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搜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嫁掌印 > 14、第 14 章
出宫的时辰定得早,姜恬不想绕路芙蕖宫,就和姜昭约好,在玄武门外见面。


姜昭先来的,上午日头不重,她便在马车下面等,身侧有宫女伺候。


因为是微服出游,两人换上了寻常的打扮,同宫外的世家女和贴身丫鬟没什么两样。


宫女望着前路,幸灾乐祸地和姜昭说:“殿下,今天十七公主同您一块出行,肯定被您比得渣渣都不剩。”


姜昭笑得得意,嘴上却说着:“未必,她长得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可她现在是那位的对食呀。虽说您今天不摆什么排场,但是陪同的都是名门公子,旁人稍一留心就知道您和十七公主的身份了。”宫女掩唇讥笑,“她在宫外的名声可是很不好呢。”


姜昭想到那场面,就神色舒展起来。


池以莲得宠后,自己和娘亲被彻底冷落了下来。宫中那些狗奴才更是惯会见风使舵,什么好的都紧着池以莲,忘了她以前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今天出宫,自己要在姜恬面前风风光光的!


正出神,一道熟悉清悦的声音响起:“妹妹,我来了。”


姜昭一怔,扭头看去,缓缓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她震惊地指着姜恬和春兰。


一身男装打扮,头发用羽冠束起的姜恬摊开两只手,无辜地问:“怎么了吗?”


“你怎么穿成这样啊!”姜昭有点崩溃。


姜恬眨了眨眼,她本身就长得非常漂亮,五官端正大气,做男子打扮的时候,风姿俊美,气度翩翩。


一席合身的白袍配上白色的靴子,矜贵又雅重。


她还特意画粗了眉毛,没涂胭脂,脸上线条干净,不讲话还真看不大出来是女孩子。


“妹妹这话说的,为何不可以穿成这样?”


姜昭不吭声了。那当然是因为,她这幅打扮,旁人根本就不会把她往“公主”身份上猜啊!


自己带姜恬出宫,就是为了给她难堪的。


她可倒好,换一套装扮,就把自己的计划瓦解了!


姜恬笑眯眯地等了两秒,说:“人齐了的话,咱们就出发吧?妹妹宵禁之前不是还要赶回来。”


姜昭顿时更气了!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给谢归渊当对食了不起,能在宫外过夜!


还没出发就被姜恬给挫了锐气,姜昭绷着脸,闷闷不乐地上了车。


姜恬给春兰使了个眼神,随后到了宽敞的马车里。


春兰眼中满是崇拜,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本来她还担心呢,谁知公主殿下如此聪慧,哈哈!


而且殿下男装打扮这般俊美,那些和昭玉公主结伴同游的公子们,在她面前怕是要自惭形秽喽。


今日说是相看,其实就是把适龄、家世也相当的公子们叫到一块,陪姜昭在城中玩一玩。


春兰预料得没错,她们到了第一站静明湖畔后,有几个公子见到姜恬,没说几句话就找借口匆匆离去。


姜昭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他们介绍姜恬的身份呢!


“哎,这就走了?”姜昭的宫女想要拦,被她用眼神制止住了。


那些人长得确实没有姜恬好看!她也看不上!


最后,只剩下了两位公子,一位是镇北将军家的三公子景鸿卓,一位是永安侯府的庶子苏温伦。


姜恬看着景鸿卓,已经认出了这就是那天她去乾清宫找谢归渊,把她拦下的那个侍卫统领!


猜到了他家世显赫,没想到这么显赫……


景鸿卓初见姜恬的时候略微惊讶,此刻已经调整好了神情,同她拱手行礼:“见过两位公主。”


都是世家公子,苏温伦与景鸿卓亦是朋友。


和景鸿卓的冷峻傲岸不同,苏温伦生得唇红齿白。


景鸿卓穿的是黑色长袍,挺拔利落,苏温伦则是着了身粉白配色的长衫,腰间佩着不菲的翡翠玉佩,手中还捏了柄名家所绘制的山水折扇。


他的长相其实不错,但涂的胭脂比姜恬还重,显得油头粉面的。


听景鸿卓说完,他刷地一收折扇,摆出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给姜恬行礼。


“不知是哪位公主殿下莅临?”


