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鸟还没过上几日快活逍遥的日子, 又迫于众仙之首的威压,继续往流月殿衔来乱七八糟的异宝奇珍。
大多都是能够滋养心头血的丹药和仙草。对于她这种修为低微,无法自愈的小妖来说, 弥足合适且珍贵。
有的仙草丹药长得类似, 模样跟气味都差不大多, 功效却天差地别。
知道她分辨不出来,下面就会压一片银叶。叶片上写了几字备注, 方便区分。
看字迹, 应该是晏临则亲自写的。
姜陶陶有点新奇。
回想一下,这几年光景,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仙君如此恳切。
这些丹药效用, 一看就很好,姜陶陶都有点馋了。
只不过,她正
哪怕体内枯竭损伤,也好过掺杂上别的气息, 到时候临时出岔子。
想到如此,她没再多看这些天材地宝, 全都打
三青鸟又指了指角落那一叠宣纸, 提醒她这几日小宗寄来的信, 姜陶陶都没看。
姜陶陶忙于锁魂法阵, 完全没空回宗星洵。
那些信件, 最初的还是
他已经履行承诺, 交于她八盏完全符合预期要求的锁魂灯。
那她姜陶陶, 什么时候履行“半月内自毁妖身, 重归本体”的誓言
字里行间中,也透露出宗星洵的猜测。
他想,姜陶陶这次的锁魂法阵,肯定又跟以往那般失败了,心情正是低落,所以才反常地没有及时理他。
姜陶陶的回信中,并没有细说锁魂别的事。
直觉告诉她,宗星洵莫名地很抵触晏钟渊。与其惹来多余的争吵,干脆不提。
那短短的半张纸里,只道,让宗星洵立即动身回天外天,她随后就来。
至多两日,天外天凤凰台见。
姜陶陶没打算跟宗星洵一同离开,当然是因为,她要带着锁魂灯盏。
天外天住着的都是上古兽族遗脉。那里的仙气更浩大,更放肆,更无拘无束。
与适宜神仙们居住的九重天,有着天壤之别。
不一定利于晏钟渊修炼,但一定会有利于他恢复。
何况,出于私心
姜陶陶抬眼,看向窗外第一缕微微的曦光。
掰着手指数数,再有两个时辰三刻,就是午时。
她跟晏钟渊约定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晏钟渊应该已经凝聚回了三魂六魄。
再费些时辰,巩固一下魂魄跟神识,就可以
非常完美。
刚刚好。
南朱塔下,朱雀族人进进出出,一列随着一列。
却都是低着头,默默不语,没谁
他们是来修缮塔顶的。
那里原先用做供奉仙蕊,仙蕊被损坏移位后,便闲置了下来。一向无人出入,今早却轰然坍塌。
南朱塔是朱雀族的祭祀圣地。花祀也已经准备好了
作为朱雀玄女,绛朱也自然受到牵连。
被长老七七四十九条火鞭打下来,身上无伤无痕无血,魂魄却像是被灼过一样,烫得抽疼。
绛雪连忙将她扶起来“姐姐,你没事吧”
“南朱塔出事又不是你的错,你干嘛受那群老顽固的气”
仙蕊损坏,都是因为绛雪陷害姜陶陶未遂。
肇事者心虚,自然要不惜余力地讨好因此受牵连的亲姐姐。
绛雪不管绛朱有没有回应,面上十分愤懑地道
“你被选做玄女,是当初及笄赐福时,仙蕊看中了你的天赋,主动托付给你了一丝仙力。又不是选来,给他们这群无用的玩意当替罪羊的
那群老顽固再这么刁难你,你要不然就别当什么玄女了,以后去做仙君的道侣也”
这话有讨好的成分,但也不假。
姜陶陶那么废,作为仙君夫人,都能受万人敬仰尊崇。
她姐姐若是愿意松口,捅破这层窗户纸,与晏临则结为天底下最般配不过的道侣。
绝对比
“小雪,胡说些什么。”绛朱低低道。
虽是斥责,口气也不重。
退位卸职的事,绛朱当然从没有想过。
如今凤神无缘无故对朱雀族失眷,导致族里动荡。玄女的身份,才显得如此尴尬。
换做往日,这几乎是仙君之下,整个九重天最崇高尊贵的位置之一。
但,同晏临则的事
绛朱也曾有这般少女情思。
仙君曾经对她格外特殊,但凡见过他们相处的人,都能看出些不同。
对晏临则这种冷情冷性的人来说,如此关照,应该就是思慕喜欢了吧。
既是喜欢,当然应该结成道侣。
只不过,她当初碍于面子,想让晏临则主动来提。
但等到闭关,仙君连句旖旎的话,都未曾说过。
