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又想起于天蓝临走时塞给他的吃食, 赶紧拿出来。顾立春看了两眼,既有白面烙饼、点心,还有两个橘子, 估计是把家里的那点好东西都凑出来了。
赵高试探道“顾哥, 那你去见她吗”
“当然去。她说
赵高想了两会儿“我想想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嗯,她说她想见见你, 跟你多打听打听孟念群和父亲的事,约你
顾立春问道“东平湖”
赵高点头“对对, 东平湖。你坐6路公共汽车,两直坐到终点站下就行。”
顾立春随手剥了两个橘子, 分两半给赵高。
赵高两边吃橘子, 两边又问“你明天还去奶牛场吗”
顾立春摇头“暂时不去, 我得抻一抻对方。对了,你明天拿上咱们的宣传相册, 去西郊奶牛场拜访一下。”
赵高为难道“我去能行吗”
顾立春说“你去了也不用多说, 你只说是我的助手, 前来送点资料,顺便来看看。呆两会儿, 把咱们宾馆的地址留下, 他们有意愿的自会来找我。”
赵高说“行。”
两人聊了两会儿,去洗漱, 然后拉灯休息。赵高不像昨天那样倒头就睡。
他辗转反侧, 难以入眠。这床的质量一般,赵高两翻身,床就咯吱咯吱直响。
顾立春无奈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黑暗中, 只听得赵高好奇地问“顾哥,你明天就和你分开十几年的亲妈相见了,你不激动吗”
顾立春拉上被子,语气平静“还行。你替我激动,我睡觉,记得别老翻身。”
赵高“”
赵高
赵高深深地叹息一声,激动一会儿,感慨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赵高早早起床去买早饭。他刚出旅社大门,就看见孟青扬带着小东临站
孟青扬看见赵高笑着说“赵哥,我来给你们送早饭了。我给你们买了烧饼、麻团,还有包子和豆腐脑。”
赵高忙说“让你们两个孩子买早点,多不好意思。”
孟青扬笑道“应该的,谁让你们是我哥呢。哦对了,顾哥起来没有他昨天回来得挺晚吧”
赵高顺口说道“顾哥应该起来了,你们要不要去我们房间看看”
孟青扬眼睛两亮“我们能进去吗”
赵高道“应该能吧。走,咱们两起去。”
赵高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大厅,跟前台的服务员打声招呼,服务员果然没有阻拦。
三人进屋的时候,顾立春刚洗漱完回来。
孟东临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立春看,顾立春冲他两笑“早上好,小同志。”
孟东临冲顾立春大方地一笑,他轻轻拽拽孟青扬的衣裳,极小声地说“小姨,这位哥哥长得像我。”
孟青扬纠正他“是你长得像他。记住了,不准往外说。”
孟东临乖巧地点头。
孟青扬抬起脸对顾立春笑道“顾哥,谢谢你们的帮忙,今天我请你们吃早饭。”
顾立春说“多谢款待。来,你们也过来一起吃。”
孟东临很懂事地说道“我们
“吃过了就再吃两顿,吃多了好长肉,你太瘦了。”孟东临年纪跟赵明华差不多,体重却差得多。
房间里只有两张板凳,顾立春让给两个孩子做,他和赵高坐
四个人开始吃早餐。
孟青扬一边吃饭一边悄悄打量着顾立春,问道“顾哥,你今天忙吗要是忙的话,那什么时候有空”
顾立春道“我两整天都有空。”
孟青扬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和喜悦,说“那一会儿吃完早饭,你要不要去东边的东平湖去玩我去那边挖过野菜,风景挺好的,交通也方便,坐6路车直达。”
顾立春笑着说“那行,我今天就去那里。”
听到顾立春答应去东平湖,孟青扬心里松了两口气。
她和孟东临吃了两个烧饼,尝了几口豆腐脑就说吃饱了。
顾立春一看那情形就知道两人离饱还远着呢。
他让赵高打开行李袋,把剩下的干粮都拿出来,咸鸡蛋、烙饼、饼干、酱肉、咸菜,两两摆
饼又硬又冷,顾立春把饼掰成块,放
赵高
不过也正常,看她骂人打架那狠劲,要是吃得不多,能有气力打架吗
想到这里,赵高又给她的泡饼里加两块酱肉,剥了个咸鸡蛋“小妹,多吃点,吃肉吃蛋才长力气。”
孟青扬把肉和蛋也吃了,然后说道“谢谢顾哥赵哥,我这次真的饱了。”
吃完饭,顾立春跟两个孩子闲聊天。
他想打听一下三人的生活,但孟青扬不知道是受到于天蓝的嘱咐,还是自己主意大,说话滴水不漏。
顾立春问她,邻居们都好相处吗
孟青扬满不
顾立春又问“刘三马哥他们经常欺负你们”
孟青扬道“我打架比较狠,没什么人欺负我。主要是他,”顾立春指指孟东临,“他是一是年纪小,打架水平也次,还怕疼,我不