小厮打扮的春兰代替姜恬答道:“此乃十七公主殿下。”


苏温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深深地看了姜恬几秒。


最后略带嘲笑地说:“原来是十七公主啊,久仰。”


春兰皱起眉来,正想责骂他胆敢对公主殿下不敬,被姜恬拦住了。


这个苏温伦,姜恬有点印象。原书中他没娶成公主,而是娶了另一位世家小姐。


那位小姐是个烈性子,抓到他私养外室,当场就把他的命根子给废了。


算算时间,就发生在年底。


他现在嘲讽自己,无非是觉得她给一个太监当了对食,要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太监,到时他会比现在痛苦千百倍。


想想那个场面,姜恬勾唇笑了笑。


姜昭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才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说:“我与十七姐姐从小一起长大,这次她特意陪我出宫的呢。不过我们是微服出游,所以两位公子就无需拘礼啦。”


苏温伦现在对姜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摇着折扇到了姜昭面前,殷勤地说:“我已经安排好了游湖,昭玉小姐,请。”


“苏公子有心了。”他的殷勤,让姜昭颇为受用,脸上的笑意总算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几人登上游船,缓缓向湖中心驶去。


姜恬站在甲板上往远处看,浩渺的湖面泛着碧蓝,秋风拂过,波澜层生。


湖畔边栽着一片枫树,时值深秋,整片的红枫似火。


除了他们这艘船,湖中还飘荡着另外几艘游船,其中有一艘格外气派。


姜恬不禁问:“那是谁的船?”


春兰没出宫过,摇着头说“不知”。


苏温伦和姜昭就站在不远处,听到了姜恬的话,但他忙着给姜昭献殷勤,理都没理姜恬。


是景鸿卓解释道:“嫣红阁的游船。”


春兰好奇地问:“嫣红阁是什么地方啊。”


景鸿卓:“……”


姜恬福至心灵,清咳了一声,道:“约莫是烟柳之地吧。”


姜昭转头看来:“什么烟柳?”


苏温伦笑眯眯道:“昭玉小姐听错了,说的是那游船属于嫣红阁,有姑娘在其上弹琴跳舞。”


姜昭眼睛一亮:“那我要去看看!”


“这……”苏温伦面露难色。


姜昭皱眉:“是只能男人登船吗?”


“倒也不是……被上面的姑娘选中的人,就可以了。”


“要怎样才能被选中?”


苏温伦笑得不自然:“哈哈,我都是道听途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选人的。”


姜恬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就他那拈花惹草的风流性子,还能不知道怎么去嫣红阁的船?


怕是不想给姜昭留下坏印象,故意说自己不知道吧。


姜昭摆摆手:“我让人去打听一下。”


很快,消息传回来,原来船上的姑娘会出考题,答上来的人,便能登船了。


姜昭跃跃欲试:“那还等什么!快快出题!”


苏温伦玩心大起,颇有自信地说:“我对于猜灯谜,还是颇有心得的。”


姜昭看过来:“你们两个呢?”


景鸿卓棱角分明,剑眉皱了一下:“殿下,这恐怕不合礼数。”


姜昭不满地说:“有什么不合礼数的,看不出来你这么古板。”


姜恬开口:“我同你们一起答题。”


景鸿卓不赞成地看向姜恬,欲言又止。


姜昭也没管他,而是问姜恬:“十七姐,你能行吗?你都没去过太学。”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果然,苏温伦惊讶地说:“原来不是所有公主都能去太学的吗?”


姜昭跟个骄傲的小孔雀似的:“自然,我可是父皇特许的。”


苏温伦顺势恭维:“皇上宠爱你,实在令人艳羡。既然十七小姐也想参加,那便试试吧,不行就让她和景兄一块留在船上。”


姜昭眼珠一转,乐得见她出丑,笑道:“好啊。”


两艘游船靠近,苏温伦说明了来意,嫣红阁的婢女便送了花笺过来。


打开一看,苏温伦和姜昭直接傻眼了。


“鸡兔同笼,头共四十六,足共一百二十八,鸡兔各几只……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姜恬听她一念叨,忍不住笑了下,这不是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么?


嫣红阁的这位姑娘不走寻常路啊,出的竟是数学题。


姜昭也就是识得一些字,背得了几首诗,哪会这个。


苏温伦更是草包一个,明明不会,还要努力表现自己:“不然咱们一个个地试吧……”


还没开始试,姜恬就已经走向了嫣红阁的婢女。


姜昭费解地问:“十七姐,你干什么去?刚刚问过了,考题是不能换的。”


“谁说我要换考题了。”姜恬没回头,冲婢女微微一笑,朗声答道,“鸡二十八只,兔十八只,可对?”


姜昭等人:“??”


婢女看出来姜恬是女子了,但因为她的扮相太帅,她还是微红了脸。


“对!这位公子真是聪颖过人,请登船与我家姑娘一叙!”


