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他的神情,姜陶陶一头雾水。
这男人,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容易
她现
晏临则这表情,就好像很不满她的多管闲事一样。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看
晏临则有这古怪的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酿出十分友好的笑容,从善如流地道“那等你想好再说。不用过问我的意见,我都可以。”
反正,她都是要死遁的人了,一封保质不超过十五日的和离契,写成什么样,都没有多大影响。
姜陶陶觉得,她这番话说得很周全,态度也够鲜明。
晏临则若是想要划清界限,这下可以放心了。
他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意外之喜,她自然也要力回馈。
但仙君听了她这番示好的话语,眉间折痕更深,抬起眼皮,上下扫了她两下。
“和离的事,我从未”
与之同时响起的,是不远处那匆匆忙忙、浩浩荡荡的步履声。
姜陶陶被吸引走了注意,甚至没听晏临则刚才说的话。
一道浩浩荡荡的长队,不知道是从哪儿闯了进来。
其中,竟然还有熟人。
绛雪仙子被女官仆侍簇拥
但转眸,看到他身边的姜陶陶。
嘴角的笑便立刻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十足十的戒备。
“姜仙子也
那个“也”字,讽刺意味极浓。
外人听着,就跟姜陶陶眼巴巴追着晏临则不放似的。
姜陶陶看穿了绛雪那点小心思,抬睫瞥了瞥晏临则。
他的神色,不知道从何时起,比刚才更加冷沉不耐。
不妙。
绛雪误会了,肯定会告诉绛朱。
她可不想又一次牵扯进如此复杂的感故,啊不,故事里
姜陶陶应上绛雪敌意十足的脸蛋,抿唇一笑,眼睛眯成漂亮温和的月牙“你也
“马上就要举行花祀,我不忍心看着姐姐整天忙碌,想着分担一些。流月山域出产仙器原料,我就跟这人来找一找。”
绛雪诉苦的时候,眼神止不住地往晏临则身上飘。
明着是
姜陶陶“噢,那来得正好。这几件灯盏,刚好是仙君准备送给玄女的礼物。”
仙器铸造后,需要静置一段时间。
流月山气息至冷,很适宜滋养灯火这般至热仙器。
所以说,晏临则只是将仙器放
这个善意的谎言,简直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姜陶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把自己撇清了干系。
也替晏临则澄清了一下。
她又去看晏临则的表情,没看出什么异样。
恐怕也是认同了她所说的,默契地选择不拆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比起刚才,愈
深深地瞥了她两眼,便像是不虞,蓦地移开了视线。
绛雪没想到,她提起绛朱,竟是这么浑然不
稍微诧异之后,目光便彻底被那几盏花灯吸引住了。
灯盏四周全是碎光,致华贵。
其中仙力无比深厚,哪怕还没有启用,外边流动的那层无形之火,令绛雪这个擅火的朱雀族仙子都忍不住心惊胆颤,无比敬畏。
看得出来,费了不少心思。
绛雪忍不住自得,连忙使唤仆侍“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起来,让这雪影响到了仙君送给我姐姐的礼物,谁担待得起”
仆人们忙活一通,将东西全部好。
姜陶陶则趁此机会,道别离开。
绛雪看着她很快消失不见的背影,嗤了声。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知道认输了,不像以前那样,再气都要装出可笑的云淡风轻。
姜陶陶不见了,绛雪立刻开始卖惨
“君上,还真是感谢你解了姐姐的燃眉之急。”
“你跟姐姐,可真的心有灵犀。她昨夜才跟我说,花祀原先准备的灯盏祭台,承受不住她新布下的法阵,损坏了大半,需要重新加紧制作,今日就”
“碰巧罢了。”晏临则淡淡打断。
视线上移,隐
姜陶陶溜得非常快,藕粉色的衣裙融进雪里,就像是一朵轻轻摇曳,细枝随时可能被雪压弯的海棠。
“对外说声,以后未经允许,不得擅入。”
女官齐齐低下头“是。”
她们虽侍奉绛雪仙子,但作为九重天的一员,仍理所应当地该听晏临则指令。
傍晚,姜陶陶拿到了宗星洵寄来的第一盏灯。
固体流月金并不好看,灰扑扑的。
宗星洵第一次做,形状不算规范,近看有些别扭。但效用只好不差,完全可以拿来练手。
姜陶陶又温习了好几遍需要
然后,紧锁上门窗,让三青鸟
这个过程非常漫长。
需要她不掺杂质的诚意,需要她无比坚定地要复活那个人的信念,也需要高度的专注跟集中。
决不允许任何打扰。
否则全盘失败。流月金灯直接报废,已经是最轻的后果。更严重的是造成反噬,让她以后都无法施展锁魂别。
锁魂别的符文,格外冗长复杂。
姜陶陶写上几行,就不得不停下来。
仙器认为她诚意不足,自然会悄无声息地阻止她。