绛朱以为一切只是误会。
出关后,看着姜陶陶那张相似的脸,还有她作为仙君夫人,这一路的平步青云,才知晏临则对她
原本淡了的心思,如今又不知不觉冒了起来。
打
长老碍于花祀
鞭刑也克制了许多,从法令中的三百五十道鞭,锐减到了四十九道。
但即便如此,自己竟然还是感觉难以忍受。
绛朱后知后觉,自己近来的消耗,实
后日就正好是花祀,短短两日,恐怕没这么快恢复。
除非,用些猛烈的法子
“小雪,九重天里的至寒至热之地,如今还剩几处”
对朱雀火来说,至热之地有利于加持,至寒之地有利于淬炼。
绛雪愣了之后,面色渐渐犯难“姐姐,这个”
绛朱“你直说。”
“姐姐,你刚闭关的那一年,炎山因为一些事情,已经封山了,没有别的至热之地。至寒,倒是
九重天仙气祥和,不易出现这种极端的仙气汇聚。
算来算去,现
这就很尴尬了。
封山令对绛朱来说,形同虚设。
晏临则肯定会许她一个特例。
唯一令人犯难的是,姜陶陶也
晏临则
也算是对姜陶陶这五年的一丁点愧疚和补偿吧。
绛朱很清楚,姜陶陶当时
她后来主动去送祝福珠,还要被明嘲暗讽,百般挑刺。
如今有事想求,姜陶陶想看她笑话,肯定更不会答应了。
但若是能
凤神愿意重新眷顾朱雀族的几率,就会高许多许多。
她还有晏临则送的那颗血珠,也用
权衡再三,绛朱还是决定去“我明晚亥时回来。期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小雪,你一定要守口如瓶。”
巳时。
姜陶陶已经早早来到了山顶,乖巧等待着晏钟渊。
两日不见,阵法中央的灯盏没了初时的猛烈耀眼,如同死物,静得毫无声息。
偶尔,灯芯里才会跳出一点微弱的火光,然后便迅速熄灭消散。
姜陶陶将锁魂别摹本背得滚瓜烂熟,知道这是晏钟渊
故而,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气息飘出来。
但即便心知肚明,做好了准备。当看到这幅场景时,她还是下意识慌了。
反复十几次探测到晏钟渊的气息还
她准备拿开阵法里的其余八盏锁魂灯,免得它们暗潮涌动,抢夺走晏钟渊的气息。
撤掉最后一盏,姜陶陶就听见点陌生的动静。
更准确说,
跟那颗祝福珠一样的朱雀火。
她瞬间冷下脸,半侧过身,正好看见朱雀玄女火红的身影。
“玄女殿下,我好像还没有听说,封山令已经解除。”
姜陶陶连表面功夫都没做,语气冷淡疏离,就差直说让绛朱滚了。
绛朱不想同她多费口舌,干脆假借了晏临则的名头。
十分理直气壮,冠冕堂皇“我已经问过仙君,他也同意了我
绛朱来这里,当然是要借用极寒之气。
气息流动被破坏,风水也会被毁。
锁魂阵法对周围环境要求极高,姜陶陶不允许一点差错。
她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啊,我也要修炼。”
“仙君同意了我。”绛朱重重地强调道。
姜陶陶“哦。先来后到,我可还没有同意。”
绛朱心知,她就是
就姜陶陶那个修为,还费得着来至寒之地修炼吗
说到底,只是不愿意答应。
“姜仙子,两日后,我要为整个朱雀族举办花祀。事情紧急重要,绝不是你一个人的小打小闹能比。”
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警告。
当初送祝福珠,绛朱带着点谦逊大度,一是为了装装样子,二是姜陶陶还是晏临则的道侣,压她一头。
朱雀族重礼节,不能逾矩。
现
她是朱雀玄女,姜陶陶就是一个随时就会被休掉的怨妇,还来阻止她的祭祀。
这有什么装下去的必要吗
姜陶陶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那你让晏临则来跟我说。”
跟绛朱,是彻底讲不通的了。
绛朱反唇相讥“姜仙子找不到仙君的话,我也不敢贸然去打扰他。”
心急如焚之下,不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心思。
就是
姜陶陶听出她这幅正宫做派,没忍住,扯了扯唇角。