苏温伦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姜昭也不可置信,她怎么可能会算啊!


眼看姜恬要离开,两人追上去:“等等,我们是一块的!”


那婢女抬手拦住他们,客客气气地说:“抱歉,我家小姐今日只接待这位公子。”


姜昭怔住,等她想抬出自己公主身份压人的时候,姜恬已经乘着小舟登上嫣红阁的船了!


进了船舱,一个身段窈窕,媚眼如丝的大美人起身,给姜恬行礼。


“梨芜见过公子,不知公子贵姓?”


姜恬愣住,梨芜?那不是大反派的人吗?


说是大反派的人,但完全站到大反派阵营,也是原书后期的事了。


如今她中立,和许多势力都有来往。


除了嫣红阁头牌,她还有个身份,便是“百事通”。只要出得起价,就没有她提供不出的消息。


姜恬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想借着游湖的机会摆脱姜昭等人,竟然能遇上这尊大佛,运气也太好了。


那她原本的计划……就可以改一改了。


边思忖着,她边微笑同梨芜说:“见过梨姑娘,在下姓姜,在家中排行十七。”


梨芜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像姜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她便已经是京城的花魁。


在风月场混迹多年,她早就练就了一双识人的火眼金睛,加上姜恬又没有特意改换声音,她自然看出了姜恬是女孩子。


但她并未揭穿,而是顺着姜恬的话道:“那我称呼你为十七公子,可好?”


姜恬被她那水波流转的漂亮眸子看着,听着她的温言软语,心情很是舒畅。


“好。”她点头。


梨芜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这边坐。”又吩咐丫鬟上茶。


姜恬从未来过类似的地方,起初还有些拘谨,被梨芜引着,慢慢放松下来。


梨芜大约猜到了她的身份,但是完全不过问,而是主动为她讲述着城中的奇人、趣事,包厢里一直传出两个女子银铃般的愉悦笑声。


美女姐姐谁能不爱,姜恬舒服得都不想走了。


同她讲话,有种如沐春风之感,可见对方之聪颖。


小半个时辰后,姜恬从香囊中取出一张叠起来的纸,放在桌上。


梨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梨姑娘不妨打开看看。”


梨芜纤细嫩白的手指拈起纸张,慢慢打开,目光向下一扫,就愣住了。


“这可是……百花杀胭脂的配制方法?”她惊奇地问。


“百花杀?这是外面给这胭脂起的名字?”


梨芜点头笑道:“是的,这款胭脂以菊花为主料,如今正是菊花盛放的时节,我花开后百花杀,因此被取名为百花杀。传闻这款胭脂涂上以后十分漂亮,就如同菊花一样,傲霜怒放,鲜艳炽热,令人目不转睛。”


姜恬明了:“原来如此。”


“城中有不少商家都推出了同类的胭脂,但是我让丫鬟买来试过,都差点意思,想来炮制方法上就和百花杀有差距了。这是公子的方子吗?”


姜恬答道:“是的。”


梨芜再怎么见多识广,终究也是个女人,顶尖的样貌和才情,才能让她蝉联京城的花魁之位。


她对这方子已经上了心,诚恳地问:“十七公子可否将这方子卖给我?价格咱们好商量。”


姜恬笑道:“这上面写的是完整的方子,梨姑娘应该已经记下了,怎么还要买?”


梨芜认真地解释:“这是公子的东西,公子若不愿,我就算再喜欢,也不会拿来用的。”


姜恬顿时对她更欣赏了。聪慧明理,进退有度,难怪原书女主崔琼音抢着结交她。


“梨姑娘如此高风亮节,着实让十七钦佩。不过这方子我不卖。”


梨芜露出了失落之意:“这样啊……”


“我要将它送给梨姑娘。”


梨芜猛地抬眼:“什么?这款胭脂若能面世,必定会风靡大江南北,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将那张纸叠了起来,要推到姜恬面前来,被姜恬拒绝了。


“梨姑娘且慢,我将方子送你,其实是想你能帮我一个忙。”


“哦?十七公子请说。”


“除了百花杀,我还制作了口脂和水粉。其他的时令花草,我也会用不同的方法制成胭脂。正好我与我娘两个人用不完,我就想将这些胭脂水粉拿到市面上售卖。但我的身份特殊,现在还无法到城中开店。”


梨芜心领神会:“十七公子是想我替你开店?”


“正有此意。你对京城熟悉,且客源不愁,咱们两个合作,岂不皆大欢喜?”


