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VIP] 第 174 章
陈凝其实不太想解释了, 就算解释,有些人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根深蒂固的旧有想法。
实际上大黄是味良药,只不过在传说中把它传成了虎狼之药。以至于大夫在开这味药时总会有很多顾忌。
这时有位五十多岁的大夫站了出来, 跟之前那位提问的大夫解释:“这个用量是可以的。我以前用过,没什么问题,只要患者体质强健,就可以用。”
那人是友谊医院另一个大夫, 长得比较结实,目中蕴含着精光。之前有几次讨论时, 这个人的表现相对也要好一些。
他这一说话,徐主任也注意到了。
李大夫也说:“小陈的意见我个人表示赞同, 如果没问题, 患者服药后几个小时就会有反应。”
家属在旁边听他说得肯定, 便着急地道:“那就赶紧给我爸开药方吧, 快点给他吃下去。”
连着两个人站出来支持陈凝, 还有很多人表示默许,最先表达质疑的人也就不吱声了。
最后这家人还是采用了陈凝提议的这个药量,患者这时候还没服药, 就算是服过了药, 暂时也看不到结果, 徐主任就说:“各位都挺忙的,要不今天先到这儿。回头结果出来了, 我再让人去各医院通知各位。”
“至于最后的选拔结果,最晚会在三天内宣布。”
大夫们确实都是忙人,能来参选的都是各大医院优秀的中医, 来找他们看病的人都多,他们是真的不想在这边继续耗费时间。
于是大夫们互相道别, 便从病房里走了出去,准备离开金秋医院。
这时候金秋医院的周院长已经得了信,趁着徐主任他们还没走,他匆忙赶了过来,一进来就跟徐主任解释:“这阵子太忙了,本来我该陪着两位的,只是暂时没挪出来时间,抱歉抱歉。”
徐主任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些,他也知道,金秋医院这边经常有上级领导来看病,对于他这个级别的人,周院长见得多了,还真未必愿意全程陪着。
他也不揭破,淡淡点了点头,说:“不必,这边事儿忙完了,我们也回去了。”
周院长试图留他们俩吃饭,这时候谢振兴却说:“饭就不用吃了,我们还得赶回去。组委会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就不耽误周院长的时间了。大家都忙,可以理解的。”
“对了,我刚想起来,饭吃不吃倒没什么,就是今天在医院大门口出了点岔子,院长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周院长微怔,随即他又笑着说:“什么岔子?我还真不太清楚。”
谢振兴这才说:“咱们组委会这次请了十几位大夫过来参加选拔,今天这些大夫来的时候,差点没能进你们医院的大院。当时我亲眼见着了,你们医院的门卫还真挺彪悍的,让我长见识了。”
说着,他面上一派和气地跟周院长点了点头,便跟徐主任往外走。
金秋医院医务科的付主任就在他们身后站着,此时听到谢振兴这么说,他怎么还可能听不出来,谢振兴这是在给他上眼药啊!
亏他还以为这件事完了哪!没想到这个姓谢的还在这儿等着他呢,真够阴险的!
周院长面上没什么变化,客气地将徐主任和谢振兴送走。人走了,他才停住脚,回头看了眼付主任,淡淡地问他:“小付,门卫那边是怎么回事?”
“在那边干活的是你舅,这个我知道,原本我不想管这些小事儿的,只是你那个舅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之前已经有人向我反应过情况,说他对来客动辄刁难,吆五喝六的,这样下去可不行。”
付主任哪儿敢说不对,他只好说道:“院长您说得对,回去我一定做他的工作,不让他再这样了。”
周院长却道:“门卫这个职位虽然不起眼,可它也是一个单位的门面,还是放个更合适的人上去吧。”
“你孝敬长辈这个我理解,但不要愚孝,该管的还是要管,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
付主任一听,脸上顿时有些垮了。他能想象到,他舅要是没了这个工作,等他回到家,他老娘和他舅家人还不知道怎么骂他呢?
可院长都发话了,他能说不吗?
他只好面带沮丧地道:“那,那就按院长的意思办吧。”
周院长见他没异议,就说:“你能想明白就好,至于你舅,如果他还愿意在咱们医院工作,可以让他去做些杂活,或者清洁工作嘛。”
付主任:……
杂活和清洁工作…这些活怎么可能轻松得了?那真是整天都不带闲着的,跟门卫的轻松能比得了吗?
但周院长是个实权领导,他再不愿意,也只得接受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说:“这个,我得问问我舅。他要是愿意,就让他干。”
周院长听到这儿,便拍拍他肩膀,说:“行,做做你舅的工作吧,咱们医院不是不要他,但有些岗位更适合他,杂活和清洁工作也很重要嘛,都是为人/民服务。”
说完这些,他就走了。剩下一脸呆滞的付主任站在走廊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什么为人/民服务啊?说的好听!院长也是个阴险的,跟那姓谢的一样奸诈!
他心想,他要是也这么跟他舅说,看他舅不把他的脑袋给打出血来…
陈凝从金秋医院出来之后,因为还没到中午,时间还早,她就跟李大夫重新返回六院。又上了一下午的班,这才回家。
到家以后,陈凝见季婉在堂屋里坐着,但是张言没坐,他正靠墙站着,一手扶着墙在练习走路。
看到陈凝回来,他这才站住,客气地跟她打招呼,陈凝便笑着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腿上暖和点了吗?”
张言点头:“暖和多了,现在腿上有知觉,热涨麻疼都能感觉出来。以前不行,以前腿上都麻木没知觉了。”
陈凝就告诉他:“倒也不用这么急着练习走路,可以再缓缓。你肌肉还没退化,可以等寒痹好了,再练习走路,进步会很快的。”
“现在走可能还会比较痛苦,因为你腿上的红肿还没有完全消退嘛。”
季婉这才说:“我跟他说过不用这么急,他不听我的,非要练。”
张言窘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听话地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陈凝知道这小两口还在闹别扭,她也不掺合,跟老太太打过招呼之后,去洗了洗手,又把身上蹭上灰的裤子换了下来,然后就在屋里坐着,开始写材料。
写了半个小时左右,季婉来喊她吃饭,到饭桌上时,陈凝才知道,季深也在家,之前她进屋的时候,季深在楼上没下来。
她就问道:“大哥,楼上没有暖气,你在上边不冷吗?”
这几天因为楼上比较冷,季婉已经搬到季老太太那屋,跟老太太一起住了,只有季深一个人还在楼上,住着没暖气的房间。
季深一直在闷头吃饭,听到陈凝问话,他才抬起头来,说:“我不冷,我对冷热都不敏感,不用担心这个。”
季老太太却道:“你就是仗着年轻火力壮,非要在楼上住不可。季野没结婚时住的那个屋现在没人住,季野跟你说了,让你过去,你非不去。现在不听,万一冻出病根,等你老了就该遭罪了。”
季深怕她再唠叨,连忙举筷子做出投降的样子,说:“我总在部队,在家也待不了几天,还折腾什么?再说季野那屋里有不少资料呢,来回挪多不方便。先这样吧,以后我要是长时间在家住,再挪也不迟。”
季老太太这才作罢,但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问季深:“我有日子没见着甜妮那姑娘了,你现在天天在部队,她也在部队,你俩现在怎么样了,有进展没有?”
季深好不容易逃过一顿唠叨,刚松口气,又被问到这个问题,他只好说:“没怎么样,有信儿我会跟你们说的。”
季老太太端着碗一愣,然后她忍不住跟季婉说:“你看你大哥这个人,打起仗来突突突地倒是挺厉害,让他跟姑娘处对象,怎么就这么费劲呢?可愁死我了。”
季婉乐得看她大哥的笑话,她就说:“那谁知道啊?这方面他可不随我爷,听说我爷当年比他们哥俩强多了。”
季老太太竟然赞同地说:“那倒是真的,你爷真比他们哥俩强。他们哥俩还得等着人催,你爷可不用。”
季深:…
陈凝和季婉在旁边听着,不由对视了一眼,随后她们俩都笑了起来,陈凝说道:“奶奶当年一定很好,要不咱们爷爷怎么一眼就相中你了。”
她这么说,季老太太也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胡说的,你们小辈可别在这儿取笑我了。”
说到这儿,她又板着脸跟季深说:“你给我上点心,要是甜妮愿意跟你好,你就抓紧。人家姑娘要是真不愿意,那你再找别人也不是不行。谁也别勉强谁,但是该上心也得上心。”
季深放下筷子,像没听见一样,站起来又去添了一碗饭,继续坐回来闷头干饭。
季老太太见他不吭声,也是无奈。想了想还是算了,催多了也怕孙子不爱听,要是因为这个不爱回家,那就不值当了。
想到这儿,她就拿起筷子,给季深夹了块肉。
饭后,季深和腿伤刚好一些的张言主动揽下了捡桌子洗碗的活,不需要她们几个女人干,陈凝就回了自己房间,继续写材料。
她写得入神,忙到晚八点半钟,感到渴了,她才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晾了一会儿,等温度差不多了,她就端起热水在屋子里走动,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慢慢地喝着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陈凝一听,就知道季野回来了。
她这几天都没见到季野,听到声音心头一动,就顺势躲到了门后边。
此时那脚步声已走到门口,她刚躲好,季野就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进来之后,先向门里张望了一番,没发现陈凝,随后他就听到了门边的呼吸声。
恰在这个时候,陈凝忽然从门后闪出来,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等他转过身来,又冲他挑了下眉。
季野突然被自己媳妇摸了一把,心忽地就飘了起来,酸酸胀胀的。
他顺手带上门,把包丢到床上,两手一张,就把陈凝的身子圈在自己怀里,然后用他青黑色的胡茬子在陈凝脸上、脖颈和耳垂后来回揉搓。
陈凝急忙说:“水…我手里有水…洒了…”
季野哪儿管得了那么多,他好几天没看到媳妇了,恨不得把她搓揉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陈凝被他搓揉得阵阵发痒,最后她也放弃了,水洒了就洒了,算了…
季野搓揉够了,这才把她放开,随后又扯了下她的耳垂,带着笑意瞪她:“长本事了,敢偷袭我。”
陈凝却说:“你不喜欢啊?那我下回不偷袭了。”
季野只好无奈地说:“你还是偷袭吧。”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水渍,那片水渍这时候已经把几层衣服都溻透了,捂在身上怪难受的。
他就把外套和毛衣都脱了,上身只剩了一件白衬衫。
白衬衫前胸一大片也湿了,白色的面料呈现出半透明的效果。
他低头先解开了两个钮扣,正打算把所有的扣子都解开,这时候他一抬头,就看到陈凝在他前胸刚解开的地方看了好几眼。
季野:…
他跟陈凝也很熟了,自然看得懂陈凝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媳妇估计很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
他便松开手,拉着陈凝的手,让她把手放在他胸膛上来回移动。直到陈凝脸红了,他才慢慢轻轻地吻上去。
没过多久,两个人的呼吸声便都变得沉重起来,季野正打算再做点什么。这时候门被人敲响了。
陈凝推了他一把,他才不得不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他就看到季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盘子菜,跟他说:“刚才我听到你回来,给你热了菜,你吃点吧。”
季野挠了挠头,只好装作没事地点了下头,说:“好,我先吃点。”
这时季深也注意到他衬衫前襟湿了大半,他便问道:“衣服怎么湿了,水洒了?”
