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适是司农寺的另一位少卿, 专门负责太仓署的事务。因他是开国大将陈永茂的侄子,又是泰安二十三年的进士, 故而这些年
他一向都不怎么管司农寺的事务, 忽然就将温善单独找去,其中的用意让人琢磨不透。
司农寺的正厅是卿和少卿处理公务的地方,此时司农卿已经下了朝,所以温善这一去兴许会碰上他们。果不其然,温善
“见过徐卿、陈少卿、韩少卿。”
三人俱抬头,而坐
“嗯, 坐吧”徐师川道。
正厅的东西两边,
“找你的是陈少卿,我们不打扰你们谈话。”徐师川微微一笑, 但他的笑容是礼节性的。
陈适起身,从案头拿了四本账簿
温善心中一紧, 她的面色镇静,内心却有些疑虑。她虽然不认为此事会成为秘密,而且贺炎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他成功地转移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即便如今让别人知道这是她琢磨出来的,也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不过他不明白陈适为何想知道这个答案,毕竟对他而言,是谁想出来的答案都一样不是
陈适见她没有即刻回答便笑了“我素闻你
“陈少卿过奖了此审计方法并非由我想出,而是前人留下的学问,我将之修补完善罢了。”温善知道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倒不如坦诚些。
陈适笑了笑“哎,可不是谁都有这等功夫去修缮的,更别说此四柱法效果显著。我们司农寺也不能例外,从本月开始也一概编造四柱册,尤其是太仓署,总管天下粮仓,租米纳、
他将四本账簿推到了温善的面前“这是太仓署新编造的四柱册,虽然经过了太仓署的审计已经无甚问题,不过我还是想请温丞帮忙看看是否还有不妥之处,好早些查缺补漏。”
“”温善看了看徐师川和韩子戊,俩人都没什么反应,显然是陈适已经跟他们谈妥了。她起身揖礼,“请陈少卿恕我斗胆,这似乎不合规矩。”
这事几乎都是应无言做的,她这么做无异于抢了应无言的活,虽然同为司农寺办事,可里面的门道也还是有的。哪怕此活计会很幸苦,可没跟应无言打一声招呼就接了这事,他心中应该会不舒坦。
“陈少卿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我也同意了,你不必有顾虑,你接下此活也算是你所长了。”徐师川道。
温善略一沉思,虽说她无心争权夺势,可这的确是她的份内之事,她若不应下便要拂了上司的面子,日后也讨不着好。至于应无言那儿,兴许下回他们就不找她了呢于是应下。
温善离去后,陈适才道“后生可畏。”
包括徐师川
不过经过这三个月的观察,温善鲜少告假不说,连交代的公务也职责地完成,哪怕总是让她去跑腿,也任劳任怨。连一开始因为她的性别而与之保持距离的韩子戊也改了观,这回陈适让她干了应无言做的事情,他虽不希望她会被应无言给埋怨上,不过若是放着她的能力不去
温善接下任务后没多久消息便传到了应无言的耳中,他虽然没说什么,可接下来的半日都沉着脸色,见了温善也不再打招呼。温善感觉他都快成第二个杨杰了,总是阴阳怪气导致判事院的气氛都十分怪异。
散衙后应无言几人早早地走了,还当着温善的面相约去喝酒,仿佛故意孤立温善一般。钟万里不想跟着与温善闹僵,只能向温善
他们走后判事院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温善坐了会儿,心中的烦闷依旧是不解,只好起身去散散心。便厅之后便有一大片种着花草的园林,东边一隅是值班官吏居住的东舍,园林中间有一所空置下来的楼阁,西边则是官奴婢、低级杂役的住处。
洛阳城人多房屋少,所以跟温善前世的一线城市一样房价十分贵,许多八九品的官员和不入流的小吏租不起洛阳城的房屋的则可以住
温善心中还想着要如何处理与同僚的关系,便忽然听见空置下来的楼阁处传来了一声娇叱。
虽说此处环境清幽,不过除了打理园林景致的官奴婢外,平日里只有处理公务累了的官员过来走动一下,而散衙之后却基本上不会有人过来了。
“莫非是
“你松手”又是那熟悉的女声,不过比起之前似乎更加焦虑和恼怒。
“你别喊这么大声嘛”男人粗糙的嗓音回应道,“虽说这会儿也不会有别人来了,可要是有人经过,你这么大声不就让人知道这事了吗若是传了出去,丢脸的也只会是你知道吗”
“你无耻”怒斥之后是清脆的巴掌声。
“哎,田蕙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若还想
“我要告官”
“呵,告官你一个奴婢哪来的权利
温善走到拐角处便看见一个胥吏将田蕙拦
俩人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边上似乎来了人,胥吏扭头看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身绿色的官服,而后才是温善的面容。胥吏当即吓得脸色
温善觉得她似乎从刚才的对话中
田蕙挥开胥吏的手,匆忙地跑向温善,那胥吏下意识地想伸手拦下她,可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慌张道“没、没什么。”
“他想轻薄婢子,请女官人为婢子做主”田蕙说着说着眼泪便飙了出来。
“她、她含血喷人、胡说八道”胥吏急匆匆地叫道。
温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就记起他来“你是典事刘方此时不去做事,
“我、我去茅厕,经过这边”刘方说着说着便有了主意,“经过这边时,这个奴婢拦住了我,她说修理园子的活很是幸苦,希望我给她换一份清闲一些的活做。”
典事是负责打理庶务的胥吏,虽然不入流,可地位比官奴婢和仆役要高,自然也负责监督、分配司农寺内的官奴婢、仆役干活。不过若温善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兴许还真的信了。
“她不是被分去了厨院的吗,为何会
“这”
“女官人,婢子本来的确
“冤枉呀”刘方叫道。
“冤枉吗方才我可听见你说
不过到底是封建社会,留有这样的想法的人太多了,典事虽是不入流的胥吏,
“温、温丞,我知错了,我只是与她开玩笑,我并未碰过她,温丞饶命”刘方顿时慌了。
温善没跟他多说废话,直接让人将他绑了起来送去京兆府衙署。他一开始对田蕙时那么镇定自若,想必是这种事早就做过了许多遍,才会自以为万无一失,而田蕙必然会屈服于他的淫威。
她若放过他,必然还会有下一个受其害的官奴婢,同时她也能杀鸡儆猴,警告一下司农寺内其他不安分的胥吏。她是司农丞,本职便是处理司农寺内的事务,所以这件事她还是有权力去处置的,翌日再向上司报告便行了。
田蕙已经止住了眼泪,却仍有些后怕,对于解救了她的温善,她自是感激涕零。温善也不知能跟她说什么,想起了她答应帮田蕙打听她的弟弟近况的事情,便拿此事与她说了,让她转移了注意力也渐渐地平复了心情。
正说着,边上却传来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