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穿好睡衣,氤氲的水气里,红着一张脸,酒的缘故。
她手撑
她对着镜子,无声地朝自己说了句什么。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刚才自己脑子一热,都说了些什么
言晏毫不怀疑自己,卫生间里有个后门可以离了这里,她抬腿就走,太丢人了。
这算怎么回事嘛,她这算以色侍人以身相许
她承认外面的人今天赶赴过来,让她昏头了。
言晏
睡着了,大家都阿弥陀佛。
言晏简单地拍了点水乳,轻手轻脚地旋门锁走了出来,她脚上没穿鞋,远远看一眼床上的人,单腿屈膝地平躺着,被子拽了一角敷衍地盖着半身,像是不喜室内的光,一只手拳着搁
言晏出个一两天的短差回来都累得不行,更遑论他这一动身就是十来天不归的行程,他先前说累自然也是真心的牢骚话,言晏心里双手合十,睡吧,睡吧。
她蹑手蹑脚正准备往外间去,不期然,床上的人,哑哑出声,“洗完了”
言晏惊得一颗心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尴尬得很。
周是安总是有那种本事,一瞬不瞬地瞧对方,偏偏叫人挑不出他唐突的不是。大概他那张脸太唬人了吧,浴
男人是不是天生比女人少了几分羞耻心,为什么他朝言晏裸着上身,他竟无半点不适意。
言晏瞥几眼某人的胸膛,脖子更是又僵了几分。
怎一个尬字了得。
二人就这么干望着,周某人始终没再不出声,倒是言晏清清嗓子,“那个,你困的话,就先睡会儿吧。”
“合着你又耍我一次”某人眯眼,声音听不出多大的不悦。
“不是”言晏
想说,我不是怕你累着嘛
周是安没等她话说完,“我已经有点虫上脑,听不得半句废话。”他眯眼瞧她,再认真不过的面色说着放肆轻佻的话。
言晏被他噎得大气不敢喘。
周是安下床往言晏跟前走的时候,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总觉得周身有道无形的网,渐渐围剿了她。她有点想跳脚,于是周是安伸手来拽她的时候,她语言不受控制地朝他控诉起来,“没人像你这样的,,我不欠你的好嘛,你黑着一张脸算什么”
心上奔腾的潮水豁开了一个口子,禁不住千军万马的抵足不前,看着她那张脸再听她那小孩脾气的话,周是安很清楚地听见心上的那道禁闸溃了军,言晏再朝他软语地埋怨跳脚什么,就像有谁
潮水泛了滥,火也纵了性,水火都无情得很,一向吃斋念佛的周是安自然被裹携烧腾地无影无踪。
“言晏,你这样很不好,话说了哪有回去的道理,我已然被你说动了,这戒想守也守不住了。”周是安揽抱她到床上,一双腾腾杀气的眼盯着她,言晏饮酒的缘故,脸上本有浅浅的红,此刻却被周是安吓住了,骇白着一张脸。
头
言晏羞愤地嗅着他气息里的酒味,成心气他,“反正和你想得不一样的东西。”
呵,周是安嗤笑一声,“你自然不是东西,你是我日夜放
言晏无声地啐他。
周是安再俯凑到她耳际,“不信我也有点不信,从你头一回跑到我梦里的时候,我就苦恼得很,这是怎么说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我自己都想骂自己,混账”
言晏哑然,问他是什么时候,哪一回
“第二次去你家,一伙人喝酒吃蟹的那回”周是安说,下楼的言小姐
言晏抿嘴朝他笑,“那天姨妈来访,有点痛经,小舅那么晚
还带一群男人回来,吵吵闹闹得烦得很。”
“忒没礼貌了,站
言晏吃痛有余,闷闷地望他。
周是安就由着她望着,时不时浅浅的吻,落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周是安的声音听起来已然有点神游离的样子。
“你喜欢我什么”
“那你又欢喜我什么”
这人坏,你问他,他反问你。
言晏略略不快地看着他。
周是安毫无不妥的倨傲感,“气什么,你这样问,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可是你不知道的,我又何尝不是呢”
喜欢就喜欢,为什么一定要有道理,要有缘由。