季野抿了抿唇,说:“嗯,水洒了,我手抖。”
季深半信半疑:…手抖?
第175章 [VIP] 第 175 章
他疑惑地看了眼季野, 轻咳一声,然后说:“你就在屋里吃吧,不用出来了。”
陈凝从季野身后冒出头来, 掩住尴尬,笑着说:“大哥辛苦了,还特意给季野热饭菜。”
季深摆了摆手:“谈不上辛苦,我这个当哥的一走这么多年, 家里啥事都没管上,实在不合格。”
然后他又跟陈凝说:“明天你照常上班吧?我有个战友最近有点毛病, 我明天正好出去办事,打算下午办完事, 带他去你医院找你看病, 方便吗?”
陈凝忙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到时候你带人去就是了, 我明天照常坐诊的。万一我遇到什么特殊情况, 不在那儿的话, 你们可以请梅大夫给看看。他医术不差,针法就更绝了,你也知道, 张言和郭所长的旧伤都是他给治的。”
季深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没再说别的, 转身上楼回了屋。
他前脚一走,季野就捏了下陈凝鼻子:“你还偷笑?”陈凝抿着唇笑了下, 回头去衣柜里拿了一件汗衫,丢给他:“赶紧把衣服换上,也不怕着凉。”
季野这才把衬衫脱下, 露出精壮的上身,慢吞吞地换上衣服, 然后才坐到桌边吃饭。
第二天陈凝照常去上班,整个上午她都比较忙。
现在来找她挂号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虽然她还比不上李大夫他们那么忙,但她空闲的时间也比刚来上班时少多了。
下午也只轻闲了一会儿,两点刚过就又开始忙起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不到一点刚过就来了,来了之后就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等旁边的人走了,他就往那边挪了挪,坐在那个位置。坐在那里,他能清楚地看到陈凝给人治病的情景。
别人只当他也是来看病的患者或者是陪别人来的家属,刚开始谁也没注意到他。
可是其他患者一个接一个进入办公室,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换了好几拨人进出,那中年人却始终没动。
旁边有个人见他手里也拿着个挂号单,便问他:“同志,你多少号啊?还没轮到你吗?你得注意听着人家大夫叫号,要是过了,万一人家再让你重排,那不耽误事吗?”
说着,那人抻着脖子就要看看中年人手上的号码是多少,可那中年人却把手一扣,摇头说:“没事,没到我呢,我不着急。”
那人见他不愿意让人看,觉得有些扫兴,也就不打算理他了。
季深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他一到415门口,就发现门口有七八个人在等着,估计这些人都是在等陈凝给他们看病。
他见那中年人身边还有空位,便跟他那战友坐了过去。不过他们俩只能听到陈凝和患者轻声交流的声音,坐的位置看不到人。
他们来的晚,也是刚挂的号,一时半会还轮不到他们,他们俩也就安静地等着。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季深就发现那个中年人跟其他来看病的人不太一样。
这个人似乎对陈凝很关注,始终注意观察着陈凝,也不跟别人聊天。对陈凝他们说的话,他听得也很认真。
季深想了想,便往那人身边挪得近了些,问他:“同志,你不进去看病吗?”
“我看你在这儿坐半天了,比我们来得要早,还没轮到你吗?”
那中年人皱着眉头看了眼季深,见这个年轻人说话语气虽然平淡,却自带一股凌厉之气。
他便往旁边挪了挪,跟季深拉开一点距离,警惕地说:“没轮到呢,我不急,你要是急你们先进去好了。”
季深没说什么,只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人一番,随后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安静地等着。
他虽然不说话了,可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那中年人瞅了他一眼,见他仍坐在自己旁边不走,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他只好又往旁边挪了挪,找了个既能看清室内情况,又能跟季深拉开距离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季深竟然拉着他那战友也往他这边挪了挪,跟他距离只有十几厘米,两人之间离得这么近,那种压迫感再一次朝着他身上袭来,让那中年人顿时感到一阵压力。
他不由得想,这年轻人怎么回事,还跟他卯上了?
季深只当没看见他,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在跟身边的人轻声说话。
两个人刚说几句,这时从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嘶嘶”的声音。
那声音乍听起来,很像是蛇吐信子发出的嘶嘶声。
他们俩都是在西南丛林地区服过役的,对这种声音再是敏感不过。
两个人立刻向走廊那头看过去,这一看,就发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脚步虚浮地在往这边走。
他一边走,嘴里一边往外喷着白沫子,而那嘶嘶的声音正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在几个诊室门口候诊的病人和家属们都呆住了,众人都在想,这人是什么毛病啊?不光往外不断地喷着白沫子,还嘶嘶地叫个不停。
众人正奇怪着,这时那人已走到415门口,他看了眼门牌号,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吁出一口气,随后他转头开始找坐位。
季深斜地面的长椅上有个空位,这个男人也看到了,他便一屁股坐了下去,人看上去似乎很疲劳。
他这一坐,他身边的人就有点吃不消了。因为他从出现在走廊,一直到坐到长椅上,嘴里的嘶嘶声就没停下过,还仍旧不停地喷着白沫子。
他旁边那人连忙往另一边挤了挤,见实在挤不出空位来,竟站了起来,走出几米远。自觉地离那个喷沫子的男人远了些。
其他人也都觉得这个人的嘶嘶声太刺耳,那声音响的时间长了,众人只觉头皮发紧,好几个人也都坐不住了。
这时候有个患者从陈凝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周扬开始叫号。
被叫号的人不知到哪儿去了,周扬叫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
周扬见了,便打算叫下一个人进来,这时那些候诊的人竟都指着喷白沫子的男人,说:“还是让他先看吧。”
周扬听到动静走出来,注意到了这人的怪异,这种情况他也是头一回见,一看对方的特征,就知道别人为什么都让他先进来了。
实在是他那副样子,让人看着太别扭,一般人也受不住他那个嘶嘶的叫声。周扬便说:“行,那你先进来吧。”
那人露出感激的神色,连忙跟在周扬身后走了进去。
他坐到陈凝斜对面的时候,伸手把自己的嘴捂住了,还将头扭在一边,跟陈凝说:“对不住啊大夫,我不是有意的,我把头扭一边去,这样就不会喷到你了。”
陈凝从他进来的时候,就从他脸上看出了他的病态。
她和气地点了下头,说:“没事,你把手放开,我先看看你的脸。”
那人这才放开手,但还是伸出几根手指,把嘴唇给捏住了。
陈凝往他脸上看了看,就发现这个人脸上水饮的特征很明显。
此人面色黧黑,这种面部颜色在中医上被称之为水色,代表着病人体内有水饮,而这水饮一般是由于阳虚造成的阳虚水泛。
严重的情况下,患者脸颊、额头、下巴或唇周会起色斑,这种斑就叫水斑。这个人水色明显,但水斑就比较淡了,只在下颌部位长了一块。
陈凝看病是很注重四诊合参的,因此她观望过患者的气色之后,便让那人张开了嘴,打算看看他的舌象。
结果,这位患者一张嘴,一股白沫子又从他嘴里喷了出来,还喷出去挺远,幸亏他喷的时候及时扭头,才没有喷到陈凝身上。
患者害怕大夫生气,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忍不住。”
陈凝摆了下手:“没事,你舌象刚才我看完了。”随后她转头问周扬:“刚才你看到了吗?”
周扬点头:“看到了,患者舌质淡嫩,舌苔水滑欲滴,再结合他这个面像,我觉得他这个病跟水饮有关系。”
陈凝笑了下,“说得有道理。”等她给患者把完脉之后,她就问道:“有没有恶心的感觉,二便如何…”
患者要回答问题,他只好松开手,张开嘴,一边喷着白沫子一边说:“经常恶心,大便说不好,不怎么成形,有时干有时不是。”说到这里时,他使劲咽了几口气,又伸手在嗓子的位置撸了撸。
他跟陈凝说话时,有好几个来候诊的人都走到门口往里张望。
因为这个人的病在是太奇怪了,几乎所有人都好奇,想听听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病。
这时他们就听到陈凝问那患者:“你是不是咽侯不适,嗓子里好像梗着什么东西一样,吞咽费劲?”
患者听到陈凝这么问,顿时睁大眼睛,惊讶地说:“对对,大夫你说的太对了,我就是这样的。”
嘶嘶…他紧接着又连续喷出几次白沫,门口的人看了,都感觉这个景象可真是叹为观止。
就连季深和他那老战友都不禁对视一眼,心想这里的病人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季深的战友则暗暗想着,这个人的病这么奇怪,季深弟媳能看好吗?不会被为难住吧?
他正想着,就听到陈凝说:“除了这些不适,你有没有感到有一股气从心下或者胃往上冲,同时伴有胸疼,心慌和胸闷的感觉?尤其是晚上,更为严重。”
患者听了,再一次感到震撼,他惊奇地说:“对头,我就是这样的。就觉得有一股气直往上冲,冲到喉咙这地方,还不停,还往外喷东西。我也不想喷,可是没招啊。”
“整天这样,白天晚上喷个不停,还嘶嘶地响,别人看我都像个怪物一样,班都没法上了。”
“大夫,你既然能看出来,那你能不能给我治?”
这时候季深注意到,坐在他身边那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办公室门口,正专心看着里边的情况。
连他那战友都看出来不对劲了,小声跟季深说:“那个人也不看病,一直往里边瞅,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季深一时也不清楚这人在搞什么名堂,难道就是因为好奇?
他想了下,便站了起来。走到那人身边,像没事人一样在那人肩上拍了下,说:“借过,我也想看看。”
那人只觉得肩上一沉,像被锤子给砸了一样。他心里不禁有些生气,心想这个男的什么人啊,手上的力气跟蛮牛似的,到底想干嘛?还盯上他了?
他气愤地瞪了眼季深,决定暂时还是不跟这个人计较了。现在他只想听听陈凝要怎么给这个人治病。
这时陈凝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开口说道这:“你这个算是水心病吧,水气上冲就会造成你现在这些症状,现在已经有些严重了,影响到了心脏。你现在要是去心脏科检查的话,应该能检查出来心脏的问题。”
那人立刻点头:“对,我心脏不太好,上个月查过了,说是有点问题,再发展下去。可能会有冠心病。”
想到这种可能,患者顿时有些焦虑,急切地想知道陈凝会怎么治。
陈凝这时已经开始写药方,她一边写一边跟周扬说:“以后你碰到咽喉不利的患者,比如梅核气、慢性咽炎,就要问一下对方心脏的情况。因为手少阴心经的经脉上挟咽喉,咽喉有问题,有时候心脏也有问题,像部分慢性咽炎患者和梅核气患者就是这样。当然,并不是全部都,只是你要多了解一下,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如果能及早发现对方的心脏问题,治起来也简单些。”
周扬在旁边连连答应,表示记下了。这时候站在门口那五十多岁的男人却摸了下自己的喉咙,眼里露出惊疑之色。
因为他就有梅核气,平时总感觉嗓子眼里有东西,吞不下吐不出的,很难受。他也去过好几回医院,大夫也给开了药,可一直没治好。次数多了,他连治都懒得治了。
现在听到这女大夫的说法,他不由得一惊,心想自己心脏不会也有问题吧?
