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破开雾气驶过,速度不快却稳当,小心避开了大路上所有的障碍,一路平稳地前进着。
这一段公路邻山傍河,沿山势而建随河岸蜿蜒,沿途倒是比较荒凉没什么聚居点,也就见不到几个感染者,偶尔途经几个零零星星的建筑物时叶宜浅有认真考虑过是否停车去集点东西为了顺利抵达车站她们可算是轻装简行,导致现
但最终车子并没有停下,再三考虑的叶宜浅还是理性地放弃了。
放弃的理由之一,是因为同伴。
放弃的理由之二么认真开车的驾驶员抽空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邻座,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唯一的乘客的神状态。
车辆再上路后,林衣莫名就显得有点神不振,她此刻正无打采地半蜷着身子侧靠了座位和车门,双眼没啥焦距地看着挡风玻璃外的风景,始终一言不
这个状态保持了有一阵子了,一个不主动说话,另一个不擅长主动说话,于是驾驶室内鸦雀无声,时间一长想不觉得沉闷都不行。
最终是颇有责任心的驾驶员轻咳一声,决意打破这种令人感觉不太好的氛围。
“那个”虽然率先开口,但叶宜浅实
“嗯什么谢谢”从怔怔中回过神来般,林衣回了没啥焦距的目光看向驾驶座,虽然面带不解,神色却还似有些木然。
因为要专心开车,叶宜浅无法长时间移开视线,但还是抽空投去了感谢地一瞥。“就是之前抗生素的事。”她道“我知道你其实是不太赞成的吧,最后却还是给了,所以谢谢。”
“药是给别人的,学姐你为什么要道谢是代替那个战士道谢难不成你还认识他”林衣回答得不咸不淡,与其说是单纯的质疑,还不如说是有点夹枪带棒的奚落。
但无论哪怕是夹枪带棒,也是落
“我不认识他,武警都不是当地人,一般情况也不能与当地百姓私下接触。”
仿佛完全没听出言外之意般,叶宜浅只是认真而耐心的解释着“但即使是不认识,他确实是牺牲生命为我们开了道。我不习惯这样亏欠别人,心里其实很不安想做点什么,这时候你愿意给药,也是帮了我,所以”
“学姐你觉得亏欠了对方的”林衣倏地抢过话,声音比之前还硬邦邦些。这一句后她顿了顿,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太对,想要冷静般将副驾驶座一侧的车窗打开了条缝,放小风进来呼呼吹了一会儿脸,才又放缓语气开了口。
“学姐你不用觉得亏欠了那些武警什么。归根结底,当时不行动车队都得被堵死,他或是为了保护战友,或是因为军人天职,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绝非为了你和我回首这整件事,警方利用居民制造动静当诱饵,居民依附警方摆脱困境去突围,说好听点是互利互惠,说难听点是相互利用,是我们胆大心细才坚持到了最后,那些死
即使放缓了语气,林衣这番话其实还是冷硬的,甚至带了点捅心窝子的尖锐。
她自己应该也知道,所以说完没去看叶宜浅的脸色,又凑到那车窗缝隙边去吹冷风,直到半晌吹得双颊都有些透凉了还听不到回答,才状似不耐烦地追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只是
出人意料的是,短暂沉默后的叶宜浅认可了林衣的话,她没有丝毫争辩的意思,而是顺着这逻辑继续道“但即使如此,我们到底还是从别人的牺牲中得到好处了吧所以我还是会觉得有所亏欠,并且钦佩和感谢那样的人。”
她的语言依旧是那般诚恳,不为赌气也不为辩驳,而是确确实实地讲出了自己的感受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林衣没再立即反驳回去,这次换她沉默了小片刻,然后忽地笑了一声。
“学姐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也同意,我其实也很钦佩和感谢那种牺牲小我成全大局的人,尤其是被成全的大局里还有我自己。”她笑得懒洋洋,转瞬又褪去了奚落和冷硬,回到先前那种提不起劲头的样子“不过感谢归感谢,我自己,绝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无论用多么美丽的辞藻去修饰,用多么凛然的大义去歌颂,无论有多少感恩戴德多少感激涕零,死了就是死了就是死了就是死了。明天太阳依旧升起,而世间已经没有了你,被你拯救的人延续他们的爱恨继续他们的人生,而你的人生你的爱恨再无以为继
林衣恹恹地闭上了眼,她突然很想就这么冲动地冲着对方吼上一通,但同时又疲乏到不愿意对任何人开口。