总之不偷不抢,合情合理,不关乎任何人,这就够了。
周是安
他听后且笑,“不能。”
“”
“我想看你。”
言晏闭着眼,蒙羞,“”,模糊感觉到光源变暗了点,她再微微掀眼,只听周是安
他们不算第一次肌肤相亲,那回
眼下,温情
可是耳边听着周是安那完全变了味的声音与语调,言晏心上像是被他挠了几下,原来她给他求而不得的滋味是这样的,哀怨的、可怜的,恨恨的,以至于赤诚相见的时候,周是安那不知是生意人的本性还是男人的本能,他朝她讨伐回来,即刻的,不容辩驳的。
言晏被他吻过的唇,有点火辣辣的,再就是麻。言晏觉得他
“言晏,想过嘛,我们这样”
言晏朝他诚实地摇头,只听周是安狷介地一笑,从她唇上往下移的时候,哑哑的声音,“乖孩子,可我真心实意地想过”
言晏不想听他说些脸红心
跳的话,也没眼睁眼看着他的意欲。
高度的神汇集,得到的全是笼统地白,言晏极力地闭着眼,极力地放下气力配合着他,得到的全然不是道听途说中的欢愉感,而是战栗,羞赧,如果可以,她真想求他停下来,她觉得这样不好。
于是,她心甘情愿的前提下,还是被他招惹出眼泪。
周是安先前还和她说着话,眼下,看着她怯生生的眼泪,眼里有些怜惜的光,却瞬间又黯了下去,气息轻且绵长,与她相近了些,能明显感觉到言晏寸了寸,想离他。
他们住得楼层比较高,听不大分清夜里的车流声,倒是隐约能听到窗外玻璃上滴滴答答的雨落声,“言晏,下雨了”
言晏这个时候,没心神听他闲话什么,闭闭眼,再偏过脸想求他什么的,周是安一只手横抄
丝丝牵扯的疼痛感混着他灼灼的气息,教人不能细听。
言晏眼里有窸窣的泪,周是安眼里有碎裂的冰。
他问她,先前进门后,她原本想跟他说什么的
气了,恼了,要和他再分一次体面的手周是安
言晏禁不住他的盘问,只闷声摇摇头。
“那是要说什么”周是安眼里的光,亦是撞进了她的眼里。
“,”言晏盈盈的泪打转着,泪随轻语一道,“我爱你。”
终究,周是安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圈留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言晏被周是安抱起来喝水,她说有点鼻塞。
周是安调高了冷气,他放手到她额上,探她的温度。
她恹恹的声音,“不是感冒,是鼻敏感了。”
周是安不作声,顷刻,只要她再喝点水。
言晏突地冒出一句,“浑身好累,像散架了。”还疼。
他依旧不答她的话。
言晏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的话我都没法答。”他反过来怪她的不是了。
“你都没什么和我说的嘛”她睡得好好的,他非得叫她起来喝水,眼下,醒着了,他的态度却没
睡前好了。
周是安坐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周是安脸上有鲜少的窘色。
言晏半张脸埋
“不用等回去,天亮了,就跟你父亲不好交代了”
二人相视一笑。
周是安重新躺到她身边,言晏难得的少女娇羞,更像控诉,“我好累,骨头里,你不累嘛”
“不累。”他抱言晏枕他手臂上,嘴上始终保持着男人最起码的自尊。
“”言晏不知喃喃了句什么。
“睡觉,别找不痛快。”他口吻很坏的样子。
言晏
她抬眼看他,周某人闭眼不睁,再一次关照她,“睡觉。”
“睡不着了。”她不是存心的,只是有点认床。
“睡不着也闭上眼睛,早上还约了你爸一家喝早茶。”他像是
“”
窗外的雨不知道有没有停,抑或根本没有下雨,周是安是诓她的,她睡不着,醒着的身体,自然多多少少有点动静,就
某人略微有点脾气翻身压住她,“我心疼你,你倒是不心疼我,让你睡觉,你非得跟个猫似的,没骨头的磨磨蹭蹭。”
言晏冤枉得很,嘴上喊着,我就是怕你手臂被我枕麻了,才动的呀。
某人无赖得很,“我不信。”
冷气调上去了,言晏被周是安闹得一身汗,她此刻相信了他说不累的话了,香汗淋漓的时候,周是安顾及着天亮后还有正事,最后关头放过了言晏,只是二人拾停当后,他搂玲珑温香的言晏