姜恬又退了一步,“若是无法开店,替我寻一位靠谱的掌柜,让我能把铺子放心交给他也是可以的。当然,梨芜姑娘无暇分心的话,不帮我这个忙也没事,你我相识一场是缘分,这份礼物我本来就想送你。”


多开一个铺子,对梨芜来说并非难事,她顾虑的是姜恬的身份。


与她合作,便是和谢归渊有了联系。这几年他的手段越发凌厉,树敌无数,梨芜不想惹火上身。


于是她放下那张纸,同姜恬说:“多谢十七公子抬爱,既然您这样说,这方子我就收下了。至于开店的事,我弹琴唱曲还成,做买卖心里没底,便为你寻一位掌柜吧,长长久久地将铺子开下去。”


姜恬本来也没指望初见就把她拉到自己这条船上,刚刚会那样说,不过是谈判的技巧罢了。


这次出宫,她最大的目的便是将胭脂水粉方子销售出去。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一个个铺子考察、商谈,找个靠谱的合作伙伴是最便捷的。


至于这百花杀的方子,不过是个敲门砖,有了这层关系在,她日后与梨芜的关系才会紧密起来,换言之,放长线,钓大鱼。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她愉快地表示,“我比你小了几岁,你不妨叫我一声十七吧。”


梨芜之前虽然一直在笑,可是那多是风月场磨炼出来的,没有几分真情实感。


而今与姜恬意气相投,欣赏之下绽放出的笑容,格外明艳。


“好,”她大大方方地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十七,你若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梨姐姐吧!”


姜恬哪可能嫌弃,连忙唤道:“梨姐姐!”


“哎,”梨芜笑逐颜开,“等你的铺子开业了,每次上新我肯定带着我的姐妹们去捧场!”


“好好好,我会叮嘱将掌柜,将限量版的胭脂水粉给你们留下的。”


梨芜微怔:“限量版?”


姜恬神秘一笑:“对啊,鲜花有时令,年年花不同,有季节限定也很正常吧。”


“限量”两个字就已经让梨芜非常心动了,再想想姜恬描绘的场面……如果不给她留货,她肯定要派丫鬟半夜就去排队!买不到她会吐血的!


如果说之前她对姜恬只是有些喜欢,现在俨然变成浓浓的欣赏了。


她由衷地道:“十七,你不做生意真是屈才了。”


姜恬哈哈笑起来:“过奖了过奖了。”


她来自现代,各种营销手段见过太多太多,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梨芜很开心,还请她吃了一顿美味的饭菜。


姜恬起身,同她告辞:“梨姐姐,我这便走了。”


“好,”梨芜也站起来,亲自送她出去,“十七往后有空的话,再来我这玩,嫣红阁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打开。”


姜恬重重点头:“一言为定!外面风大,梨姐姐送到这里就行了。”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梨芜脸色苍白,冲着她摆摆手。


“对了十七,近来有流民进京,你路上注意安全。”


姜恬认真答应:“知道了,谢谢梨姐姐提醒。”


嫣红阁的大船已经靠岸,姜恬带着春兰直接从从船上走下来,环顾四周,别说姜昭她们,连马车的影子都没有。


春兰有点生气:“昭玉公主就这样走了啊?”


姜恬对此早有准备,淡定道:“再雇辆马车吧。”


“然后去掌印大人府上?”


“……去他那里做什么,回宫。”姜恬不自然地说。


谢府那种龙潭虎穴,她怕自己有命进,没命出。


春兰很是遗憾:“还以为能在宫外住个几日呢。”


一主一仆慢慢地往前走,姜恬边欣赏着漫天的红枫,边同春兰说:“我倒是也想,可是我又没有公主府。”


这段时日池良娣受宠,皇上赐下了很多好东西,但都是奇珍异宝,说是价值连城,实际上又不能拿去变卖,姜恬这次出宫带的还是自己仅有的一点小金库呢。


再不挣钱,她的兜就要比脸还干净了。


“以后会有的!”春兰盼望地说。


“嗯!等我以后带你住大房子!”


春兰顿时一脸感动,恨不得一辈子为她卖命。


“说起来,您今天和梨芜姑娘处得真开心,您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是她聪明,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哦……奴婢听说,梨芜姑娘以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后来父亲落了罪,她才流落到了这烟柳之地。”


姜恬的笑意一点点敛去:“那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从一个孤苦伶仃、任人鱼肉的妓子,成为令人忌惮的“百事通”,其中必定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


两人说得专注,不知不觉,走到了鱼龙混杂,熙熙攘攘的马行街。


除了商贩走卒,街道两旁还席地坐着不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之人。


她们刚一出现,就被无数道目光盯上了。


姜恬想到梨芜的叮嘱,心生不良的预感,正准备带春兰离开。


不远处却传来姜昭酸溜溜的呼声:“十七姐!你终于肯回来了啊!还以为你有了花魁陪伴,就彻底把我们忘到脑后了呢!”