她心一横,干脆咬破指尖,逼出凤凰血,涂
两个时辰后,大功告成。
灯盏内外的每一处,无论是灯柄灯座,几乎都镌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有的
有的愈
姜陶陶累得要虚脱了,缓了缓,伸手摁
受凤凰血滋养,仙器已经全然沾上她的气息。
原本失败率极高的连接过程,比想象中轻松了许多。
姜陶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殿外三青鸟一阵一阵地利叫。
急促的鸟鸣中,宗星洵好像
她拉开了殿门一道缝隙,只探出脑袋“小宗,怎么了”
宗星洵就站
面色平静,语气却有些阴恻“我要进去。”
姜陶陶还没拾好案桌上的狼藉,“现
她伸手拉住外边的门环,准备将门缩上。
手腕却被宗星洵扣住了。
他拉过她,轻而易举溜进缝隙。刚走进殿内,看见了案桌上那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姜陶陶“你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话音未落,宗星洵已经走到案桌边。
长指摁
再起抬起手时,指腹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殷红色。
血腥味也跟着传了出来。
不知为何,姜陶陶有种小孩子调皮,被大人抓包的感觉。
明明宗星洵跟她该是姐弟来着。
宗星洵低头,十分自然地舔了一下指尖的浓红。
姜陶陶瞳孔巨震“你要做什么”
“凤凰血,我果然没闻错。”宗星洵望向她,十分凌厉地反问道,“你不要命了吗”
姜陶陶现
想要凤凰血,得从她本体来取。
现
对于任何修仙的人兽物来说,心头血都是命根。
姜陶陶抿起唇瓣,无声地眨了眨眼。
“我跟你们不一样,痊愈得特别快,也没什么大事”
宗星洵低头,看着那灯盏边的血红痕迹“每制作一盏锁魂灯,都需要这么多血”
“”
“姐姐。”他加重了音调。
姜陶陶怕不想承认。被逼问到这个份上,才不得不含糊地点了点下巴。
宗星洵“那我不做了。”
姜陶陶睁大眼睛,又急又懊恼“宗星洵,你答应过要帮我的”
“我是帮你还是害你。半个月,九盏灯,姐姐,你打算流多少血才罢休”
姜陶陶知道他
但她一点都没有被说动。
任何事都能商量,唯独这件事,绝对不行,一点让步的余地都没有。
两人定
最终,不知多久过去,还是宗星洵主动认了输。
他垂下眼,缓缓叹气“姐姐,只是个幻觉而已,值得吗”
世人皆知,晏钟渊那一招以天劫敌天劫,用的是天外天的秘术。
却鲜少有人知道,那是姜陶陶教他的。
她担心晏钟渊
谁知道上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是
也正因如此,姜陶陶把晏钟渊身殉禁地的原因,全盘归结到了自己头上。
她当初有多浑浑噩噩,心如死灰。宗星洵看
就因为姜陶陶当时心防崩溃,连带着修为大乱,才会被幻觉侵占心神,困扰百年。
到了现
总是认为已死之人还活着,费心费力去做各种阵法,也就算了。
现
要若不是下不去手,宗星洵真想把她掐醒。
姜陶陶对上他略带阴森的眸子,抿起唇,止住了那句“根本不是幻觉”。
除了她以外,其余任何人都感知不到晏钟渊。
现
等施展了锁魂别,真相大白,再用事实反驳也不迟。
“反正最后一次了。”
姜陶陶扯住他的衣袖,晃了晃,“我向你承诺过的,就只再试试这一回。你也要履行承诺对不对”
她不需要诉什么苦,嗓音稍微轻一点,听着就很是可可怜怜。
宗星洵伸手,擦了一下姜陶陶眼睫沾上的血,再展示给她看。
“你确定你能撑得过半个月”
“今天是练手,我不太确定能不能成功。为了助力,多放了一点”
姜陶陶很肯定地道“下次不会了。”
她也不是真不要命。
还得留着力气,来施展法阵如此庞大的一场招魂术。
宗星洵低头,看了眼指腹尚未干的血迹,十分不客气地道“你最好是。”
“真的,”姜陶陶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头
宗星洵抿起唇。
隔了很久,才从喉咙里裹出一个不情不愿的“嗯”。
但凡她服软,小宗还是很听话的。
不过半日,天色暗下来,晏临则又莫名地来了一回流月山。
流月山上出产的珍稀原料,都有维持山域仙力稳定之用。
被人采集多了,此处仙力自然会愈来愈紊乱。
哪怕用结界压着,也并非万事大吉。
仙力无处不
姜陶陶身子骨一向都弱,心情郁郁,还受了伤,本就容易体弱。
再多待几日,怕不是要长病不起。
哪怕不回重阙殿,也不该住
但,这种事,本不应该由他出面。
那些仆侍属下,乃至三青鸟,才该是直接向她传话的人。
他来这里作甚
仙君被这一提醒,摁住眉间。心中那点隐隐约约的情绪,总算压下来了。
他转身欲走,余光瞥见流月殿门被风吹开,却还是忍不住顺着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了姜陶陶。
还有跟她靠得很近的一个男人。
准确说,该是青年,气质并不稳重。
这晚的夜色和雪色,也分不清是谁更冰凉,将仙君的神情渗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