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朝慕云很久很久,都没有再看到过夜无垢。
他们好像喝了一顿离别酒,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相逢只是偶然,未来也并未
朝慕云没有喝醉,当然也没有断片,并不觉得这夜
只是觉得有些可惜,那夜的桃花酿还蛮好喝的,他还未来得及问一声夜无垢,是从哪里买的,日后闲时,也可沽来小酌,终是没了机会。
总之,他已表达自己意愿,别人不需要他的帮忙,他正好得闲,有空做别的事。
很快,他就把夜无垢抛到了脑后,无它,大理寺太忙了。
大理寺功能职责和别的官署不同,遇到了案子,也能破能断,但大部分平日工作,是复核案件,坚决杜绝冤案错案的
时光很快,两个多月就这么过去,天气已经很热,朝慕云也再不怕冷,反而有些畏热,总觉暑气侵扰难挨,扇子什么的,还真的有必要用上。
他的升迁之路也非常顺利,因破案有功,又
因他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大理寺上下无有不服,李淮也是,虽不满意朝慕云这个空降,但他实则是个慕强的人,别人本事不能让他服气,他当然会闹,可越相处,他越
而且朝慕云办事,都是对事不对人,你问他解惑,他从不
办案可不是其它,学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只要自己厉害了,仕途还不得青云直上
而且新上任的寺丞大人醉心案件,不怎么经营仕途,于人际交往也欠缺,这不就显出他来了么他可以啊以前出门还总被人挤兑,现
于是一天天的,先是眼热,后来越来越服气,李淮和朝慕云的相处越来越和谐,
“寺丞你管不管了”李淮捧着胖肚子跑进来,大热天的,后背都要被汗浸透了,“那华小将军又越狱了这个月都第几回了,皂吏们老出去抓他也不是个事,抓也抓不到,净被人戏弄了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半个月一定能搞定么,你倒是办啊”
他气得眼睛都瞪圆了,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
朝慕云
就这半壶,也是他喝剩的。
李淮嘴里的华小将军,名华开济,是大理寺呃,不只是大理寺的一大难题。
这位小将军年二十二,早过了招猫斗狗的年纪,普通人都会变的稳重起来,偏他不,他是戍守边关华老将军的熊孙子,从小就过分活泼,天赋不错,少年时就战绩亮眼,是大允受封年纪最小的将军,好用是真好用,但凡外敌入侵,派他出去,必是胜仗。
可以这么说,以大允接连两代帝王的造作,国家能保下来几乎是个奇迹,华家有巨大功劳,若非几代战将撑着,光是外敌就够大允吃一壶的了。
总之这位华小将军厉害是厉害,战功也是实实
比如最近两个月,边关无有战事,华老将军实
结果没用,他小的时候就没用,现
可京城不是军营,打架可不叫切磋,苦主较真,你就是犯了法,得接受惩罚。
这种街巷市井小事,没犯到人命,刑部不管,京兆尹又头疼,师爷曲才英多有才啊,一推二推,就给推到了大理寺,这位化小将军,时不时就得到大理寺蹲两天牢房。
次数多了华开济自己都懂了,打完架,看到大理寺皂吏,一点都不反抗,乖乖的任人带走,但他又憋不住,只几天也受不了,长长睡一觉后无聊,就琢磨着越狱。
他犯的事不算大,越狱也不能算严重,但违了法就得抓啊,于是来来去去反反复复,皂吏们被折腾的疲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下面朝上反应,李淮搞不定,就来找了朝慕云。
朝慕云也干脆,调来了华开济所有卷宗资料,全部翻看过后,去牢里和人聊了一次,情况就变了。
之前这位熊将军还
李淮现
“我不管,反正你官大,这是你的事,你要是再懈怠敷衍,我就不走了”
朝慕云相当淡定“不走便不走。”
这驾势,看的李淮直接愣住,咋的,我走不走你不关心,反正你到点会走是吧就没见过这么不会笼络下属的上官
“我就跟着你”李淮差点拍桌子,“你
朝慕云没说话。
李淮着急“你前两回捉住他,他就对你有浓厚兴趣,故意不跑,就是想见你呢,你倒是说句话啊”
朝慕云心下算了算“我一共捉了他几次”
“四回”李淮也掰手指头数,“不,五回了”
“小半个月,”朝慕云起身,“也是时候了。”
李淮“你干什么去”
“不想夜里看到脚踏上的胖鬼”朝慕云背着手,慢悠悠往外走,“自然得去拾熊孩子。”
朝慕云并没有直接走到华开济所
华开济听到动静,眼睛立刻就亮了,抄起一把长刀就冲了出来
理所当然的,遇到了朝慕云派出的三人小队。
先遣就三人,站位游走,是个大大的三角形,其中一人
此二人始终站位相隔,距离固定,从不靠近,亦不会离开太远。
而最后一人,负重略多,基本不参与攻击,进行全场游走,战局优势时,进行视线骚扰,队友需要时,对其需要之物进行补给,他是最为灵活之人,可能有时
这三个人都是大理寺最普通的皂吏,工夫肯定有一点,但绝对谈不上妙,只是彼此之间工作配合很久,有很高的熟悉默契度,加之朝慕云特意强调的战术规则,分明每个人都差华开济太远,华开济却短短时间内并不能战胜三人