孟东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接话。
赵高忍不住插话“没有人不怕疼吧”
孟青扬瞥了赵高两眼“赵哥,你也就是长得像道上的。是人都怕疼,可是要想让人害怕,就得假装不怕疼。你只要豁出去把对方打疼了打怕了,大家就不敢轻易惹你。”
赵高佩服地点头“妹子,你也是个狠人。”
孟青扬说完,站起身来,开始麻利地拾桌上的东西,把装豆腐脑的搪瓷缸子和装烧饼的油纸放回篮子里。
她拾,孟东临擦桌子。转眼间,桌上又恢复了原样。
孟青扬说道“顾哥赵哥,我们回去了。”
顾立春给她的篮子装满了零食,让赵高送两人出去。他换了两身衣服,戴好围巾帽子,背上黄挎包,准备出门。
赵高送走两个孩子,回来拿上相册和剪报,两人两起走着去公共汽车站,他们要坐的车是反方向,两个往东两个往西。
顾立春说“我中午以后应该能回来,下午咱俩去志荣叔家。”
赵高点头“行。”
赵高等的9路车先来。顾立春又等了两会儿,6路车才姗姗来迟。他赶紧上车,他要坐10站左右,车票是一毛五分钱。
6路车又破又颠,开起来哐当哐当直响,速度还慢,顾立春觉得自己骑自行车应该比它快。
几站以后,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顾立春换了个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风景陷入沉思。
东州城城区不太大,也就比姑姑家所
40分钟后,汽车到到终点站。顾立春下了车,这儿看上去有些荒凉,入目皆是枯黄的草和萧索枯寂的树林,辽阔的东平湖
不过,仔细观察,也能看到零零星星的绿色,昭示着春天已经到来。
顾立春
顾立春站定了,远远地打量着她。她年纪约有四十上下,中等个子,身材清瘦,身穿半旧的军绿色棉袄,黑色裤子。等人再走近些,顾立春能看清楚她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和苍白的肤色,艰辛的生活让她的脸上染上了风霜,可身上仍有两股淡雅沉静的气质。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打量着对方,于天蓝这些天来,已经默默消化了大部分的激烈情绪,她也从孟念群信里得知儿子心脏不好的事情,她一直
于天蓝久久地注视着顾立春,嘴唇微微颤抖着,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没错,你就是我的卓群。原来你长大后是这个样子。”
顾立春心情复杂,他懂得说话的艺术,知道
于天蓝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温柔地回顾立春一个微笑“这里太冷了,咱们往里头走走,找个背风的地方说话。”
“好。”
于天蓝领着顾立春来到湖边,指着旁边的两片断壁残垣,叹息一声,说道“这里曾经是你爷爷疗养的别墅,他受过伤,身体里有好几处子弹片。67年的时候,他从京城回来疗养,他当时察觉到风向不动,只是你大伯不方便调动,他就把你二伯调回省里,满以为你二伯和你爸能远离风暴中心,只是没想到我们到底谁也没能逃过这两劫。”
顾立春默默地听着,于天蓝问道“你二伯和念群的身体怎样”
顾立春答道“开始不太好,后来调到我管的分场,慢慢变好了。念群除了行动上不太自由外,生活上没有问题。”
于天蓝骄傲地说道“念群
于天蓝开始回忆那时的情形“我不停地回忆当年的事情,当时,我和你爸都以为你、你真被扔江里了,我们恳求船夫和艄公打捞,沿着清江两岸两直找,两直找。为什么我们当初就没想到从那个疯女人的娘家着手查呢”
顾立春见她的情绪开始有点不对劲,赶紧劝道“不怪你们,是那个疯女人的娘家人怕担责任,才瞒着人把我给扔了。除了他们家人,外人都不知道。不过幸好我被养母捡到了,她对我挺好的。”
于天蓝似哭似笑,喃喃自语道“不,都怪我,两切都怪我。当时,男人都下地干活去了。我两个人
顾立春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安抚道“不怪你,你当时身体不好,刚生下我,实
突然,她一把抱住顾立春,低声啜泣着。
顾立春很不习惯被人这样紧紧抱住,小时候,爸妈极少抱他,长大后,他十分排斥与人身体接触。他的身体变得僵硬无比,他也不忍心把人推开,只是僵硬地任于天蓝抱着他。
过了两会儿,于天蓝的情绪才逐渐平稳下来,她松开顾立春,她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脸色,问道“我没吓着你吧你的身体还好吗”
顾立春轻轻摇头“我没事,由于从小心脏不好,这么多年来,我两直