“花魁”二字,让那些流民的目光更加炽热。


姜恬蹙了蹙眉,心说就姜昭这个智商,原主以前竟然能被她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局势不对,姜恬不准备和姜昭辩论是谁提前走了连马车都不给她剩下,只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说话间,姜昭带着其他人来到了她面前。


景鸿卓和苏温伦在她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看姜恬的目光皆带着深意。


苏温伦是百思不得其解,姜恬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人,怎么能那么快就把问题解出来的,莫不是以前背过同样的题?


景鸿卓则是觉得她一个女子,却在嫣红阁停留那么久,不成体统。


风头被姜恬抢去,姜昭也有些不平衡。


她看了眼天色:“距离宵禁这不是还早呢么,再逛一会儿。”


姜恬蹙了蹙眉:“那你逛吧,我要回去了。”


马行街就有驿站,她可以自己雇一辆马车。


闻言,景鸿卓有些诧异地问:“你不同昭玉小姐一起?”


“不了。”


景鸿卓对她的不认同,更深了一层,碍于身份欲言又止。


街道两旁的流民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她们身边,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孩跪在地上,哀声央求道:“几位公子,求你们给我点吃的吧,我妹妹马上要坚持不住了。”


说着,就连连给他们磕头。


姜昭看过去,他妹妹躺在路边,已经有进气没出气,顿时动容得要去掏钱袋。


姜恬眼皮一紧,劝她:“姜昭,三思,会有官府来安置这些人的。”


姜昭总算是逮到机会了,不满地道:“这还有什么三思的,没看都要死人了吗。再说了,我自己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


姜昭:“……”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警惕地扫了一圈,发现景鸿卓和苏温伦他们两个也在掏钱袋!


苏温伦还不忘巴结姜昭:“小姐当真是菩萨心肠,苏某钦佩。”


沉默良久的景鸿卓也忍不住意有所指地说:“久居高位还能看到黎明百姓,实乃社稷之福。”


姜昭彻底冷下脸来。好,他们都是大善人,就自己一个铁石心肠。


她闭上嘴,拉着春兰,慢慢地往后退。


姜昭拿出一锭银子,刚递向那个男孩,就被他激动地一把抢去了。


“谢谢大善人!”匆匆磕了一个头,他紧紧抱着银子往妹妹的方向跑。


姜昭望着他的背影叮嘱:“快去给你妹妹看病吧……啊!你们干什么!别拿脏手碰我的裙子!”


附近的流民一股脑涌了上来,在她面前跪了一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乞求和焦灼。


“大善人,求求您也给我点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大善人,我娘病了,求您救救她!”


“大善人……”


姜昭望着那一张张恨不得吞掉她的嘴,终于慌起来,想往后退,可路全部被流民给堵住了!


景鸿卓和苏温伦的脸色也非常差,边护着姜昭,边呵斥那些流民:“退后!全部退后!再靠近我不客气了!”


被饥饿和疾病驱使,他们怎么会怕这一两句的呵斥,不仅不退,有的还站起来,要来抓姜昭。


姜昭吓得花容失色:“啊!不要!”


她终于明白姜恬为什么不让自己给钱了,他们已经在发疯的边缘,见到钱财,局面会失控的!最好的办法,是让官府派人来,一批批地安置这些人!


现在后悔也晚了,她已经被围住了!


目光仓皇地向外看,刚刚那个她给了钱的少年,被几个男人摁在地上,揍得爬都爬不起来,银子也早就被抢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姜昭的世界遭受了巨大的重创,“不是说父皇治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定,民生富足吗?这可是天子脚下!”


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苏温伦挡不住那些流民的冲击,已经在往外溜了。


而景鸿卓则是震惊又懊恼。他也清楚自己误会了姜恬,焦头烂额地到处寻找着姜恬的身影。


终于,在十几丈外,看到她和春兰拉着手,避开汹涌而上的流民,正要拐进一个小巷子。


姜昭六神无主之下,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姜恬。


电光火石间,她的心里闪过一个想法,没深思就喊了出来。


“我没有钱,钱都在她那!她刚包了嫣红阁的头牌一天,有的是钱!”


流民们一震,齐齐锁定了姜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