问她听过牡丹亭嘛,受母亲影响,他自幼听惯了昆曲,他说论话本子里写得最风流倜傥的,唱词最缠绵悱恻的,当论牡丹亭了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鬓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
恨不得
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言晏听他念得糊里糊涂,等她回过神来,不知该夸汤显祖妙笔生花呢,还是要骂他存心不声不响地耍流氓
次日,如约,周是安做东请言晏父亲一家饮茶。
他们驱车往茶馆去的时候,言晏才
周是安说,他们有客户
隔了一个晚上,他才有空问一问,她与父亲接触得怎么样
淅淅沥沥的雨,未到天明就休住了,眼下晨曦迫散了云翳,言晏看前面的刹车灯晃神,诚实告诉周是安,“很融洽,很顺畅。”
“这不是你希望的”
“,”言晏不置可否,回回心神,再坐正些身子,“他对我客套、礼貌,没距离感,但也不轻易过问我任何事情。”言晏告诉周是安,昨晚他们临走前,父亲好像不太赞成言晏随周是安走,可是他没敢张口。
“我能想象他年轻时候的样子,他是那种你和他
“整体来说,你对你父亲并不失望。”周是安问她。
“嗯,他坦荡地承认,这些年来有想过我妈,那淡漠的眼神里,没有片刻的犹豫,可是也没有丝毫对现有婚姻、家庭的亵渎。他大概记挂得还是他年轻时的爱情,像一件孤品,无所谓好坏,放
“于我来说,他爱过想过我妈妈,我便有了信仰。”
一家人的早午茶,吃得很和谐。
从茶馆里出来,言晏便和父亲说,他们回去了。
言洛笙说吃过中饭再走罢。
言晏私心不太想他们再忙一顿饭,便推脱周是安还有事情要忙,她也就跟着他走了。
临走前,言晏与孙阿姨由衷地分别,孙阿姨要言晏有空就过来玩。
她柔声应下了。
言宥毕竟是男生,始终不好意思与言晏太亲昵,只说他小号已经正
言洛笙本要送他们一程,言晏说不用了,他们东西还
“年节有机会的话,就和小周再一道过来。”言洛笙送他们的念头作罢,就只能原地作别了。
言晏微微颔颔首。
“你和孙阿姨保重身体。”言晏没太多正视父亲,有些别扭这样分别的场面。
言洛笙
“宥宥的手机,我和你阿姨都谢谢你的心意,可是这么多年,我没曾给你花过一分钱,没理由你一来就给他花钱的。”
本来完美的探亲梢,还是被父亲生分掉了。
言晏苦笑着看着手里被折现的一叠钞票,抬起头,看父亲的时候,不无失望的神情,“为什么没理由,我和他身上不都流着你的血嘛,这理由不成立嘛”
言晏几颗急急的泪,掉
“言晏”
“那么,我以后来一次,你是不是要和我清算一次”
“言晏,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都要走了,你这个时候分出这样的亲疏,有意义嘛”
言洛笙看言晏眼眶里滚着泪,也顷刻间红了眼,这样一个年纪,为人师表的他,心上涌出了愧疚与难色,“言晏,我只是心疼你我只是心疼我的女儿,只是心疼”
言洛笙的话没说完,言晏就扑进了父亲的怀里,落雨沾衣的浅浅一个拥抱,短暂到不曾存
从昨天见面,到此刻分别,言晏有几十个念头之下,想唤他一声,可是始终没勇气,即便眼下,她也没勇气,不知道那两个字出口是怎样的一个情感。
下一秒,就转身坐进了周是安的车里,由着周是安替她妥帖的善后。
她听到周是安说,小孩脾气,多少的喜欢都不轻易出口的,,娇滴滴的,眼泪比四月的雨还
多。
再就,他应承言洛笙的话,会好好待她。
会春节或来年清明过来,陪他们去乡下。
车从城里出来,言晏始终不说话,来时的光影此刻正向后,与他们说再见。
周是安降着两边的车窗,灌满满一车潮湿的风。
言晏不想说话,他就沉默着。
驶过跨江大桥的时候,江河最远的天边,连成一线的灰白里,言晏怔怔望了许久,江上有行船,吃着重重的水,南北来往不停,呼啸的江风里,盘旋着影影绰绰的飞鸟踪影。
眨眼间,车子疾驰而过这片土地。
良久,言晏偏过脸来,朝周是安道,“今天这事,回头别和我妈、小舅他们说,好不好”
“你求我”周是安睇她,光风霁月的一双眼。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