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VIP] 第 201 章
走廊上的患者和家属看到陈凝带着赖万军出来, 连忙客气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不远处有个小办公室空着,陈凝打开门,把赖万军让了进去。关上门之后, 陈凝就跟赖万军说:“我这次来,是奔着我大舅来的,我大舅宋晏池在这边下放,这件事季野跟你说过对吧?”
赖万军点头:“对, 他还让我方便的时候,照应一下。这两天我有点忙, 没顾上这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陈凝也没跟他客气, 就把尤会计写告密信的事说了, 也告诉赖万军, 她舅现在不让她曝光他们之间的关系, 得等到她大舅顺利平反再公开。
赖万军听她这么说, 便问道:“我听你这意思,你大舅有希望平反,是吗?”
“对, 我二表哥给我送信了, 这事儿在走程序, 估计年后文件能下来,到时候我大舅应该可以顺利回城。”
说到这儿, 陈凝郑重地跟赖万军说:“尤会计的事,我这边有人帮忙解决,我大舅也有所行动, 最近几天大概就能出结果。我这次特意跟你说这事,是想拜托你一下, 等我走后,你如果方便,就再照应我大舅一段时间吧。尽量别让他在顺利平反之前出什么问题。”
赖万军本来还想问用不用他插手那个会计的事,见陈凝他们自己有办法对付,他暂时就没必要介入了。
至于陈凝对他提出来的请求,就算她不说,他也打算做的。看着陈凝,他笑了,严肃的脸显得柔和起来,跟陈凝说:“这个你跟我说一声我就能给你办,放心好了,我会注意。不过说实话,我就算要帮,你大舅也不一定用得上我。”
陈凝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赖万军接着就说:“你大舅的事儿我查了一下,他刚来这边的时候,吃过几年苦。但你这位大舅是个能人,去年这边有一次山体滑坡,挨着方家寨靠山谷那几户人家差点都被埋了,是你大舅提前提醒干部可能会出事。他这个提醒救了十几个人。”
“这事这边村干部知道,但他们没往外传。因为你大舅身份敏感,那几个干部不方便说出去,但你舅在这边的待遇变了。那些干部给他单独安排了房子,不再给他安排重活,还把会计的活交给他。反正这边山高皇帝远的,城里人也管不到这边。”
这些情况陈凝事先还真不知道,没人跟她说过,她惊讶地说:“还有这事儿?”
赖万军又笑了,说:“不然呢?你大舅可是下放到这地方来接受改造的。要不是出了这种事,挖沟、修水渠、插秧、收地这种重活他不干行吗?更不用提后来还让他当会计了。会计那也算是个要紧的位置,乡下这地方有多少人想当都当不上呢。”
陈凝点了点头,赖万军说得确实没错。要不是有这种事,确实不太好解释,为什么她大舅可以在家休息,不用出去出工了。
赖万军正是因为调查了一下,对宋晏池这个人才有了一些了解。了解过后,他就觉得,陈凝这个大舅是个人物,就算身陷泥潭,心志也不受影响。如果真能顺利平反,说不定哪天这个人又会起来。
但这些话他只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
陈凝既然跟赖万军说定了这件事,就没有必要在这边再待下去,两个人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陈凝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这时老叶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笑着看了眼陈凝,然后跟赖万军说:“你跟小陈大夫谈完事了?”
赖万军应了一声:“嗯,谈完了,我现在去抓药,你在这儿等会儿吧,一会儿就送你回去。”
说着,他接过老叶手里的药方,赶去门口的药房拿药。
拿药还需要点时间,赖万军就站在窗口前边等着,看着抓药的老师傅把一样一样的药材用小秤称了,再分成均匀的几份,倒到一张张方形黄纸上。
过了几分钟,抓药师傅终于把药都抓完了,他双手麻利地把药都包起来,叠成一摞,再用细麻绳捆扎上,递给了赖万军。
赖万军拿上药,转头准备去找老叶。他过去的时候,老叶还在陈凝的办公室里坐着,坐的仍是先前那把掉了漆的椅子,正兴味十足地听着陈凝给病人做问诊。
赖万军走过去,咳了一声,说:“老叶,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走吧。”
老叶这才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俩人走到大院里停车的地方,有人看到他们俩走到那辆吉普车旁边,都好奇地朝着他们俩张望,但不敢靠近。
这些老百姓都知道,这年头,能坐车的都得是大人物,这样的人物,他们只敢好奇地远观,不敢靠得太近。
赖万军打开副驾驶车位,看着老叶坐好,他才回到驾驶位上,踩下油门,缓缓将吉普车开出卫生院大院。
拐到主路上的时候,赖万军转头看了眼老叶,问道:“首长,我瞧着您刚才在那边坐着,好象不大想走啊。”
老叶笑了下,说:“是想多看一会儿。我以前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现在岁数大了,身体的确不如从前,不是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不服老不行。毛病多了,就想多了解一点。”
“我看这个小陈大夫水平还不错,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她爱人姓季,是你战友,那季深又是她什么人?”
宁山市和临川离得不远,两地军区之间的干部互相有所了解也不足为奇,所以说老叶知道季深也不奇怪。
赖万军打着方向盘,躲开了路边的几只鸭子,这才跟他说:“季可不是什么大姓,这边部队里姓季的就更少了。季深跟小陈大夫的爱人是亲哥俩,西北那一片的季寒山就是他们哥俩的爸。不过他们父子之间不大和得来,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
老叶听得连连点头,说:“这小姑娘嫁到这样的人家,倒也不亏,不算辱没她这一身本事。”
赖万军却哼了一声,说:“要我说,是我那老战友不亏才是。小陈大夫什么人首长你也看到了,换谁谁不愿意跟她啊?”
老叶听了不由得大笑出声,点着赖万军说:“你这个直肠子倒是什么都敢说,听你这意思,你也觉得那姑娘好。”
赖万军毫不犹豫地说:“那还用说?不过我没季野那小子有福气。回头首长要是看着跟小陈大夫差不多的,也给我介绍一个呗。”
老叶立刻摆出拒绝的态度:“那可就难了,真有那么好的,我怕人家看不上你。”
赖万军做出一副受伤的神色,不吱声了。
车子开到离公社大院不远的地方,他们俩就看到车前方挡风玻璃外有一伙人浩浩荡荡地从街上走过。
在那伙人前面,有一个中年男人被反剪着双手捆了起来,那人长得挺瘦。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虽然没被捆上,但也被人抓住手臂不放,挣扎时还被人打了一巴掌。
老叶惊讶地看着那伙人,他们押着一男一女一边沿着大街走一边喊的。看着很像是在游街示众。
赖万军听着那帮人喊出来的话,已经听出来了,那个被反剪双手捆住的中年瘦子就是陈凝所说的会计。
听这些人的意思,这会计跟那女人之间已经私通了挺长时间,让人给抓了个现形,这确实是在游街示众。
尤会计出了这种事,他就相当于被挂到了耻辱柱上,以后他再说什么话也不足以取信于人了,那么陈凝的风险也会大大降低。
想到尤会计写的告密信,再想想这人搞不正当男女关系,他再倒霉赖万军都不会同情他。有些人之所以倒霉,说来说去其实都是自己做的,这种人只能送他俩字:活该。
他不急不缓地开着吉普车从那群人旁边经过,带着老叶离开了方家寨。
没过多久,尤会计被抓起来游街的事也传到了方家寨卫生院里,一时间,走廊上的病人和家属全都在议论这事。
有人说他早就听说这个尤会计跟人不清不楚的,就是没证据。
也有人说尤会计不光搞男女不正当关系,他当会计时手脚也不干净,昧了不少钱。要不他家日子怎么能过得那么好,还能有钱给姘头?
陈凝坐在办公室里,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打听,就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看来,金彩凤的计划实施的挺顺利,他们终于抓到了尤会计与他人不轨的机会,来了个人证俱全,这回尤会计就算想翻身也很难了。
陈凝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心里少了几分隐忧,连面上的神情都轻松几许。
她忙到六点多,才跟钱大夫他们俩回宿舍休息。这次他们几个一到宿舍门口,就发现门口放着不少东西,有鸡蛋,有放在碗里的饺子,也有乡亲们过年才舍得吃的腊肉,还有板栗和山楂…
每样东西都不是很多,但这些东西凑到一起,就让陈凝他们几个深感头疼。
钱大夫揉了揉眉心,说:“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就算想送回去都没法子,真愁人。”
他们不是不稀罕这些东西,事实上他们几个人工资也不高,都在三四十左右。能吃得饱饭,但生活各方面也得俭省。
但再怎么样,他们的日子也比这些乡下老百姓好多了。这些老百姓干一年,可能才能分到手几十块钱,这是一整年的收入,有的甚至更少。
正是因为这么穷,他们才舍不得花钱看病,有免费看病免费拿药的机会,都来了。
但这些老百姓中间,有些人再穷,还是懂得感恩的。他们受了陈凝等人的好处,便想着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来报答。
只是这个报答对陈凝他们来说,在心理上真的是负担。
这时崔院长又来请他们吃饭,看到地上的东西,崔院长就说:“这都是老乡的心意,要不你们就收下吧,不然也没办法处理。”
钱大夫想了想,还是说:“崔院长,明天你出面跟来就诊的患者和家属声明一下,让他们千万不能再送东西来了。送过东西的人,都过来把东西领回去。我担心这事传出去,说不定传着传着就歪了,要是传成我们几个大夫跟乡亲索要财物,这就不好了。”
“你也跟人讲,如果再有人送东西我们也不会收的,我们会把东西送到敬老院或者别的地方。”
崔院长一想,钱大夫的顾虑也有道理。有些事本来是好事,但被有心人一传,可能就传成了另一个样子,本来是好事也变成了坏事。三人成虎的道理他当然懂。
他便答应了,说:“行,明天乡亲们来了,我就让人宣传一下。这边也派人看着点,不能再让人送东西来了。但是已经送来的要是没人认领,那就没办法了。”
钱大夫这回没再为难崔院长,答应了:“先这样吧。”
次日一早,崔院长果然安排了人手,给那些过来看病的百姓宣传,千万不要给那几个城里大夫送东西了。送多了,人家也不要。传来传去还容易影响大夫的名声。
这一顿宣传倒是有效,至少在第六天中午休息过后,院子里都没再有新的东西出现。
陈凝中午只休息了半个小时,吃完午饭坐了一会儿,她就继续给患者看病。
忙到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陈凝刚送走一个患者,水利站的邬站长就带着他儿子再次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陈凝不认识那俩人,她就跟邬站长打招呼:“邬站长,您儿子喝药快一周了吧,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变化?”
邬站长赶紧把他儿子拉到陈凝面前,这一次那个十八九岁的男青年脸上露出又兴奋又羞赦的表情,不像头一次来的时候那么淡漠。
陈凝只看了一下他的脸,就看出些不同来。
这时邬站长也高兴地说:“小陈大夫,上次你就跟我说过,如果我儿子吃的药有效果,那他脸上就会褪皮。现在你看,他脸上真在掉皮。”
说着,他抬手指着儿子脸上起皮的地方,激动的手指都有点抖。
陈凝和气地说:“我给他把把脉吧,看看他现在怎么样?”
说着,陈凝开始给邬站长的儿子把脉,她把脉的时候,邬站长紧张的喉头干涩,心跳加速,生怕陈凝会说出让他失望的话来。
过了几分钟,陈凝微笑着放下手指,跟邬站长说:“你儿子还算是幸运的,白癜风真的难治。,有的我也没办法。但目前来看,你儿子服药是有效果的,他脸上的皮你们不要揪,让它自然脱落吧。这个药继续吃,但要略改一下方子。”
说着,她重新写出一个合方。
她写完后,邬站长客气地接过去,随后他转身往旁边让了让,把那中年男人介绍给了陈凝:“小陈大夫,这是咱们公社的李书/记,这位老爷子,是李书/记他岳父谢校长。”
这时在门外候诊的人也听到了邬站长的话,有些人早就认出了李书/记,但有些人原本不认识的,现在听说是他,也吃了一惊。
他们没想到,连公社的书/记都特意带老丈人来找小陈大夫给看病了,这小陈大夫可真是厉害。
陈凝客气地跟李书/记和谢校长点了点头,邬站长又说:“这次我带他们来,是想请你给谢校长看看病,他就是口渴得特别厉害,怎么喝都渴,你看看这个病该怎么治?”
口渴?
陈凝看了眼谢校长,这一看她就看出了一些问题,这位谢校长得的该不会是消渴证吧?也就是现在常说的糖尿病。
这种消耗性的疾病,不是不能治,但治起来是需要细心辩证的。方向要是错了,治起来不但不会好,还有可能会使患者病情加重。
当下她就客气地请谢校长坐下,说:“我先把个脉看看情况吧。”
李书/记原先也不太认可陈凝的水平,他跟其他人一样,原本也觉得老大夫更可靠。但邬站长儿子脸上的变化他也看得出来,正是这个变化给了他信心,他就把他老丈人给带来了。
陈凝给谢校长把脉时垂着眸,看上去很沉静。李书/记好奇地打量着这姑娘的脸,越看越觉得她长得很像那位下放到方家寨公社的宋晏池。
看来,那些私下的传言可能是真的。但他心里明白,有些话不该说,放心里就好。
他便什么都没说,客客气气地看着陈凝给谢校长诊脉。
过了一会儿,陈凝就放下手指,问谢校长:“近期您有没有去过医院检查过血糖情况?”