这么一想,他就动了心思,想着不如在这儿看一下好了。
这时陈凝已经给先前那个不断喷白沫的患者开完了药方,跟他说:“给你开了一副苓桂术甘汤和泽泻饮,这两个方子可以温阳逐水,吃完后,七日内就能知道有没有效果。”
“如果有效,你就不会再感觉到有一股气往上顶了,恶心喷水和嘶叫的情况都会有好转。药吃完后记得来复诊。”
那人连连表示感谢,往外走时,众人都赶紧给他腾地方,谁都怕他把水气喷到自己身上。
这人走后,周扬正要叫号,之前挨着季深坐的中年人却举起手上的挂号单,跟周扬说:“小同志,我刚才有点事儿,我挂的号过了,那我现在看病行吗?”
周扬探过头去一看,这个号果然过了,但他还是表示同意,说:“行,那你先进去吧。”
其他人只觉得这个男人奇怪,他一直在走廊上坐着呢,能有什么事?刚才明明轮到他了,他也不进去,也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鬼?
季深的战友看了那人一眼,不禁问道:“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儿?怪怪的。”
季深摇了摇头,心想这人如果不是有什么对陈凝不好的念头,只是行为怪一点的话,倒也没什么,不过还是得再观察观察再说。
那中年人走了进去,客气地跟陈凝说:“同志,我嗓子一直不舒服,快两年了,就是梅核气。那你说我这个病会不会也引起心脏病啊?”
陈凝看了眼他的脸色,告诉他:“心脏病不是梅核气引起的,他们只是有可能会同时出现,具体到你个人,你是否心脏有问题,这个我还需要详细地看一下。”
说着,她把手搭到了这中年男人的腕上。
这个时候,苏副院长也出现在了中医科走廊上,他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据说大会组委会那边已经定下了医疗保健小组的医生名单。中医选了两位,一位是友谊医院的大夫,另一个就是他们六院的陈凝了。
这个小道消息苏副院长认为很可能是真的,但他暂时还不知道陈凝和李大夫去参加会诊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也感到奇怪,那么多大夫里边,组委会的人为什么会选中年纪最小的陈凝?
这么想着,他就打算来中医科这边打听打听情况。
走到415门前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便怔住了,眼神定定地落在陈凝斜对面那个中年男性患者身上。
杨主任?!卫生局办公室的主任?他怎么会来陈凝这里?
瞧他那个样子,竟然是来找陈凝看病的。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心想这事儿不对劲,全市那么多医院,那么多中医,你一个卫生局的领导,要看病也不是非要到小陈大夫这儿来吧?
这个杨主任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这儿,他干脆不走了,悄悄在躲在两个高个大汉身后,安静地向办公室里看去。
他倒想看看,这杨主任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第176章 [VIP] 第 176 章
杨主任是真的有点担心了, 他以前觉得自己除了嗓子不舒服,身体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
可刚才他听陈凝给前边那位患者治过病之后,他就不放心了。
他是真的害怕自己心脏出问题, 因为他亲眼看见过好几个得了心脏病的人。有的突发心梗,短短时间内人就没了。有的身体特别差,动不动就会发病。他可不想变成那个样子,因此他现在迫切地想从陈凝这儿得到答案。
陈凝观察了他的脸, 发现这人面上虽然没有水斑,但水色也还是明显的。因为他面色黧黑, 眼周颜色要更深一点。
她照旧给他做了脉诊和舌诊,又问了一些问题, 然后就告诉他:“你跟之前那位病人病因确实相似, 也是水饮为病, 而且心脏也存在一些问题, 证属心阳虚, 只不过尚在早期,还没那么严重。”
杨主任长吁一口气,心想果然有问题, 难怪他有时候觉得胸口堵得慌, 闷闷地。
现在想来, 还是他不够重视,只当是没休息好, 这才会心脏不适。
现在看来,竟是已经有了发病的征兆了。
想到这儿他就问道:“那要怎么治?不瞒你说,我这个梅核气的毛病, 去过好几个医院看过,大夫也都开了药, 当然是没治好。要是治好了,我现在也不用坐在这儿再找你看病了。而且别的大夫也没跟我说过心脏可能会有问题啊。”
陈凝就告诉他:“心阳虚水气内停气聚,既可引起心阳虚类型的心脏病,也可能会导致咽喉不适。不过这只是可能,并不是必然的,大夫不一定会考虑这个。”
随后她又问卫生局的杨主任:“之前大夫都给你开了什么药,还记得吗?”
这人这次来看病,没带以前的病历,所以陈凝只能口头问问。
杨主任对这个倒是印象深刻,连想都不用想,直接就说:“西医诊断我这个病是慢性咽炎,找中医是按梅核气来治的。给开过好几种药,有半夏厚朴汤,有四逆散,也有启膈散。我都按着医嘱吃了,可这个效果就是不行,我认为得换别的药。”
陈凝低头拿过处方笺,说:“对,得换药方,你这个病因是心阳虚水气内停气聚所引起的咽喉不利,表现出来的症状跟刚才那位患者虽然有很多差异,但基本的病因差不多,也给你开一副苓桂术甘汤,不过泽泻饮就不用了。”
杨主任吃了一惊,说:“我这个病怎么能跟那个人的病因差不多呢?他那个,他那个喷得多吓人?”
“那我不会也那么喷水吧,这…”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顿时觉得头晕头痛。
因为刚才那个人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也让人害怕。他要是也变成那样,别说让他上班,他连走出门都不好意思,到时候还不得自闭啊?
陈凝连忙跟他说:“倒也不至于,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你们这属于是异病同治,因为病因基本一样嘛,只是产生的症状不同,这个症状之所以会不同,跟每个人的体质也是有关的,别太担心。回去好好吃药就可以。”
听她这么解释,杨主任心情才安定下来。刚才他的反应之所以这么大,倒也不是因为他不够沉稳,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变成刚才那个病人的样子,走到哪里,别人都退避三尺,这谁能受得了?
陈凝这时已经写好了药方,她把药方交到杨主任手上,又解释了下服用方法,随后她看了周扬一眼,示意他可以喊下一个患者进来了。
就在这时,苏副院长出现在门口,他好象刚看到杨主任一样,满脸吃惊地问道:“这不是杨主任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上次我去局里开会,还看到你了,当时你也没说要来咱们六院来看病啊?”
“你要是早说,我早就就帮你安排了。”
杨主任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陡然转过身去,吃惊地看了眼苏副院长,心想这个苏副院长怎么也来了?
还好巧不巧地跟他撞上了,这真是挺尴尬的。
他这次过来,只是想偷偷观察下这个小陈大夫的情况,事先没知会过苏副院长和中医科的大夫们,是因为他打算观察完就走的,根本就没想过暴露身份。
苏副院长这时候其实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估计这个杨主任就是想来看看陈凝的水平,看看她的医术是不是被人吹出来的。
这种想法他能理解,但杨主任这个做法让他不爽,也让他觉得被动。
这时杨主任已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跟苏副院长说:“是苏副院长啊,好巧!我这身上不是有这个老毛病吗?老觉得嗓子眼里有东西。之前已经去过好几家医院,都没治好,你最近不是跟我们说,你院这位小陈大夫不错嘛,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我知道你们工作忙,我也没好意思跟你们事先沟通,你可不要误会啊。我这次过来,就是以一个普通患者的身份来的。”
周围的人听到他们这番对话,不禁感到吃惊,都在想这个什么杨主任到底是什么身份哪,连医院的副院长都要对他这么客气?
苏副院长又不是个糊涂人,这么明显的事情他怎么看不出来?
好家伙,这个杨主任这是来他们六院微服私访来了?
他这么做,陈凝要是表现得好还没什么问题,万一在这个时候出了点岔子,那卫生局那边说不定会对陈凝有什么看法呢?
但有些话不好明着说,他想了想,就说:“杨主任看完了吧,看完了不如我再带你去别的科室检查下,心脑血管这方面肯定要重点检查的。”
杨主任可不想在这时候再检查,他忙摆手拒绝:“还是不了,我觉得小陈大夫说的就是对的,我就按她这个方子服药。”
苏副院长却上前来勾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来都来了,还是查查吧。咱们六院这边医疗设施是不如金秋医院那边先进,但也还是不错的。”
“走,我先带你去心脑血管科转转。”
杨主任被动地跟着苏副院长走出去,先去了心脑血管科。苏副院长一吩咐,科里就派出一个大夫和一个护士陪着,一样一样的给杨主任查。
查了几项之后,杨主任只觉得坐位上好象长了刺一样,怪不舒服的。
好不容易等心脑血管科这边结束了,苏副院长又要带他去内分泌科,还口口声声地说:“人到了这个岁数,身体各种激素很容易发生变化,还是过去查查吧。”
杨主任一路被他裹挟着,心里暗暗叫苦,等两个人身边没人的时候,他终于叫住苏副院长,说:“苏诚,差不多行了,别闹了好吧?”
苏副院长这才停住脚,客气地说:“那怎么能行呢?杨主任来咱们医院了,那肯定得给你好好检查下的。”
他也不问杨主任到底想干嘛,就是要拉着他折腾,竟让杨主任挑不出错来。
杨主任也明白,苏副院长这是不高兴了,他只好叹了口气,说:“你差不多行了,再检查下去,我这双腿晚上回家就得肿了。”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这次过来,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领导派我来的。”
苏诚面带疑惑地看过去,就听到杨主任又说:“大会组委会那边今天上午派人来了一趟卫生局,把他们选拔出来的医疗小组名单送到了咱们局里。中医就选了两个,友谊医院那个大夫没什么问题,那个人医术不错,有过急救经验,体力也够好,可以应付长时间的保健工作。可另一个中医人选,我们领导就看不懂了,你现在应该也猜出来这个人选是谁了吧?”
苏副院长点头:“听说了一点,说是我们六院的小陈大夫也选上了。你就是因为这事儿来的吧?想探探小陈大夫的底?”
杨主任既然开了头,后边再说下去也就没了什么难度。他就继续跟苏副院长解释:“确切地说,是我们卫生局所有知情人都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你见过这么年轻的中医来挑大梁吗?你以前也没见过是吧?既然你也没见过,那就别怪咱们这些人也不明白了。因为这个,我就被领导给派来了。”
苏副院长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就觉得杨主任搞这个突袭,是有点让人不快。但其实仔细一想,也可以理解。
他就说:“小陈大夫确实特别一些,你们想多了解一下也可以。不过以后你们想来,还是事先做好沟通比较好,你这样让我很被动啊。”
“我这个人,虽然没怎么做过临床,但我知道,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他的整个行医生涯中都很难避免误诊的情况。就是医生再小心,这个误诊也会出现的。一个医生能尽量减少误诊比率,那就是个好大夫。”
“现在你这突然来了,也没打个招呼。要是万一赶上小陈大夫看错了,或者忽略了什么,那你说她该多被动?还得影响她在领导面前的形象是吧?”
