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兰抱着儿子来回踱步,哄了好一会儿,小孩儿才破涕为笑。
适时杜成礼在屋外唤道:“小叔,吃饭了。”
“就来。”杜长兰捏捏儿子的小脸,低声道:“你眼睛红的像兔子,他们肯定以为我揍你了。”
“没有。”杜蕴咬着食指想了想,眼睛一亮:“是我不小心摔了。”
“别咬手指。”杜长兰叮嘱,抱着儿子出门。
八仙桌上摆满丰盛菜肴,众人纷纷落座,只等他来。
杜老娘责怪道:“你姐姐们难得回来一趟,你不殷勤些也就罢了,还做懒拖拉,一家子人等着你吃饭。”
杜大姐看着杜长兰怀里的杜蕴,眉头紧锁,大庭广众之下,缠着爹抱像什么话。长兰还要不要脸面了。
她刚想开口斥责,杜长兰先一步为自己迟来道歉,他面庞清俊,双眸含笑,一张笑颜本就讨喜,又捧着两位姐姐,顿时将气氛炒热。
今日杜家添了两位娇客,长辈们那桌坐不下了,于是王氏坐到孩子那桌,特意留一个空位给杜长兰。
杜长兰夸张惊道:“这是作甚呀。二嫂咋不坐主桌,传出去外人都要说我们家苛待儿媳妇了。”
王氏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杜长兰顺手将儿子放下,带动杜成礼几个小辈推着王氏坐回主桌,王氏感觉婆母和姑子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简直如芒在背,对杜长兰急道:“我坐了主桌,你坐哪儿啊。”
杜长兰理所当然:“我又不喝酒,当然坐小孩儿那桌咯。”
众人梗了一下。
杜老爹板下脸:“你姐姐们回来,你不陪着像什么话。”
王氏心头一哆嗦。张氏同情的看了妯娌一眼,帮着劝杜长兰:“爹说的在理,长兰快坐罢。”
杜长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爹这话说的不妥,大嫂和二嫂每日操持家务,任劳任怨,今日这两大桌菜也出自两位嫂嫂之手,尊着还不来及,还将人赶下主桌,哪有这样处事儿的。再者…”
杜长兰故意停顿,吊起众人的好奇心,他环视一圈,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嘻嘻笑:“两位姐姐是女子,两位嫂嫂亦是女子,女子同女子才有话聊,我一个小子凑什么热闹。若叫我两位姐夫知晓了,可不得喝好大一瓶醋。”
杜二姐噗呲一声乐出来,笑的前俯后仰,甩着手帕道:“是嘞是嘞,咱们长兰生的如此白净秀美,我们若太过亲密,叫家里那根木头知晓了,免不得拈酸哈哈哈……”
杜大姐无奈对妹妹道:“你怎么也胡闹。”
有杜二姐这番打岔,气氛又缓和了,王氏坐在丈夫身边,杜二郎冲她笑。
王氏:………
虽然有点心累,但又有点儿暗爽是肿么回事?!
为了迎接姑子回门,她同大嫂早饭后就忙活,这会儿才喘口气。
随着杜老爹动筷,其他人也握紧筷子,主桌大人们还顾忌些许,小辈们就放飞了。
杜成亮盯紧炸肉丸,然而动作太急,给肉丸戳飞了,叮当一声落在旁边杜成磊碗里。
杜成磊:??!
感谢堂兄送的炸肉丸( ̄▽ ̄)
杜成亮懊恼的怪叫一声,索性伸手去抓,下一刻手背一疼,“谁啊!”