第202章 [VIP] 第 202 章
谢校长听到陈凝问, 就点了点头,说::“检查过,西医大夫说是2型糖尿病。给开过药, 但服药效果不理想,口渴特别严重,喝水多,喝完了还是渴。”
说到这句话时, 他回头看了眼李书/记,李书记连忙把带过来的军用绿色水壶递过去。谢校长接过去, 拧开盖子,张嘴就要喝。
陈凝忙拦住他:“现在外边冷, 那水壶不保温, 水早就凉了。别喝了, 我这有茶水, 水壶里也有白开水, 您打算喝哪样?”
谢校长看到陈凝办公桌上只有一个茶缸,估计是她自己用的,没有多余的杯子, 他就摇头:“不用了, 我还是喝自己带的水吧, 正好我身上热烘烘的不舒服,喝点凉的也挺好。”
说着, 他便举起水壶咕嘟咕嘟往嘴里灌,看上去挺急,应该是渴的厉害。
陈凝也就没再拦着, 等他把一壶水都喝完,才说:“舌头伸出来, 我看一下。”
谢校长把水壶递给李书/记,按陈凝的要求,伸出了舌头。陈凝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他舌质红无苔。再结合他身形消瘦、身上烘热的特点,很容易能判断出来,他内热雍盛,而这种热属于阴虚内热。
陈凝示意卫大夫也看看,随后她就让谢校长把衣服撩开,她伸出几根手指触及患者身上胸腹部,选了一个地方便把手指放在那儿不动。
李书/记他们都不懂她在做什么,这时陈凝跟卫大夫说:“患者现在身热比较明显。手置于体表,能感觉到他这种热是从内而外散发来的。像熟透了一样,蒸腾出来,手指放的时间越长,越觉得热,这种热就是内热。他这个表现跟他的舌像和脉像是一致的。”
“如果说,他这个热是表证引起的,那你的手刚放到患者体表上时,能明显感受到热。但手指停留的时间稍长一点,这个热度就会减退,这种感觉跟内热是不一样的。”
邬站长在旁边听着,小声跟李书/记说:“小陈大夫这几天都在指点咱们这边的大夫,这样她走了以后,咱们这儿的大夫水平也能提高点。”
李书/记点了点头,他虽然听不太懂,但他也愿意多听几句。所以他并没有打断陈凝跟卫大夫之间的对话。
卫大夫自然明白陈凝是在教他,他心里挺高兴的,因为他之前真不知道,仅凭手的触感,就可以分辨出患者身上的热到底是表热还是里热,这个表里的差距可就太大了,在用药上都是不一样的。为了更好地体验出陈凝说的区别,他也大胆地伸出手,放到谢校长腹部另一侧皮肤上。
谢校长略感不适,但他忍着没动。
很快陈凝松开手,又跟卫大夫说:“现在需要排除患者是否有体寒和瘀血的情况。”
“首先体寒主要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判断,一个是患者背部,尤其是脊柱沿线。因为背部正中间脊柱线为督脉之所在,总督人一身之阳。如果阳气不足,督脉会先有反应,所以有些体寒阳气不足的人会有后背发凉怕冷的感觉。”
“当然,如果一次性出汗过多,这时候后背也会出现轻微的冷感,这个跟前边的要注意区别一下。”
“另一个判断阳气不足体寒的位置,就是四肢,尤其是肘膝以下。因为四肢为阳气之末,如果阳气不足体寒,那四肢这种末稍部位肯定会有变化的,最直观的就是四肢末端冷凉。如果这个冷凉已经达到肘或者膝盖的部位,那就比较严重了。”
听她说到这儿,谢校长一时没忍住,说:“小陈大夫,我手脚不凉。出汗多的话,后背会有一点凉,但是不严重。”
陈凝笑了下,说:“对,你这个跟我的判断是一致的。我这么跟卫大夫说,不是说你有体寒阳虚,而是要利用排除法,确定您身体没有寒证,且有明显的里热,这样我就可以考虑使用白/虎加人参汤了。”
这回谢校长没再插嘴,示意陈凝继续说下去,陈凝这才继续告诉卫大夫:“患者口渴严重,且大量饮水后,口渴得不到缓解。这种情况,表示患者有内热逼迫津液大量外出,导致了津亏。而饮水不能解渴,这说明患者的情况已不仅仅是津液亏虚了,还有耗气的现象。因为耗气,气不足以生津,所以即使饮水也无法缓解。那我们治病的时候,就要加上补气药。”
卫大夫在旁边听得心情激动,他知道,陈凝讲的这些东西如果她不说,也许他很久都不会懂。有时候他琢磨很久甚至几年都不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别人一句话就足以解开他的疑惑。
他心里感激陈凝,连忙点头,说:“患者大热,大渴,燥烦,属于白虎汤适应证,但因为他饮后仍渴,有耗气现象,那就要加上人参,所以他这个药需要用白虎加人参汤,仅用白虎汤是不行的,对吗?”
陈凝笑着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他这个必须得补气。”
“刚才之所以要确定患者确实没有寒证阳气不足的现象,就是因为白虎汤这类药不能用于有里寒证的患者,否则患者病情不但不会缓解,还会加重的。明白了吧?”
卫大夫忙说:“我明白。”
这时李书/记在旁这问道:“小陈大夫,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白虎加人参汤可以治糖尿病啊?”
陈凝连忙摆手,郑重地说道:“不是的,千万不能这么想。糖尿病分为多种证型,每一种不同证型在用药上都是有区别的,而且这个区别还比较大。如果是寒证或者血瘀,用我刚才说的药方就不可以。”
“您岳父他这个情况倒是挺典型的,他身型消瘦,大热大渴,饮后仍渴,这些症状还是挺好判断的,就是白虎加人参汤证。事实上,临床上像他这么典型的症状并不多见,有的糖尿病人也不怎么瘦,如果病人自己不主动提口渴得厉害,别人可能都不会想到这一点。”
李书/记连忙说:“哦,我明白了,我刚才误会了。”
“那你给开药吧。”
陈凝应了一声,一边写药方一边跟卫大夫说:“患者这个病除了用白/虎加人参汤,还可以加上花粉、麦冬、生地和乌梅来加重养阴清热的作用。药方中的人参也可用党参。如果效果不明显,再用人参也行。”
卫大夫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住了,他头脑中存在许多零散的知识和感悟,经过陈凝这几天一次又一次的解说,那些零散的东西就像珠子一样,被一个绳子串成了串,成了一个连贯的、成体系的知识库,让他知道在运用的时候,更加明白了具体该怎么用。
他心里感激无比,恨不得给陈凝做点什么。但仔细一想,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报答陈凝给他的好处。
陈凝这一番解说,不仅让卫大夫感激,也让李书/记和谢校长满意。陈凝给开完药方后,他们客客气气地跟陈凝告别,这才离开办公室。
接下来两天都没有什么波澜,陈凝完全就是两点一线,不是在看病,就是在看病的路上。
这样忙到最后一天下午,钱大夫看着她那张小脸,都忍不住心疼了,说:“小陈,你这几天眼瞅着变瘦了,连咱们这些外人都心疼,家里人恐怕要更心疼了。”
这边吃住确实不如家里顺心,乡下卫生条件确实差,这年代人们用来洗头洗脸的肥皂等物大都比较天然,没有杀虫杀虱效果,所以人们都很容易生虱子。
有些过来看病的患者头上就有虱子,陈凝就算看见了也得忍着,任何不适的样子都不能表现出来。无论病人是什么样的她都得好好给对方看病,因为这是她作为一个医生最基本的素质。
可看完病,脱下那一身白大褂,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她也会怕虫子,对虱子这种生物更是有着天然的恐惧,生怕自己也染上。所以这几天她连觉都睡得不安稳,很想快点回家,好好洗个澡,把身上穿的衣服都烫一烫,这样才能放心。
几个人忙忙碌碌,终于到了第七天的傍晚,陈凝和钱大夫、方大夫把最后一批患者和家属送走,几个人就都回了宿舍,开始收拾东西。
来的时候,因为他们还要带药材和药品过来,所以上级专门派了个小货车送他们一起来方家寨公社。
可回去的路上,他们不需要带货物回去了,就没必要再让货车司机再跑一趟。毕竟这时候汽车还是稀罕的东西,来回的油钱也很可观啊。
他们打算坐火车回去,次日一早,金彩凤会开拖拉机送他们到县城,到那边他们就得自己坐客车去宁山市,再倒火车回临川了。
钱大夫有点担心陈凝,晚上收拾好东西之后,他特意来跟陈凝说:“明天上火车肯定挤,到时候你在我和老方中间走。”
他刚说完这话,外面就有人敲门。钱大夫打开门,见到崔院长站在门口。
他便问道;“老崔,饭不是吃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崔院长忙告诉他们:“明天你们几个不用那么辛苦赶火车了,刚才赖副团长打电话过来,说他明天正好有事要去临川,到时候他会过来接你们。直接把你们几个人送到临川,他再去办事。”
钱大夫一听,便高兴起来,说:“还有这好事,不用赶火车那可太好,赖副团长有什么事啊?”
崔院长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第203章 [VIP] 第 203 章
次日天还没亮, 陈凝就醒了过来,重新检查了行李,确认没有落下来什么东西, 尤其是她大舅给她的麻花镯和算盘,才算放心。那两件东西,她都谨慎地放在行李包最里面,生怕丢了。
天亮以后, 几个人在崔院长陪伴下,吃了简单的早饭。七点半刚过, 赖万军就穿着一身军装出现在卫生院大门口,一路大踏步走到了陈凝他们所住的宿舍门前。
陈凝他们听到动静, 立刻打开门走了出来, 见到来人是赖万军, 几个人跟他打过招呼, 便要提着行李出去。
陈凝的行李不少, 装了满满两包,她自己觉得还好,提起来不轻松, 但也不算吃力。
赖万军在门外看到了, 便迈着大步走进去。他两手各提了一包行李, 问陈凝:“就这些东西了?还有别的吗?”
“没了,都带齐了。”陈凝说着, 就要拿起其中一包。
但赖万军比她动作快,提着行李就往外走,转眼间就走出了几米远。
陈凝无奈之下, 只能快步跟上。钱大夫他们俩见了,也跟着赖万军走了出去。
这时候还不到卫生院职工上班的点, 但卫大夫和负责接生的夏大夫都提前来了,他们特意提前过来,就是为了送陈凝他们离开。
一行人跟在陈凝他们身后,看着陈凝上了赖万军的吉普车,相互道了别,吉普车才开出卫生院大门。
陈凝回头挥了挥手,正要把手收回来,就惊到了。
就在卫生院大门外的土路上,有几十个老百姓站在路边。吉普车一出现在他们视野中,那些人就开始动了,有的人朝车子喊话,有的人在往这边挥手。
因为人多,陈凝也听不清这些人喊的是什么。但她能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有的她能叫得出姓名,有的她连姓名都不知道。
这些老百姓明显是特意赶过来送行的,这些人知道他们今天会走,就特意起了大早等在路边,也不知等多久了。
她喜欢给别人看病,但别人如果因为这种事来千恩万谢地感谢她,她其实不太适应。
但她还是摇下车窗,伸手向那些老百姓打招呼。钱大夫他们也都是如此,直到那些乡亲的影子落在车后挺远了,陈凝才把车窗摇上去。
赖万军这才说:“人都看不见了,就把车窗关上吧。现在还早,坐车时间长了你们身上肯定会冷。把衣服都兜紧点,如果还冷,可以再披一层棉袄。先忍一忍,等到中午太阳出来了,透过玻璃一晒,到时候就舒服了。”
陈凝来的时候受过冻,知道这时候的车里可没有什么空调,也知道在这车里坐时间长了会有多冷。
因此她很听劝,赖万军说完,她就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个军大衣,盖在身上,脑袋往椅背上一靠,觉得比刚才暖和多了。
钱大夫笑着跟赖万军说:“赖副团长,今天咱们几个可是沾了你的光了,要是不搭你这个车,咱们自己赶火车的话,等人到家了,骨头都能累散架。你就说现在的火车,哪有好坐的?”
想到这时候的火车,陈凝也感到头疼。就算空手都够她挤的,她要是自己提着这两包行李挤火车,那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她便笑道:“赖大哥这个顺风车来得可真是时候,我们几个只要舒舒服服坐车就行了,一点心都不用操。”
赖万军连忙摆手,说:“我说几位,差不多得了,这些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我这次真是有事要去临川,就是顺手的事,你们要是再说,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小陈大夫,你要真想谢我,回头你帮我弄一批效果好的跌打损伤膏药吧。该多少钱就多少,团里到时候会给报销。”
这没有什么难的,陈凝就答应了:“行,这没问题,不过你要是要的量多,一时半会做不完,就得等几天,如果那时候你不在临川了,我给你寄过去。”
赖万军说:“成,没问题。”
陈凝坐在副驾上,能看到赖万军的侧脸,车开出去没多久,就从村路上开上了通往县城的公路,公路宽阔,行人和车辆都很少,陈凝这才问赖万军:“赖大哥,你这次去临川,有事要办啊?还有需要我或者季野的地方吗?”
赖万军笑了下,说:“是有事,我打算在临川待两天,如果你们小两口不介意,可以帮我解决一下吃住问题,这个小陈大夫你能做主吧?”