杨主任现在挺想让苏副院长闭嘴,他只觉得这家伙还说个没完,怪烦人的。
他便摆摆手,说:“差不多得了,你还说上瘾了。我跟你说,今天我在中医科那边等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现在对小陈大夫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我现在觉得,组委会那边能选她,可能真的是看她水平不错吧。”
“那天会诊的事,我们卫生局的人也听说了,据说当时他们面对的是两个疑难病号,挺难处理的,当时小陈大夫做得很出色,每次遇到疑点她都能正确指出来,表现得很出彩。”
“当时我们听的时候,多少觉得这件事有点夸大其实。今天下午我在这儿瞧着,也听了几个老病号说的话,现在我对小陈大夫的实力也没什么可质疑的,回去我会如实向领导反映这些情况。”
苏副院长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陈凝跟那十几个中医在一起的时候,表现得居然也很出彩。
这样看来,组委会那边能选她,估计看的就是她的实力吧。
他们六院有这么一位大将,每每能在关键的时候破局,这种感觉真的不赖。
想到这儿他就笑道:“我之前去卫生局汇报工作,不是跟你们几位领导说过了?小陈的医术确实很不赖,不在黎大夫之下。当时你们不信,总以为我说得夸张,现在知道我没说假话吧?”
杨主任听得耳朵都烦了,他便说:“现在我信了,你也不用再说了。”
苏副院长立刻说道:“行,我不说了。不过还有件事。”
杨主任听了,脸知道苏诚接下来想说什么了,他就说:“还有什么事啊?我还得回单位,没什么特别的事,就先不说了。”
苏副院长忙道:“不急,就几句话的事。”
“就是我上次申请的那个经费,跟医院改造、进设备有关的,局里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啊?”
“能不能抓紧点?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六院是真心想为人民的医疗做好保障服务这件事的,那咱们局里能不能给些支持?”
杨主任:…
他木着脸说道:“这件事不归我管,怎么都得商量下,开会研究研究吧。要不然,每个医院都像你这么闹,那咱们局里有再多经费也不够用啊。”
“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走,局里还有事等着我办呢。”
说到这儿,他转头就要走。苏副院长这回没拦着他,反正该说的话他都说了,上边要是不批,他就再多走几趟。
要钱这种事儿,就没有容易的。脸皮得厚,能磨人,才能把钱要到手。
他没拦着杨主任,杨主任却忽然想到一件事,跟苏副院长说:“要不你先去忙你的,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小陈大夫。”
苏副院长不禁问道:“还有什么事啊?”
杨主任见他不走,只好回道:“想找她了解下我爸的病,这个是我私人的事,就是问几句话。”
苏副院长这回没跟着,跟杨主任在四楼楼梯口告了别。
杨主任看着苏副院长真的走了,他才往415走去。
结果他还没走到415门口,就见到有个圆脸大夫快步走到那个女大夫的办公室,匆匆跟办公室里的几个大夫说道:“小梅,小陈大夫,我那里又有个精神病人,他这个症状跟前边那两个情况不太一样。他神志也异常,但他闹得不厉害。你们俩要不要过去看看?”
杨主任这时候就在门外不远的地方站着,他听到这里,特别吃惊。
这几句话字面上的意思他当然听得很清楚,正是因为听得清楚,他才会这么吃惊。
什么时候这俩年轻中医居然还能治精神病了?而且听起来,他们不是第一次治了。
六院这边到底什么情况?中医大夫还能跟精神科合作?杨主任是越看越不懂了,这个业务范围也太广泛了吧?
他相信,他们领导要是听说这种事,心里的惊讶应该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
这时陈凝和梅东来已经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陈凝看到了杨主任。但她这时也没时间跟杨主任聊天。便只跟他点了点头,随后她跟着梅东来等人去了精神科。
看着这些人匆匆走远的背影,杨主任也待不住了。
他身子一顿,然后他便转身朝着陈凝等人追了过去。
这一追,他就跟到了精神科。
他刚到不久,苏副院长也得了信赶了过来。
两个人在科室门口不远处打上照面的时候,苏副院长不禁一愣,说:“杨主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杨主任这回也反问道:“你一个院长不在办公室办公,怎么也跑这儿来了?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苏副院长:…
第177章 [VIP] 第 177 章
这时那位圆脸的申大夫已经把陈凝和梅东来等人领到了自己办公室里。
他们进去的时候, 就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背影。那女孩子长得瘦削,在椅子上坐得笔直,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 她的身体便轻轻一颤,像受惊一样,猛然转回头来,眼神闪烁地往旁边那中年妇女身后躲。
与此同时, 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喉咙涌动, 不住吞咽着口水,惊恐地看着走进来的几个人。
陈凝放慢脚步, 也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柔和一些, 但那女孩还是紧抓住中年妇女的衣襟不放, 浑身紧缩着, 脸上全是戒备, 好象很怕人。
这女孩看上去有二十出头了,在她身边,除了一个中年妇女, 还有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子, 大概有十五六岁。
等陈凝他们都进来之后, 申大夫就给他们介绍道:“这个患者她发病时不会发狂,主要表现为惊惧不安, 怕人,不敢出门见人。睡眠很差,睡着了以后会胡言乱语。”
“这位女同志是她姑姑,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她。”
他说完,又跟那中年妇女说:“这两位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小陈大夫和梅大夫, 他们俩对于中医治疗精神性疾病方面都有所研究,最近也给几位病人做了治疗,经反馈,那几个患者的病情都已得到了控制,在好转中。不过精神性疾病它的治愈难度还是很大的,先让他们看看吧,至于能不能治,这个还要看他们诊断的结果。”
那中年妇女忙说:“这种病不好治我懂,不过小兰她真的挺可怜的,你们能帮的话,还是尽力帮帮她吧。”
陈凝和梅大夫都点了点头,陈凝说:“我们会尽力的,先给她把把脉吧。”
说着,她和梅东来都坐了下来,两个人一人拿了那姑娘一只手,准备给她把脉。
这时陈凝注意到,那姑娘时不时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好象是看门口有没有人进来。
陈凝有些疑惑,便和气地问她:“你在等人吗?你想等谁?”
那姑娘瞳孔骤然睁大,猛地摇头,却不说话,但她脸上惊恐的感觉比之刚才更强烈了。
苏副院长他们在门口也都看到了这姑娘的反应,苏诚便猜测着,这个姑娘是不是特别怕什么人啊?她是怕那个人会过来吗?除此之外,要怎么解释这姑娘刚才的反应呢?
就在这时,那中年妇女摸了下那姑娘的脑袋,说:“小兰是怕她爸突然过来。”
她爸?中年妇女的意思是说,小兰这个病跟她爸有很大的关系吗?难道她最怕的人就是她爸?
梅东来便问道:“怎么,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存在问题吗?”
家庭关系如果不睦,是会导致一些心理问题的,所以他们在做出诊断之前,对患者家里的情况也要做下了解。
中年妇女叹了口气,说:“造孽啊,要不是因为她爸,小兰也不会变成这样。”
在众人疑惑中,她给在场的人解释道:“她爸,也就是我那个弟弟,从小就是个混蛋,长大了更混。整天喝酒,一喝酒就骂骂咧咧地,还动手打人。打人那个狠哪,逮着什么东西就拿什么打,有一回拿刀逼着小兰姐妹俩拿钱给他买酒,把这孩子吓得,从那之后就开始犯病了。”
“小兰跟小菊她们俩从小到大不知道挨过多少打,她妈都受不了,跑了,留下这俩孩子活受罪,所以我说小兰这个病就是让她爸给吓的。”
众人听了,一下子就都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孩子胆子会这么小,一看到有人进来就躲,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这是长期遭受虐待引发的身体疾病啊。
精神科的申大夫听了,忙说道:“那她爸现在还在她们姐妹俩身边吗?”
他其实是想着,如果姐妹俩还继续跟那种父亲在一起生活的话,就算他们这次给这姑娘治好病,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说不定还得发病。
换谁遇上那种爹,谁能受得了啊?
那中年妇女摇头:“不在了,她爸前两个月喝多了酒,栽到河里淹死了。”
众人一听,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感觉舒爽了。有些人生而为人,却不配为人,简直就是个畜生。这种人一旦死了,连自家人都要松一口气的,更何况别人。
陈凝看了眼两个小姑娘,又问道:“那现在她们姐妹俩怎么生活呢?”她想着,这两个人一个精神有问题,一个年纪还小,要是单独生活的话,肯定不容易。
好在那中年妇女说:“现在她们俩跟我一起生活呢,家里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们俩的。可眼看着孩子大了,我想着得给她们俩找门好亲事。可你们看,小兰现在这样能找着什么像样的?找个差的,不委屈吗?”
“所以我就想着,要不带她来看看,万一能治好,以后这日子不就好了吗?”
申大夫点了点头:“这么想也对,要不先看看,如果能治好,当然是好事。实在不行,就再想办法吧。”
中年妇女连声答应,见陈凝和梅东来在认真诊脉,就没再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儿,陈凝又做了一番诊断之后,问梅东来:“她身上没什么热像,可以归于阳气不足这一类,具体到脏腑,那么这个定位主要就在于心阳不足,你觉得呢?”
梅东来点头:“心阳不足还是很明显的,除此之外她还夹有痰浊之邪,这一点从她舌苔厚腻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
申大夫一直注意听着他们俩说话,他虽然是个西医,这时候也想跟着陈凝他们多学一点。
陈凝把手从小兰腕上拿下来,说:“对,患者舌苔厚腻,脉来细滑,就是心阳不足兼夹痰浊之邪。”
“这个就是她的病机。”
她这么一说,周扬和苏副院长就都听懂了。他们都知道,心主神明,心藏神,如果因为心阳不足或者痰热扰心等情况,影响到了心,那么就容易引发一些神志方面的问题。
中医认为,上虚者下必乘之。比如病人心阳不足,那在下的这些邪气就会乘虚上攻,包括水饮,痰饮等。这个患者就是这种情况。心阳虚本身已足以导致她心脏统摄无权了,再加上痰浊之邪的话,那自然会加重她神志方面的问题。
而这姑娘显然就符合这些条件,这样来看的话,那她这个病,就有希望治疗了。
他们俩听懂是听懂了,但要让他们来开药方的话,那肯定还是不行的。因此他们俩仍认真的听着。
至于苏副院长旁边的杨主任,他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专业上的问题,他只想知道,陈凝他们到底能不能治疗精神疾病。
如果真的能,那可真的是够厉害的。
梅东来想了想,说道:“这个病不需要我给她扎针灸,你来给她开药就可以,药方你来斟酌一下吧。”
他自己大概知道这个病怎么治,但在药方的考量上,他很清楚,自己是不如陈凝的
陈凝也没有推辞,想了想就说:“患者起卧不安,兼有惊狂,我觉得给她开桂枝去芍药加蜀漆龙骨牡蛎汤吧,这副药主治心阳虚,心神浮越于外,兼克痰浊,还是很对证的。”
周扬听到这儿,不禁一怔,问陈凝:“蜀漆?这是什么药?”