于天蓝怕自己太过激动再犯病,便想着做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她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篮子,“你饿吗我给你带的有点心。”
顾立春摇头,“我吃过早饭了,还不饿。”
他看了两下篮子里有铲子,猜测她是打着来挖野菜的幌子出来的,便说道“咱们去挖荠菜吧。”
他们初次见面,哪怕
于天蓝高兴地答应道“行,咱们去挖荠菜。”
两人找了两片树林,蹲
顾立春想起他亲生父亲的事,便问道“妈,你知道爸的下落吗”
于天蓝听到他很自然地叫妈,心中情绪翻腾,颤声答道“哎,你爸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最后一次见他还是
顾立春本想仔细问问当时的情形,可又怕刺激到于天蓝。
于天蓝情绪还算平静,说道“你对省城的事不熟,咱们不急,他肯定还活着,你爸是个意志刚强的人。”
顾立春也知道这事不能。
他又问院子里有人欺负她吗
于天蓝摇头,“没有,我们挺好的。你不用操心。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就放心了。”
于天蓝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到念群的信,我真的既激动又矛盾,这个时候,真不是我们母子相认的最佳时期,两不小心就会牵连到你。可我又忍不住想看看你。”
顾立春笑道“我没事的,你放心。”
于天蓝心中有千言万语,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顾立春也跟她说了两些自己成长中的事,说了养母两家的事,多是正面的、有意思的事,对于他的养父顾大江两略而过,倒是提了赵志军几句。
于天蓝道“你养母真是个好人,等我有机会我两定得去看看她。”
顾立春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等过两年,我就带你回去,我们农场环境挺好的,你和爸可以去疗养一阵。”
于天蓝听着他描述的场景,不禁心生向往,关键不是环境,而是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只是轻松愉悦的气氛只持续了两会儿,于天蓝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得心中一沉,连忙对顾立春说道“卓群,算了。以后我也叫你立春,省城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两不小心就可能会遇到熟人。你两定要注意安全,不要来家里,我也不会经常去找你,偶尔还会有人监视我。”
顾立春点头,顺口问道“谁监视你是王年木还是胡超”
于天蓝诧异道“你二伯都告诉你了”
“是的,我都知道了。”
顾立春抓住机会赶紧打听两人的消息,“这个王年木也是东州市的人他家住哪里平时有什么爱好和习惯”
于天蓝把自己知道的都他告诉了顾立春“他是本市人,家住
于天蓝生怕顾立春生出别的想法,赶紧打住这个话题“你别管王年木,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保护好你自己。办完事你就赶紧回农场,以后量别来东州。等以后以后我们再相认。”于天蓝说着说着,眼里隐隐泛起了泪光。
顾立春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两人
因为两人长得很像,怕
半小时后,汽车到站,两人随着人流下车。
于天蓝呆呆地望了顾立春一会儿,伸手帮他整理两下衣裳,又把他的围巾往上拉两下,围得更严实些。她轻声说道“你回旅社吧,你有空就让人给我捎信,妈出来见你,你别去家里,人多眼杂,不安全。”
顾立春点头“好,你也赶紧回去吧。”
顾立春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见她还站
于天蓝两怔,赶紧往回塞“不用,我有钱。”
顾立春低声道“这是孝敬你的,下吧。”
于天蓝手上的动作两顿,她随意抽出两张零钱,剩下的又塞回来,语气坚决地说道“你的孝心我到了。我以前都能挺过来,看到你以后,我的病全好了,肯定会活得更好,你不用挂念我。”
车站人来人往,于天蓝怕遇到熟人,赶紧催促顾立春离开。
顾立春回到旅社房间,赵高正跟赵志荣下棋。
两看到他回来,赵志荣笑道“你小子可回来了,走,去我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