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云和夜无垢
但是很遗憾,并没有。
地方很大, 需要更多时间,朝慕云没有立刻离开,站
夜无垢也没有走,他似乎今日很闲,又似乎很苦恼花怎么送人,抱着一束紫色蒲公英, 一时捏捏叶子,一时拢拢茎枝, 站
“这个江项禹, 一路走来坎坷多艰,现
夜无垢吹着暖洋洋的江风,人也变得懒洋洋“怎会没有盐之一道的官员,从来不是论资历政绩,只看你有没有本事走到漕帮面前,好不好合作,连晋千易都可以努力,他为何不行”
朝慕云听懂了他话中暗意“但努力是一回事,是否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是另外一回事。”
“那你猜猜,江项禹会不会和他爹争抢”夜无垢唇边笑容有些玩味,“江元冬一把年纪,都被挤得要致仕了,仍然不死心,仗着年纪大不被人注意,偷偷
“这世间,有利益纷争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我都一样,皆
男人语调悠长,似带着调侃,又似带着嘲弄。
朝慕云却并没有答这话,视线下移,落到了他拿着的花束“你有意中人”
夜无垢眼梢瞬间变化,泛起暧昧桃花,连声音都低了下来“原来你关心这个啊。”
朝慕云看着他,眸底墨色疏淡,未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再问一个,略好奇的问题。
这目光太清澈,太干净,夜无垢不知怎的,有点虚“你这般聪明,要不要猜一猜”
“不像。”朝慕云已经有了结论,“虽看不到你的脸,但你的眼睛,和唇边肌肉表现告诉我,你如今并没有为情所困,自也不会情钟于谁。”
“那当然。”
夜无垢这下打开了扇子,姿态宛若一个风流倜傥的浪子“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辈格局该要打开,身心全系于一人,何等天真,又愚蠢。”
虽然现
有些东西会让你畏惧,也会让你更强大,轻视它,是会被打脸的。
“怎么,你不赞同”夜无垢感觉有些奇妙,这病秧子一看就是冷冷清清,六亲不认的人,竟然会对情之一事这般
“有人来了。”
朝慕云阻了他的话。
远处过来一行人,青轴马车,木门雕花,顶盖颜色低调,挂着小小银铃,上书一个晋字,这是晋家家徽,年轻妇人出行不太会选择这么沉的颜色,男人亦不喜欢这么花哨的雕花,遂里面坐的是谁,朝慕云已经有所猜测。
待车停下,里面人下来,果然是俞氏。
见到朝慕云和夜无垢,俞氏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带上亲切微笑,过来打招呼“好些日子没来亲选花枝了,瞧着今日天气不错,出来走走,不想遇到两位,官府行事,我今日是不是不太方便”
“只是过来例行问话,不打扰主家做生意,”朝慕云看了眼后面花房,“这里的花不错,俞夫人常来”
俞氏闻弦知雅意,官员问话,给了面子,没有调至一边,她便也相当配合“不忙时,一个月总会来那么两三次。”她浅浅叹了口气,“早年也没那么多时间,而今年纪大了,府里中馈也交给了儿媳,偶尔会觉得太闲,侍弄花草也算是个消遣。”
朝慕云“我见你女儿晋薇附近有个陪嫁庄子,此处水土气候极适培育花草,她那里品种不少,长得也不错,为何不去那里挑选”
“也去的,”俞氏笑容微苦,“早年去的多,近些年她同我越来越疏远,我去的便少了,而且她庄子上种的,大多都是她自己喜欢的花,这个花房品种多很多,有些我没见过的,不懂的,也可试着看一看,学一学。”
“你女儿为何同你疏远,你想必心里都清楚”
夜无垢走到朝慕云身侧,并肩而立“你对她,当真没一点歉疚”
俞氏阖了眼“看来当年之事,你们都知道了。”
朝慕云观察她的表情“你有歉疚。”
俞氏并未否认“都是个人命数上天注定你要吃苦,你能有什么法子比如我就是寡妇,命里没有男人倚护,就得想方设法自己努力,养大一双儿女,我同谁诉苦,又有什么用薇儿和我一样命苦,上天要让她遭遇那么多事,同是女人,她艰辛难挨,我怎会不知可她就转不过轴来,脾气太倔,跟上天对着干,能有什么好处不若认了命,反倒轻松很多。”