陈凝“哦”了一声,说:“这个药就是常山的苗,常山你知道的,主要是用来截疟的,疟疾病人常用。如果没有蜀漆的话,也可以用常山来代替。这味药涤痰散邪的功能很好,但它对肠胃有刺激作用,得先煮,以去除它的毒性。”
梅东来听了,点了点头,说:“你把芍药去掉了,这个也是对的。患者有痰浊,而芍药它是一副酸敛的药,如果不把它去掉,这个痰浊容易被滞留在体内,很难袪除。”
陈凝笑了下,看了眼周扬,跟他说:“听见了吧?学着点。”
周扬连忙答应,这时梅东来却又说:“要不要再给她加上一副温胆汤?配合着服用。”
陈凝笑着点头:“我看可以,这个方子临床常用,本来就可以用于神志失常类疾病的治疗,比如烦燥、恐惧、惊惶都常用它来治,这个是孙思邈的方子,使用频率比较高。”
周扬在旁边快速地记着笔记,心想今天又学到了。别说是他,就连杨主任都感觉有收获。
他堂兄的儿子就患有类似疾病,当然那小伙得这种病不是因为受到虐待,但症状却有类似的地方。杨主任就想着,如果这个患者能被治好,那他以后也可以把他那个老大难的侄子给带到小陈大夫面前,让她看一看哪。
陈凝这时已经开始写方子,一边写还一边跟周扬说:“除了我刚才说的桂枝去芍药加蜀漆龙骨牡蛎汤合温胆汤,我还打算往药方里加上一些化痰药,比如瓜蒌,半夏,南星都可以。”
“至于她这个病为什么会产生痰浊,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可以,那就是阳不足者,阴必乘之。”
说话间,她已经写完了药方,交给那中年妇女,说:“她这个病治起来起效不会很快,可能要吃上二十副三十副的,你们家属要有点耐心,给她点时间。”
她见那中年妇女身上穿的衣服还带了两块补丁,想来家里条件也很一般,就说:“我给你开的都是平价药,药费也不算贵。”
那中年妇女忙说:“没事,只要小兰这个病能好起来,我就算出去借钱也得给她治。这孩子太可怜了,我以前也想管,可是我那弟弟就是个畜生,我管不上。现在他人没了,我怎么样都得看顾着她们一点。”
这时那年纪较小的妹妹说:“大姑,我以后也可以去上班赚钱,我赚钱会给你花的。”
中年妇女喉头一哽,将那小妹妹圈在怀里。
陈凝在旁边看着,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叹这两个姑娘的命运,她们俩确实很不幸,不过现在能有这个姑姑收养照顾她们,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对于她们来说,算是柳暗花明。
看完病后,陈凝就站了起来,准备跟梅东来先回病房。他们来得匆忙,季深和他那战友还在415外面等着呢,所以她得赶紧回去。
她这一走,中年妇女也带着两个侄女走了。
苏副院长看了眼杨主任,说:“杨主任,你还去不去小陈大夫那儿?”
杨主任看了看表,说:“有点太晚了,我还得回一趟单位,就先不去她那儿了。”
他本来还想拜托苏副院长帮他留意一下这个患者的治疗情况,可是他怕苏副院长会打蛇随棍上,借着这个机会又跟他提拨经费的事,他就把这个念头收了回去。打算以后有时间,他自己抽空过来找陈凝问问。
精神科和中医科只差了一层楼,陈凝很快就回到了415,她一到门口,就看到季深和他那战友还在门外长椅上等着。她便朝他们俩招手,说:“先进来吧,刚才去得匆忙,让你们俩等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季深的老战友叫石威,他长得孔武有力,脸型微方,但说起话来倒是很和气。他见陈凝说得客气,连忙道:“这说明小陈大夫你医术很不错,所以来找你的人多。我们俩在这儿等着也是坐着,能累到哪儿去?”
陈凝笑着请他坐下,正要给他把脉,这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的老者走了进来,一进来就问陈凝:“小同志,你猜猜我是谁?”
陈凝疑惑抬头,感到这人有点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只是她一时不敢确定。
季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这老人看上去有一股书卷气,像是个书生,不像是干粗活的。长得偏瘦,面容清癯。
陈凝看了他几眼,又看了看他旁边站着的中年女子,这一看,她就想起来了,这个老者应该是之前患了阴盛格阳之证的患者。当时他身体表面热得发烫,身上却穿着厚厚的棉衣,冷得发抖,如果在那时候用错药了,可能他就一命呜呼了。
现在她再看这个人,便发现这人已经变了很多。他身上穿的虽然还是棉衣,但没有以前那么厚,只是比普通年轻人厚了一点,也没有怕冷发抖的样子,面上也不见热烫的感觉,看来他恢复得不错。
因为这个患者在服药后一直没过来复诊,所以陈凝也一直不知道他的后续情况,现在看到了也就放心了。
她就说:“你是丘老师吧?我记得我当时给你开的是通脉四逆散,你服用之后效果怎么样?还行吗?”
听她这么说,老者旁边的女子噗嗤一笑,说:“这个药当然是好使的,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是这样。”
“可就是有一点我们弄不明白,这个药方里为什么还要加上猪胆汁啊?你知道那东西有多苦吗?我爸喝药的时候,那脸都皱成一团了,可为了治病,不还是得喝吗?”
陈凝“哦”了一声,说:“丘老师属于极寒之证,需要服用极热之药来救急。在服用这种药的时候有时候需要加一些猪胆汁,或者人尿,起的是反佐的作用。就是想让这个药变得温和些,不至于伤到丘老师的身体。”
丘老师顿时觉得,猪胆汁似乎也没那么难喝了,跟人尿比,他还是更愿意接受猪胆汁。
石威在旁边听得好笑,便问道:“这个反佐是什么意思啊?我还真是头一回知道,人尿还能治病啊,真有意思。”
季深瞪了他一眼,说:“你这就是少见多怪了,连我都听说过,童子尿能治病。”
第178章 [VIP] 第 178 章
石威摆了摆手, 说:“行,你说得都对,我不跟你犟。不过我还是挺好奇的, 这个反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为啥非得往药里加上猪胆汁或者人尿呢?”
说完之后,他笑着跟陈凝说:“我就是好奇,如果小陈大夫你觉得没必要跟我这大老粗解释这些,那就不说。”
陈凝笑了笑, 说:“这有什么不能解释的?我看丘老师可能也想知道。”
那老者便点了点头,说:“对, 我确实有点好奇。”
陈凝就给他们解释:“丘老师你这个病内里极寒,需要用极热之药来治, 但是极寒与极热骤然撞上的时候, 容易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冲击。”
“这个道理其实在生活中也是可以见到的, 比如咱们炒菜时用的锅, 如果把锅烧得很热很热, 甚至都烧红了,这种时候往锅里直接倒凉水,那锅子就有可能直接裂开了。”
她这么一说, 在场的人多少都有些明白了。丘老师恍然道:“你是怕服药的反应过于剧烈, 伤到我的身体, 才加这种药的吧?”
陈凝点头,说:“对, 给你开的是极热的药,而猪胆汁和人尿则是微凉的,往药里加这些东西, 就可以让药性缓一点,不至于那么强烈。这个就是反佐。”
石威连连说:“哦, 是这么回事,挺有道理的。”
陈凝则看向丘老师,问他:“你这次过来,是要复诊吗?”
丘老师摆了摆手,说:“我跟我女儿主要是想来看看你,专程表达下感谢。我现在身体倒没什么大碍了,以后如果有病,我会再来找你的。”
他这番话说完,他女儿便把手里拿着的尼龙袋兜子放到陈凝办公桌上。
她说:“我在百货公司上班,最近我们单位进了一批布料,职工可以优先购买,我就多买了一些。有些料子比较鲜艳,不适合我这个年龄段的。所以我就拿过来,给小陈大夫你用。”
陈凝看着装得满满当当的兜子,知道里边的料子份量不轻。现在布料也是紧俏货,想买得抢,还得有足够的布票。
但她还是马上就拒绝道:“姐,你这么做可不行,给人看病是我的工作,怎么能收你的东西?这个规章制度也是不允许的。”
说实在的,病人的心意陈凝自然得领,但这东西她要真是收了,那就是给人留下话柄了。
丘老师父女俩明显不甘心,还要把东西留下,季深见他们推推拉拉地不甘心放弃,都替陈凝累得慌,他就说:“送东西不合适,如果你们非要表达感谢,可以送一面锦旗,这个没什么问题。”
他这句话可提醒丘老师了,他连忙跟他女儿说:“那咱们就送锦旗,回头你去订一下,得做个大的。”
陈凝一听,连忙又劝道:“丘老师,可千万别做太大啊,小的就行。您的心意我真的领了,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丘老师点了点头,看上去像是答应了,可他们父女俩走了之后,石威却说:“我看他们不一定能听进去,回头说不定真给弄个大的锦旗过来,哈哈…”
季深捶了他一拳头:“你还笑呢,有意思吗?”
“有意思,有意思。”石威继续笑了两声,才收回笑意,老老实实地坐在陈凝斜对面,等着她给他切脉。
陈凝无奈垂下眼睑,给石威切过脉之后就问他:“你哪里不舒服?”
石威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就这地方,疼得厉害,突然就疼起来了,说不清怎么回事。”
陈凝切脉时已看出了问题,听他这么说,还是做了详细的问诊和舌诊,都看完之后,她就说:“你最近生气了吗?”
石威一愣,随后他说:“对,最近挺上火的,训练不顺利,总跟底下人发脾气。我这个病不会是气出来的吧?”
陈凝点了下头,说:“算是有点关系吧,听说过‘气得肝疼’这句话吗?你这个就算是。”
石威惊讶地张着嘴,愕然道:“原来还真有这种病?这怎么说的,生个气还气出病来了?”
陈凝坦白地道:“那当然,很多病都是从气上得的。不过你这个病还算简单,属于急症,用芍药甘草汤就行。这个药可以用来柔肝止痛,效果很不错的。”
石威连声表示叹服,等陈凝给他开完药之后,他一看,药方上总共就两味药,他虽觉得惊奇,但并没有提出异议。
陈凝把他们俩送走之后,没过多久,就到了下班时间。
第二天,卫生局的杨主任又来了一趟六院,这一回他过来,是正式通知医院领导陈凝被医疗选中的事。
不过他暂时不想见到苏副院长,就直接去了韩院长的办公室,打算把这事儿先跟他说了,再请他通知中医科和陈凝。
他一直觉得六院的韩院长比较佛性,不怎么爱跟人争抢,所以他去的时候并不担心韩院长跟他提经费的事。
到了之后,略一寒暄,他就跟韩院长说到陈凝的事情,韩院长安静地听着,笑呵呵地给他倒了茶。
等他品了一会儿茶之后,韩院长才慢条斯理地跟他说:“杨主任,咱们六院的人都想办好这个医院,现在中医科和其他科室都在努力提高自身水平哪。我这个做院长的,看着底下人这么努力,也有点坐不住,想支持支持他们。”
杨主任狐疑地抬起头,放下手里的茶缸,忽然产生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韩院长接着又说道:“可是我又不接触具体业务,想帮也是有心无力。但我觉得咱们医院这个设施和设备是真的有点落伍了,跟金秋医院差了一截哈。所以我就想问问,咱们局里能不能好好考虑下苏副院长的拨款申请,早点批下来,好让咱们医院的改造和提升工作能早点提上日程啊?”
“这样受益的可不只是咱们医院的职工,受益更多的是附近来看病的老百姓啊。”
杨主任一脸呆滞,一时不敢相信,一向佛系的韩院长也变了,变得跟那个苏副院长一样学会争抢了。
他忽然觉得,这一趟他就不该来,要是下次再有事,一定得换个人,反正他轻易是不会来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站起来,假装没听清韩院长的话,说:“韩院长,我还有点事,得赶紧走了,回见。”
韩院长在他后边说:“行,那你慢走哈,改天我到局里请你吃饭。”
杨主任心想,你们的饭是那么好吃的吗?跟鸿门宴有什么区别?