陈凝看出来他有开玩笑的意思,她也笑了下,说:“我想这应该没问题的,正好家里有空房间,你不嫌弃就行。”
赖万军看到前边有牛慢腾腾地经过,他便减慢车速,笑着摇头,跟陈凝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到时候住招待所。如果你家季野能回来,我就找他喝顿酒,住到你家就不必了,那多不合适。”
陈凝倒也没跟他争辩这个,这事还要看季深或者季野的意思,陈凝这个女主人自然不好主动留男客住宿。至于赖万军有什么事,他既然没说,陈凝也就没有问的必要,说不定是跟部队有关的事呢,那她就更不必问了。
接下来俩人没说什么话,赖万军专心开车,陈凝默默坐车。她在车上连着坐了俩小时,因为车子晃来晃去的,晃时间长了就给她晃困了。十点以后,阳光变得慢慢强烈起来,透过车窗晒在进来,晒得人脸上和身上都暖乎乎的。
陈凝紧张忙碌了七天,这一放松下来,又在车里晒着太阳,很快就有睡意袭来,她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把她脸颊边的碎发和细小的绒毛都照得清清楚楚,她的脸搭在大衣上,显得格外小巧白晳。
赖万军在旁边看了一眼,并没有多看。但他很自然地就放慢车速,将车子开得很稳。后座的钱大夫俩人也没有坚持多久,陈凝睡着不一会儿,他俩也窝在一起,靠着椅背睡着了。
到了下午,吉普车就顺利进入临川市区。赖万军先把钱大夫他们送到家里,随后在陈凝指引下,开到了大院门口。
赖万军把汽车停在路边,锁上门,帮陈凝提着行李往大院里走。走到季家小院的时候,陈凝领着他走了进去。
回程很顺利,比去的时候顺利多了,现在才下午两点多一点,季老太太和季婉都在。他们俩看到陈凝带着个穿军装的小伙子进来了,全都吃惊地站了起来。
陈凝忙给他们介绍:“奶奶,二姐,这是赖副团长,他在宁山军区那边当副团长,这次要不是他送我和钱大夫他们回来,我们几个人恐怕得今天半夜才能到临川。”
季老太太知道这个人,这几天季野回过一次家,跟她提起过这个人。
她连忙向赖万军打招呼,让他坐下。赖万军却婉拒了,他客气地说:“奶奶,我来之前跟季野联系过,他今天晚上会回来,到时候我再过来找他吧。”
“我现在还有点事儿办,我先走了,晚点再来。”
季老太太也知道这人可能是真有正事,她就没拦着,客气地把人送走。等赖万军走远,她立刻回了屋,看着陈凝的脸,就说:“小凝,你这七天在那边是不是吃了不少苦啊,我看你下巴都变尖了。季婉,你也看看,是不是变尖了?”
季婉也看出来了,她点头道:“确实变尖了,看来这一趟挺不容易的,你大舅那边,还好吧?”
陈凝忙说:“他们挺好的,稍后有空我再跟你们细说吧。我得先去洗个澡,换下衣服,然后还得去一趟医院。”
老太太明白乡下环境是什么样,如果陈凝只是在房间里待着还好。但她这次过去,是要接触很多患者的。这样的话,肯定什么样的人都有,一不小心,真的容易沾上虱子跳蚤,她就说:“行,那你去洗吧,家里正好有热水。”
“衣服什么的你不用管,除了内衣,其他衣服让季婉帮你洗了吧,她在家正好没什么事,闲得都快发霉了。”
陈凝忙说:“那怎么行?衣服等我回来洗吧。”
说着,她提着行李回了屋。
半个多小时后,陈凝身上终于干净了,衣服也都换了,她把头发吹干,便戴上围脖,重新从家里出来,骑上车直奔六院。
离开六院一个星期,突然回来,陈凝看着医院大堂里来去匆匆的人群,竟有一股特别亲切的感觉。
她在大堂里稍微站了一会儿,便抬脚向楼梯口走,准备上楼。
但她刚走上二楼楼梯口,后边就有人大踏步追了上来,在她后边喊她:“小陈,你等我一会儿。”
陈凝听着声音像是黎东方,她连忙回头,果然看到黎东方拿着一沓资料匆匆往楼上跑。
他年纪也不小了,体力倒是不错,跑这么快也不见他气喘。
陈凝停住脚,笑着看向黎东方。等他也上了二楼,陈凝便笑道:“老师,你又出门了?”
黎东方身上穿的是灰蓝色外套,不是白大褂,看样子他刚才没在医院坐诊。
黎东方见她看出来了,就说;“你猜得没错,我才从医学院那边回来。”
说着,他打量了陈凝一眼,也跟他说:“你这一趟看起来不轻松啊,眼瞅着都瘦了,不过精神头还不错。既然这样,那你看你下周能不能帮我个忙?”
认识这么久,黎东方还是头一次主动求陈凝帮忙,陈凝一时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帮到黎东方的,她心想,不会是又有什么疑难病例吧?
她便说道:“要是碰上什么不好治的病人,你也可以找李大夫一起商量的。”
黎东方却断然摆手,说;“不是治病的事,再说了,他那嘴多笨哪,脾气还又臭又硬,这事找他肯定不行。”
陈凝一时有些疑惑,照黎东方这个意思,这件事还需要动嘴?还得脾气不错?
见她一脸疑惑,黎东方就告诉她:“快年底了,学校那边还没到放假的时候,我的课还得上三天,这学期课才能结束。”
“但我老家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我必须得尽快赶回去,所以我就想找个人给我代课。”
陈凝知道医学院那边现在有几百个工农兵学员,基本上都是本省各地推荐上来的。能来的人,多少都有点人脉,因为一般人想抢到这种名额也不容易。
她忙摆出拒绝的态度,跟黎东方说:“老师,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代课吧?这个不合适吧,那些学员年龄比我都大,我去了恐怕镇不住场子。到时候他们都不听我的,我这个课怎么上?”
黎东方却说:“小陈,你先别急,那里边虽然有几个不太服管的,不过大多数都愿意好好学。你的水平足够,肯定行的。碰上实在不服管的,你就找那个姓殷的班长,让他出面帮你调停。”
“这事儿你要是不帮我,咱们科就没有合适的人了。你想想老李那张嘴,平时让他说句话都费劲,你现在突然让他去讲课,他能说出什么呀?”
“我看这件事你最合适,要是梅东来愿意跟你走一趟,那更好。”
陈凝顿时有些无语,跟黎东方说:“老师,你倒是挺会想,还想捎带一个?”
第204章 [VIP] 第 204 章
陈凝说话时, 注意到黎东方面上有点黯然,她很少从黎东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这一看,她就感觉不对劲。
她连忙问道:“老师, 你家里到底有什么事,能说吗?钱够不够?”
陈凝知道,黎东方在医院虽然是资深大夫,但工资也不算多高, 只比她高一点,一个月四十多元。他每隔一段时间还得往农村老家给他母亲寄钱。除此之外, 他三个子女也都到了要成家的年纪,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所以陈凝知道, 他手头一定不宽裕。
黎东方倒也没有再瞒她, 他叹了口气说:“我老母亲快不行了, 我得赶紧回去, 估计回去的快了, 还能赶上她最后一面。要是晚了,最后一面都赶不上了。至于钱,你不用担心, 我这些年攒了点。”
陈凝一听说这种事, 哪儿还有拒绝黎东方的心思, 她忙说:“那你得赶紧回去,学校那边的事我会尽力帮你的。你放心回去吧。”
黎东方点了下头, 把手里那沓资料递给陈凝:“这些资料就是这个学期我上课的讲义。上到这儿了,喏,你看, 这有书签。这两天你回去看看,周一上午十点你开始给他们上课, 两个班上一样的课。”
“一会儿你跟我回办公室,我把教材拿给你看看。”
陈凝接了过来,跟黎东方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两个人很快上了楼,陈凝先跟他去了他办公室,拿到了教材,然后她又把兜里还剩的二十块钱塞到黎东方手里,说:“这钱你拿着,这次我也没多带,就这些了。去乡下办丧事,用钱的地方多,万一不够那就不好了。”
黎东方本来不想收陈凝的钱,但他才恢复工作没几年,家里负担又重,积蓄他自己说是有,但其实真没多少。他心里也有点担心,怕回去办事手头那点钱不够用。
他叹了口气,把钱塞到兜里,说:“这钱算我借你的,老师就不跟你客气了,等以后我手头宽裕了,再给你。”
陈凝倒没跟他争辩下去,两个人一起从黎东方办公室出来,黎东方去找徐主任请假,陈凝则回了415。
她刚才就注意到了,在415门口候诊的人并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一周没来上班的原因。
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她没看到梅东来,只有周扬顶着一脑袋茂盛的头发坐在那里,后背斜对着门口,正在跟一个中年妇女说话。
陈凝没有急着走进去,她安静地站在门口,想听听他们俩在说什么。
很快,她听到周扬说:“大姨,你这个病我真不能看。我还没出师呢,你等一会儿,等梅大夫回来了,让他给你看行不行?”
那中年妇女却说:“我在这儿等二十多分钟了,脑袋疼得厉害,耳朵里嗡嗡响,还恶心。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受,好多地方都难受,我真有点等不动了。你说的梅大夫到底啥时候回啊?还有你们那位小陈大夫,她这么多天没回来,也没个信,我就想找她看病怎么就找不到人呢?”
“你说你这小伙子也不小了,跟他们岁数差不多大,人家能治,你这小伙怎么也得会点吧?你就看看试试呗。”
周扬被逼急了,就算再不愿意承认自己水平不如人,这时候也只好实话实说:“大姨,真对不住,我还没出师,您这病我真看不了,怕给您看坏了。”
“要不,我上五楼帮你找下梅大夫,他要是空了,我马上带他下来。”
陈凝一听五楼,就知道梅东来现在应该在五楼神经科呢。他现在主攻的就是精神类疾病的治疗,那边要是有合适的病例,他肯定得往那边跑。相对来讲,陈凝这边,他没事时才会一直在这儿守着,要是有事就只能让周扬暂时顶上了。
她知道这事儿再僵持下去,周扬也处理不了,他水平不到位,治不好复杂性的头痛。
头痛这种病,说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大病。但有些人一疼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常年头痛也是很痛苦的。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消磨掉人生存下去的意志,让人想死。因为头痛的原因比较复杂,治起来往往没那么容易。
陈凝便走了进去,在周扬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的时候,陈凝已经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客气地跟那妇女说:“大姨。我姓陈,大概就是你说的小陈大夫,你是想找我看病吗?”
看到陈凝突然出现,周扬在惊讶过后,瞬间转为惊喜。陈凝这一回来,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这事想起来虽然有点没出息,但他跟陈凝在一起时就是心安,特别的心安。
他连忙跟陈凝说;‘师父,你可算回来了。’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拿起陈凝的茶缸给她倒水。陈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茶缸是干净的,应该洗过,水也是热的,应该是今天打的。看来她走之后,周扬把她的东西照顾得挺好,连窗台上那些花都养得很精神。
陈凝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问那中年妇女:“大姨,刚才听你说头疼,那你具体是怎么样的疼,都有哪些症状?”
那中年妇女突然看到陈凝回来,先是惊了一下,一时半会竟反应不过来。随后她才缓过劲来,马上意识到,她想找的小陈大夫竟然回来了。
想到这儿,她就有点高兴,感觉自己这个病或许能有点希望。她赶紧客气地跟陈凝说;“小陈大夫,你可算回来了,我听包成飞说你水平高,就来了,我都来两趟了,第一趟没见着你我就走了。今天是第二趟,我疼得实在难受,想着实在没办法,先让这小伙给我拿点药顶一顶,等你回来了我再找你看也行啊。”
陈凝和气地跟那中年妇女解释;“周扬还没出师,他现在没有处方权的。”
“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尽力。更何况大姨你还是包大哥介绍过来的,我当然会更用心。您先不用急,慢慢说。”
陈凝这番话让那患者心里很舒坦,她就说:“小陈大夫,我这病都快十年了,这十年把我折腾得,好几次都不想活了,太折磨人了,有时候简直能把人折腾疯。”
陈凝点头:“嗯,我理解,头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人命,这种病如果是长期性的,是很折磨人的。”
陈凝的话让患者觉得自己被理解了,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对陈凝更多了几分认可。
她就说:“我这头疼总是犯,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的,觉也睡不好,耳朵里嗡嗡响。心脏也不舒服,就是心悸,容易受到惊吓,还恶心头晕。好象就这些问题了。”
陈凝点头,给她切了脉,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她跟周扬说:“患者这个病看起来复杂,症状多,实际上就是厥阴头痛,主要疼在头顶,且伴有头晕恶心欲呕耳鸣等症状,这种厥阴头痛,用乌梅丸就可以治,也可以再加上少许吴茱萸,可以迅速缓解剧烈头痛的现状,一副药用2克吴茱萸就可以。吴茱萸在煎药前需要用温水洗,这个你跟她讲一下。”
周扬一听就想起来了,这个乌梅丸主治厥阴病,还能用来打虫子,是几千年以来,大夫给患者用来给病人打体内寄生虫的一种药,比如蛔虫就可以用这个药来打。
陈凝很快写好药方,递给那中年妇女,跟她说:“你这个病属于心肝失调,寒热错杂的病,吃一个疗程如果有明显缓解,记着来复诊,到时候可能会调整药方。”
那中年妇女见她说得笃定,心里便有了看见希望的感觉。对于她这种连续十年头痛的人,如果有个人能让她不疼了,那她简直想把对方当成菩萨一样的人供着。
不然她这日子过得简直是糟透了,头总是这么疼,还复杂,碰到能给他治好的大夫,谁不高兴啊?
她把药方接过去连连向陈凝表示感谢,这才离开415.
她前脚一走,陈凝就问道:“梅东来又去精神科了?我走的时候不是跟他说好,请他帮忙替我顶几天吗?”
