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羲的婚事忙完之后,便是嘉蓉出降扬州周氏。因新郎家远
此事又叫沈皇后生了一肚子气。她又是气嘉蓉不听自己的话,又是气这婚事不合自己心意。原该替女儿争取的婚前加封,也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倒是天子
太常寺准备嫁妆的时候,天子特意吩咐同元羲一样的规制。要知道,元羲得了增号加封之后,同一般公主已拉开了一段距离,天子这般示意,是要
后妃命妇给嘉蓉添妆之时,自然看菜下碟,比着元羲那时来,更少不得要多奉承些吉祥话,便是联姻,却也要说成是天赐的良缘。
元羲送上礼物的时候,亦跟着说了句好听的,不想嘉蓉却道“我当初及笄,皇姐赠我黄金妆台,如今我要成亲,却只规规矩矩送了两斛南珠。”
元羲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便道“当初我送了黄金妆台之后,你不是不吗有了前车之鉴,我如今自然不敢再送这些个不够规矩的礼物了。”
嘉蓉默了默,叹道“我那时候身不由己。那样贵重华美的礼物,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不想要呢。”
见元羲沉默不言,她自顾自继续道“父皇后来还问过我,要不要那黄金妆台,我拒绝了。现
“我不敢反抗母后的意思,
“而你,你骄奢淫逸,却得到了他最多的关注和宠爱,便是满朝文武都说你不好,父皇也一直偏宠于你。我从前不服气,后来也想明白了。父皇不见得多么喜欢你,你只是做了他希望你做的事罢了。”
元羲笑了笑,道“这是
嘉蓉看着她,抿了抿唇,哼了一声道“你那么懂事听话,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明明最是谄媚父皇,偏偏装出一副骄傲任性的样子。你活得不累吗”
元羲原是坐着的,听完这话已站起身来,看着她道“礼我已经送到了,便先走一步了。”
嘉蓉见她起身欲走,不由脱口而出道“那天
弘文馆元羲眉头轻轻一蹙,脚步一顿。
嘉蓉站起身来,踱步到她身前,看着她道“你躲
“那天我看表哥走向你,我拦了他说话,为我母后同舅舅说的那些话道歉。便是那时,我明白过来,我表哥确实只把我当作表妹。后来我去而复返,我听到他说是为了你才不娶我的。然后我便想,表哥同你,当真只是联姻吗父皇至今都还觉得这是舅舅同他决定的婚事,我却
沈珏这厮,那日嘉蓉既然去而复返,以他的身手如何会不知,却为了绝嘉蓉的念头,故意这般,拉了她弄了这么一出。
元羲暗自咬牙,面上却波澜不惊,只眼睫轻轻一抬,看着她反问道“所以呢你是准备到父皇面前说我与驸马早早便情投意合了吗”
嘉蓉摇了摇头,目光直视着她,咬了咬唇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做。你有恃无恐,知道我投鼠忌器,不会想要牵连表哥,却偏要说这话拿捏我,很得意吗”
元羲笑了笑,温柔又残忍道“有恃无恐的不是我,是你表哥。”
嘉蓉脸色一僵,而后笑了笑道“是啊。表哥有恃无恐,你也有恃无恐,你们才是一路人。”
说着,又是一叹“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多么可笑,有些话我不能同父皇说,不能同母后说,最后竟然只能同你说。”
元羲也
嘉蓉撇了撇嘴,道“你怎么跟她们都说一样的话。”
元羲被她这么一挤兑,只得摊摊手道“那你想我说什么,我本就是个再庸俗不过的人。”
嘉蓉听了这话,骄矜地抬了抬下巴道“我也觉得你庸俗,偏生我处处被你压一头,连表哥都选你而不选我。论理说我父母俱全,又有嫡亲的弟弟,没有半点及不上你,屈居你之下,实
元羲大约有些理解她话中的意思,歪了歪头问道“于是你自请出降扬州”
嘉蓉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眼中雪光凛然,一字一顿道“我要叫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输于你。”
元羲抿了抿唇,轻瞥她一眼,道“你的对手不是我,希望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回府之后,元羲板了一张俏脸,同沈珏说了此事,沈珏觑着她的脸色,道“当日之事确是我孟浪,未免夜长梦多,行了非常手段。但我记得殿下明明也没阻止我”
元羲哼了一声,横眉冷对道“你招的桃花,拿我作筏子。”
说罢拿起桌上茶盏,朝着门边猛砸了过去。一声脆响,瓷片飞溅,正要进门的侍女唬了一跳,接着,里头又响起好几声脆响,料想公主殿下是
老成持重的双鹤便道“殿下现
其余人应了是,便都避开了些。
沈珏一边给元羲递东西,一边叹道“殿下怀疑那几个新来的,何不直接赶跑了,还非得闹这一出。”