他连应都没应,迅速带上门离开了六院。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有几股寒潮分别从东北和西北方向向南方移动,很快波及到了全国,临川也未能幸免。
城区的气温在经历过断崖似的降温之后,刚有所缓解,就会再来一股寒潮。气温变化剧烈的后果就是感冒病人急速增加起来,陈凝他们也要比平时忙了不少。
这一天,因为来看病的人实在是太多,陈凝跟其他同事一样,加了个班,直到七点左右才下班回家。
这时候外面天已经擦黑了,周扬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便坚持骑车送她回去。
正好常磊也跟他们顺路,于是几个人便一起往推着车从医院走了出来。
不过他们刚骑出医院不到两百米,就碰到季野顶着风从马路对面骑过来。
周扬远远看到了,连忙叫住陈凝:“小陈大夫,看来不用我跟常磊送你回去了,你爱人过来了,估计是来接你的。”
陈凝这时也看到了季野,她便把车子停在路边,等着季野过来。
季野到了之后,长腿一撑,站在陈凝身边说:“我刚到家不久,奶奶说你这么晚还没回家。知道你在加班,但还是不放心,让我过来接。”
“走吧,咱们先回家。”
说着,他伸手把陈凝脖子上系的围脖系紧了,只露出来两只眼睛和脑奔儿,这才满意。
常磊在旁边沉默不语,周扬却笑呵呵地说:“小陈大夫,快跟你爱人回家吧,冻坏了你爱人要心疼了。”
陈凝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周扬根本不当回事,哈哈笑了两声,就跟常磊说:“咱们俩先走,不用管他们了。”
常磊嗯了声,跟着周扬一起走了。
他们俩走了之后,陈凝看了一眼季野,便皱了下眉头,说:“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刚说完,季野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竟是真的感冒了。
季野身体一向很好,自从陈凝认识他之后,还没见过他生病。
但陈凝却知道,像他这样极少生病的人,有时候一旦生起病来,却会比较严重。
这时季野打完了喷嚏,长腿迈上脚踏板,准备回家。
两个人还在大马路上,陈凝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一边挨冻一边说话,便快速上车跟季野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季老太太就等在门口。一看到人,就给他们倒了两杯水,说:“最近天儿可冷了,你俩都冻坏了吧,快喝点热水暖暖。”
季婉也给他们俩拿了凳子,放到炉子旁边,让他们俩烤火。
陈凝摘下毛线手套,伸出手在炉子上面暖了暖,等手上的感觉恢复如常,不那么冰了,她就伸手碰了碰季野的额头,这一碰,陈凝就吃了一惊,说:“好烫,你这个温度挺高啊。”
季老太太连忙放下手里的毛线球,惊讶地说:“怎么了这是,季野发烧了?”
季婉也站了起来,她还真没察觉季野发烧了,因为季野从单位回家之后,进屋瞧了一眼,见陈凝没回家就直接去了六院接人。
刚才他们俩进来的时候,她倒是看到季野脸上发红了,但她以为那是被冷风吹出来的。
哪能想到,季野居然会发烧了?
在她印象中,就不记得季野生过病。所以这次要是没有陈凝提醒,她真不会轻易想到这一点。
这时陈凝已经伸手把季野的手腕拽了过去,说:“我看看你这是怎么回事?我看你这感冒应该有好几天了,是不是前几天你刚回单位就病了?”
季野见陈凝紧张,连忙跟她说:“我身体好着呢,没事,不就是感冒吗?过几天就好了。”
陈凝见他还不当回事,把他拉回自己房间,往他后边肉厚的地方扇了一巴掌,说:“你身体再好也禁不住你这么糟蹋。三天两头熬夜不说,有病也硬挺着,真以为自己金刚不坏呢?”
“你这么厉害怎么还发烧了?”
“都这样了还非得去医院接我,我是缺手了还是缺脚了,自己回不来吗?”
陈凝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见过太多人,因为感冒不重视,引起的各种变症和坏病,从而引发了其他疾病,有的甚至长期不愈,成为痼疾。
季野总觉得自己身体特别好,有时候就总觉得别人生病也轮不到他,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就这个就让她挺生气的,打完一下不过瘾,她又伸手往那地方打了几下,打得啪啪直响。
季野有些尴尬,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屁/股呢。
但他知道陈凝是担心他,他便拉住陈凝的手,说:“别打了,消消气,我下回长点记性,行了吧?”
陈凝这才饶了他,然后扒下他的棉袄和裤子,把他塞到被窝里躺着,随后再给他仔细把脉。
季野这时候烧得其实已经挺厉害了,身上虚得不行,没什么力气,还疼,呼吸也不太顺畅。
他捉住陈凝另一只手,喘着粗气说道:“有点难受,浑身都难受,我以后一定听你的,别生气了,嗯…”
他说话时,鼻息很重,陈凝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这个病已经在往里传变了。
听着他低声认错,她到底还是心疼他,便抱了他一下,说:“我不生气了,你以后注意点,少熬点夜就好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陈凝走出去,看到季深在门口。他显然也是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
他站在门口,见陈凝出去,便问道:“刚才听我奶说,季野病了,严重吗?用不用我出去买点药?”
陈凝摇了摇头:“暂时不用,最近天冷,我怕家里人生病,各种常用药材我都准备了,应该是够用的。”
季深这才说:“那行,如果有需要,记得跟我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道:“对了,今天碰上石威,他跟我说,他后天跟你一样,也要去参加那场大会,不过他是安保小组的组长。到时候你去了,有什么事要办,都可以找他。”
陈凝应了声,没再说什么,返身回屋,季野眉头紧皱着,看上去是真的很不舒服。她便把他的袜子、毛衣和毛裤都给脱了。
脱完这些之后,她才发现,季野里边穿的衬衣全都湿了,潮得厉害,一看就知道季野出了许多汗。
老太太在堂屋站着,挺担心的,便在门口问了一句:“小凝啊,季野这个病,严不严重?”
陈凝把体温计从季野腋窝里拿了出来,回头严肃地说:“挺严重的,他自己不重视,拖了好几天,小病拖成大病,还是先想办法给他降温吧。”
老太太一听就有些慌了,她忙说:“那我去给他打点水,赶紧给他擦擦,降降温。”
陈凝却摆手,说:“先不用,我给他扎几针吧,得赶紧降温,不然怕烧坏脑子。”
这回不光老太太慌了,连季婉都有些害怕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长时间高烧不退的话,人是真的有可能会烧坏脑子的。
季野多聪明啊,从小到大学什么都快,他这样的人要是烧坏了脑子,这谁能接受得了?
季老太太只觉得心虚气短,手抚着胸口,颤声问道:“那,那他不会有事吧?”
陈凝摇头:“不会,幸亏他今天回家了,如果他再晚回来一两天,还在单位硬撑,那就不好说了。”
她这么说,老太太不禁一阵后怕,同时也感到有些生气,她就说:“回头我得找个机会,问问他们郭所长,他是怎么当领导的?为了他的病,小凝你又是帮他开药,又是给他找来京市的针灸高手,要多用心有多用心。”
“可是他呢?咱们家季野在单位都病成这样了,也不说让他去看看病,或者早点放他回来。回头我非得问问他不可。”
她这边气哼哼地说着。在省城开了几天会的郭所长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喷嚏,暗想:谁念叨我呢?
第179章 [VIP] 第 179 章
季婉见老太太还在生气, 就劝道:“奶奶,这些事后边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照顾好季野。”
随后她又问陈凝:“我不懂医, 不知道该帮什么忙,要不一会儿我帮着熬药吧。”
陈凝点了点头,说:“等我去把药抓了,然后你去熬药, 我在这边帮季野扎针灸,这样能尽快退烧。”
季婉也觉得这样好, 熬药还需要时间,没那么快的。如果能配合针灸的话, 效果肯定会更快一些。这时陈凝拉开一个大抽屉, 里面都是一包包她拿回来的各种药材。
她在那些药材中抓了五六样, 并没有用什么工具称量, 用手就能拈出合适的份量, 再将那些药交给季婉,说:“季野这个病已经波及到肺病,导致肺部感染。按西医的说法, 他这个其实已经是肺炎了。”
老太太一听, 心里顿时害怕起来, 因为在她生活过的那些年代,有的人在得了肺炎后因为没治好, 从此就留下了病根。到年纪稍大一些,人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胸廓都突出变形了, 身体也虚弱,什么活都干不了, 那个样子只要一想她就觉得很可怕。
她心里着急,见陈凝忙着抓药,就先拿起一块干毛巾,把季野上身的汗都擦了一遍,让他身上干爽一点。至于其他地方,就只能等陈凝空下来动手了。季野都成人了,不比小时候,她这个奶奶也不方便上手。
季婉很快拿着药走出去,季深不用人吩咐,就去把炉子调到陈凝要求的温度。兄妹俩守着炉火,一个看着药锅,一个调整着火候。堂屋里没什么人说话,只有季老太太站在季野房间门口,不安地搓着手。
陈凝这时已经用干毛巾把季野身上的汗都擦干净了,她给季野换上干爽的短裤背心,然后才拿出针具,消了毒,准备给季野做针灸治疗。
张言没有活做,便走过来,陪在季老太太身边。这时炉子上的药锅已经烧开了,该加的药都已经加了进去。季深看着火候合适了,就站了起来,也走到季老太太身边,看着陈凝给季野扎针。
这一看他们就看出了不同,陈凝进针的速度极快,手指微动,那根针就已被刺入皮下,速度快得人几乎没看清她的动作。他们虽然懂得不多,但也能看出来,像这样的进针技术,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张言已经接受过多次针灸治疗了,有时候梅东来会跟他聊上几句,所以他竟然知道,陈凝这样的手法叫指切进针法,进针速度快,患者无痛。但需要苦练,如果功力不够,那就得用传统的捻转法来进针了。
就凭这手进针功夫,他们就知道陈凝的功力很不错。
陈凝进针后,很快就有了针下沉紧的感觉,这说明季野已经得气了。
紧接着陈凝在季野呼气时,将针刺入皮肤深层地部,等她感觉到针下沉紧的时候,她就将针上提,提到浅层的人部。
她以指带针连续在天地人部之间有规律地向前飞数次,等到有了明显的沉紧感,她便轻轻把针提起,以便消除掉这种针被凝滞住的感觉…
看着她这一系列复杂的手法,季深和张言几个人面面相觑。从这繁复的手法上他们就能猜出来,陈凝这套针法一定很不寻常,而且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季老太太年纪大了,却也什么都看得明白。她原想着把陈凝娶进门来,帮她找个差不多的工作,以后她遇到难处的时候再帮衬帮衬。只要她能跟季野好好过日子,对季野好一点,她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现在陈凝的表现却让她特别感慨,当初一个无意的选择,竟然把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姑娘给娶到家里来了,他们家季野可真是有福气啊。
如果说季老太太刚认识陈凝的时候,还想照顾照顾她的话,那现在她却是把陈凝当成了他们季家的主心骨之一了。家里有陈凝这个孙媳妇在,她的心都感觉稳稳的。
等陈凝扎完针之后,季婉也把药熬好了,她将药倒到碗里,放到盘子上小心地端了过来。
到了门口,她往门里一看,就看到陈凝把那针拔了下来,抬手抹了一把细汗。
她不禁一怔,心想这种针法这么耗费精力啊?陈凝竟然都累出汗来了。看来这种针法应该是不能常用的。
陈凝看到药熬好了,就把药端了进来,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季老太太他们还在门口站着等,也挺熬人的,陈凝就说:“季野现在已经有点退烧了,不信你们摸一下。”
季老太太他们其实也很想看看她这个针刺的效果,因此陈凝这一说,他们就动心了。
这房间是小两口的婚房,他们平时不会进来,但这次陈凝主动让他们过去,他们也就没再拒绝。
季老太太先过去摸了下季野的额头,这一碰就惊讶地说:“真不烫了,还比较热。但是比刚才好多了。”
季婉也碰了碰,随后她点头,说:“陈凝你总说自己针灸技术不如梅大夫,但我看也不差什么。”
季深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们对季野这个前后变化还是挺惊讶的。很明显,季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达到快速退烧的效果,就是因为陈凝刚才给他做了针灸治疗。
陈凝把药碗放到一个装了冰水的大碗里,以便药液能凉的快一些,然后她说:“最近我的针灸水平确实是进步了,但我跟梅大夫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
“他们梅家是针灸世家,是靠着这一手绝活吃饭的。旁人要想把人家的本事全都学了去,这个真没那么容易。而且我现在针法有长进,梅大夫也是出了力了,他偶尔会指点我几句,我算是受益匪浅。”
说到这儿,她听到钟声响了起来,就跟季老太太他们说:“一会儿季野吃完药,他就会睡觉,有我跟他在一起,你们安心休息就行。明天我还得去上班,到时候你们在家帮我多照顾他一点。”
季家人见这边他们也确实帮不上忙了,就都各自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药凉了一点,陈凝就给季野喂了下去。
季野这时候不像平时那么清醒,昏昏沉沉的,陈凝给他喂药时他有感觉,便伸出手臂,软软地搭在陈凝的腰上,脑袋也总想往她身上靠过来。
看着他喝完药,陈凝又简单地收拾了一番,然后才上了床,躺在他身边休息。
季野还不时喘息几声,眼睛紧闭着,看上去比平时脆弱许多。陈凝给他盖好被子,在旁边守着,直到他的呼吸平稳了不少,体温再度下降了一些,她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睡到后半夜,陈凝便醒了,她其实睡得并不安稳,醒来之后,还不等她看看季野的情况,就感觉到自己腰和腿全都被季野揽住,几乎动弹不得。
再低头看看季野,他挺大的个子,这时候就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看着又软又乖
陈凝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她便伸手把季野歪到她这边的脑袋扳正了,让他好好躺在自己的枕头上。
再检查了一下,季野这时已经脉静身凉,病情明显有了好转,显然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陈凝彻底放心,酣睡过去,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一看表,顿时有些慌了,这时已经过了七点半,再不洗漱出发,她上班就要迟到了。
她连忙坐起来,却忽然想起,季野不在她身边。
不等她起身去找季野,就看到季野已穿着秋衣秋裤走了进来,他一看到陈凝醒了,便露出笑意,说:“你醒了,昨天晚上累坏了吧?”