周扬神色微窘,竟主动帮着梅东来辩护上了:“梅大夫现在没事儿就在这边待着,偶匀才上五楼的,我觉得他干的是大事。”
陈凝一时有些无语,心想自己不过离开才一周,周扬跟梅东来竟处得哥俩好一样。
不过他们俩能处好,总比谁也看不上谁要好。陈凝也没再追问梅东来的事,她看了看表,便说:“我今天不上班,就是来找苏副院长说点事儿的。”
周扬忙道:“那就有点不巧了,苏副院长今天没来单位,下午应该能回。可能得三点半到四点,到时候我帮你把信递过去吧。”
陈凝听了,便低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在方家寨卫生院写下的报告,递给周扬,跟他说:“我家里还有事,先不等了。你注意着点。如果苏副院长今天能回,你就把这个总结资料给他,不行就再等两天,”
周扬接过资料,连忙跟陈凝说不用担心,他肯定帮忙。
陈凝又去看了看徐主任和李大夫,简单说了下方家寒那边的情况,随后她并没有等到平时的下班时间,就离开了六院。
等她到家的时候,快到五点了。陈凝推着门走进去,并没有看到季老太太和季婉,反倒看到季深一个人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个直径大约有十五厘米的镜子,在反复照着自己的脸。
陈凝从来没见过季深这样,他这人活得糙,要不是为了刮胡子,或者看看脸上干净不干净,他可以很多天都不照镜子。
他现在这样实在是一反常态,陈凝咳了一声,随后她就看到季深匆匆把镜子扣到桌面上,面上露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陈凝这一看,就觉得更反常了。但她没有明着说,背着包进去,就笑着告诉季深:“这个镜子太小,要是想照大一点的,可以去季野以前住的屋子,那里有个大衣柜,可以照全身的。”
季深:……所以,陈凝刚才看到了他在照镜子?
他照了,但是他不想承认,他就说:“不用,我就是随便看看。”
陈凝呵呵一笑,说:“对,大哥就是随便照照,正常人谁不照镜子啊,对吧”
随后她看了眼周围,问道:“奶奶呢,我姐呢,他们去哪儿了?”
旁边一直默默陪坐的张言这时说话了:“她俩去买肉菜了,也快回来了。”
几个人刚说到这里,季老太太和季婉就回来了。意外的是,她们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走了进来。
连季深都吃惊了,愕然问道:“菜呢?没买到吗?”
季老太太回头一指,笑着说:“买到了,在这儿呢,这小伙子帮着拎过来的。你们看。”
说着,她和季婉让开身子,将站在门外的赖万军让了进来。
陈凝回头一看,就看到赖万军两只手上不只有两个网兜的菜,还有两瓶酒和其它杂物,他两只手上拎得满满当当地,让别人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第205章 [VIP] 第 205 章
季深事先知道赖万军要过来, 所以赖万军一走进来,他就认出了对方。
说起来也是巧,赖万军早年刚入伍的时候, 跟季野是战友。之后季野进入研究所,他则转去了西南军区,又跟季深在一起打过仗,所以他跟季家两兄弟都很熟。
季深站起来, 走过去捶了下赖万军肩膀,就算是打招呼。赖万军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却比季深热情得多,他胳膊一伸, 就搂住季深脖子用力晃了晃, 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说:“你小子居然也调回来了?我以前甚至想过, 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再见到你了。现在可好, 你也回来了。”
说到这儿,他不禁打量了季深一眼,说:“你现在这样, 可比你以前白多了, 还算能看。”
陈凝也看得出来, 季家人皮肤本来就白,就算晒黑了, 只要养一养,就会白回来。季深回来这几个月,确实比刚见到他的时候白了不少。
这时赖万军开始埋怨起季深来:“你也真是, 回来这么长时间,去见过不少熟人, 就是没去宁山那边找我,你不够意思,都忘了还有我这号人了。”
季深毫不留情地把他胳膊扯下去,说:“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见的?”
随后他也不忘挖苦赖万军:“你倒是没怎么变,话还是那么密,一个人都能把戏班子撑起来。”赖万军听了,哈哈直笑,一看就是特别开朗的人。
季深话是这么说,却把赖万军让到木制沙发上,亲手给对方倒了杯热乎乎的茶水。两个人之间话虽不多,却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很熟稔。
季老太太也知道赖万军在方家寨那边照应过陈凝,还开车把陈凝给带了回来,她便笑着向赖万军表示感谢。
赖万军却摆摆手,说:“奶,我那都是顺手的事,不值当你专门道谢的。我跟您说实话,您这孙媳妇在方家寨公社那边特别受欢迎,好多老百姓都自发偷偷给他们送吃的,走的时候也有老百姓在道上送行。这种待遇,一般人哪儿有?就连我们首长也没有啊。”
季老太太被他哄得挺高兴,很自然地就问起陈凝在那边行医的事。赖万军知道的也不全,他就挑着他去的那两次,拣着当时的情景,给季老太太讲了讲。
他口才不错,说话绘声绘色的,竟把当时的场景描述得活灵活现,不只季老太太,就连季婉在旁边听得都挺入神。张言在旁边看了季婉两眼,见她的眼神不时落在赖万军身上,他不禁抿了抿唇。
众人正听着赖万军说话,季野终于赶了回来,他身上穿着灰色呢子大衣,走进来时,衣领竖着,挡住了耳朵。这时陈凝刚好端着一盘子苹果块过来,在看到季野迈着大长腿走进来的时候,陈凝眼前不禁一亮,心想季野穿这一身还挺好看,特别有型。
季野一进来就下意识地捕捉着陈凝的身影,所以陈凝眼里刹那间的变化也让他看到了。媳妇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里有亮光。季野心里多少有点小得意,只是这时候不方便跟陈凝单独说什么,他便朝着陈凝笑了下,把手里的袋子交给她,说:“拿回去看看。”
陈凝也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她把袋子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就看到里面装着好几个瓶瓶罐罐,居然都是护肤品。
季婉和季老太太见了,都围了过来,季婉只看了一眼,就笑着跟季老太太说:“奶奶,这个牌子很难买的,咱们这边都没有,得京市那种大城市才能买得到。”
季老太太对此已习以为常了,没什么特别反应,只让陈凝拿回去,别放着不用。
季家人都没什么太大反应,赖万军却像看西洋景一样地瞧着季野,等陈凝回屋之后,他就小声跟季野说:“季野,你还记得你当年在部队时是什么样吗?你不记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当年文工团下连队表演节目,一个女演员可能是看上你了,想让你上台跟她合唱。当时那么多人起哄让你上去,你死活不上,非说自己五音不全,差点让人姑娘下不来台。”
“没想到啊,你现在也会变成这样,我这可真是开了眼了,哈哈哈…”
季野明显不想让他再说这些,就岔开话题:“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提它干什么?这回路上还顺利吧,今晚就住家里不用走了,没必要再去什么招待所。”
张言是个心思敏捷的人,早就猜到这次赖万军过来有事,他们要说的事可能是公事,还涉及到部队,不一定方便让外人知道。所以,听到这里,他就站了起来,跟季野他们打了个招呼,回房间去了。进屋后,他还贴心地关上门,以免听到不该听的话。
季野也知道张言是个有分寸又机敏的人,见堂屋里暂时没别人,他就小声对赖万军说:“你电话里说的事,我跟我们所长反映了一下,他说可以考虑。不过最终能不能合作,还要看双方商量的细节,也要看你们的诚意。”
赖万军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说:“这都可以商量,这事以你们为主导,你们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们首长交待过,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划拨资金也肯定会及时。只要你们不是狮子大开口,能帮助我们宁山军区把武器装备水准往上提一提,我们这边一切好说。”
季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还没吃饭吧?一会儿咱们吃完饭再细聊。”
“没吃啊,都要到你这儿了,这肚子当然得空出来。”
季野便站了起来,要去给赖万军做饭。
这时陈凝他们几个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准备过去帮忙。赖万军却说:“不用你们,以前我跟季野都在炊事班帮过忙,这些活我都会干。今天这个饭,就让我们几个男人包了,你们女人不用管,一会儿负责吃就行。”
季老太太听他说话热闹,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说话真有意思,哪个姑娘要是嫁给你,这家里都不会冷清,过日子肯定热闹。”
赖万军摆摆手,笑着说:“奶,我这还没找着呢,热闹不热闹也得等找着人再说啊。”
说完这话,他就过去给季野打下手去了。陈凝见厨房里挤了好几个男人,确实不需要人了,她就回了房间休息,翻看起黎东方给她的讲义。
过了一个小时,饭菜全都弄好了,陈凝这才出来跟大家一起吃饭。她吃完的时候,季野、季深和赖万军还在喝酒,看着桌上几个酒瓶子,陈凝估计,今天这个酒局一时半会不会散。
这时候季野看到她吃完饭了,就跟她说:“你跟奶都回房去歇着,我边不用你们管,等我们几个喝完了,自己会收拾。”
陈凝和张言一样,也猜测到他们会有些话要说,她就跟季老太太和季婉都回了房间,她们前脚走,张言也回了屋。半晌都没人出来打扰季野他们说话。
陈凝在屋里看了一个小时左右的书,忽然听到堂屋里响起一连串筷子敲击碗盘的声音。紧接着,那几个人半醉半醒唱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陈凝侧耳听了听,听他们唱完了《送战友》,又唱了两遍《红/军不怕远征难》,也不知道唱了几首歌,到后来歌声停了,却有鼾声传了过来。
她不禁感到好笑,把门推开一条缝,她便看到季深和季野俩人抬着喝醉的赖万军往楼上走,估计是要把他抬到季深的房间。以赖万军这副样子,也没办法开车去什么招待所了。
没过多久,季野就回了房间,这时陈凝还在床上看资料。季野一进来,便把她扑倒,穿着秋衣和绿色军裤便覆了上来,在陈凝脖颈和脸颊上留连了好久,一直舍不得放开。
但他还记得自己喝过了酒,虽然刷过了牙,但嘴里多少还是有些酒味,倒没去碰陈凝的嘴。直到情绪稍为抒解了一点,他才起身,捏了下陈凝的脸,说:“你这次去方家寨的事儿,赖万军跟我说了一些,你大舅那边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别担心。”
陈凝被他刚才揉搓得脸颊泛红,这时候脸上还有些热,她捂着发热的脸,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上来就往上扑,刚才钢笔尖差点扎到你脖子上了。”
随后她又说:“应该没事吧,他前几年受了不少罪,现在还行。”陈凝简单地把宋晏池在那边的情况跟季野说了说,然后又道:“我大舅送给我两样东西,有个算盘我一直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季野也挺好奇的,便让陈凝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看看。
那麻花镯季野多看了几眼,看完之后他就跟陈凝说:“这个镯子一看就是老物件,年头不少了。种水很好,至少比我在信托商店看到的那几个要好,还没有杂质,特纯净,留着能当传家宝。看来,你母亲和大舅的祖上是大户人家,普通人不可能有这种镯子。”
陈凝也是这么想的,她拿回麻花镯,又把算盘递给季野,说:“你看看,这算盘有什么名堂?”
季野打量了一眼,见这算盘表面涂着黑漆,看上去跟普通的算盘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感觉旧旧的。因为使用时间长了,珠子表面甚至有了一些包浆。
他拿起来在手中掂了掂,这一掂就看出来不对了。他便问陈凝:“你二表哥说这算盘是用松木做的?”
“对呀,他是这么说的,说这木头不值钱。”
季野拿着算盘晃了下,那些珠子便哗啦啦地响起来,他听了一会儿,才跟陈凝说:“这个重量明显不对,如果整个算盘真是用松木做的,肯定要比这个轻多了,不会有这种很明显的压手感。”
“我想起一个传说,说是古代人出门时,经常会遇到劫匪。为了保住财物,有的人会把金银珠宝用各种方式藏起来。”
“你看这个算盘,外边如果套上一层松木,打磨之后再多刷几层漆,一般人真看不出来里边可有会藏东西。劫匪不管怎么搜,也不会对一个旧算盘感兴趣吧。”
陈凝惊讶地说:“你是说,松木里边藏了东西?”
季野点头:“有这个可能,不光算盘珠,算盘框里边也可能藏了,不信咱们撬开就知道了。”
陈凝惊讶地看了眼算盘,也有心想把这东西撬开看看。
但季野却把身上的秋衣扣子解开了,紧接着又把裤子和棉裤拽了下去。
他把算盘放在床头小柜上,一把揽住陈凝,用被子把两人蒙了起来,闷闷地说:“这么久没见,先不管这个,陪我一会儿吧。”
陈凝来不及回答,情绪就被他带了过去,喘息也越来越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野身上出了一层汗,他这才松开陈凝,起身去拿毛巾,给陈凝和自己都擦了擦。
陈凝本来还掂记着撬开算盘的事,但这时候她累得连动都不想动一下,眼皮更是粘在一起,像在打架一样,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中,陈凝很自然地搂住身边的热源,舒服地靠过去,一直到天亮才醒。
她醒过来之后,季野已经不在房间了,但他给她留了纸条,说要带赖万军去一趟单位,有事要谈,今天晚上他可能不回来。
陈凝见他暂时回不来,便歇了撬算盘的心思,专心在家里备课。
当天晚上季野果然没回来,陈凝已经习惯了。第二天她照常早起,洗漱一番,看着时间还早,就又歇了一会儿,把黎东方给她的资料复习了一番。到八点多钟,她才骑车去临川市中医学院。
黎东方在临走之前,已经把她要代课的事跟校方交待过了。所以陈凝去学校的时候,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一位姓王的老师。
那位王老师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但人是黎东方推荐的,他倒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示,跟陈凝说话还算客气,虽然有距离感,但态度上没什么问题。
九点五十分一到,王老师就站了起来,跟陈凝说:“小陈大夫,时间差不多了,十点钟开始上课。我现在带你过去,你这几天就负责给两个班的学员讲《伤寒论》。总共就三节课,上完这三节,就是考试,到时候你不来也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就带陈凝往教学楼三楼大教室走去。一路上他们碰到几个学生,那些人的年纪普遍在二十多、三十多,个别的已经有四十左右了。
这些人看到陈凝跟王老师走在一起,多少都有几分奇怪。
王老师把陈凝带到大教室门口,他先往里边看了看,又看了看表,这时已经是9点58分了,他便示意陈凝可以进去了。
他们俩进去的时候,有好几个学生还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王老师往教室里扫视了一遍,便皱眉问一个学生:“人是不是少了?还有谁没来上课。眼看着到点了,人呢?”
