我不喝你计较。”
她却更来劲了,“你这种不计较的态度,其实也是不对的。当日我要修路,先生嫌我奢靡,偏不明着教训我。为甚他老思想,觉得女人
“有什么问题吗”李恒不觉得魏先生的看法有错。
“问题大了去了。我生下来就是个人,虽然器官和男性有所差别,但人的本质不变,是吧未成年的时候,爹监管我,还算是有个理由。但兄长和丈夫负责,是甚意思本质上还是没把我当人,乃是一个物件,附属于男人存
李恒闭口不答,另外开辟战场,“然女子本弱,若家中无男子扶持,如何
这问题,顾皎倒真有些不好回答。毕竟,这当真就是社会学的问题了,文化,经济,国力,风俗样样相关。
“如此说来,你活的那处也未完全解决这问题。”他见她答不出来,笑了。
他这话说得新鲜,顾皎由不得不去看他。他道,“若是已经完全解决的问题,你或者会不习惯,但一时间也无法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只告诉你,
顾皎一怔,再一想,却果然。
自然残酷,人若想活,必须要有比残酷更残酷的韧性才能战胜它。
李恒见她
顾皎的思绪被拉回来,马上道,“适当的清谈和思辨,能解决一些思想上的问题;但思想层面要落实,最终靠的还是实干。谈肯定是要谈的,但谈完之后,得立马实干,否则便是水中月一般虚幻。”
李恒只笑一笑,道,“既如此,咱们便
她拍手,“好事啊。”
他握住她的手,揉捏半晌,又道,“顺便给李昊下个帖子,就说许慎先生要来,请他一观。”
便是要安排许慎先生见李昊了。
“没问题。”顾皎两颊起了笑涡,“我马上让含烟去准备,趁着冬日无事,也给大家找些乐子。”
一个人的名字落入李恒的耳中,那人便无处不
李恒对李昊起了疑心,难免留意起来。这一留意,那李昊当真无处不
早起顾皎
什么是做戏,什么是带了真心的做戏,李恒还是能分得清楚的。特别是偶尔瞥见李昊看顾皎那眼神,那种强行
李恒将辜大叫来,问,“那李昊,可是失礼了”
对谁失礼,什么失礼的行为,通没说。可辜大有人盯着李昊,自然知晓他
可沉默,那便是有。
李恒的脸瞬间变色,握
杀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