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私人博物馆已经闭馆,工作人员忙碌着,清点古物。这批展览品会分三部分,其一捐赠给当地政府,其二留
清点的同时,私人博物馆也会无偿向当地高校学生、中小学生开放一周。尾这周,能出入博物馆的,仅有工作人员和受到邀请的学生。
昭昭从庐山归来,忙了几日工作,被沈策告知,今夜展品就会撤走,装箱。
她踩着最后一天,去了博物馆。沈策有个会议无法抽身,她
解说组长认识她,一看“老板娘”来了,对她微笑招手。昭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展馆内的学生们,让他们不必管自己,去招待正客。
沈策完全没有老板架子,昭昭则是个喜欢
解说组长不多做打扰,放任她独自逛。
一个展区里,刚离开十几个学生,剩了昭昭自己。
她站
“这是祭祀用的玉琮,上有白虎兽面,出自良渚文化遗址。”
良渚古城,很好听的名字。
“良渚古城遗址
她对江南的城市有极大好感,留心细听着。
“虎而白色,缟身如雪,啸则风兴。
下一批学生们列队进入展区,昭昭为孩子们让了最佳观赏位,离开展柜。
一小时后,沈策
休息区是全落地玻璃墙装修,她吹着空调,
他绕过几个圆桌,两手撑到她两侧,笑着问“为什么不去办公室找我”
“我刚出来十分钟,”她晃晃手里的饮料杯,“上去还要被你那些部下围观,很麻烦。”
此处爆满,他无凳可坐,手臂搭着木台子,站
“许多没听说过的佛像。原来朝代不同,供奉的像都不同。”
他对展馆内的东西了如指掌“这里展出的诞生释迦摩尼像,还有半结痂思维像,都不是寺里能见的了。全是
“还有虎面文物。”
“这里的文物属于江水流域,黄河流域的殷商青铜器上也有,”他说,“这个图腾象征军队和兵家之威,不止祭祀用,军旗、兵符上常能见到。”
捐赠完成后,沈家祭祖就此圆满结束。
临别之夜,惯例,沈公让人打扫好庭院,供小辈们相聚。
庭院里的灯笼被挂上,池塘水面浮着灯,照亮满院。十年前聚
“明天要散场了,”她轻声说,看院子里玩走马灯的几岁孩子,还有
“他们也许有变化,我们”他说,“照旧如此。”
沈家恒坐到石桌旁的石凳上,指沈策“澳门来的人,既然想从台州带走最漂亮的一个姑娘,至少要能服众。”
沈家明摇头一叹,不掺和热闹,唤人多添几盆夜来香驱蚊。
沈家恒一拉昭昭的手腕,拽到身边“赢了,我们再不计较你让昭昭吃的苦。”
“输了呢”有人问。
“输了”沈家恒思考,“输了就”
“不会输,”他截断沈家恒的话,“我从没输过。”
一句激起众人斗志。年纪长的起哄,年纪小的凑热闹,围聚
沈家恒让人拿来筹码,分给桌旁四位,沈策坐庄,一对三。
他对昭昭伸手,昭昭心领神会,把属于自己的一颗骰子递给他,加上沈策自己的,凑做一对,扔进骰盅内。他两手握骰盅,上下摇动,清脆撞击声有着一种魔力,让众人安静下来的魔力半小时后,筹码九成都到了沈策面前。
“要不要帮我摇一次”沈策看向昭昭。
沈策让她坐
话音未落,筹码数推到石桌当中,这是孤注一掷了。
昭昭被他点燃了好胜心,深吸口气,握紧骰盅,上下摇动。她正要开,沈策单手按住骰盅“我再加个筹码。”
片刻安静。
他道“这局赢了,我们结婚。”
她两手围拢骰盅,院子里的人们,树的影,灯的影,都被点燃了。黑色的影烧成了满院子的火
他们说着什么,她听不到。耳朵捕捉到的都是不可能有人留意的、细微的声响骰子因为骰盅倾斜,撞上盅壁;夜来香花盆被放到走廊地板上;打火机的火石撞击;跑马灯内的转轴的摩擦声
月光滚烫灼热,烧着她的背。
如果先前表哥们对沈策还有不满和挑剔,
沈策以目示意,让她开骰盅。
她
“等等”沈家恒想查骰子。
众人眼前一晃,骰子被昭昭抢走,她握着两粒骰子,带着细微鼻音说“愿赌服输。”
“不是我们愿赌服输,”沈家明笑着问昭昭,“是昭昭你,今晚真要愿赌服输吗”
她握着骰子,没言语。
沈家明是
她抿抿唇,忽然起身“好晚了,都早点休息吧,好多凌晨要动身赶飞机的,还不去睡”她手指用力,握紧他的手腕,“我们回家。”
沈家明莞尔“懂了,哥哥去办。”
两个表兄妹交换目光,她感谢表哥的不揭穿,表哥则告诉她你看上的这个男人,道行深得很,日后若吃亏,记得回来哭。左右有一群哥哥做后盾。
沈策没拿任何筹码,赢了一晚,数还了回去。
院外的人,尚不知方才的热闹。
他们从青瓦下的长廊走到前厅,第一进来拜访的客人们,三两聚着闲谈,有人认出她和沈策,招呼攀谈都来不及。她急匆匆走,到第一进外的小竹林,转身,把掌心摊开。
躺
他低头笑,她小声控诉“你这人惯使诈,过去都没
两人对视,她从他眼里看到竹叶交错,月影婆娑。
“结婚的日子,要好好选,”他敛去笑,“两家长辈看重这些,太过草率,怕他们不高兴。”
她颔首,等他的下文。怎么选,如何选,找风水先生
“不如这样,”他略作沉思,“你回去掷这骰子,什么时候掷到双六,我们就结婚。如此最稳妥。”
她一怔,这不是等于“随时时刻”吗
等她回过味儿,沈策早笑出声,搂住了她。
当晚,厨房间灯火通明。沈策立
婆婆笑着
他摇头“猪油炼得不好,味道不对。”
蒸豚最后一步,要
婆婆轻推他到一旁,打开储
一老一少,忙活半晌,完成蒸豚。
沈策于餐桌旁试吃,婆婆把灯关了大半,留了两盏壁灯。婆婆话不多,和他面对面坐着,陪他、看他吃。蒸饭和肉的热量透过陶瓷碗,烫着他的掌心和指腹。像幼时,他半夜饿,婆婆常给他煮宵夜,陪他吃到一口不剩。
“要结婚了”婆婆轻声问。
“嗯。”他慢慢吃着,点头。
“你从小就这样,太高兴了就不爱说话,反复做一件事,”婆婆笑着问,“今天也是”
他惯于压制本性,戒掉情绪,谨慎行事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压了太久,早忘了如何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