“你觉得她乖乖任你安排,不再抱怨生事,就会幸福”
“至少不会像现
夜无垢挑了眉“你是不是自己做寡妇久了,就觉得只要夜里有个人陪着,就会好过”
男女风月,难道不是还有一个理由我愿意如果不喜欢,不愿意,做那种事跟上刑有什么两样
俞氏嘴唇翕动“所以我说要认命啊。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她能想开,她活得一定比现
“她太年轻,不懂女人日子苦时,能苦成什么样子,我只不过代她做决定,选了一条不那么苦的路,她多恨恨我,也就不那么苦了。”
春风拂过人的
朝慕云对这些话未做评价,继续问“你可知你女儿的公公,对她做过些什么”
俞氏脸上闪过鄙夷“不过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老头,癞爬脚面,恶心人罢了。”
“你知道他。”
“史明智年轻时就这样,遇到有些姿色的女人就走不动道,尤其嫁了人的妇人,有机会就敢口花花,就仗着你不敢往外说。”俞氏帕子掩唇,眸底淡漠,“女人从小到大,会遭遇多少这种事,你们男人根本无法想象,经着经着,就知道要怎么处理了,总是告状没有用,甚至可能会被反咬一口,说你不检点勾引人,大都忍气吞声更加小心,除非真的受不住,史明智这样的只是恶心而已,如若连这种程度都没有办法自己解决,那以后也不用活着了,这世间,哪有什么好男人。”
朝慕云看着俞氏,这张年轻时必是美人的脸,这样说出的所有的话都真情实感,明显自身经历过,他也知道男人的劣根性,社会心态的偏颇,社会规训的引导,的确有很多姑娘饱受骚扰,比现实报道出来的多得多。
可她最后这句话,却不大对,言语表达和真实情绪不符,有撒谎嫌疑。
“好男人,你也遇到过,只是没有缘分,对不对”
“大人聪慧。”
俞氏惊讶于朝慕云的敏锐,也大大方方承认了“的确遇到过一个,不是什么有权有势之人,只是个教书先生,善良温暖,仿佛四月暖阳,做到了所有能做的最好,不负友人,不负事业,纵使辜负了全天下,也不会辜负他的妻子。”
夜无垢“你丈夫”
朝慕云却摇了摇头,不像。
“我哪里有那个福气”俞氏笑了下,敛起眸底落寞,“不过这种人的妻子,也没福气,他啊,早死了。”
但俞氏曾经心仪于他。
朝慕云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到她的怀念。
俞氏一把年纪,活得通透,未必系统学习过微表情研究,但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她知道朝慕云看出来了,也给她留了很多颜面,并未刨根追底非逼着她说。
她心中感慨,缓声道“左不过都是过去的事,赢或输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偶尔想起,仍然难掩意难平。”
看着面前站姿如竹的年轻人,眉目间疏淡恍然熟悉,与那人如出一辙
她视线滑过夜无垢,唇边笑纹加深,别有深意“有些人的客气啊,并不是用来表达礼貌和修养,而是为了制造距离,我辈身
说完话,她便告了辞“既然花房并未暂停做生意,我这便去了,官府若有任何问题,可派人来询,晋家上下,无不配合。”
目送她身影远去,夜无垢摇着扇子,侧身靠近朝慕云“如何,可有所得”
朝慕云微摇了头。
今日一行,的确获得了很多信息,但并没有形成清晰完整的链条,他需要时间思考整理“你呢,可有看到什么”
夜无垢“嗯什么”
朝慕云“船行过的痕迹,或者采摘修剪白菊花的痕迹。”
史明智死
“我可给你新方向,”夜无垢道,“那两艘小白船,我查过了,都是被主人抛弃,老化了用不上的老船,一般这类船,就是穷苦人家,必不会被浪费,哪怕劈了烧柴,也不会飘荡
朝慕云便想到了“这些船随水波飘荡,最后落点,一定会
“聪明。”
夜无垢不吝夸赞“离这里最近的避风坳口,我替你看过了,烂船一大堆,无人看管,随便取用,且不会被人
朝慕云立刻明白“想把船从那里驶出来,凶手本人得会用船。”
夜无垢“至少得熟悉。水流速度,风向,漩涡,若不是能估量的好,也不会两个死者飘那么远了才被
朝慕云若有所思。
“我感觉这个案子里的人,都有点怪,”夜无垢看着远去的俞氏背影,皱眉,“看起来好像都
