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体舒泰。
这是程素素见到张皇后之后的第一感觉,
并且完全理解了不想回家的丈夫的心情。比起家里婆婆奶奶七大姑八大姨,
她也宁愿跟外面的事情死磕,
至少有成就感。搁后院儿里,
就算斗赢了,
也没啥好满足的。
与张皇后说话就不一样了,
张皇后的题目很大,
是“担心他不像个太子”。这可合了程素素的胃口了,极有耐性地听张皇后先倾诉完。
张皇后这个人,给程素素的感觉甚至比张起更可靠一些。如今这个可靠的人也遇到了一个难题儿子的前程。
作为皇帝的原配正宫,
张皇后是皇后里难得一路顺风的人。做太子妃的时候,完全不用担心丈夫会被废掉,做皇后的时候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母系是勋贵世家,
家里也很难得没有出败家子,
顶多有几个堂兄弟算平庸,但自己的亲弟弟是争气的。祖母还是硕果仅存的大长公主,
面子极大。
国家近来虽然遇到些麻烦,
要说亡国之忧,
那也是没有的。
与皇帝之间也是十几年的情份,
激情不多,
相濡以沫的亲情日渐深厚。唯一有点小缺憾的就是子嗣太少,
不得不让丈夫添几个后宫,这也是
后宫夭折的孩子也不少,
考虑到丈夫连个兄弟都没有的危险情况,张皇后很明智地认为丈夫应该再多几个儿子。
否则,一旦自己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皇后要担心的事情,实
当然,
贸然代谢麟答应下来,也是不妥的,程素素试探着问“圣上是个什么意思呢”
张皇后叹道“就是不知道他的意思。”说来也怪,夫妻一场快二十年了,一般皇帝的心意她都能明白,只有这一件,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一件,她总是想不明白。
程素素道“兹事体大,一时不敢妄度。不过圣上不是多疑的人,娘娘大可不必过于焦虑。”
张皇后很直白地问“学士怎么看”
程素素道“他
张皇后慢慢地说“关心则乱,我的心有些不平静,看事难免偏颇。代我问一问他,我该怎么做,他的学生又该做什么。”
程素素想了一想,也慢慢地道“我的一点浅见,不要去像什么,将该做的事情做好。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张皇后郑重地点点头“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程素素从宫里回家,谢麟还没有回来。
鸿胪寺的实权并不算大,谢麟也只是将它看做一个跳板。鸿胪寺与外交沾边,对魏国的策略,也能插得上言。再有些成绩,无论是转枢府还是六部,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这份工作他就做得格外用心,投入了不少的力。
打鸿胪寺出来,迎面又遇到了张起邀他去喝酒“我派人去你家说一声,如何”
谢麟道“行。”
话一落地,人就被张起拉到他的车上去了。
两人
张起道“那你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儿”
“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张起苦笑道“我是真不明白圣上
谢麟道“你们这些明人,一件事总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看起来周到,做事都不留把柄,也不肯得罪人。实则不如那实诚人,就事论事,错了也不介意,别人也不至于就记恨了他。”
张起道“我想道灵了。”要是程犀
谢麟道“政事堂怎么讲别跟我说是忙着赈灾剿匪防犯魏国叩边啊这些事情就让他们焦头烂额不去考虑国本,趁早回家抱孩子去。”
张起长出一口气道“没有,但是都说,兹事体大,他们当然会秉公守法。听起来不错是吧接着就把我训了一顿说我不该这么热心去钻营这件事情我aa”
那就是到最后也没能从老狐狸们的嘴里掏出一句实话了谢麟暗笑,清清嗓子,正色道“他们说的是。”
张起投给谢麟一个鄙视的眼神“装,接着装”
谢麟道“这么猜着有什么用今上英明不亚于先帝,先帝
张起道“那就没退路了呀。”
“终于说出目的了,行,我也想与圣上好好聊一聊。”
张起一拍他肩膀“好兄弟”
到了地方,却是一间书寓,张起挤眉弄眼地“感觉如何”
谢麟慢悠悠地道“我要告诉娘子,你带我来这里。”
张起脸上一绿,听谢麟又说出了后半句“挺想看你挨打的。”
张起强撑着说“你们真是伉俪情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听个曲儿”
“听啊。”
张起放下心来“我就说嘛,你也不能够这么出卖我。湘君,拣你拿手的”
谢麟与他上首对坐,张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谢麟忽然问道“今儿你带我玩什么,明儿我都教给你外甥,你自己看着办。”
张起的脸真的绿了,绿油油的,不带改色的“芳臣、芳臣,祖宗可不敢开这种玩笑。”
谢麟笑吟吟地“呐,现
张起大笑“哎,你是正派人哈”别当我没见过正人君子啊骗别人得了,可别跟我弄这个。
