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知头的黑暗中, 楚留香手中那一豆烛火仿佛夜海渔灯, 像是微弱的希望, 却又是无边的绝望。
他望着地面上的累累白骨,良久才道“这不是什么广场, 这是一座万人坑。我本还疑惑,如此浩大的工程,为何一丝风声也没漏出过”他生硬地顿了顿, 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郁怒, “因为知道这宝
沈眠本怔怔听着,此时忽地打了一个冷战“这里既然用来堆死人,会不会是死路我们是不是被困
楚留香冷笑道“说不定正是如此。你自以为将那位方教主玩弄于鼓掌中,焉知他不是逢场作戏,故意要你也葬身此处”
沈眠极受刺激, 立时厉声道“不可能他便是不
楚留香沉默片刻,道“你怎知道, 他一定需要这半部经书呢”
一阵刻骨的阴冷霎时将沈眠浸透了。
她如
楚留香叹气道“你会作戏,难道他便不会他幼年失怙, 饱尝人间冷暖,又有如此城府心机,能兵不血刃定下这样一条毒计,怎会是个真正的毛头小子”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何况,你可曾看过上半部经书你怎知这里放的经书就一定是那下半部”
沈眠呆住了。
楚留香并没忍心将话说得太残忍,道“这不过是一时猜测。兴许还是有路出去的,我们且往前走走看罢。”
三人便又默默地沿着尸骨向前走。
沈眠似是无法接受自己无往不利的一面竟会受挫,只失魂落魄地走
楚留香心中压抑,只兀自默默思索,全没留意方天至已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了。而这广场终究走到了头,沈眠借烛火急急张望,却见最末几层石阶之上,正是一面平滑如镜的大石壁,石壁上刀劈斧凿,雕刻出一朵硕大无朋的复瓣莲花。那莲花观之宽有数丈,高亦如此,宛若铺天盖地盛放,人若站
沈眠几步奔上石阶,顿步细细一找,忽扑
楚留香闻言向她手指指处一瞧,心中亦松了口气,道“看来我们或许不用死
沈眠云鬓蓬乱,容光焕
楚留香正要开口,方天至忽道“楚施主,不如让贫僧来罢。”
楚留香眉头微皱,道“你”
方天至微微笑了笑,平和道“贫僧既然耐揍,这件事交由贫僧来做岂不最为适宜你不必担忧什么。”
楚留香明白他言之有理,思忖片刻道“好。你多加小心,我就
那枚莲花玉佩没入了钥孔。
方天至心如止水,只轻振了振袖口,按住那与他等高的青石蕊盘向右一旋。
没有什么天摇地动的震荡,石壁深处好似轻轻一颤,门便这样轻盈地开了
那蕊盘缓缓旋转着,正是一道圆形活门
沈眠快活地大笑起来,头一个扑入门内如缎子般灿烂流淌的烛光中,娇声叫道“我就知道他没有骗我他怎会去骗自己的心上人”
她就这般明艳万方的笑着,自然而然地转头朝前一看
这扇门后,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中,有两个正深深垂头站着,但他们并没站
方天至认得这两个人,左边的麻衣麻裤,独臂佩剑,正是槐序;而右边的白裙展地,青纱遮面,则是青女他们如仆从、如姬妾般谦卑伏小,仿佛正惶恐地伺候着自己的主人。
而那张玉席上,则正坐着一个面带病气的白衫青年。
这青年衣襟雪白,如两片柔顺的云般垂落
沈眠娇声叫喊的余响犹
半晌,她才回过神般,如一滩泥似的软软跪倒
那青年未曾理会她。
他只是静静地审视着方天至。
方天至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却见这青年黑长羽睫微微一扇,熟悉眼瞳中忽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口吻和煦道“你终于来了,不枉我亲自
他的声音亦很年轻,仿佛正与方天至年龄相似,但言辞间的态度却俨然如一个长辈。
方天至道“你认得我”
那青年道“难道你已不认得我了”
方天至微微闭目,终于将前后关头都想通了,半晌才道“阿弥陀佛师叔,好久不见了。”
他话音一落,沈眠猛地抬头向他看了过去。而悄然站
那青年的目光从容落到楚留香身上,垂问道“你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不卑不亢道“久仰大名,方教主。”
那青年微微失笑,道“方教主也许几十年后,你可以这么称呼雪惊。但他也并不姓方,而是该随我的姓。敝人韩绮,你既然是天至的朋友,倒可以叫我一声韩伯父。”
楚留香蓦地呆住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青年不过及冠之龄,又瞧不出一丝易容的痕迹,怎么可能是雪惊的生父这世上又怎会有他辨认不出的易容术
难道他用了真正的人皮面具
韩绮仿佛能猜透楚留香的心思,娓娓道“我猜你
楚留香沉声道“不错。可这又绝不可能。这般巧的面具,近五十年来也不过只有两人能制出来,但他们早已死了。”