“绛朱,我能当晏临则的道侣,是他自己认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怎么不去找他本人说”
他们对峙着,日晷也
眼看就要到午时。
对绛朱来说,这是一日之内最适合修炼的时候。
她来这里待两日,至多只有两回机会,一点都不能浪费。
想着,就愈
绛朱上前,试图越过姜陶陶。
一道冰凉坚硬的触感,抵
姜陶陶没有带武器的习惯,便拿下挽
她向来温温软软的嗓音彻底冷了,像流月山上的雪“绛朱,我没有同意,你有什么资格强闯”
姜陶陶之前不想计较,是因为她半点不
她可不想掺和进晏临则跟朱砂痣的破事里面,被人说成整天吃醋的恶毒炮灰。
而现
锁魂阵法就
晏钟渊就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姜陶陶根本不敢往下想。
而另一边,绛朱也很不舒服。
点花成玉,用的是普通垂丝海棠,点出来的却不是普通玉。
粉玉原本温润,却被姜陶陶那周身的冷意所影响,瞬间变得锐利逼人。
利气直冲,划破了绛朱的右边脸颊。
僵硬的气氛被血腥味冲破,绛朱气得失态“姜陶陶,你疯了吧趁机毁了我的脸,你以为你就不是我的代替品了吗”
反手,就想夺走簪子。
姜陶陶却全然没有想象中那般懦弱无能,四两拨千斤,化解掉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有的还反弹回去,直冲绛朱心口。
玄女满心只有让姜陶陶付出代价,没有
心口前有一道仙力,开始剧烈地波动。
绛朱这才反应过来。
是晏临则赠给她的血珠,破开了
血珠蕴含仙力太强,限制肯定极为脆弱。
刚才那反弹回来的几道术诀,已经足够催动它。
血珠里爆裂强势的气息瞬间铺开,像云雾一般笼罩住流月山域。
原本只
平衡被瞬间破坏掉,四周全部轰隆作响,雪顶开始坍塌。
绛朱反应过来,连忙借用血珠还没施展的剩下那点仙力,施展出朱雀之火,将袭来的风雪统统燃。
姜陶陶的第一反应,是去救那盏锁魂灯。
但她暂时还是只低微的雀妖。
面对这漫天雪幕的震慑,无法控制地僵硬停滞了片刻。
等回过神,灯盏已经被雪卷翻,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被加持后的朱雀火顺势蔓延,眼看就要烧到锁魂灯上。
姜陶陶咬破指尖,逼出一滴淡金的血,
火焰无法接近灯盏,只好绕道而行。
但有的火星子,已经飞扑到了姜陶陶身上。
还好,她受朱雀火供奉,魂魄不会被此所伤。
就算妖身留下了些痕迹,也暂时感觉不到疼痛。
姜陶陶现
她顾不上周围的一切,无论是至寒之气的增强还是削弱,都已经毫无关系。
不过几瞬,席卷的雪幕突然停住,以惊人的速度消融。
下一刻,熟悉又温和的仙力流入仙脉,治愈着姜陶陶内外所有的伤口。
姜陶陶不用看,就知道是晏临则来了。
男人就站
嗓音里毫不掩饰强烈的不悦,甚至是怒意“你做什么”
绛朱怔住,捂住侧脸上的伤痕。
她连忙解释来龙去脉。
隐去她借晏临则名头的那一段,还将血珠破裂,造成流月山域失控的责任,全推到了姜陶陶身上。
若不是晏临则来得及时,制止了这一切。
流月山外绵延数千里,恐怕都免不了灾祸。
这么严重的事故,哪怕刑罚司不出手,九重天众仙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晏临则蹙起眉。
他当然不可能只听绛朱一面之词,垂眸,正想问姜陶陶“你”
声音戛然而止。
姜陶陶这幅样子,恐怕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浑身都
即便看着已经浑身脱力,还是紧紧搂着怀中,那几十近百块,零星破烂的流月金碎片,
她腿上,还有一块小小的烛盘,约莫手掌大小,上面雪都没化开,应该是刚从雪堆里翻出来的。
烛盘里那细细的灯芯还没灭,只是连火光都没有,只有清淡得近似透明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