元羲手上砸个不停,嘴上道“赶人多明显,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公主出降,宫中又拨了几个宫人作陪嫁,元羲估摸着他父皇少不得要安插人手,便也按兵不动,只今日
公主殿下砸了一整套茶杯,沈珏渐渐咂摸出味儿来,道“殿下莫不是真的
元羲瞥他一眼,轻飘飘道“有什么事值得我生气”
沈珏浮了个笑
元羲拢了拢衣袖,淡定道“行了,你走吧。”
却说公主与驸马成亲之后第一回吵架,吵过之后,驸马爷直接摔门而出。到晚上吃饭的的时候还未归,公主殿下冷了脸不闻不问,几个侍女便也不敢多说。
是夜公主房中熄灯不久,便有小贼摸上床榻。
红绡帐下,驸马不禁感慨“怎的成了亲,还要这般偷偷摸摸。”
元羲漫不经心道“你也可以不过来。”
沈珏撩起她垂下来的一束长
帐中昏暗,正应了他这话,暗度陈仓也有暗度陈仓的妙。
过了两日,天子便颁下圣旨,令沈珏代大皇子送嫁安平公主。
小夫妻两个成亲尚不足月余,却是要面临第一次离别。
“我走之后,殿下会想我吗”临行前一晚,沈珏拥着元羲问道。
元羲转过身来,看着他道“你现
沈珏笑了笑,道“殿下真实诚,都不肯说几句好听话骗骗我。”
元羲眉头一蹙,问道“你竟是想我骗你吗”
沈珏额头抵着她,叹道“殿下说出这样的话,竟还要我高兴,未免太过欺人。我现
元羲听了这话眼睫一动,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道“今日好好休息吧,明日还要启程呢。”
她的手还未回,便被他握住了。沈珏拉着她的手,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便先争今夕。”
元羲原是不打算纵着他的,但不知怎的,最后还是软了心肠。
一任阶前春雨,点滴到天明。
天明之后,送嫁的一行人拜过天子,出
扬州毗邻荆州,与洛邑隔着豫州和荆州,此行便计划取道荆州,再入扬州。
嘉蓉看着浩浩汤汤的汉江水,不由感慨万千。自记事起她便未离开过帝都,这一回,却是她走过最远的路了。
洛邑早已消失
大船缓缓靠岸,岸边荆州当地的官员已恭候多时。
这回送嫁的队伍里自然也有礼部和太常寺的人,更有沈珏这样哪边都沾一点儿的皇亲国戚,两边上前一会唔,说了几句客套话,一行人便被接到了四方会馆里头。
“这一路行来舟车劳顿,殿下与各位大人先好好歇一歇,稍后还请赏光,
荆州牧同随行而来的礼部侍郎客套过之后,便带着人先走了。
帝都来的几位官员站
“前朝末帝最喜嬉游,曾三下汉江之南,据说这荆州的四方会馆因迎末帝而多次扩建,如今看来确实不凡。”礼部侍郎哈哈一笑,意有所指。
这四方会馆大殷各州府都有设,是州府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的。四方会馆有一定规制,但荆州这处致华丽得过了头,显是逾制的。
其他人听了只笑了笑,互相打了招呼,各回了自己住处。
晚间宴会,自然是热闹非凡。沈珏前年来过荆州,这回再来,便是故人了。一眼望过去,都是些面善之人。
“前年驸马与安国昭宁公主一道来荆州招抚水匪,下官至今还记忆犹新呐。未成想最后两位共结连理,当真是姻缘天注定。可惜两位大喜之日,下官公务繁忙,未曾去帝都当面贺喜。这杯,便让下官敬驸马,以贺新婚之喜。”荆州拿起酒杯,朝沈珏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州牧大人人虽未来,礼却是送到了的,这杯酒该我敬大人才是。”沈珏拿起面前酒杯,回敬道。
两人相视而笑,各都饮了杯中酒。
既说起此事,少不得荆州这边陪坐的官员都来给沈珏贺喜,沈珏一气喝了好几杯,面色不改,谈笑自若,席上一片和乐融融。
应付了一众人,沈珏找了个时机开口问道“今日席上怎不见顾小侯爷”
那荆州牧便道“他今日值守,不便饮酒。来,咱们不管他,继续喝。”
顾祎以替乳母丁忧的名义离开帝都,回了荆州过了六个月便又被荆州牧征辟为武官,这是左手倒右手的权力游戏,
沈珏听了,便笑道“原来如此”,复又举杯同那荆州牧继续畅饮。
荆州牧同沈珏寒暄说笑间也不忘敬坐
嘉蓉便道“谢过大人好意。本宫此次途经荆州,却也有一桩要事要办。本宫近日时常想起外祖母,便想着成亲之前去祭拜一番,以慰思念之情。”
荆州牧听了,当即点头赞道“殿下仁孝。臣记得晋国夫人之墓离此处有些距离,明日还请让臣一心意,叫荆州兵士护殿下走一趟。”
嘉蓉听了,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劳烦大人了。”
荆州牧忙表忠心道“殿下客气,这是臣的本分。”
此事便就这么定下了。
远道而来的贵客到底一路劳顿,虽东道主热情劝酒,但很快嘉蓉便以不胜酒力为名离席,之后那宴席很快便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