韩绮道“你说的不错。他们是已经死了。但我这一张面具,是二十几年前就命人做好的,当时万妙宫还未被你们大旗门烧成一片白地,千面人魔也还活的好好的。他还奇怪,为何我竟请他做一张与我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具”
他的话说着说着,语调竟也由清润转为低沉,俨然是一个中年人该有的声音了,“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年轻人若像你这般自信,或许会吃点小亏。但我很喜欢你,年轻若不气盛,如何能成英雄”
楚留香又怔住了。
他的师传向来不为世人所知,韩绮若真是雪惊的师叔,蜗居山寺十余年,为何甫一下山便能知道如此多的秘密
但韩绮没有再理会楚留香,而是目光一转,向方天至投去专注一瞥。
他道“知道我是你的父亲,你仿佛一点也不惊讶这很好,你一直都这么聪明,我只要稍微给你一些提点,你便能做的很好。”
方天至沉默了一瞬,道“我确实已想通了很多。当初你并没出事,而是自己离开寺里的。我曾各处追问旁人,是否见过一个你这般的和尚,可除了马脸张之外,却从没人见过。那时其实我就该想到,一别四年,或许你已不是个和尚了呢”
他的目光缓缓滑过韩绮肩后的漆黑长
韩绮亦沉默了一瞬。
再开口时,他却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我留
方天至道“是。”
韩绮缓缓道“这匣子是三微削的,当初装的就是你母亲留下的
方天至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听着。
韩绮也不
“好朋友”这三字,他说得从容温雅,不疾不徐,仿佛还含着淡淡的笑意。
方天至便问“蔺合意出海得来的三船金银财宝,是你送他的”
韩绮道“不错。我挑朋友,总是很有眼光的,他们总能派上我需要的用场。我这位好朋友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很快便从白玉京中得知了莲花宝
方天至淡淡道“你如愿了么”
韩绮微笑道“他们自然如我所愿,帮我铲除了白玉京的内患。这些叛徒来袭杀我,所为不过是莲花宝
他说着,侧首向青女笑道,“杭贞,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娶你么你这样的聪明人若睡
青女浑身微微一颤。
但她却不辩白一句,只低声温驯道“我明白了。”
楚留香听到关键处好奇难当,不由问道“那些人莫非是趁你战后力竭,又突然翻脸,逼你交出莲花宝
韩绮不轻不重地瞧了他一眼,却也并未介意他插嘴,叹息道“不错。他们抓了阿暮,向我逼问。但阿暮绝非寻常女子,趁众人不备忽然
楚留香点了点头,追问道“既然内患已除,韩伯父为何不回白玉京中修养”
韩绮笑道“我武功尚
方天至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费周章,设下骗局,却不直接动手报仇,只为了看这一出好戏”
韩绮笑容微微一,目光冷而专注地盯住方天至,徐徐道“天至,武功到了你我这般地步,捏死仇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但蚂蚁自知绝不是对手,死的时候反倒不会太过煎熬。所以我们正要看一群蚂蚁如何沾沾自喜地挣扎,自以为能将大象玩弄于鼓掌之中,待到他们欣喜若狂之时,再将他们轻轻捏死只有让蚂蚁感到真正的痛苦和绝望,这才称得上是报仇,你明不明白”
方天至闭目合十道“阿弥陀佛苦海无涯”
韩绮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很看不惯他的和尚做派,半晌忽地放柔声音道“你有一点其实说错了。我引你到海侯城来,并非只为了让你看看当年的真相。天至,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所拥有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你我父子阔别四年,我该补给你四样生辰贺礼。”
方天至无动于衷,淡淡道“一入空门,红尘皆忘,此处没有什么天至,只有一个和尚罢了。你既已还俗,便不再是我师叔了”他说罢这句,话音轻轻一顿,“施主好意心领。只是贺礼云云,不必再提了。”
韩绮哼了一声,道“你不打算认我”
方天至道“若是父子,何须相认若非父子,何来相认”
韩绮并没有
他一动不动地坐
方天至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非也,贫僧还有别的话要说。我归寺之时,师父已圆寂了”
他冷冷问“他是怎么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新啦
我太强了我日更三天我膨胀了
不过这章没结束,下章肯定副本结束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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