那学生看了眼王老师,又看了眼陈凝,奇怪地说:“今天还有课吗?黎老师不是请假了吗?不是自由活动啊?”
王老师明显有点不高兴,说:“我不是把通知贴在教室门口了吗?”
说着,他真的退后,走到门口,往门后看了一眼,这一看竟然发现,他贴的通知没了…
那学生看样子真不知情,也走过去看了一眼,见门上还残留着一条没撕干净的纸,他便说:“真没看到,是不是谁把通知撕了?”
王老师心里生气,却也不好在这时候发作,眼看着上课时间要到了,他匆忙跟那学生说:“都缺谁,人都去哪儿了?就算老师真请假了,你们也该在这儿上自习的。不请假就没影了,真不像话。”
第206章 [VIP] 第 206 章
这时候教室里很多学生都注意到了陈凝, 他们看到陈凝手里拿的讲义很是眼熟,是黎东方来上课时常带的那个,这些学生对她的身份就好奇起来。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走了过来, 他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不算壮实,但也不文弱。
王老师这时也看到他了,忙招手叫他过来, 说:“殷寻,这是小陈大夫, 她跟你们黎老师是一个医院的大夫,黎老师这几天有事不能来给你们上课, 这几天的课就由小陈大夫来讲, 你们可以叫他小陈老师。”
殷寻也不知道这事, 因为那个通知真被人撕了, 几乎没人知道会有老师来代课, 更没人知道,来代课的人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这些学生中,年纪最大的都能比陈凝大上两轮, 所以王老师介绍过陈凝的身份之后, 别说是其他学生, 就连比较老成的班长殷寻都吃惊地不住打量陈凝。
此时上课时间已到,王老师也顾不得他们会怎么想, 他匆忙交待:“殷寻,你看看都有谁没来上课?要是还在学校的话,让人把他们找回来。要是不在学校的话, 就等着处分吧。太不像话了,不请假就擅自离开教室。”
说到这儿, 他又指着那三个趴桌子的男同学,说:“那几个人干嘛呢?还在睡呢?赶紧把人叫醒。”
殷寻又打量了陈凝两眼,然后他便招手叫来两个男生,告诉他们:“去操场上把吴涛他们几个人都叫回来,别让他们打球了。”
这时候,有别的同学推了推那几个还在睡觉的男同学,把他们给叫了起来。
有个人刚睡醒,眼神朦胧地往前边看了一眼,嘴里还打着哈欠,说:“谁捅我?这节课不是不上了吗?让我睡会,谁也别打扰我。”
王老师眼神严厉地看了眼那男生,说道:“一会儿小陈老师会给你们上课,时间到了,不要再睡了。你们都比小陈老师年纪大,一会儿不要给人添乱子。”
那人惊讶地看了眼陈凝,又看了眼周围的同学,满眼都是迷惑,好象在说: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王老师还有事,便回头跟陈凝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跟班长殷寻说,让他来协助你的工作吧。”
殷寻没说什么,陈凝则微笑着冲王老师点点头,说:“没关系,王老师您去忙。”
王老师走了,学生们都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陈凝往教室里扫视了一圈,看出来那些人神情各异,显然他们还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感到吃惊。
陈凝吸了一口气,走上讲台,站在讲桌后,说道:“大家好,我姓陈,叫陈凝,耳东陈,凝结的凝。我在临川第六人民医院中医科工作,跟你们黎老师是同事。因为黎老师家里临时有事,接下来的几堂《伤寒论》课程就由我来讲。”
她介绍完自己的姓名后,那些学生的更吃惊了,有个人举了下手:“你就是黎老师经常说的陈凝啊?”
陈凝笑了下,说:“怎么,你们黎老师跟你们提过我?”
“对,老师说你又有悟性又很努力,实力很强。”有个学生说道,他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其他同学的认证,好几个人都点头,表示黎东方确实跟他们提起过陈凝。
殷寻坐在左边第三排的位置上,他看出来学生们的情绪有所转变,对这个代课的老师比刚开始多了一些接纳心理。
他甚至听到有两个学生悄悄在下边议论:“原来她就是陈凝啊,真的年轻,比我想象的还年轻,真那么厉害啊?”
“小点声,别让她听到了,厉害不厉害待会听她讲课兴许就听出来了。我觉得黎老师应该不会说假话,就是她这年纪真让人吃惊。以前没看到人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看到人了,就有种特别强的违和感。”
陈凝并不是看不到讲台下的情景,但她没打算过多干涉。
反正她只是来代讲这几天的课程,后边也不会再来授课了,学生们怎么想对她的工作没什么影响。只要这些人不影响上课就可以,她把她该讲的课讲好就成了。
于是她像没听到那些私下的议论声一样,打开课本,打算讲述今天的阳明病篇——猪苓汤证的组方及应用。
这时,殷寻忽然出声跟陈凝说话:“小陈老师,你最近还经常跟黎老师他们一起会诊吗?”
陈凝拿起粉笔,正打算写字,听到他问,便点了下头,说:“对,有时候还会一起会诊,你有什么事吗?”
殷寻仔细打量了她两眼,掩去心里的震惊,然后他说:“没什么事,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太奶前阵子回了一趟老家,给我太爷扫了墓,又吃了你给她开的药,她现在好多了。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小叔叫殷寒江,上个月他带我太奶去你那儿看过病。”
殷寒江?陈凝很快就想起来了,之前她去友谊医院给那个老兵孟飞宏治腿,当时市里就有两个干部跟她做了详细的了解,其中一个就是负责退役军人管理的处长殷寒江。
想到这个人,她再看看殷寻,这才发现,殷寻跟殷寒江确实有几分相像。
她便点点头,微笑着说:“嗯,我记得你小叔,你太奶的病就是忧思过度,其实不严重,只是不容易察觉到病因,所以耽误了,现在她解开心结就没事了。”
说着,她轻咳一声,在黑板下写下一行粉笔字:阳明热证之四:猪苓汤证。
她背过身去写字的时候,底下的学生又悄悄议论开了。听殷寻的意思,陈凝不只经常跟黎东方一起会诊。这位代课老师还给殷寻太奶治过病。
他们都知道,殷寻家境不普通,他能来学中医,只是出于兴趣,以后未必会真当中医。所以,殷寻说的话谁都不会不当回事的。
有人离殷寻比较近,就小声问他:“班长,这个代课老师真给你太奶看过病啊?”
殷寻点头,同样小声说:“对,她确实给我太奶看过病,听我小叔说,这个大夫挺厉害的,水平很不错,不比黎老师差。”
他觉得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就算是帮陈凝了。
如果陈凝还是镇不住底下这些学生,他也不打算管太多。
这是他的一贯宗旨,帮人就要点到即止,不需要像保姆似地帮人把什么事都打点好了。
他都这么帮陈凝说话了,如果这个代课老师还是上不好这几堂课,那就是她自己不适合来当这个老师,不关他殷寻什么事。
所以,殷寻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淡淡地看着陈凝,打算看看接下来她要怎么讲。
底下的学生很快就把殷寻说的事传了开去,没过几分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陈凝的确给殷寻太奶治过病,似乎医术真的不错。
众人惊疑之下,态度都端正起来,开始相信陈凝确实够资格给他们上课。
这时他们听到陈凝在讲台上开始说话:“今天讲到阳明热证的猪苓汤证,猪苓汤这副药可以用来治疗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这种病症。”
“那么我们之前学过五苓散,这副药也是治疗渴欲饮水、小便不利的。要想知道这两个药方的区别,我们就得先复习一下五苓散。谁还记得这个五苓散的组方和具体用法?这副药又归于何经呢?”
“知道的举下手,我看一下。”
她这句话说完之后,学生们在底下你看我我看你的,最终还是有几个人迟疑地举起了手。
陈凝正要把一个学生叫起来回答问题,这时候教室门忽然开了,五个男同学跟在两个男生身后走了进来。他们上身都穿着秋衣,脸上还有汗,前边那男方手里托着个旧旧的篮球,看来真的是打球去了。而且打得还挺激烈的,大冬天的连汗都出来了。
那几个人进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座位,大都站在教室门口,一脸惊奇地看向陈凝。其他人多少有些在意陈凝的态度,但有个人眼神里却带着不耐烦,看向陈凝的眼神里都有点不屑。
陈凝猜测他们在路上应该知道了她来代课的事,有的人可能还不太愿意回来上课。
但她也没打算批评这些比她还要大的学生,她淡淡地冲这些人点了点头,说:“都回座位吧,希望我下一次来代课的时候,你们能准时出现在教室里。”
其他几个人见陈凝没跟他们计较,也没给出什么惩罚措施,多少松了口气,抬脚就要回座位。
但有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同学却把手插在裤兜里,根本就没有动的意思。
陈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时候另外几个男生已经在往座位上走。其中一个人脚一瘸一瘸地,似乎受伤了。
陈凝看了眼那个双手插兜的学生,把手里的书放到讲台上,抬眸问他:“同学,你还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不回座位?”
那男生双眼狭长,颇有些顽世不恭的感觉,他听到陈凝的问话,丝毫没有普通学生的紧张或恭敬,反而凉凉地打量陈凝一眼,然后指着那个瘸腿的男生说:“老师,您要给我们代课,是不是得露两手?让我们看看你的水平?”
“吴涛刚才打球崴脚了,不如你给他看看。要是你能治好他的脚,那我就承认你够水平给我们讲课。要不然,我看这个课我就不必上了。”
底下的学生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他们都知道这个男生是刺头,家里有人,不好相处。除了殷寻能管管他,其他人根本不敢跟他做对。
殷寻皱了下眉头,打算实在不行,出面帮忙劝一下。
但陈凝的反应让他多少有些意外,她虽然被当众叫板,但她脸上半点惊怒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她反而点了下头,说:“行,你这个要求我可以满足你,既然这样,你们把吴涛带到第一排,把他鞋子脱了,我先看看他的伤。”
陈凝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男生站了出来,他们一左一右把吴涛拽住,拉着他就到了第一排的一个空座上。
吴涛一下子有点急了,他拼命挣扎着,说:“不用,我不用看,我真不用看。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别的学生哪管他怎么想,两个男生把他按在座位,其中一个人低下头去,不管不顾地就把他的球鞋给扒了下来。
但那人刚把鞋子脱下来,就把那只鞋扔出去了,同时他屏着气用手捂住鼻子,闷闷地说:“唔,好臭,吴涛,你脚怎么这么臭?”
吴涛都快气死了,大庭广众之下,他鞋让人给扒了,还把脚臭的事给暴露出来,这让他情何以堪?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气急之下推搡那个扒他鞋子的男生,骂道:“你打一天球你脚不臭啊?不信你也把鞋脱下来我看看。”
这时教室里已响起一片笑声,那只鞋子被丢出来,正好掉在了讲台下边,陈凝也有点无语。
班长殷寻也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变这样,他嘴唇上翘,随后推了下前边的男生:“你去把讲桌下边那只鞋拿开,别放那。”
第207章 [VIP] 第 207 章
这时陈凝看到那个眼皮狭长的男生还站在门口, 不进来也不出去,陈凝便转头,拿起讲台上的点名册, 问那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生一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下意识答道:“问我?曹兴安,你问这个干什么?”
殷寻有些看不下去,心想曹兴安过分了, 黎东方既然能让小陈大夫来代课,那就代表她的实力是够的。他就出声说道:“曹兴安, 你干什么呢,怎么跟老师说话呢?”
他这句话问出来, 陈凝却说:“殷班长, 我就是个代课的, 其实不算是他老师。”
随后她又转头跟那个叫曹兴安的男生说:“你想走现在就可以出去, 不需要等待我给那位同学治疗的结果, 到时候我直接给你算旷课就行。你来不来上课,要不要学也是你自己的事,你不学我又有什么损失呢。”
“要是还想学, 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记得自己是个学生, 是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我现在去市内各大医院参与会诊,那些医院的领导和大夫还得客气地喊我一声小陈大夫, 你一个连大夫都不是的人想考我还不够格。”
“今天我会答应给这位同学治疗,是因为他这个伤越早介入效果越好,现在治疗, 他下课时差不多就能消肿了,如果拖到放学, 那这个伤势就可能要延长好几天。”
陈凝说完话,就拿起笔在点名簿上勾出曹兴安的名字,再把册子往讲台上一放,随即把日常随身携带的简易医疗包打开,从里面取出几根银针和消毒用的酒精,接下来她的眼神就没再落在曹兴安身上。
陈凝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教室里的人基本上都听到了,到这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年轻女老师是个有脾气的。
没人敢说话,曹兴安一个人站在门口,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事情的进展跟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他其实想这时候就退出去,他并不想就此跟这女大夫服软。
可他要是真走了,对这女大夫还真没有什么影响。这么一想,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质问有些孟浪了。
这时殷寻朝他比划了一下,小声说:“曹兴安,你还不进来上课,在那站着干什么?”
