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倾倒经过冷却的热水, 确保它们一滴不落地全部淋过咖啡豆。
“安室先生,”
等到有水滴从滤器落入水壶中,放开注水, 让咖啡豆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
“安室先生”
“什么”
安室透猛地一抬头, 身旁的榎本梓提醒道“热水快要落,要拿走滤器了哦。”
从滤器里冲泡出咖啡液时,液面的上方会产生浮沫。浮沫会让咖啡产生异味,所以等热水落前, 需要提前将滤器拿开。
安室透终于从某种沉思的状态中回过神, 池面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多谢提醒。”
拿下滤器,透明的咖啡壶中, 热美式袅袅升起热气。安室透将它倒入瓷白的咖啡杯, 端起托盘,依次递放
金
今天的安室先生, 似乎不
管嘴角还挂着分毫不差的亲切微笑,可他的心不
安室先生一直喜欢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他会细致周到地观察客人的方方面面,将每一个微小的习惯都纳入考量。就像店里的常客鹤山奶奶, 有天安室先生注意到她还没服药, 于是贴心地
今天这种不同以往的状态, 就像安室先生心中一直牵挂着别的东西。他被其他事分走了注意力, 这才
等安室透返回柜台后, 榎本梓提议道“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安室先生今天上午不妨就请个假吧”
“嗯什么”
安室透的反应依然慢了半拍,他愣愣地看了榎本梓一秒,才明白女店员话里再说的是什么。
随后他放下托盘,两指用力地一掐眉心。
安室透似乎
“况且前段时间,我有事请假的时候,店里也是榎本梓小姐一个人独自看顾。如果今天还要因为身体原因而继续麻烦你,心里实
他微笑婉拒了榎本梓的提议,理好围裙,弯腰拧开水龙头。清澈的流水潺潺而过,抹布擦洗之后,回的杯盘一点点干净起来。
安室透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就像同时
将洗好的餐具放进消柜,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他对自己的状态心中有数。
能被榎本梓小姐看出来,说明自己的缺觉已经到了一种相当严重,甚至已经能影响到日常工作的地步。但安室透不敢休息,或者说除了波洛咖啡厅,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
昨夜安室透驱车从米花中心医院赶到茶木宅,管不出所料,可面对眼前的熊熊大火,安室透还是不甘心地一锤方向盘。
“只来晚了不到二十分钟”
舔舐的火舌贪婪地吞噬一切,线索、证据,一切被大火销毁殆。
此时火势正旺,这种独栋的一户建,支撑的房梁都是木质结构,全靠砖砌的墙面才不至完全垮塌。这种建筑方式也让火势蔓延得非常快,不到一会功夫,所有的窗口都燃烧起来。
他又来迟一步。
乌拉的消防车自远而近,早
火光映照下人影憧憧,深红的火焰照耀出跳动的黑影。无数身影
“正门火势已扑灭。”
“东北角房梁联排,火势已蔓延,请迅速救援”
“遏制火势遏制火势房子里还有人吗”
“没有听到呼救声”
“邻居说屋主还没有出来”
消防员穿上装备,
安室透却知道,这已经没有用了。
消防员进去后,只会
可能是一个没有熄灭的火星,可能是一个忘记关的煤气灶台。
总之,丈夫入狱的女主人悲伤过度,只能靠安眠药勉强入睡。这个晚上的茶木夫人也同样如此,服下安眠药的她陷入深眠,憨甜的梦境让她没有听到意外降临的声音,
大火会焚毁一切,这种尾方式最干净也最利落,是黑夜中的犯罪者最喜欢的手段。
已经有消防员注意到驱车停
“救援现场,闲杂人等不要围观,配合工作好吗”
风见裕也抬手想拿出公安证件,安室透制止了他的动作。
“后退吧。”
风见裕也不太理解上司的这个决定,明明
茶木宅位于东京的一处高档小区,房屋间并不拥挤,这才让火势有了被控制的可能。邻居的窗户被火舌燎到
安室透沉默地看着火势被水流盖下、渐渐越来越小。放火者不会留下痕迹;即使有线索残留,随着水流的二次破坏,里面的证据也早已消失了。
跳动的火光倒影
脚底的石块被踢到前面,与路牙相撞,停了下来。
这个耳坠为什么会掉
安室透疑惑地拾起它,身后不远处还散落着一个闪光点,这是另一枚银制戒指。捡起两枚首饰,安室透却忽然想到什么,猛然朝身后看去。
着火的茶木宅,所有的窗口牢牢闭死,放火者做了足够的努力以确保外界的动静不会传到房间。可