他冷不丁对上杜长兰不悦的目光,缩了缩脖子,杜长兰道:“坐回去。”
杜成亮闹将起来:“小叔,我想吃炸肉丸,我想吃。”
“安静。”杜长兰干脆利落喝止他,吩咐大侄子:“成礼给每人分两个。”
杜成礼心头一喜:“好嘞。”
肉丸炸了两次,外酥里嫩,一口下去还能听见脆响,香的不行。
小辈们吃的头也不抬,一众急切吞咽中,小口小口吃着炸肉丸的杜蕴显得格格不入。
杜成亮用筷子指着杜蕴哈哈笑:“像你这样吃饭,连骨头都捞不着。”
杜长兰轻掀眼皮:“你吃那么快,尝出味儿没有。”
杜成亮笑声一嘎,他舔了舔嘴皮,炸肉丸的香味已经很淡了,他甚至记不太清楚。
“好东西要慢慢品。”杜长兰舀了一勺汤,剔干净肉的棒骨被斧头劈成两半,瓦罐里熬了小半日,混一把芸豆白果,都熬将烂了,清凉的汤色也变成乳白。
他慢吞吞呷了一口,细腻爽口,半碗汤下肚,浑身暖意融融,将冬日的寒意都驱退了。
杜长兰挑拣出碗底的白果,咬了半口,弯眸笑:“入口滑腻,很是美味。”
大抵是杜长兰吃相太好,小辈们也收敛许多,杜容松口气,她真怕弟弟妹妹们因为食物起争执。
一顿午饭吃的众人肚儿滚圆,杜蕴倒了一点剩饭和骨头,在院里喂狗。
杜大姐收回目光,低声问老娘:“那只狗也带去镇上了?”
杜老娘点头:“长兰说是同窗丢了物件,需要一条狗看家护院。”
杜大姐点点头,饭后杜长兰在堂屋陪聊,间歇同院里玩耍的儿子说几句话,将人哄着,免得小孩儿不适应。
至申时正,杜大姐和杜二姐起身,对众人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得赶回家去。”
杜老娘给两个儿媳使眼色,张氏和王氏分别拎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包红糖。
杜大姐别过身:“我平日里未能伺候爹娘,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咋还能拿东西。”
杜老娘没好气的拍大女儿胳膊:“你傻不傻,娘家没这点东西又饿不死。你不往婆家带点回礼,腰杆子都挺不直。”
杜二姐也道:“大姐你就拿着罢,不然我也不好意思拿。”
杜家人将杜大姐和杜二姐送至村头,杜老娘不停挥手:“快些走,不然天黑前赶不回去。”
杜大姐和杜二姐也劝:“外面儿冷,你们也回罢。”
杜老娘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朝众人埋怨两个女儿磨叽,还道亲家厚道,收了两人。
张氏和王氏不敢应声,杜大郎挠挠头:“女人家确实磨叽,小妹…”
“你多勤快!”杜老娘顿时双目圆瞪,叉腰大骂:“怎么不见你去砍柴打水,把农具修了,懒货。”
杜老娘气汹汹往家去。
杜大郎人都傻了,看向众人,寻求认同:“是娘在说大妹和小妹磨叽,我附和娘,娘怎么还生气了。”
杜长兰嘴角抽抽,大哥还能看出他们娘生气,看来还没“瞎”到家。
众人进院,王氏小心关上门,堂屋的地上还残留瓜壳糖纸,却不复之前热闹。
杜大郎疑惑:“娘怎么不在堂屋?”
众人:………
杜老爹忍无可忍,给了大儿子一个爆栗,回正屋安慰老妻。
杜长兰也摇摇头,抱着儿子回厢房了。
厢房昏暗,杜长兰起了灯,橘色的灯火柔柔的映在他脸上,显出几分柔情。
杜蕴想了想,问:“爹,奶奶因为姑姑们的离去,很伤心对不对。”
杜长兰:“嗯。”
他有些累,褪去外衫鞋袜躺下。
小孩儿有样学样,钻进他爹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自己掖了掖被子,用气音道:“既然这样,奶奶为什么不留下姑姑们。”
杜长兰随口道:“因为世所不容。”
杜蕴拧着两条小眉毛,不觉得这有甚问题。他还要细问,却见他爹双眼紧闭,呼吸平缓。
他鼓了鼓脸,随后又伸出小手捏捏他爹的脸,学着他爹的语调,虎声虎气:“因为世若不容。”
结果把自己逗笑了,捂着小嘴乐。
他自顾自玩了一会儿,困意渐渐袭来,小孩儿打了个哈欠,没多时就靠着他爹睡熟了。
一片静谧中,杜长兰睁开眼,将被子往便宜儿子的方向带了带,随后才陷入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