殷寻的话算是给了曹兴安一个台阶,他两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捏了捏鼻子,随后从陈凝身后绕过去,走到了教室后排的一个座位上。
曹兴安这一回去,其他人自然再不敢像之前那么随意。有几个人本来还有点泛困,经过这事儿却没了睡意。他们现在确信,如果他们真敢在课堂上睡觉,这个小陈大夫想记名就敢把他们给记下来。
真等黎东方回学校,听说这种事,那在期末考的时候说不定会给他们扣分呢。
殷寻见众人都老实了,便走到那男生旁边,跟陈凝说;“小陈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陈凝这时候已拿着镊子夹着酒精棉给那男生脚踝处消了毒,见殷寻过来,她摇头,说:“暂时不需要。”
说话间,她迅速持针刺入那男生脚踝周围的几个穴位,在那男生还没感觉到痛的时候,几根针就扎完了。
那个叫吴勇的男生还没反应过来,陈凝就直起腰来,告诉他:“留针二十分钟,一会儿过来给你行针。”
“啊…好。”吴勇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再看向陈凝时,她已经回到了讲桌后面,拿起课本,再次问道:“现在开始学习猪苓汤的用法。”
她现在也没了先提问的想法,直接先复习了五苓散的配方组成,之后再把猪苓汤的用法讲了讲。把基本用法讲完之后,她就告诉在场的学生们,说:“五苓散我们之前在太阳病篇讲过,它属于治疗膀胱气化失常的一副药,常用于前列腺疾病及其他小便不利的情况。特点就是渴欲饮水、小便不利,在使用的时候要注意舌像,舌质宜淡。”
“而猪苓汤这副药同样也是治疗渴欲饮水、小便不利的,那它与五苓散有什么区别呢?”
说到这儿,她又说:“大家要记住,猪苓汤这副药它在使用的时候,要注意两个方向,一个方向就是我们今天要学的阴虚水停证。患者除了有渴欲饮水和小便不利的特点,它还有阴虚的症状,比如舌红少苔、心烦失眠、小便短赤以及两颧潮红。它是阳明热下犯到下焦,伤了肾阴导致的一种病。”
“那么猪苓汤的另一个方向就跟少阴肾经有关,今天我们了解一下,不重点讲,要到少阴病篇才会详细讲到。像这种情况跟我们今天讲的症状有些区别。”
“总之大家记住,猪苓汤这副药它常用于泌尿系统感染的疾病,这方面的疾病,大家都知道不少吧,谁来说说都有什么?”
她这个问题相当简单,所以她一提问,就有好几个学生举起手来,表示出想回答的态度。现在这些学生听她讲课的态度都很端正,有人还在认真的做着笔记。就连坐在后排的曹兴安也没再做妖。因为他清楚的很,陈凝既不怕他,也不会惯着他。
陈凝随手指了几个学生,那些人便纷纷回答:“肾盂肾炎算吧?还有尿道炎。”
“膀胱炎,输尿管炎呢?”
陈连连点头,表示他们说的都对,然后她再次强调了下猪苓汤证使用的病机,并告诉这些学生:“还有热淋、尿血以及石淋、膏淋这些,如果这类病符合这个药的使用指征,就可以用。比如一些年纪大的妇女反复出现泌尿系统感染,这种病叫劳淋,它就可能会用到猪苓汤与六味地黄丸的组方来治。”
说到这里时,她已走到接受针灸治疗的男生面前,伸手把他脚上的针拔了下来,拿到讲桌上,用纱布裹起来,准备拿回去再消毒。
那学生终于可以把脚缩到鞋子里,总算自在了些,也不用再熏着旁边的同学了。
一节课还剩下十几分钟,陈凝又把禁用猪苓汤的几种情况讲了讲,接下来又把这一整节课的内容复习了一下,眼看要到到下课时间,她就站在讲台上跟这些学生说:“后天这个时间我还会过来上课,希望到时候不会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今天这一堂课大家听得还算认真,回去后复习一下,我下堂课会提问。”
“现在离下课还有五分钟,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底下的学生们一时没人说话,因为陈凝讲课时语气温和,不疾不徐,道理也讲得很明白,所以这一堂课下来,就算平时学得比较一般的学生也感觉自己听懂了。
当然,要说抓个病人放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治,他们肯定还是不会治的,但至少对这个方子暂时没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陈凝见没人举手,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课走人。她这一堂课是给两个班一起上的,所以只要上完这一堂就可以走。
这时有个女同学怯怯地举起手来,她年龄虽然比陈凝还要大一点,但胆量不大,手刚举到耳朵旁边,就不敢再往高举了。
陈凝注意到了,便伸手示意那女生说话:“这位同学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女生忙站起来,起身的时候还拽了拽衣服下摆,似乎不习惯跟人说话。
陈凝怕她紧张,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柔和了些,这时那女生才说:“小陈老师,我昨天走亲戚,听说我有个婶子病了,去医院确诊为慢性肾盂肾炎,还没开始治,我…我能不能带我亲戚去六院找你治病?”
陈凝点头,说:“可以啊,我今天下午,明天全天,基本上都会在六院坐诊。你要是去的话,挂完号就可以去四楼找我。如果怕我一个人看不好,我可以再请别的大夫帮忙给你亲戚做下会诊。”
这学生从刚开始上课就很规矩,所以陈凝也很愿意给她面子。
她一答应,那女生就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擅长社交,心思却很灵敏。她早就知道黎东方不会随便夸人,既然黎东方总夸这个小陈大夫厉害,那她肯定有过人之处。
见其他人再没什么问题,陈凝便收拾东西,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
殷寻和其他学生目送陈凝走出教室,那一刻谁都没出声。
陈凝骑车从中医学院回到六院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这个时间点,医生和护士都去食堂吃饭了,周扬和梅东来都不在办公室里,陈凝自己掏出钥匙开了门。
她今天没什么胃口,不打算去食堂吃饭,就倒了杯热水,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对付着吃。
她刚吃了几口,就听到门口有动静。转过头去,她便看到门开了一条缝,接着,一个头发茂盛的脑袋便出现在门缝中,在悄悄往里边看。
陈凝没好气地说:“周扬,你在那儿搞什么鬼?”
周扬听到她问,这才开了门,一只手却放在背后,在他身后,居然还有一个人,竟是梅东来。
这回不只周扬神色奇怪,就连梅东来都比平时蔫了不少。
陈凝从认识梅东来开始,就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正奇怪着,周扬竟从身后拿出一袋子橘子,放到陈凝办公桌上,说:“小陈大夫,这个给你吃。”
陈凝一脸迷惑,在梅东来竟然也上来凑热闹,也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袋子蛋糕来,放到桌上,跟陈凝说:“饼干太干,噎嗓子,你吃这个吧。”
陈凝没碰那些东西,抬头看了眼梅东来和周扬,说:“…你俩无事献殷勤,肯定有事?梅东来,你是不是闯祸了,你是主犯,周扬是从犯?”
周扬愕然道:“小陈大夫,你怎么一下了就猜到了?”
第208章 [VIP] 第 208 章
陈凝也怔了一下, 吁了口气,看向梅东来,说:“所以, 你真的闯祸了?难怪你会变成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看你俩这样,都蔫了似的?”
陈凝是真想不出来,她办公室里这俩小伙能闯什么祸?他们俩平时玩闹归玩闹, 出去却都有分寸。不该说的话不会乱说,做事也自有章法, 这样的人能闯出什么祸来?
忽然,她想起梅东来经常去五楼精神科, 便问道:“你是不是又上五楼给精神病人做治疗去了, 发生了冲突吗?你自卫时把人给打了还是怎么的?”
周扬在旁边听着, 忍不住对着陈凝伸出大拇指, 说:“小陈大夫, 你可真是神探哪。虽然你说的不全对,但也对了大半。梅大夫他确实招惹了精神病人,不过他不是把人打了, 是让人给缠上了。”
梅东来一脸懊恼, 看上去是真的气得没脾气了。陈凝一脸疑惑, 见他不说话,只好跟周扬说:“你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别磨蹭。”
周扬看了眼梅东来,这才说:“小陈大夫,十点来钟梅大夫又上楼去给一个精神病人看病, 那精神病人是女的,大概二十多岁, 有150斤重吧。”
陈凝点了点头,表示她在听,接着周扬又说:“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精神病人犯花痴,上来就搂啊,梅大夫躲得虽然不算慢,还是让她给碰着了。”
陈凝脸色有点不大好,想到当时的情景,她多少替梅东来感到不值。
梅东来平时虽然显得散漫不羁,但陈凝却知道,他算是个理想主义者,并且愿意为了自己的理想去努力。他这样的人,生活无忧,社会地位也不低,完全可以好好地享受生活,但他却一直试图在别人没走过的路上探索。
她心里不舒坦,便拆开梅东来拿来的油纸包,从里面拿出两块蛋糕,递给梅东来一块,说:“你也没吃饭吧,先吃一块垫垫。”
然后她又跟周扬说:“你继续说,然后呢?”
周扬说到这里明显变得气愤起来,告诉陈凝:“那个精神病人自己脑子不清醒,胡来也就算了,她毕竟有病,我们没法拿她跟正常人比。可他们一家人也都不是好的,我估计他们要么是想甩锅,想找个接盘的养他们女儿,要么是想敲诈,想让梅大夫出点钱赔他们,所以他们一家人非说梅大夫摸了他家女儿,死活缠着梅大夫不放,非要他给个说法不可。”
“上午在五楼那边闹了一个多小时,好几个大夫都去了,才把那些人劝走。可我觉得那家人不一定能善罢甘休,说不定回头还得来。”
“刚才他们闹事的时候我也在旁边,为了帮梅大夫,我也拉了那姑娘胳膊。所以我这心里也有点打鼓,我怕他回头不缠梅大夫了,来缠我。”
说到这儿,周扬抬手抚了抚胸口,看样子是真的后怕,估计那家人上午闹得很不像话。
陈凝喝了口水,神情明显冷下来。这时梅东来缓缓地拿起陈凝刚才递给他的蛋糕,虽然在吃,陈凝却感觉出来他心情有点低落。
周扬也看到了,他跟陈凝一样,也没见过梅东来这样。梅东来在他眼里,好象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一样,有些孤傲,却让人不得不佩服。他有时候有点讨厌梅东来那孤傲的德行,可现在他宁愿梅东来还像以前那样,也不愿意看到他这萧索的样子。
估计这一回,梅大夫真的被那种人伤到了,这就是农夫与蛇啊。
他感觉这屋里气氛太沉闷了,就故意跟陈凝说:“小陈大夫,我也没吃饭呢,蛋糕给我分点。”
陈凝和气地给他也拿了两块蛋糕,随后她站了起来,说:“你俩先在这儿待着,那家人如果中午过来,你们不给他们开门。我去一趟正阳街派出/所,我就不信了,还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了?”
陈凝是真生气了,她跟梅东来说:“你别管这种人了,以后你再给精神病人治病,也得挑着点人,有些人就是活该。”
梅东来摆了摆手,喉头动了动,没说什么,眼看着陈凝下楼去了正阳街派出所,周扬悄悄问梅东来:“梅大夫,你家世那么好,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不成,何必非得琢磨精神病的事儿,你干什么不行啊?”
梅东来摇头,道:“你不懂,我以前出远门,在半路病了,发了高烧,住在一个小村子里。当时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收留了我,给我吃的,还给我从山上摘了草药。要是没有他,我这命就没了。当时他身边只有一个女儿,也是精神病,十六岁了,智力却只相当于三岁小孩,因为这病…他俩日子过得真挺难的。”
“那个时候我就发誓要好好研究精神病的治法,只是我现在还不敢保证能治好他女儿的病,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找他。”
周扬忍不住拍了拍梅东来肩膀,说:“梅大夫,你真是个有情义的人。以前我总觉得你这人傲,挺烦人的,现在我是真服你了。”
梅东来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说:“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不用说出去。你也别再跟我说什么服我的事,还是像平时那样就挺好,至少正常点。”
周扬现在什么都听梅东来的,马上就答应了:“行,我不说,这事咱俩知道就行。”
俩人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外边的动静,没过多久,陈凝就回来了,她一进来就跟梅东来说:“刚才我见着闻大哥了,他和高所/长都在派出/所,我把这事儿跟他们俩一说,闻大哥就答应了,他说他这就派人去那家调查。”
周扬也说:“对,再闹就该抓他们,也不看看他们家女儿什么情况?脑子正常的人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摸她啊。”
陈凝却没好气地问他和梅东来:“正阳街派出/所这么近,高所/长和闻少波大哥跟咱们都熟,之前闻大哥他爸闻老爷子是在咱们医院治的糖尿病足。人家出院之前一再说过,有什么事一定要找他们。话都撂这儿了,你俩碰着事怎么没想着过去一趟?”