窗边依稀可见一面化妆镜,这里应该是一间卧室。
如果茶木夫人真的被逼服下安眠药,为了让一切看起来真实,放火的人一定会把她放
窗户的一条缝隙,刚好够它们通过。
可她要扔出这些首饰做什么,人都不
除非她要抛掷的不是首饰,首饰只能起到一个增重的作用,匆忙间茶木夫人能拿到的只有这个。将首饰和它一起,混合的重量就能突破空气阻力,像扔出一块石头,从三楼窗口落到不远的小径上
这些首饰都已经四散滚开其他的东西呢
安室透脸色瞬间一变,风见裕也反应不及,只见自己的上司突然上前两步,一头扎进了绿化带的灌木丛中这时茶木宅火势渐小,消防的救援队终于成功派出了一支小队,匍匐进入大门。
被抛下的风见裕也不明就里地愣
正是刚刚进入的救援队,他们的简易折叠担架已经打开,上面仰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
与此同时,安室透也从灌木中一跃而起
他手里紧紧地攥着什么,风见裕也正要上前,他却摆了摆手。一旁混乱的救火现场,白大褂的法医匆匆上前,安室透往那边瞥了一眼,示意他先行离开。
走到无人的僻静角落,风见裕也疑惑道“降谷先生,这是”
安室透的手里是一个纸包,里面满满当当,
可对里面的贵重财物,安室透视若无睹,他将它全部倒进风见裕也的西装口袋,伸手打开纸包。
风见裕也
即使有火星烧出的漆黑小洞,口红一笔一划写下的字迹,却依然清晰无比。像受害者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走到生命头,于是虚软无比的右手积蓄下最后的力气,一个垂死挣扎的人,终于将最后的线索递到眼前
如果只是如此,这个
纸包内侧的人名如雷贯耳,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形象经常出入于各种公众场合,成为各类政治新闻的早间头条。
风见裕也讶然瞪眼,安室透却面色沉沉“不要声张。”
“这个人,”他慢慢地说,“我们从长计议。”
上面的人名颇具能量,或者说他就是站
或者说,
代田育雄的遭遇近
安室透拍了拍风见裕也的肩“就当没看到这件事。最近的加班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这几天风见裕也守
“”
安室透没有出声。
风见裕也很少用电话直接联系他,
一起一伏的呼吸粗重异常,随后是啪嗒一声,手机被整个摔
“你们”风见裕也的声线还有些不稳,他
“即使被举报行贿受赂,你们也无权直接闯入公民的私人住宅。是谁批准的这次行动搜查令又
安室透瞳孔一缩,下一秒,他立刻从床上起身。
薄被从身上滑落,露出矫健的深棕色肌肉,安室透这才想到自己过去也来不及,只能按着性子,继续分辨着电话传来的动静。
风见裕也的质问没得到任何回答混乱。碰撞、敲击,金属与地面滋啦摩擦,一只伸出的脚踢飞了它。手机咔嗒地翻滚几下,刺耳的噪音却忽然消失,似乎有一个人捡起
安室透立刻切断通话,他
捡起手机的人只看到通话的挂断页面,他失望地叹了一声,转而对同伴说回去定位一下这个号码。
而
冲水按钮按下,灰烬随水流淌进下水道,再不留丝毫痕迹。
一片寂静的家中,安室透心跳如擂鼓。
上一秒得到线索,下一秒风见裕也被指认受贿。逮捕他的人连夜上门,其中效率之高、利益联系之紧密,庞大的内幕几乎令安室透不敢想。卧底的身份,让他调动人手基本用经由风见裕也,自己的联络人被捕,一瞬间世界仿佛都背离了他。
安室透很少体会到这种步步紧逼的感觉,好
他并不是完全的单线卧底,知道他身份的人还有上司,这样安室透才不会像那些狗血剧里演绎的,联络人死亡之后,断去联系的卧底永生沉沦于黑暗世界。
等待的时间短暂又漫长,落地窗外阳光推移,不知不觉间,半个上午已经快过去了。
榎本梓还
是波洛咖啡厅门外的电话亭,悠长的铃声连绵不绝,电话亭里却空无一人。
“原来现
榎本梓自言自语一句,不等她转过头,身旁却突然掀起一股气流,安室透龙卷风一般卷出柜台。
他声音遥遥“梓小姐,麻烦你守一下店,我去电话”
“啊,”榎本梓愣
只不过,安室先生是怎么知道这通电话是打给他的
榎本梓实
之前的波洛咖啡厅
清脆的碰撞悠长不绝,榎本梓想起今天的风铃还没有来得及擦,刚拿抹布走出柜台,一道脚步踏进咖啡厅。
风铃声被来人关
榎本梓惊讶道“唐沢警部”
现
离这不远的律所,忙碌的上班族经常把波洛咖啡厅的三明治当做午饭充饥,妃法律事务所的栗山绿小姐就是他们的常客。
因为不知道升衔的事,她对唐沢裕的称呼还没有变。
“两份三明治打包的确是午饭,”唐沢裕温和地微笑道,“不过不是外勤。我才刚要去上班呢。”
“咦”
显然榎本梓没料到这个回复。不过既然来了新的客人,她便暂时放弃了擦拭风铃的想法。
榎本梓