谢麟道“我能否得到欢愉还不定,她一定是不开心的,我们俩加到一块儿,得的太少,失的太多,不划算。呐,我说实话了吧”
张起敛容,看谢麟的样子仿佛谢麟突然多长了一只眼睛“啧啧,你这账算的,佩服。”
谢麟也不分辩“听曲儿。”
“还听”
“听曲又不犯法。”
老老实实听了一回曲子,回来路上,张起道“我想过了,还是得你去问。正派不正派的另说,那一位天纵英明,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跟他聊得起来的。”
谢麟道“知道了。”
回到家里,两人将事情互相一讲。程素素似笑非笑地道“是一件事儿啊。嗯”
谢麟清清嗓子“啊,是啊,没想到娘娘是这般想法。倒是想得长远哈。”
谁也不会凭空咒哪个人死,但是当身上系着许多人期望的时候,寿命就不单纯是寿命了。谢麟突然灵光一闪“圣上会不会也想让儿子再长大一些再册封呢”保险一些,省得前头册了太子后头死了,晦气不说,也动摇人心。
程素素道“恐怕不止是一个理由,娘娘还担心儿子不像储君呢”
“那孩子”谢麟沉吟道,“要是只听亲爹的就好了,娘娘毕竟有顾虑,教得保守了。越这样,越不像。再见到娘娘,提醒一声儿,可别乱教。圣上英明,用不着正室娘子像姨娘似的去奉承,那样反而入不了他的眼。”
“怎么那孩子是有什么缺陷么”
“还谈不上,就是太拘谨了。小孩子端着架子,心里却很记得有人教他要礼贤下士,不真。糊弄隔得远的人够了,近臣重臣,哪一个是会被花架子唬住的娘娘又很怕他骄横,又很珍惜他的身份,教的人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关孩子什么事”
“能掰回来吗”
“不太难。”谢麟给了个保守的答案。
“那就好。”
且不说过几日,张皇后又召程素素进宫去交流意见,这一回的意见里,还有一个交换的条件,让谢业来跟着皇子一道书。
谢麟也履行了对张起的承诺,与皇帝认真的谈了一回。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谢麟单刀直入“陛下,臣已将殿下的功课梳理了一回。接下来要怎么教,还要先请教陛下,对殿下是个什么章程。是要很快立为东宫呢,还是有别的打算,这两样,教法是不一样的。将藩王教成了储君,是要出大乱子的,将储君教成藩王,也非国之幸事。”
皇帝笑道“听说张起
“嗯,曲儿也就那样了,没我自己弹得好听。他么,好比知道要吃饭了,但是吃什么,忍不住就会琢磨。陛下要给臣一个实话,臣才好定接下来怎么教。”
“愿闻其详。”
“这就像弹曲子,得先定个调子。如果调子不定,再高超的技艺结果也只能是荒腔走板。陛下要儿子们去考个状元吗”
“当然不是。”
“这就是定调了。您给殿下们,定的什么调子呢臣只知道,不要教成书生,别的条件呢”
皇帝缓缓地道“我怕他年纪小,受不住这样的重量。他的哥哥”生出来不久,皇帝就很开心地说,这是以后的天子呀,然后娃就挂了。再有,皇帝头脑很清醒,如果中宫生的孩子资质不够,也不必非得为了礼法就将国家交给他这四处漏风的情况,差点资质的孩子处理不了那是要亡国的后一条只是他的担心,说出来立时要惹祸,皇帝便只说了担忧。
谢麟道“焉知定下来之后就没有祖宗庇佑了呢”
皇帝仍不能决断,就像谢麟说的那样,这个孩子看起来是礼貌周到的,但是因为太模范了,反而有点虚,让他下不了决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夜里,皇帝梦到了五个穿着冕服的人
李丞相诧异地道“臣以为,东宫的人选已经定了。难道陛下还有别的想法不成”
皇帝默,半晌方道“那就定下来吧。”
册立太子是一件大事,政事堂、枢密院、礼部、鸿胪寺、钦天监、京兆府等等等等都忙碌了起来。谢麟的鸿胪寺要负责其中一部分的礼仪、筵席,比平常更忙一些。这一次魏国也要派使者前来,如何“招待好”魏国使者,需要有一个预案。
中宫一系喜极而泣,虽然按照礼法这是应该的,但是皇帝一直没有露出这方面的意思来,也不能不让人揪心。现
张皇后知道谢麟与李丞相对皇帝的回答之后,认真给两人封了厚厚的谢礼。二人都很正经地回答她“臣是为国家,非为中宫。”看起来谦逊极了。
然而私下里也都有一丝得意这才算是真正与东宫有直接联系的开始。
唯一一个愁眉紧锁的人是石先生,犹豫了三天,石先生独自找到了谢麟“东翁,东翁是东宫老师,于今又有功于东宫,还望东翁谦逊。凡事多想想当年古太师。他可是一位活太师。”最后还不是死得透透的了
谢麟开心劲儿登时去了八分“先生提醒得即时。”他确实看这个小太子有那么一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养成心思。也就是石先生这种经历过家变的,能够第一时间警醒过来。
有了这个提醒,谢麟越
惊奇还没有完,太子册封大典程犀也得到了回京参加的待遇。一整套的礼仪走下来,皇帝很自然的让程犀
离京前,皇帝接见程犀,程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趁着跟魏国的短暂和平时期,赶紧把内政拾一下,再不拾,恐怕要支撑不下跟魏国的持久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