周扬却说:“那病不是我给他治的,我在他面前没那么大的面子。”
陈凝瞪了他一眼,说:“下次再有事就过去跟他们说。再说了,就算咱们不认识他们,这事咱们有人证的,你也可以找派出/所处理啊。”
陈凝看得出来,梅东来还是有点蔫。她想到现代那些被诬陷为姓骚扰的人,多少也能理解梅东来的心思。他心再大,这事对他也是个伤害,估计这阵子他心情都会有点郁闷吧。
陈凝想了想,就笑着跟梅东来说:“我觉得闻大哥他们走这一趟,那家人应该不敢再来找你和周扬闹事了。你不用太担心,回头我看看哪儿能买到电影票,给你和周扬一人买一张,你俩去看电影去,看完了电影还可以逛逛街。”
梅东来看了眼周扬,周扬也看了眼梅东来,随后梅东来不屑地说:“谁和他看电影逛街啊,跟他有什么可看的?”
周扬却笑着跟陈凝说:“看看,这回正常了是吧?你看他瞧不起人的样子,是不是挺讨人嫌的?”
他话是这么说的,心里却挺高兴,总觉得这样子的梅东来才正常些。
梅东来吁了口气,随后他双手抱拳,向着陈凝和周扬各摆了两下,有些感慨地说:“谢了,你俩人都还行。”
陈凝送了他一个白眼,说:“还行?能让你夸一句还真挺不容易的。”
梅东来垂了下眼皮,然后跟陈凝说:“过阵子过年我就回首都了,年后回不回来还不好说。如果我不回来了,以后咱们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你以后要是去首都,一定去我家看看。就算我不在家,你也可以去找我爷或者我几个叔伯。他们人都挺好的,不像我这么不会说话,你去了一定很受欢迎。到时候你也可以跟他们切磋下医术。”
陈凝对梅家人还是挺感兴趣的,能教出梅东来这样的一个人,这家的家风应该还是不错的。陈凝就说:“如果我去首都,一定会去你家看看的。”
梅东来说完这些就回了他平时坐的位置,下午也没再往精神科跑,估计一时半会是不想往那边去了。
下午办公室里果然没出什么事,那家人也没再来闹。
陈凝下午就开始忙起来,忙到下班的时间,也没看到那女学生带着她亲戚过来。她想着一时半会她们也许过不来,等时间差不多了,陈凝就准备骑着自行车回家。
但陈凝换完白大褂之后,并没有走成,因为苏副院长在她下班前赶了过来。
他一进来就说:“小陈,上午我去市里开会,不在单位,所以不知道梅大夫受了委屈。这事现在我知道了,回头我也会跟派出/所那边沟通,要求他们严肃处理这种对医务人员进行敲诈勒索的事情。不然咱们这医院里的人都没安全感了。”
梅东来下午被陈凝布置了不少任务,又是扎针灸又是给人看病,一忙起来情绪就得到了缓解,这时候心里那股不适已经消解掉不少。
他就说:“这事儿过去了,我没事。不过精神科那边得抓紧时间改建,不然病人一旦发狂发疯,大夫都没安全感。我以后可以不去,但精神科那边的几个大夫还要经常跟那种病人接触,得考虑到他们的需求。”
苏副院长拍了拍手上的文件袋,说:“上边刚批下来,回头天稍微暖和点,医院这边就会着手改建的。”
紧接着苏副院长又跟陈凝说:“小陈,咱们院把你评为优秀青年医生了,回头你还要跟其他医院的青年医生一起竞争,最后全省选出来两个人,再进京参加表彰大会。选上的难度可不小,毕竟全省就俩人,你说是吧?”
陈凝点头,说:“是很难。”
她对这些头衔倒是不感兴趣,但她已经许久没去过首都了,还挺想去看看的。如果真有这机会过去看看,看看七十年代古朴厚重的首都,她当然是很愿意的。
不过这种事争起来,不一定全靠实力,背后到底有没有别的门道,她也说不清。她的实力就算很强,也不能保证选上。
她就说:“还是保持平常心吧,如果能选上,我也挺想去见见世面的。要是选不上,也没什么,有时候我们得承认,别人也很优秀。”
梅东来却说:“你要是能选上还真不错,如果你去了首都,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陪你逛逛,只要你不嫌弃。”
陈凝不客气地说:“我嫌弃好象也没办法,我在那边没熟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这种事顺其自然吧,不强求。就算不能选上,回头我有时间也可以自己坐车去首都看看。”
这种事苏副院长当然也不能保证,他就说:“你这心态还成,挺稳的,有老大夫那个风范。”
陈凝无语,反问道:“苏副院长,你要不要再重新组织下语言,我哪里老了?”
苏诚却没有改口的意思,笑着说:“重点在‘风范’俩字,其它的不重要。”
“行了,你也该下班了,收拾收拾都走吧。”
苏副院长说完,先离开了中医科,陈凝和梅东来他们前后脚出来,在楼下大院分开,陈凝直接骑自行车回了家。
季野没来接她,那就说明,他这时候还没下班,估计他今天又不能回家了。
陈凝原以为季深也不会在家,因为季深那边也挺忙的。快到年底了,各单位都有很多事要处理,部队也不例外。
然而她进屋的时候,却发现季深不但在家,还刚刚从张言的房间走了出来。
张言在他背后送他,脸色多少有几分凝重,而这时候季婉和季老太太却都不在家,陈凝看着这俩神情有些异常的男人,不禁疑惑起来,问道:“大哥,你跟张言怎么了?你俩刚才是不是说什么了?”
第209章 [VIP] 第 209 章
季深欲言又止, 回头看了一眼张言。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就说;“你想说就说,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
说完这句话, 他便关上房门。他这举动更让陈凝疑惑起来。这两个人之间一直相处得不错,虽然不常见面,但只要都在家,就会在一起下棋、做饭或者健身。谁见了都会觉得他们俩关系挺好, 陈凝一直也是这么觉着。
见她一脸疑惑,季深便指了下旁边的椅子, 示意陈凝坐下说话。
陈凝忍着好奇心,在季深斜对面坐下。等她坐好了, 季深才告诉她:“刚才家里没别人, 就我和张言。我想来想去, 决定还是得跟他谈谈季婉的事。”
“你也知道, 季婉比张言大3岁, 比季野还要大一岁半。张言耽误得起,但季婉耽误不起。”
“再过一星期,张言的腿好得差不多了, 也该回东南了。我觉得在那之前, 张言得做出决定, 要不要继续跟季婉好下去。如果他有这个打算,那就得拿出行动来, 想办法说服季婉。像现在这样,总这么拖下去,说不上和好也说不上分手, 这算怎么回事?”
“我刚才眼他说的就是这件事,让他要分就痛快点, 不分的话,也得拿出点行动来。像个爷们,别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他们俩如果不成,我回头会考虑让季婉也回来,有合适的再给她介绍。总之这事不能没完没了的拖下去,小陈,你说是吧?”
陈凝听了,便明白了季深这是为季婉操心,说不定这事他在心里已经想了一阵子了,只是之前没有合适的机会说。
季深说完之后,发现陈凝并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陈凝才说:“大哥,当初张言要跟二姐分手,他要分手的理由就是他的腿坏了,不想拖累二姐。”
“这个理由,确实算是在为二姐着想,但我们如果站在二姐的立场上来想想,就该知道,当初她听到分手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的伤害会有多大。”
“不管这个原因是什么,分手这两个字都是很伤人的。哪怕这个原因表面是在为女方着想,但这句话在被分手的人心上也会留下很大的伤痕,那种突然被弃的感觉会深深刻在心里,很难忘掉的。”
“这事如果是我摊上的话,以我个人的想法来看,如果男方腿好了,又转头要跟我和好,恐怕没那么容易。因为我会怕对方哪一天又因为某种原因说出分手这种话,有些事有一次就会有两次。”
“总之我觉得像分手和离婚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一旦说了,可能就真的回不到从前了。这回主要还得看张言能不能给二姐足够的信心,如果他和他们家诚意够,那这件事就还有希望。”
季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同时他心里又在暗暗想,回头碰上季野了,一定得提醒他一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跟陈凝说出分手或者离婚的话,不然陈凝真有可能不会回头了…
他甚至不敢想象,季野如果没了陈凝,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不会变成个沉默寡言的小老头吧?
忽然想到那个画面,季深不由抹了把细汗。心想提醒一下季野是对的,他们小两口现在感情虽然好得很,但居安思危也没错。
陈凝跟季深聊完之后就回了房间,她最近在生理期,容易累。因房间之后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香,连季老太太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都知道。她是被季野叫醒的,醒过来之后,她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见外面已经黑了,就抹了把脸,问季野:“几点了啊?天都黑了,我怎么睡着了呢?”
季野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着坐起来,又在她腰后垫了枕头,说:“八点二十了,你最近一直没怎么休息,可能是太累了。你在宁山市方家寨那边忙了那么多天,回来后才歇了一天,就又去上班。现在还赶上生理期,不累才怪?”
陈凝疑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昨天才来,你也没在家啊?”
季野把手伸到被子里,掀开陈凝的上衣,将手掌覆在她小腹,一下一下轻轻揉着,边揉边说:“知道这事儿有那么难吗?你每个月都这时候来,准得很。一来了就容易累,还爱睡觉。”
他的手很热,带着点薄茧,有点粗糙,揉了一会儿,陈凝就感到自己小腹热热的,特别舒服。
她舒服地靠在季野身上,问他:“你几点回来的啊,吃饭了吗?跟赖大哥的事是不是办完了?”
季野不紧不慢地回答:“回来二十分钟左右吧,刚才大哥跟我说了一会儿话。赖万军的事儿办完了,他回宁山了。刚才季婉他们叫你,你没动静,他们猜你睡着了,就没打扰你。我也没吃饭呢,咱俩一起吃吧。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把饭拿进来。”
陈凝的确不想动,偶尔一次在自己房间吃也没什么,她就点头同意了。至于季深找季野说话的事,她只当季深说的也是季婉的事,却不知道季深还跟季野说了别的。
很快,季野就端着饭菜回来了,两个人就在床边的小桌旁边吃完饭,饭后季野没有急着到床上休息,反而跟陈凝说:“我手头工具挺齐全的,你把那算盘拿出来吧,咱们俩拆开看看。”
陈凝当即来了兴趣,她早就想拆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了。只是季野不在,她怕自己手劲把握的不好,把东西给拆坏了。
现在季野回来了,俩人一时半会也没别的事,陈凝就点头说:“行,我这就去拿。”
很快那个旧旧的大算盘就被陈凝拿了出来,季野把椅子搬到床前,又在被子上垫了一大块布,仍让陈凝在被子里坐着,他则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拿着工具打量着算盘框的边缘。
片刻后,季野指着一条边框,说:“我打算从这儿撬开看看。”
陈凝没什么意见,示意他撬。季野便低下头,拿着螺丝刀和陈凝说不出名字的工具,对准边框缝隙撬下去。
没过多久,陈凝便听到“咔咔”的几声,一条边框被撬得松动起来,露出一道裂缝。季野用螺丝刀又撬了几下,很快那裂缝就变大了。陈凝偏头一看,便看到裂缝中间中空的,但里面塞着东西,那东西用银色的铝箔包裹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季野用了点力气,把整个较长一侧的侧边框都拆了下来,两人便看到这一侧边框被分成四段,放着四个用铝箔包装成的条状物。
他看了眼陈凝,问她:“要不要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陈凝这时候已经意识到,铝箔里的东西一定不一般。不然他大舅家的祖先用不着特意做出这么难以识别的伪装。
她当然很好奇,就点了点头,说:“拿出来吧,我想看看。”
季野应了一声,把那几个条状物从侧边框里撬了出来。那东西一落到被子表面的白布上,便显出一种较沉重的坠感,一看就很沉。
季野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他没说什么,平静地拿起其中一条,扒开包在外面的铝箔。很快,藏在铝箔里面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陈凝在看到那个条状物时,饶是她上辈子见过不少好东西,这时也惊到了。
她倒吸一口气,震惊地看着季野:“是金条?!”
季野神情凝重地点头,默默地把另外三个长达8厘米左右的金条扒了出来,跟之前的那一个摆到陈凝面前,情绪复杂地说:“你母亲娘家,真的不是普通人家。”
这一点陈凝之前真的是没想到,现在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她也不能不信。
陈凝把那几根金条摆在手心里,掂了掂,说:“真挺沉的,我给大舅拿的那五十块钱,根本买不来这几根金条。”
季野却说:“这事不是这么比的,依我看,如果你没有走这一趟,给他们送钱送药,又给你大舅治病,那这算盘和麻花镯也不一定会到你手里。有些事就是一饮一啄、互为因果的。”
陈凝笑着轻拍了下季野后脑勺:“你说的话还挺有哲理的。”’
季野给她拽了拽被子,挡住她的腰,说:“这都是小意思,剩下的也都拆了吧。要不乱七八糟的,看着也不像回事。再说要是不拆开来看看,我估计你心里肯定好奇,憋得难受,不如都拆了。”
陈凝想到现在的社会环境,多少有些担心,就说:“要是都拆了,这些东西都暴露出来,会不会有点过于显眼了?尤其是这些珠子,如果拆了,我们恐怕复原不了吧?”
季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想藏起来还不容易,算盘坏了可以用别的方法藏。这事你交给我就行,不用你操这个心,你就说拆不拆吧?”
陈凝这时候好奇着呢,她想着边框可以藏金条,那算盘珠上总不可能也是金子吧?
既然季野擅长藏东西,那她也就没了顾虑,她就说:“拆!”
二十分钟后,陈凝看着白布上一把乳白色莹润的珠子在发着呆,在那些珠子旁边还躺着另外十二根新抠出来的金条,那些金条都是从另外三个边框抠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这些真的都是羊脂玉珠子?”