朝慕云“或许毁掉人们的,不是仇恨,而是仇恨暴露的人间百态。”
夜无垢“但你好像并没有深挖的嫌疑人这个方面,也少有直接问。”
“因为问了,别人也不会直言,反而会让凶手更加警惕。”
朝慕云想,这个案子比较特殊的一点是,死者和嫌疑人年纪都很大,是不是应该深挖一些当年往事
“噗”
可能是今日思虑过多,问话时一直集中力
夜无垢就站
“多谢。”
朝慕云抹去嘴角血迹,缓了缓,感觉还是不行,干脆闭上眼睛,靠
夜无垢还没说行不行,他就晕了过去。
“碰瓷啊这是。”
原地站了片刻,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夜无垢沉着脸,环住朝慕云膝弯,抱他离开。
一觉黑甜。
朝慕云醒过来时,看到熟悉的被褥屋角,这是自己的房间,再看旁边桌子上,放着那束紫色蒲公英。
边缘稍稍有些被压过的痕迹,但仍然很好看,不过已经不适宜送人,看来是知道送不出去,某些人
睡醒感觉还不错,嘴里有残留的略苦的药味,应该是拾芽芽帮忙,喂过他药了。
春日天气越
小姑娘手艺着实不错,跟他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对他有依赖感,建立了特殊的信任,像个想粘人又不太敢的小妹妹。她似乎潜意识里习惯了这种思维,朝慕云感觉稍稍有些违和,就像小姑娘生命里本该有个非常照顾她的人,不像父母长辈,像是哥哥或姐姐。
但问她,她摇头说没有。
想起之前巩直说过的,这小姑娘可能身份特殊的话,他便
不过不能着急。
安全感的建立不容易,破却很容易,他需得徐徐为之,以为小姑娘树立勇气,疗愈心理为先,不能让小姑娘觉得信错了人。
“公子是不是起床了”
敲门声响起,伴着小姑娘活泼带着些着急的声音“还得吃药呢,今天可不能赖床”
朝慕云也没打算赖床,他这个病没办法治,吃了药睡眠正常,起床后也有神,已然足够。
他没有把小姑娘当婢女,什么都让她做,自己身边的事自己随手就做了,小姑娘对此有些不理解,但也很尊重,但凡他
“快快,水还热着呢。”
拾芽芽麻利地摆上碗筷,倒好洗脸水“九爷早都吃过了,又按着你吩咐,跑出去忙啦。”
朝慕云洗脸漱口,过来吃饭“可有新送来的消息卷宗”
“有的,就
拾芽芽对练字抱有极大的热情,
“谢谢。”
“这有什么”拾芽芽脸红,“是我该谢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的新衣服和珠花都是你悄悄买的。”
朝慕云夹起一只做成猫猫头的小奶包“那是谢礼,这些很可爱不是”
不是他夸,小姑娘的厨艺真的太好,她对食材有种莫名的固执和认真,带着本身一些特有的童趣和活泼,做出的饭菜有一种特殊的温暖感,让人每次吃过,都会觉得脾胃熨贴,满足又有幸福感。
“我,我去洗碗”
小姑娘害羞,很快转了身跑开。
朝慕云走到自己的书案边,打开新的消息卷宗,快速看一遍后,
漕帮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一些往事于他们而言并不难,纸上的字铁画银钩,潇洒风流,这是面具男人送来的。
有关俞氏说起的过往,并不难查,她年轻时心仪过的男人太好找,因为只有一个,名湛书意,人如其名,是个书生。
此人是淮府人,除却科举上京并落榜,其他时间都不
这个人
湛书意才华经验世人,相貌俊秀风雅,人品更是堪称君子,任何女子青睐,他都认真回绝,说自己有钟情之人,此生不二,就是命短,死的太早
他的儿女早已长大成人,因父亲德荫,本身也有能力,不管外出派官,还是
这位穆氏,有一个相交好友,姓白,擅侍弄花草,
所以他们见到的那位白婆婆,就是这个穆氏的好友白婆婆隐约提到过的人,也是穆氏
俞氏曾心仪湛书意,甚至亲口告白
经年过往这么一串,这位白婆婆,可能就不是游离
朝慕云思索片刻,再往下看,不得了,死者史明智的妻子齐氏,
早年的别扭,现
朝慕云坐了很久,一直执笔写写画画,脑中思路计划一点点详实,可惜还没等他行动,厚九泓突然回来了,还直接闯进了屋子
“出事了病秧子俞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