因为不会有人真正理解,对于所有活着的人而言,死亡只局限于一种想象,有人觉得恐惧,有人觉得解脱,有人觉得那是一场安眠,有人觉得只要一咬牙一闭眼就过去了无论哪一种,其实都是想象,死亡是无法分享的,死亡是无法尝试的,那一瞬真正的滋味,你无法倾诉,而别人活着的人,也永远无法理解。
谁知道那个死于火海的战士
所以,活着,是多么的美妙,又是多么的基本,作为生物的一切权利都筑于这个基础之上。
然而这份感悟,林衣只能一个人反复品味,她永永远远,也无法与第二人分享。
见同伴拉起帽子面带倦容地阖上双眼,叶宜浅就没有再继续试图说什么。她是记得这个人貌似有
风没了,话止了,驾驶室内重新变得暖和而安静,却不复之前的沉闷,因为有人已经入睡。
认真开车的驾驶员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瞥一眼邻座,然后又缓降了几分车速。
反正只要
秉持这一想法,车速一直被控制
“这条河堤还挺长啊”睡了一场好觉的林衣态度正常了不少,此时观望得一脸专注“说起来,学姐你应该比较熟悉对岸环境吧,难道不知道哪一段河堤比较靠近自己家那样咱们找起来也有个大致的范畴啊。”
“我确实知道哪一段河堤更靠近自己家,不过还是觉得这样比较保险。毕竟,最方便的地段不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段,健哥孙医生他们很可能会沿着河堤移动以避开风险,这样检查过去,总比开回头车好。”
叶宜浅一边回答一边专心打着方向盘,比起之前比较荒凉的路段,这里附近有不少农田和农家,于是公路上晃荡的感染者也相对多了起来,好
对此林衣也没提出质疑,对方的考虑是合理的,那帮人总归是
鉴于这两天和叶宜浅独处时越来越多的奇怪情绪,哪怕是从私心考虑,林衣倒也希望能和这帮人顺利汇合。
就这般各怀心思下,老卡车不紧不慢地沿着河岸道路缓缓开着,不远处河水汩汩农田油绿,若不是时不时嚎一声的感染者,倒有几分郊外兜风的悠闲感。
“找到了”十来分钟后,终于,林衣放下望远镜蓦地往斜前方一指,毫不犹豫道“那边,约百米外的河滩上看到了吗”
几乎是手指伸出话音未落的同时,叶宜浅一脚油门骤然提速,猛地与一直蹒跚尾缀车后的感染者拉开了距离,却又很快踩下刹车,
叶宜浅动作如此迅速甚至着急是有原因的,林衣说的是河滩,她看见的也是河滩,所谓河滩指得是清坊河的河心滩河流中心因为沉积物堆积而形成的一块不算很大的滩涂。这种连岛也称不上的地方
而原本该
果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吗叶宜浅半点不耽搁地往河边奔去,公路这边地势高不需要河堤,往河岸去反而是一路下坡,河边和路边各种了一排树木以作为隔离线一般的存
幸运的是,至少这边的河岸附近暂时没什么威胁,当三两下清理掉仅有的一个疯子后,河心滩那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
“等一下”才踏出第一步,尾随而来的林衣就从后捉住了叶宜浅的手,她的眼中透着狐疑,甚至有几分不敢相信“你打算就准备这样莽莽撞撞下河去接他们河水这么急,连那些感染者都站不住,而且能淌水过来师兄他们早就过来了,还用得着你去接”
“不是莽撞,这水看着急,其实水底下有深有浅,浅的地方是冲不走人的。”叶宜浅回头,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你看,健哥他们应该就是利用这一点才逃到了河中心的,而感染者因为不懂所以多数到不了。不过靠这边的水流更急,所以健哥他们安全后不敢再轻易冒险,而我手里有这个”说着她晃了晃那丛粗树枝,示意道“可以用它一点点探着河底摸过去,所以基本问题不大,我从小
“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涉水总比一个人稳当,最好再找根绳索连着以策万全。”
林衣说着作势就要卸下身后背包翻找,然而这次,却是对方反过来拦住了她的手。
“我着急,不是因为他们那边,而是因为我们这边你瞧,公路上的感染者虽然没镇上多,但全聚集
即使有些急切,叶宜浅的声音还是镇定而具有说服力,她甚至从容地一边说一边脱下了随身外套递到林衣手上,拜托她帮自己带着免得过河时弄湿了。
而某个平时就把你吩咐我照做挂
那么现
不远处,那人已
瞧起来确实应该没问题林衣暗忖,再看了看手中那件属于对方的衣服,就按捺下莫名而生的迟疑,转身向卡车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80章了嗯掰着手指忐忑不安的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