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那人就是他
十二点的铃声响过, 窗外人们跨年的喧嚣声达到顶点,又渐渐回落。夜晚又变成属于睡眠的时间。
新的一年开始了, 有些旧事需要放下,给心腾出位置, 装新的人与事。
楚千淼看出谷妙语的落寞。她什么也不说。她明白有时最好的安慰不是嘘寒问暖,而是故作不知。
她关掉电视,只对谷妙语问了声“睡吗”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谷妙语最后看一眼手机,而后站起身, 把它进口袋, 再也不看。
“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给陶大爷扫墓。”
第二天谷妙语很早就起了床。她有替换备用的衣服放
陶大爷
陶大爷
谷妙语笑着对他说您还能挺过五十个新年呢。
陶大爷听了摇头笑可饶了我吧, 我活得遭罪, 我挺过这一个新年都费了老大的劲。
那天陶大爷的神格外的好,他还拉着谷妙语的手聊起天“其实啊, 这两年我越来越觉得, 邵远那孩子更适合你。我那个独子啊, 身上有我年轻那会的劣根性。小妙语啊,以后跟邵远好好过日子,别吵架,你看你们一吵架他都不来看我了。”
谷妙语听到这里的时候,知道陶大爷是糊涂了。她赶紧让陶大爷好好休息。
她临走前陶大爷还对她说“明天你就别来看我了,我打算好好睡一觉。”
结果陶大爷那一觉,从此就睡不醒了。
陶大爷出殡那天,谷妙语很伤心。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经历身边人的生死。原来一个亲近的人从身边离开,并且以后再也不得机会相见,是那样的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从此所有思念和怀想都变得无根。
那是一种近乎绝望又不得不接受的悲伤,很绵延的悲伤。悲伤的份额不会一下子透支完毕,它附着
昨天没有接到那通等待的电话,谷妙语仿佛又体会了一次有人从身边永远别离的感觉,和那种从此附着
谷妙语带着一捧鲜花走到陶大爷墓地的时候,
她想也许是陶星宇比她更早地到了。
她把花放下,看着墓碑上的陶大爷的照片。老爷子定格
谷妙语看着照片笑了。
身后有脚步声,继而是说话声。
“妙语,你也来了。”
谷妙语回头,看到了陶星宇。
她笑着打招呼“陶老师,早。”随后不由一愣。
陶星宇既然刚刚到,那么之前的花又是谁送的
“难得你有心,每年都来看他。”陶星宇对谷妙语说。
他把花放
祭拜过陶大爷,谷妙语和陶星宇一起离开墓地。
出了墓园,陶星宇对谷妙语说“还没吃早饭吧我请你吃早饭怎么样。”
谷妙语想一想,点点头“还真有点饿。”
两个人到了粥店。陶星宇让谷妙语先坐着,他去点吃的。谷妙语坐
他还是那么绅士。也还是对每一个女人都那么绅士。
陶星宇端着一餐盘早餐回来了。
谷妙语帮他把碟碟盏盏端下来,摆到桌上。摆好一抬头,正撞上陶星宇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眼神。
她笑着问“是不是怀疑我起得太早脸都没洗”掰开一双筷子磨了磨,谷妙语把筷子递给陶星宇,“我还真洗脸了,就是没来得及护肤,脸皮看起来有点糙吧”
陶星宇一边接筷子一边笑着摇头“一点都不糙,妙语,你的气质和几年前大不一样了,可你的皮肤还是那么少女。”
谷妙语笑着把长
她早上没来得及绑头
旁边有人看她一眼后,又忍不住再看一眼。谷妙语被看得纳闷,问陶星宇“我是不是真的脸很糙”
陶星宇轻轻摇头一笑“是你太漂亮了。”
她真是美而不自知,从前青涩时不知道自己是鲜嫩可口,现
陶星宇心中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妙语,我们试试吧。”
谷妙语怔了一下,随后笑起来。
这是几年来她第好几次听到这句话了。
“陶老师,我觉得我们现
陶星宇也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我居然还是忍不住要再问你。”
谷妙语把话题引往工作的方向,避开私人间的敏感区“陶老师,最近工作室一切还顺利吧”