陈凝却说:“还好,你除了发烧,其他并发症不太多,还算是好照顾的。”
“你既然醒了,怎么不早点叫我呢?”陈凝说着,连忙下地开始找衣服。
季野却把他事先就挑好的衣服递给陈凝:“我给你挑的,你穿这身就挺好。”
陈凝没时间跟他说太多,匆匆穿好衣服,临走时还嘱咐季老太太他们,今天别让季野上班,他这病还得养几天。
季老太太让她放心,说:“你安心去上班吧,家里有我跟季婉呢,上班的事,让季深给他们单位打电话,请几天假。”
陈凝见一切都安排妥了,这才匆忙骑车去了六院。
看着她的背影,季老太太不禁叹了口气,说:“你看这丫头忙的,这么冷的天一天天来回跑,回家还那么晚。”
季婉给老太太剥了个鸡蛋,说:“这没办法,现在病人太多了,每年一降温都这样。”
“不过她今天应该能准点回来,因为明天她还要去参加那个大会,到时候全国各省都有人去,听说一开会就得三天。因为开会的地方离咱们这儿不远,每天会议结束,她都能回家。”
季老太太倒是听说他们提过什么大会,她便问道:“这个到底是啥会啊,去的都是什么人?”
季婉本来是不知道的,但季深跟石威熟,所以季深知道的比较多,季婉也就间接的知道了。她就说:“听说是全国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
“参加大会的人除了工农代表,还有其他各行各业的代表,比如油田、煤矿、服务业等等,有些领导也会过去参加会议。”
两个人说着话,一转眼就到了上午十点钟,季老太太正织着毛衣,这时她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她就跟季婉说:“你过去看看。”
这两天张言已经结束了一个疗程的治疗,需要休息几天,再去六院继续接受治疗,所以这时候季婉也在家。
她便走过去,打开门,这一看,就看到一个水灵漂亮的姑娘,脖子上戴着鲜艳的红围脖,把她的脸衬得粉□□白的。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年轻,那年轻大男孩脖子上挂着个海鸥相机,看到季婉去开门,他就连珠炮似地说:“你好你好,请问这是季野同志家吗?”
季婉疑惑说:“对,是他家,请问你们是…”
这回那姑娘先说话了,她说:“我们是政治宣传部的,我是负责采访工作的记者,我姓尹。上级要求我们采访下季野同志。”
季婉更狐疑了,季野作为研究所的设计干员,他的身份不对外公开,怎么能轻易接受采访呢?就算是部门内部,似乎也不太好吧?
而且这个采访又不是在官方认定的场所内进行的,反倒是在他们家。
以季野的身份,这个姑娘是怎么找到他们家来的?这合适吗?
想了下,她就说:“你们如果要采访的话,为什么要到家里来采呢?这个也是你们上级要求的吗?”
那年轻姑娘一愣,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季婉便盯着那小年轻看了一眼,见他在偷看那姑娘,似乎在等着那姑娘的反应。
季婉就猜到了,采访季野是真是假还不好说。但到他们季家来采访这个事,恐怕就不是上级的要求了,说不定是这个姑娘自做主张。
她的职业让她比别人多了些敏感度,因此她连忙客气地说:“不好意思,季野他现在不在家,他有事出去了。等他回来之后,我会跟他说你们来过。”
“如果确实要采访,建议你们走正规程序,先跟季野单位领导沟通好了再找他,可以吗?”
她说话的语气很柔和,便话语中的坚定却是不容置疑的,显然她今天是不准备让这两个人采访到季野了。
那个年轻姑娘暗暗打量了一番季婉,抿了抿唇,然后说:“请问你是哪位,跟季野同志是一家人吗?”
季婉笑着打开门,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儿,一会儿也要出门。至于采访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嘛。”
季老太太也在一边帮腔,说:“是真的,季野不在家,改天吧。”
她们俩下逐客令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时候那姑娘也觉得待不下去了,她扯了扯唇,尴尬地笑了下,说:“行,那好吧,那我们改天再找季同志。”
把他们俩送走之后,季老太太轻轻把门关上,随后又去季野房间看了看。
季野早上吃过药之后,烧基本上都退了,现在还在睡觉,所以刚才的事他还不知道。
听着平稳的酣声,季老太太又把门关上,然后招了招手,把季婉和张言都叫到身边,小声跟他们俩说:“你们俩都是干公安的,比一般人会分析。那你们俩说说,刚才那姑娘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找到咱们家来了?”
季婉没说话,看了眼张言。张言揉了揉已经消肿的腿,略想了想,就说:“奶奶,如果你要让我来猜刚才那个女人的动机的话,我猜有两种可能。”
季婉斜睨他一眼,说:“少卖关子,直说吧,没看咱奶着急听呢吗?”
张言朝她笑了下,说:“对,咱奶急了,那我这就说。”
见季婉翻了个白眼,知道她恼着呢,他赶紧正色道:“第一种可能,他们俩可能别有目的,因为季野身份特殊,咱们再谨慎也不为过,所以刚才你们俩做得对。”
季婉点头,她也正是担心这一点,怕季野因此惹上什么麻烦,这才婉拒的。
这时张言又说:“我觉得还有第二种可能,就是那个女的可能对季野有好感,很希望见到他,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借着公事的便利来见见季野,假公济私吧。”
季老太太:…
她瞪了下眼睛,顿时有点急了,说:“那怎么行?季野他要是敢跟外边的人不三不四的,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几个人正说着话,季野便推开门走了出来,他身上还有些虚,看上去精气神不太足。
开门之后,他刚好听到老太太这么说,顿时奇怪地道;“奶奶,好好的你干嘛要打折我的腿?我啥时候跟外边的人不三不四了?”
季野确实不明白啊,他天天不是在研究所就是在家里,几乎是两点一线了。在外边见到的也都是跟他一样的汉子,他跟谁不三不四去?
可他奶奶又不是胡说八道的人,这就让他更奇怪了,似乎在他睡觉的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季老太太见他一脸无辜,便问道:“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姓尹的女记者?”
季野怔了一下,疑惑地道:“姓尹的女记者,谁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第180章 [VIP] 第 180 章
季婉听他这么说, 就告诉他:“那姑娘说她是政治宣传部的尹记者,刚才她来的时候,戴着个红围脖, 长得还不错,比我要矮一点。她说是奉上级要求来采访你的。我觉得你这个身份,应该不适合接受采访,更何况这还是在家里。所以我婉拒了, 让他们先去找你们领导接洽。”
季野听完之后愣了片刻,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季老太太一看, 就知道季野真的跟这姑娘见过,她这时就有点不高兴了, 说:“季野, 你是不是真跟她见过面?那你们俩在一起都干什么了?”
季野回过劲来, 连忙道:“你们都在说什么啊, 我是那种人吗?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就记得宣传部那边确实有个女记者,当时我跟郭所去汇报工作的时候,在领导那边碰上过。”
“可我也没跟她说过话, 更没有听说有采访这个事, 我怎么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他这么一说, 季婉和张言就都明白了,刚才如果季婉态度没有那么坚持, 那个姑娘说不定已经在家里见到了季野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事情就有点微妙了。
季野的禀性季婉倒是知道的,以前追过他的漂亮姑娘一点都不少, 他也没动过心。
有人为了打动他,曾想尽借口到他们家来赖着不走, 甚至还有姑娘要给季野做饭洗衣服。有这些经历,季婉当然更警觉一些。
干她这一行的,看过很多人性的恶,也见过不少男人喜新厌旧的事情。所以她觉得还是得警告一下季野,她就说:“季野,你可能真的跟这个人没什么关系。不过你以后还是得在各方面注意点,不该对人笑的时候不要笑,不该看的人也不要看,免得惹麻烦。”
季野:…他真没对人笑,他也没咋看人哪!