季野随手拿起其中一粒对光看了看,那珠子呈扁圆状,最宽处直径约12厘米,珠子中间有1.5厘米左右的细孔。整个珠子油润亮泽,确实是羊脂玉没错。
他以前有时间的时候,经常去信托商店逛,所以认识不少好东西。这时代基本也不存在什么假冒产品,所以他只看了几眼,就确认这个算盘上所有的珠子里都藏着着羊脂玉珠。
这些珠子个头虽然都不大,但加起来数量这么多,看着也挺惊人的。
他深深看了眼陈凝,说:“确实是羊脂玉没错,这种东西在古代只有大户人家能有得起,普通人用不起的。”
陈凝伸手抓了一把,在手中转了转,随后又轻轻洒到白布上。她来回把玩了一会儿,才感慨地说:“看来大舅家里真不简单,可他并没有跟我说这些。”
季野倒是明白宋家人的心思,他就说:“他家现在身份敏感,估计不愿意跟你说那么多。他给你这些东西,也算是在意你这个外甥女,你这舅不算白认。咱们也不至于贪了他家的东西,但这份心意咱们得明白。”
陈凝点头,说:“我明白,你去找个东西先把这些都收起来吧。以后方便的时候再拿出来。”
她对这些东西虽然挺感兴趣,但并没有贪恋不舍的意思。季野只当她心性淡然,却不知道,她以前是见过好东西的,而且也曾拥有过。
季野很快把金条和和羊脂玉珠子收好,陈凝晚上睡得不安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的影响,直到快半夜了才睡熟。
第二天,季野送她去了单位,她上午仍是正常下班,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快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有三个男人出现在医院四楼的走廊上,其中一个人是市卫生局办公室的杨主任。他最近来过六院好几次了,陈凝和梅东来都认识他。
杨主任大约五十岁左右,他身边的男人不到四十岁,比他要小不少。此人长得很精神,中等个头,神情平淡,虽不算严肃,却给人以不好亲近的感觉。
杨主任小心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后他指着前方415室的门,跟那男人说:“祈同志,小陈大夫就在这间办公室工作。她做为我们临川市的优秀青年中医,平时挺忙的。找她来看病的人不少,新来的病号大都是老病号介绍来的,她年纪轻,能闯出这个局面来,靠的全都是口碑。”
那个姓祈的人似乎对他这些吹捧陈凝的话并不感兴趣,他淡淡地说:“行,我知道了,我稍后会带人进去。”
“为了保密,你先回去吧,这边我自己会处理。你别忘了,省里这次考核进京人选的事情是机密行动。如果这事从你这里泄露出去,你是要承担责任的。”
杨主任抹了把汗,连忙保证他肯定不会泄露,随后他就转身下了四楼。
而那男人却带着他身边那个一脸病态的男人走到415门口,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他们俩刚坐下,旁边就有病人问他:“这位大兄弟,你们要看什么病啊?”
那男人回头看了眼旁边的人,不冷不热地说:“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就是起了一堆斑点,身上也有不少不舒服的地方。到底是什么病,还得等大夫看看才能知道。”
第210章 [VIP] 第 210 章
旁边那病人感觉到这人态度多少有些冷, 似乎不太好接近,他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办公室里有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叫到了这个病人的号, 他就赶紧起来,走了进去。
那个姓祈的人便往旁边挪了挪,挪到能看清办公室内情形的位置,他就开始打量着屋子里的情况。
他注意到, 这间办公室里有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除了那个女候选人小陈大夫, 还有两个年轻小伙子。
其中一人单眼皮、长相清俊,眉宇行动间都透着股子懒散, 但他给人下手扎针灸的样子却很麻利, 估计这个人就是京市梅家的传人吧。
梅家他是知道的, 按杨主任的说法, 这两个年轻大夫都很出色, 他们在一起可以探讨医术,共同进步,这个是梅家长辈的主意。这个解释在他来说似乎有些牵强, 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解释。毕竟那女大夫已经结婚, 跟梅家这个小伙子也不可能凑成一对。
至于另外一个小伙子, 他长得浓眉大眼的,头发也旺盛得很, 他应该就是那女大夫的弟子了。对于这个人,祈玉章并没有太过关注。他主要观察的对象自始至终就只有陈凝一个人。
这次省里要选拔两个青年医生代表,让他们进京参加表彰大会。经过讨论, 他们决定选一个中医一个西医。
全省只有两个名额,那肯定会有多个城市没有一个人能入选, 这个选拔就要相当慎重了。
如果选的人能力不到位,势必会引起落选城市卫生界的不满。他们会认为这个选拔不公平,甚至有暗箱操作。
另一方面,被选上的人一旦进京,是要和其他省份的青年医生代表一起切磋医术的。除了会就医学问题进行讨论,他们还会一起参加会诊活动。
如果省里选中的人能力不够强悍,进京后当众露了怯,被其他省份的大夫给比下去,那他们省负责选拔的人员势必也会为人所诟病,说不定会成为笑柄,甚至遭到上级问责。
所以对于这两个人选,省里相关部门相当的慎重,他们洒了些人出去,往全省每个市都派了懂行的人去进行暗访,以对各市重点推荐的人选进行详细的观察和考核。
临川市卫生部门推荐的青年中医人选就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叫陈凝的女大夫。临川市在这一点跟其他市的做法大相径庭,其他市为了能让自己市的人尽量选上,他们都给出了好几个备选人供省里挑选。而临川市卫生部门则不走寻常路,他们在中医人选上就只推荐了陈凝这一个人。
于是,选拔小组就把祈玉章给派来了。祈玉章年纪不太大,不到四十,也出身中医世家,所以他也算是中医方面的专家。他的实力虽然不是极强的,但由他来负责把关考核的事,这个能力还是够的。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周扬终于叫到了他们的号,祈玉章就示意身边那男人跟着他进去。
两人进去之后,陈凝像对待其他患者和家属一样,打量了一下祈玉章和那患者。
这时祈玉章已经让那患者在陈凝旁边坐了下来,祈玉章则主动跟陈凝说:“小陈大夫,这是我亲戚,他一礼拜前身上起了很多红点子,不知道是什么病,总之身上很难受,你帮他看看吧。”
他这番话跟普通的患者家属区别不大,陈凝便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那病人身上。
随后她就发现,患者脸上有一些红色斑点,斑点不大,也没有化脓或肿胀现象。患者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上也有这种斑点,但这里的斑点要比脸上的严重些,隐隐成片。
她面上神色不变,跟那患者说:“小腿和脚踝上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斑点?有的话,把脚抬起来,裤脚往上提一提,我看一下。”
患者比较配合,按着陈凝说的话,把自己两条裤腿都往上拽了拽,跟陈凝说:“腿上有,身上基本没有,你自己看吧。”
陈凝弯下腰,观察了一番患者脚踝和小腿的情况,发现那里的斑已经连成片,比上肢远端和面部都要严重。这时已基本确定,患者这个病就是过敏性紫癜。
但她现在还不能肯定,患者这个病是单纯的皮肤性病变、只造成了皮肤损伤,还是已经影响到内脏或者关节?
如果只存在于皮肤表层,让皮肤上出现一些出血点,就算严重到出现水疱甚至糜烂的情况,这个病也是比较好治的,预后不错。
但过敏性紫癜往往会累及到关节或者体内的脏器,尤其是肾脏。在临床上,肾脏型的过敏性紫癜是非常常见的。如果是这种类型的紫癜,那治疗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确定是不是累及到肾脏倒也不难,陈凝就问那患者:“你平时小便情况如何?有血尿吗?”
患者忙点头,说:“尿是红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血尿?”
是红的?那应该就是了。陈凝抿了抿唇,然后她抬头问祈玉章:“这位同志有没有做过西医检查,他有蛋白尿吗?”
听她这么一说,祈玉章就知道,这个女大夫已经看出来他带来的患者是什么病。
不过他并没有怎么惊讶,因为他知道,这个病对于经验丰富一点的大夫来说,都不难确诊。
但要治起来,并开出确定有效的方剂,那就没那么容易的。他们有一个半月的选拔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观察疗效,不管这些接受选拔的大夫在诊断时表现得有多优秀,最后的结果都是要落实到疗效上的。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疗效才是硬道理。他们带来的患者在服药后,如果能产生良好的治疗效果,那这个大夫的实力才会受到认可。
基于结果为王的这一点认知,祈玉章倒也没有隐瞒检查结果,他直接告诉陈凝:“有蛋白尿,大夫说是紫癜引起肾炎了,如果治不好的话,以后可能会反复发作,变成慢性肾炎。到时候治疗会很难,趁着现在还不太严重,大夫你能不能给我家亲戚好好治下?”
陈凝看得出来,这个家属跟其他家属比,没那么客气。他说话时语气虽然没什么问题,但他看人的时候,多少带了几分观察和审视。这种审视的目光让陈凝多少觉得有点异常。但她转念又一想,有些人头一次来找她看病,心里不托底,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会偷偷打量她、观察她的。
想到这些,她就没再想祈玉章有什么问题。她点了点头,开始给那患者把脉。患者脉像为弦脉,略数。再看他的舌苔,陈凝便看出来,此人舌红,苔厚腻且黄白相兼。
这些迹象都表明,患者有风湿热毒郁阻,因病程较短,尚未达到瘀血阻络的地步,不需要血府逐瘀汤类药。
有些大夫治疗这种病,常用清热凉血之法,但用清热凉血以及泻火解毒的方法来治,效果不一定就理想。
因为这种病常常是本虚标实之证,并非邪热壅盛导致的迫血妄行之证,而是虚火上炎、肝肾阴虚,这时一味清热凉血是没办法根治这种病的。
这个问题祈玉章明白,普通大夫不一定知道。现在祈玉章就要看看,这个陈凝要怎么开方子。
这时陈凝已经开始写药方,祈玉章的视线远远地落在那药方上,只看了几眼,他便暗暗点了下头:这个年轻的女大夫,似乎有点东西啊。她没有轻易陷入前人误区,她开的药方很少有大夫能开得出来。
或许有些老大夫可以做到,但至少像她这样年轻的大夫,估计没人能做得出来。
陈凝写字很快,便并不潦草,只要识字,都能看得出来她写的药方上都有什么药。
祈玉章默默走到陈凝身后,偏头又看了两眼,随后他收回视线,打算等回去后,让那患者服药试试。这个药方是不是对路,还得等效果出来才能知道。
这时候他就听到那女大夫对患者交待:“你这次来得早,刚患病一周就来了,这样的话,预后应该还是可以的,服药三五天左右的时间可能会有比较明显的效果,我给你开的几副药吃完,一定记着来复诊。你这个病不可以轻视的。”
“如果你这个病拖了一个月甚至更久,那就要多治几个疗程,甚至服药时间要以月来计算,一旦引起反复复发的慢性肾炎,治疗难度肯定会加大,那种情况预后不一定会好。”
说着,她把药方交给祈玉章,嘱咐他带患者去拿药。
她治病的整个过程极为流畅,从望闻问切到最后的开方和下医嘱都无懈可击,祈玉章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便点了点头,说:“行,我们回去一定会按医嘱服药,过几天我再带他过来。如果治疗效果好的话,我可能还会带几个亲戚来找小陈大夫看病。”
这种事对于陈凝来说很常见,她很多病人都是由老病号介绍来的,所以陈凝也没觉得这事有多奇怪,她就点头,说:“等效果出来再说吧。”
祈玉章没再说别的,准备先回去观察疗效。就在他把那患者扶起来,准备离开415的时候,苏副院长来了。
他出现在415门口时,手里拿着一沓资料。陈凝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苏副院长就问她:“小陈,刚才卫生局的杨主任是不是来你这儿了?”
陈凝有些奇怪,忙摇头,说:“没有啊,没看到他,我也不知道他来没来过中医科,但他肯定没进过我办公室。”
苏副院长似乎有些奇怪,他“哦”了声,说:“没来啊?那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一个人的背影,跟他很像,连棉袄都一样。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他不是说最近要带他那个患了精神病的侄子来找你和梅大夫看病吗?没来吧?”
祈玉章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就知道他们说的人就是刚才带他过来的杨主任。
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只装作旁听者,在旁边安静地站着,听他们俩讲话。
这时他听到陈凝跟那人说:“苏副院长,杨主任是说过最近来,但他可能是忙吧,我暂时还没见到他,不过那也不是什么急证,不急于一时。”
祈玉章在旁边听得清楚,刚才那个苏副院长说的是精神病人,看样子杨主任有个患精神病的侄子,而这个小陈大夫和梅大夫竟然会治精神病,连杨主任都知道这事。而且他还要把自家亲人送过来治,那就说明,对于这两个年轻大夫治疗精神病的能力,杨主任是比较认可的…
一时间,祈玉章想了不少事,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临川市在中医人选上就只推荐这么一棵独苗苗,连个备选的人都没有,可能她确实有独到之处吧?
不过这还只是个猜测,最后是不是这样,还是需要验证的。
这时候他听到那苏副院长跟陈凝说:“我知道了,等他哪天真把侄子带来了,你让周扬去一趟保卫科,多喊几个小伙子过来在这边镇着点,免得再闹出什么事来。”
陈凝笑了下,说:“大概不会吧,杨主任说他侄子情绪没那么狂躁,应该不会闹事,不过能不能治还不知道呢。”
苏副院长说:“能不能的,试试再说吧,我找老徐有点事,先走了。”
说着,他拿着那沓文件就去了徐主任办公室。
他走之后,祈玉章也离开了六院。走到半路上,他决定再去找一趟杨主任,跟对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