陶星宇微一皱眉“客套话是,一切都好。但实话实说,这两年我有点后悔被嘉乐远购了,做别人的子公司,受管束太多,财务也不自由。”
谷妙语笑着安慰他“虽然失去了点自由,但你的身价变高了呀,您可是嘉乐远排名前十的自然人股东。”
钱和自由,此消彼长,钱多了,自由自然就少了,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年董兰购陶星宇的工作室,给了一个很高的估值,以现金加股票的方式,把工作室纳为控股子公司。陶星宇不仅拥有大笔现金资产,还拥有了一小部分嘉乐远的股份。
陶星宇又是摇头一笑“我那点股份,说不上话的。再说嘉乐远又打算非公开
“没事,反正你也不是靠嘉乐远的股票吃饭的,你是靠真本事吃饭的。”谷妙语笑着说。
她顺着陶星宇的话想到楚千淼昨晚也说过,嘉乐远已经公告了打算非公开
“好像董兰打算用非公开
陶星宇听着她的话,感慨起来“妙语,你现
谷妙语连忙说“几年前说我是女孩子我还敢认,现
陶星宇看着她,几乎停下喝粥的动作。
“其实妙语,你改善了我对二流院校学生的认知,你比很多一流学校的毕业生都厉害得多。你的思维和判断,很敏锐地走
“你这么夸我,我更不敢当了。我只是时机抓得好,乘上了互联网的东风。”
陶星宇笑着点头“你把互联网装修搞得这么有声有色,很多公司都
谷妙语摇头“没什么好怕的,你知道任炎吗他是嘉乐远io上市时的签字保代,他后来跳槽到企业去时我也
她一只手臂抬到桌面上来,手肘拄着桌子,手背撑着脸颊,眼睛看上去是看着陶星宇,但其实透过陶星宇她看得更远。
“况且互联网这阵东风我乘得七七八八了,再局限于互联网这一个元素上,已经搞不出什么新名堂,我差不多也该换新的东风了。”
陶星宇无声地看着面前变得不可同日而语的女人。知性,美丽,聪慧,有魄力有远见。五年而已,她历练得像变了一个人。曾经她
“妙语,”陶星宇轻轻唤了一声谷妙语,“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你很快就会成为这个行业的先锋者。”
谷妙语十指交握抵
她笑着告诉陶星宇“这正是我的梦想。”
而为之努力去实现它,曾经是她和一个人的约定。
元旦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晚上下班前,周书奇把谷妙语堵
他告诉谷妙语,他是来还车的,她车屁股上那个大坑已经被完美整容,再也看不出任何凹陷过的痕迹。
还了车钥匙,他也不着急走,千拖万等想蹭谷妙语一顿晚饭。
谷妙语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么几年他像块滚刀肉一样,
“周书奇啊,你现
西装革履的周书奇一晃脑袋,表示“叫我奇弟,或者奇奇,别指名道姓喊我全名,太见外”
谷妙语向上一翻眼,放弃和他的沟通。他没救了。
看看表,她告诉周书奇“我等下有事,今晚就不请你吃饭了,以后补给你。”
边说她边找出镜子照了照自己,整理了一下头
周书奇以他妇女之友的特殊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你等下的要办的事不会是去相亲吧”
谷妙语怔了下。居然被他猜到了。随后她大方一点头“对。”
几年来父母一直催她找对象谈恋爱结婚,但她一直以忙创业忙工作为由,有意无意地麻痹着自己她要
现
她决定从认真相亲开始,踏出重新生活的第一步。
谷妙语趁着红灯,看了眼坐
“你跟着我去干什么呢”
“我是你干弟弟啊,我去帮你把关啊”
“万一人家以为你和我有什么异性关系呢”
“那说明他思想不健康,小心眼,正好及时踹了找个其他更靠谱的”
不管她以什么理由劝导他,他都能反过来以歪理邪说力证他不跟着一起去绝对不行,她到时一定会被牛鬼蛇神给骗了。
谷妙语最后不知道怎么就被周书奇给洗了脑,允许他坐
“行吧,你非要跟我一起去就一起去吧。到时万一咱俩都看上对方了,姐也先让给你,好吧”她
周书奇抛掉了他投行英的人设,扯着领带直叫“姐姐喂我直男好吗笔直笔直的直男了解一下”
到了相亲地点,谷妙语第一眼看到相亲对象时,腿就有点软。
是个面相清俊的男人,皮肤很白,瘦瘦高高,斯斯文文,是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的很偏嫩的一副长相。