季婉又说:“我也是女的,今天我给你撂实话,如果以后你跟陈凝之间,因为这些男女之间不清不楚的事情出现龉龃,那我应该是站陈凝的。哪怕你是我亲弟,我也站她。”
季野只觉得无语,这时候季老太太也说:“你姐跟你说的话,你上点心,就算你没做什么对不住小凝的事,也别落人话柄,让小凝误会什么就不好了。”
这回张言也不准备帮季野说话,因为给他开药治病的人是陈凝,帮他找针灸国手的人也是陈凝,他要帮肯定要帮陈凝啊。当然他在这个家也说不上什么话,但他还是可以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意思的。
季野一阵无语过后,叹了口气,说:“不用你们操这么多心,我要是敢有那个念头,我自己第一个不原谅自己。”
说到这儿,他面色冷下来,说:“关于尹记者的事,我回头会尽快跟单位领导和上级求证的。”
站在他的位置上,他想事情想得要更深一些,倒也不觉得,那个姓尹的记者一定是对他个人有男女方面的兴趣。
但这些事他并不打算跟家里人说,还是等查清了再说比较好,他就说:“今天的事先别跟陈凝说了,我自己知道分寸,你们不用想那么多。”
季婉却冷哼道:“你最好是有分寸,否则你就光着屁/股走人吧。”
季野气恼地瞪了她一眼,说:“你说的什么话?”
俩人已经很多年没像这样斗鸡眼似的掐架了,季老太太一看,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季野和季婉。那时候他们俩就总是掐架斗嘴,倒是大一点的季深懒得跟他们闹腾。
她揉了揉太阳穴,说:“季野你先回去躺着,你这病就得多休息。季婉,你去给你弟倒点水。他现在不是什么都没干吗?总不能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就在这儿升堂吧?差不多行了,今天先这样。”
季婉这才走开去给季野倒水,喝完水,季野又回了房间。生了这一场病后,他感觉身上的力气像被掏空了似的,估计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还需要点时间。
他想再睡一觉,以便尽快恢复体力。但他躺在那儿怎么都睡不着,躺着躺着就开始回忆起那天他跟郭所长一起去找上级汇报工作的事了。当时他有跟那尹记者说什么了吗?他看对方了吗?
回忆了一会儿,他怎么都想不起什么特别的,他并没有对那尹记者特别关注的表现。
他现在也回不了单位,因此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只好先把养病的事放到首要地位。
当天晚上陈凝回来,给季野做了检查。知道他已经没什么大碍,她就去放心地收拾第二天要带的东西了。
这一次她要带一个药箱过去,药箱里放了很多药品,到时候万一遇到突发状况,说不定就能用上。至于各种针具,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季野见她挺忙的,就没怎么打扰她,至于白天的事,家里更没人跟陈凝说,免得给她添堵。
所以陈凝直到第二天从家里出发,也不知道那个尹记者曾来过家里找季野。
这场大会在市政府的一个大礼堂里召开,从大礼堂后门出去,有两排办公室,陈凝所在的医疗小组就占了其中一个较大的办公室,大概有四十平左右。
入选医疗小组的大夫最终定为六个人,除了陈凝和友谊医院的男大夫是中医,其他几位都是西医。六院没有西医入选,但三院和友谊医院各有一个,另外两位则是金秋医院和其他医院的大夫。
陈凝到达会议地点,问了下工作人员,就找到了医疗小组所在的办公室。往那边走的时候,她发现办公室附近有四五个房间门上都贴着休息室的牌子,大概都是临时腾出来的房间,供大会参与者们休息吧。
陈凝进去的时候,发现其他五位大夫都已经到了,她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一进去,那些大夫便都齐刷刷地朝着她看了过来,那种眼神里有好奇,又有探究。估计有几个人在好奇,她到底有什么绝活?居然能入选到这个医疗小组里来。
但这些人素质都还在线,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好奇归好奇,倒也没一直盯着陈凝看。虽然他们仍关注着陈凝,但他们的表现并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和反感。
陈凝心想,幸亏她不是社恐,不然被十只眼睛盯着,连走路都要不自在了,搞不好还能弄成同手同脚的。
作为医疗小组中年纪最小的晚辈,陈凝当然不会拿架子,她进来之后就客气地朝在场的大夫们笑了笑,并给他们做自我介绍:“几位前辈好,我是陈凝,是六院的中医…”
她还没介绍完呢,有位头发花白的高大大夫就冲着她笑了:“小陈,我看你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嘛,你的情况,在你来之前。三院的吴大夫和友谊医院的秦大夫都跟咱们说过了。小姑娘你年纪轻轻,这个名气可不小啊。”
说到这儿。他哈哈笑了笑,像是觉得这事挺好玩的,看向陈凝的眼神里都是笑意。
陈凝怔了下,这时她又听到另一个大夫说:“小陈大夫啊,你小小年纪,治好过不少大病、重病和怪病啊,连精神病人都给治过。你看你这,业务范围也太广泛了点,一个人就相当一个小医院了。”
陈凝被他们俩夸得脸都有些红了,哪怕这些事确实是她做的,但让人当众这么说出来,还是有点羞耻。
她忙摆手,说:“几位前辈可别再笑我了,你们再笑我都不好意思在这儿待下去了。”
那两个人也就是想逗逗小辈,倒也没有抓着不放的意思,就没再说什么让陈凝窘迫的话。
这时一个一直沉默的大夫忽然跟陈凝说:“小陈大夫,我觉得吴大夫和秦大夫他们说得也不可能是假话,这样来看,你于中医一道确实有些独到的见解。”
“我们医院有个病例,挺复杂的,不如我给你说说。”
见陈凝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又说:“患者七年前被诊为心绞痛,当时治疗的效果并不好。回家一年后,他又开始出现腰部绞痛,后来又陆续发现患者患了慢性肾盂肾炎、慢性胆道炎以及胆绞痛,还有阵发性呕吐,已卧床不起,可以说一身都是病啊。”
听他这么说,吴大夫不禁说道:“你这个病都不知道该从哪儿着手了,恐怕神仙来了也不好对付啊。”
那位大夫点了点头,说:“是啊,这一身上下都是病,的确不知道该从哪儿着手,看病都不知道该挂哪个科室更好,我们现在就是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尽量延缓病情进展。”
“小陈,你们中医不是讲究综合治疗吗?你又是全科大夫,那咱们这个病人,改天你有时间,能不能去看看?”
陈凝:…
三院的吴大夫忍不住笑道:“小陈大夫刚进来,椅子还没坐热呢,老文你就给她找了这么大活,听着像是难为人似的。”
那个姓文的大夫也自嘲地笑了下,说:“我这确实是没什么好办法,今天正好碰上小陈,我就问问。这病难治是肯定的,中医就算也找不到良策,那也是正常的。咱们当大夫的,谁又能包治百病呢?说包治百病的,那都是骗人的。”
陈凝见这大夫说话挺进退有度的。也不强求她,她这才说:“到时候如果方便,去看看也行,但丑话事先得说好,我水平有限,去了也不一定知道怎么治。”
吴大夫又笑了,说:“行,小陈大夫,大家伙都知道你水平有限了。不难为你,放心吧。”
众人聊得挺开心的,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吴大夫过去把门打开,便看到一个年轻姑娘伛偻着身子,一只手捂在肚子上,似乎腹部很疼。
一位工作人员扶着她的胳膊走进来,跟几位大夫说:“这位女同志是晋西省的代表,是优秀的女拖拉机手。她早上刚来的时候开始腹痛,如果短时间内没办法缓解的话,那她呆会没办法上台。”
吴大夫西医消化科的,他一看那病人的样子,就问道:“哪儿疼,是不是这儿疼?有没有腹泻呕吐的情况?”
他刚问完。那个女拖拉机手就说:“不拉肚子,就是恶心,肚子疼。”说话间,她指了下自己的小腹,脸上仍是一副难耐之像。
这时候几位大夫全都围了上来,当然心脑血管科的大夫站得要远一些,因为他们也看得出来,患者这个病跟他们的专业应该关系不大,他们就不用跟别人挤了。
其他几位大夫便开始给患者做诊断,陈凝也走到一边,拉起那女拖拉机手的一只胳膊诊了起来。
正诊着,那拖拉机手就张开嘴,连着干呕了好几下,看上去特别恶心。
陈凝不为所动,手指仍稳稳地搭在对方脉上,只感觉到对方气机似乎逆乱的厉害,得的应该是急症。
这时其他大夫刚问完了话,吴大夫就跟陈凝说:“小陈,你要不要问几句?”
陈凝便点了点头,说:“你这几天是不是在来例假?平时身体比较好吧,现在手脚四肢感觉怎么样?”
那拖拉机手虽然难爱,但理智很清醒,听到这个漂亮的姑娘跟她说话,她忙不迭地道:“对,我这几天那个来了。我平时身体很好,不爱得病,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了。我手脚现在很凉,肚子痛,不舒服,胸口也堵得慌。”
陈凝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这时那工作人员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问道:“还有半个小时,这位女同志就要上台,你们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让她有所好转吗?”
几位大夫们听了,一时没有说话。
这个病,有两个人知道怎么治,但要说能让这个女拖拉机手在半小时内尽快好转,那谁能保证?
服药不需要点时间吸收吗?
吴大夫看到陈凝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问她:“小陈,你有没有办法?”
陈凝点了点头,说:“可以试一试用针灸的方法来治。”
针灸?
听到这两个字,有的大夫虽然还不确定,但有的大夫却是知道的,针灸止痛治急症的效果是很好的。
于是吴大夫就说:“那你先说说,她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一时间,众人都朝着陈凝看过来,那工作人员的眼里带着明显的疑惑。
他只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自然还不清楚陈凝的底细,所以他一时有点弄不清楚,这些大夫是怎么回事。
但他多少有些眼色,见那些大夫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就没说什么。
陈凝觉得就算急,也不差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就说:“患者这是痛经腹痛且伴有恶心干呕的症状。”
“同时,她四肢不温,这种现象出现在行经期间,患者又素体康健,这说明她这个是冲脉失和,造成气机逆乱,才导致这一系列症状,女子在经期,本来就容易产生冲脉失和的情况,只是一般人不会像她这么严重。”
见她说得清楚明白,哪怕其他人都不怎么懂中医,也觉得她这个说法或许是对的。
这回那工作人员主动问道:“那要怎么治,才能在半个小时之内有明显好转呢?”
陈凝回头,打开医药箱盖子,从里面拿出几根银针,消过毒之后,不紧不慢地说:“这个不难,用一对常用来治疗气机逆乱的对穴来治就可以。”
至于具体要用哪对配穴,陈凝倒没特意跟他们说。
但她的针一扎下去,另一位中医大夫就认了出来,陈凝扎的是公孙配内关。
公孙通于冲脉,又是脾经的络穴。而内关呢,则是心包经络穴,通于阴维脉。这一组配穴是八脉交会穴的一组,用来针灸,治疗冲脉失和、气机逆乱再适合不过。
但一般人就算知道该怎么扎,真让他们下针的时候,治疗结果恐怕也达不到要求,这个是很考究个人功力的。
陈凝举着针,晃得那姑娘有点害怕,她还是头一次扎针灸呢。
陈凝和气地说:“别担心,我扎针不疼的。”
她话刚说完,就往那姑娘一只手腕正中间两筋间刺去,动作快速,快到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呢,针就扎进去了。
那位女拖拉机手愕然地跟陈凝说:“这就扎进去了?一点都不疼啊。”
她说话时,很自然地就多看了陈凝几眼,这一看她就发现,陈凝的长相似乎跟她见到过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很像,这种像不是表面上皮肉的像,而是骨头和头型全都像。
她晃了晃脑子,心想这也许是巧合吧,天底下长得一样的人都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