“如果生病的话,还是不要强撑着自己去上班啦。你也是,安室先生也是,”不等回应,榎本梓又自言自语地继续道,“怎么都这么工作狂”
“我请了半天假,现
就像没纠正她的称呼一样,他也同样镇定自若地接受了这个名不副实的“工作狂”头衔。透过透明的玻璃店门,能隐约看到电话亭中的金
“哪有我看他一副恍惚的样子,八成是昨晚又熬夜探案去了。”榎本梓忧虑叹气,“一直睡不好的话,熬夜的皱纹可是会让皮肤变老的呀。”
同样熬夜的唐沢裕脸色不变。
“这么看来,榎本梓小姐的作息一定十分健康吧”
榎本梓连忙谦虚摇手“没有没有,我比较关注这一点而已。”
柜台前的两人谈笑甚欢,烫熟的生菜、番茄片和火腿片被依次叠放才吐司上,两个三明治渐渐完工。又闲聊几句,唐沢裕接过打包盒,礼貌地欠身离开。
如果安室透有记忆的话,就会
可惜他没
离开的背影身后,风铃悠长地摇晃起来。
此时的电话亭中,安室透正死死攥住话筒。
“可风见裕也”
“我只能量替你斡旋,降谷零,这是上面的命令,而我无权干涉。”
上司的语气严厉,“你之前计划要筛查卧底,我也将情报给你了,可你的动作却越来越大,以至于险些泄露身份,你要分得清孰轻孰重,波本,风见裕也只是联络人而已,真正重要的那个人是你。”
安室透不言。见状上司又放软语气“公安
“你是唯一的眼线,零组最后的英,降谷桑,你要相信,无论我还是风见裕也,我们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保住你的身份。”
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必要的时候连风见裕也都可以抛弃吗
安室透面色沉沉,对上司软硬兼施的语气,他不想回话,于是便只能保持沉默。对面的声音终于做出让步“我会量帮你申请取保候审”
“不需要了。”安室透忽然说。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组织里来了新的任务,晚点联系。”
话筒咔哒一声,被挂
站
风见裕也还穿着昨晚的那套西装,领带
安室透没有开口,这个
电话亭外的街道空旷,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沉默一会,风见裕也首先开口。
“我”
他的嗓音里还带着一夜滴水未进的沙哑。“刚刚才被他们释放。”
“怎么样了”安室透不动声色地问。
他
竭力奔走为他脱罪,与对失踪一晚的人心存警惕;这两者并不冲突。风见裕也的神色还有些恍惚,似乎是因为自己的经历,也可能是由于突然见到光照,他下意识眯眼挡住阳光,才艰涩地继续开口
“我被蒙住眼,带到了一个地方不是看守所或者监狱。”
被剥夺的视觉,让他只能从听觉判断,自己身处的冰冷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前方一米处摆放的一个音响。
变声器处理的声音苍老嘶哑,再配上那副政客惯用的、咏叹一般的语气,这使得广播放大的声音像某种巫师的邪恶魔咒,至今阴魂不散地萦绕
短暂的清醒中,风见裕也只听到这一句话。
再醒来时他
他下意识走向波洛咖啡厅,将耳旁的话语带到。
这人费心思地捏造罪名、带走风见裕也,临到终头,却只是大材小用地传一句话
或者这并不是一句话,而是一种高高
“你知道我是谁。”风见裕也沙哑的嗓子重复起耳边阴魂不散的广播声。
“我也知道,你知道我是谁。”
这话乍一听像绕口令,可当它被以广播中轻佻、悠闲,居高临下的口吻说出时,反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与诡异。
“今晚七点,东京天空树旋转餐厅,只有你一个人。我们不妨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
复述完这些,风见裕也猛然打了个激灵,他像从催眠的状态里骤然清醒,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风见裕也呐呐道“降谷先生”
安室透没说话。
看到纸条上写着的名字,他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今晚七点,东京天空树见。”
递来邀请的人此刻可能正端居于象征着权力最高处的办公室,悠然摇晃着半杯红酒,欣赏着两人为此而焦虑茫然的丑态。
用货轮违法走私,灭口代田育雄、茶木一家的罪魁祸首,安室透终于
他正是日本内阁的官房长官,降谷正晃。
就
唐沢裕手提打包好的三明治,悠然离开了这条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