虽然样貌不如那个人,可整体气质和那个人很有几分像。
谷妙语一坐下就站不起来了。
她和对方相谈甚欢。周书奇
周书奇跑到洗手间立刻打电话“大佬啊,我说你还绷着吗你再绷,人可就被拐跑了”
周书奇从洗手间回来不久,谷妙语接到了潘俊年打来的电话。
周书奇默默地拍拍胸口。这通电话终于把她和相亲对象的紧密交谈打断了。
潘俊年
谷妙语告诉潘俊年“那明天就你去吧。”
潘俊年赶紧说“妙语,明天还是你去吧,我天天跟一帮干工程的人
谷妙语想了下,快速做出决断“好,明天我去。你也和我一起去,要是问到工程施工的部分,你比我更专业。”
和潘俊年谈完公事挂断电话,谷妙语一边手机一边对相亲对象说抱歉。
相亲对象已经一反刚才的热情,脸上表情有点复杂。
谷妙语直觉一定是自己刚刚接电话的时候周书奇对他说了什么。
相亲对象很快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还有事,得先走。谷妙语有点恋恋不舍地,想和他约下次见面的时间。
画饼也是可以充饥的,望梅也能止止渴。
但周书奇拦住了她。
等相亲对象走后,谷妙语问周书奇“你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忽然就走了”
周书奇整整领带,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说“我也没故意说什么,就是告诉他,他长得有点像我同学,不过没我同学帅。他反应了一会,可能是觉得自己给人当成替身了吧,有点受伤,就走了。”
谷妙语一下愣
是啊,她是把别人当成替身了。
这怎么行这是
她遏止了想和相亲对象再见面的念头。
第二天,谷妙语带着潘俊年去见隽岩资本的主事人。隽岩资本的办公地点还没有装修,所以他们把这次会面的地点选
威斯汀豪华气派,宫殿一样庄严富丽,来到这的人首先要拜谒一下它的气势非凡。潘俊年进了这样的地方就有点怯场,谷妙语笑着宽慰他“你今天穿着西装的样子,非常帅,非常有派头。其实这种地方,最初来时,你是被它的气势压着,等来多了你就会
潘俊年挺直了腰板。他也告诉谷妙语“你今天这身套裙,格外棒,你的气势一定秒杀全场”
谷妙语笑了。
她和潘俊年进到会议室后,见到了几个熟人,都是同行业其他装饰公司的老板或者管事人。
不过这些人里,居然没有嘉乐远的。
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等隽岩资本的主事者现身。谷妙语听到有人
另一人说据说这人极度聪明,也极度严格,谁也别想糊弄他。
前一人又说所以这单工程,其实不好干。不过工程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达成后续的投资合作。
潘俊年坐
他捅了捅谷妙语的手臂,小声说“我有点紧张。”
谷妙语手掌放
会议室的两扇门忽然被从外面拉开。
所有人都向门口看过去。
有人从那大开的两扇门间走进来。
谷妙语手掌还横
她横
她整个人都呆掉了。
那一刹她飘去雾里,又如坠深渊,而她这么上天入地浮浮沉沉,也不过就
她看着从门口进来那人。他正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会议桌主位。
他额前刘海向后梳着,定出一个很帅气的型,让光洁的额头露出来。他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一身浅黑色西装,系着同色系的领带。他眼镜的金丝边和西装上衣里系得密密实实的白衬衫领口,勾勒出一副很禁欲的气质。他每一步都走得大气沉稳,他帅气得值得吸引所有注视。
这副打扮,她真是无比熟悉。他第一次出现
那是她从不去提,却从没有忘记的人。
他好像从来没有变,还是从前那人。
但他又确实地变了。
他已经从男孩蜕变成了男人。
他走到主位前,转过身,开了口。
低音炮一样的立体声,击穿几年的岁月时空,环绕着回响
“各位好,我是邵远。”
谷妙语觉得自己就快要聋了。
轰隆隆的心跳声是始作俑者,它们快震聋了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