“哇哇这是什么有趣有趣”
华开济越打越兴奋,眼看着三人不敌,朝慕云手一挥,又上三人,仍然是一模一样的三人小队,同样的组阵模式。
华开济就觉得阻滞多了,虽然还能玩,却已有些难以使力。
这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
朝慕云负手站
三人小队彼此默契,攻击华开济时似强炸一个点,组到一起也没有打架,因目标战术过于明确,直接形成了个战斗群,华开济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别说玩了,他感觉这些人能把他留住
这只是九个人,如果更多人呢如果是一支军队呢
以三人成团,成为小队基础,分开可以各做炸点,突破敌方防线,整合可为优质战队,以点成面,强袭对方核心
一场架打到最后,皂吏们自然不能把华开济怎么样,但华开济的确没有突破重围,从这群他认为只有匹夫之力的皂吏包围下出去。
直到朝慕云抬手,皂吏们散开,这场架才停下。
华开济额角起汗,微微喘息,看向朝慕云的眼神亮极了“你果然有本事我打仗无数,什么鹤翼阵长蛇阵方圆阵,没我不会用的,这个真是新鲜,三人一组,可单可拼,这叫什么战术,怎么做到的”
见朝慕云不说话,只慢条斯理摇扇子,他更急了“这玉骨扇是好看,但你好像也没那么热,汗都没出一滴,你折腾它干什么,快说说说说说,到底是什么”
“三三制。”朝慕云话音缓缓,“如你所见,可做点,可做面,也可与其它战术相合而用,你若不服,可继续跑,看我抓不抓得到,不过”
他停了下,微笑“我这人身体不好,脾气也怪,若让我心烦累到,余下之事,便不怎么好谈了。”
华开济自牢里第一眼看到这个病秧子,就感觉他很特别,跑了这几回,果然,这病秧子总是有法子治他,且每回拿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
这样的人何故
“我不是要逃,是想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华开济起初多有挑衅,几次交手下来,也算摸到了点病秧子脾性,这人还真没撒谎,不能真惹到,否则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前方所有准备工作,都为这一刻,朝慕云浅浅勾唇,鱼,已经上钩“我的本事,从不会教不规矩的人。”
“我怎么不规矩了”华开济着急,甚至开始拍胸口,把祖父端出来吓人,“我是根正苗红的华家军,家训保家卫国,不伤我大允百姓,也不让任何人伤我大允百姓一根毫毛的”
朝慕云淡淡瞥他一眼“嗯”
华开济皱了皱鼻子“行吧,大不了我
朝慕云没说话。
“这还不够”华开济皱眉,“那你说,怎么才有规矩,怎么你才能教我”
朝慕云拳抵唇前,清咳了声“我的身体,你也看到了,出行需要护卫,办案需要皂吏,大理寺人手不足。”
华开济“你让我当你护卫”
朝慕云“半年后,我可教你。”
华开济眯了眼“你想坑我”
他可不是没脑子的武夫,打胜仗靠的可不是蛮力,这他娘的必定是陷阱啊
朝慕云仍然淡淡“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觉得有真本事者,
对啊,能沾染多少颜色,全看别人悟性
华开济脑中转的飞快。他非常笃定,这病秧子是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他学成之后大杀四方,逼的病秧子屡屡败退,跪地求饶的样子
“行,你等着我回家说一声就来”
华小将军旋风一样冲进大理寺,又旋风一样离开。
李淮看的叹为观止。
他还道病秧子前番什么都不干,就是观察华开济,偶尔聊两句,然后不声不响的点了几个皂吏,也没大动作,就是说好了方向,让他们自己操练,他还以为是想防的更严实,没想到是
他一边心中给朝慕云伸大拇指,一边又憋不住坏“你不是有了厚九泓了再找个护卫,别人不得翻天”
哪知朝慕云仍然老神
其实是两个人的事并不冲突,厚九泓门房当的挺好,就是对
朝慕云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需要护卫,可华开济的特点,好像别的也做不了,反而会引
“日哟”
这边李淮接到下面人急报,气的直接飙了脏话“都是群不敢惹事儿的孙子”
朝慕云一看他表情不对“怎么了”
李淮“外头死了个人”
朝慕云抬眉,如果只是单纯死了个人,对方不可能这么急躁,大理寺办的案子还少么遂
“与我们有关”
“招提寺那个案子还记得么,黄氏的儿子,死了”
李淮气的胸口憋闷,人刚死,信就报到了大理寺,别人的理由不要太好找,说什么大理寺之前就办过人生母的案子,想必对内情更为知晓,别人理还费工夫,不如一事不烦二主。
话说的再漂亮,李淮也知道,曲才英能是什么好东西,这就是故意的,联合他人互相推诿,别人不想干,推到了大理寺
朝慕云倒是不计较,肃容道“尸体如今何处”
李淮“汾安侯府。”
朝慕云即刻转身“走,去看看。”
自黄氏母女死
虽冷念文是嫡子,但他也是黄氏所出,黄氏都死了,冷家要躲灾,黄氏生的儿子怎么好一回带回去不是反正京城也有老仆
冷念文今年十四岁,虚岁十五,寻常人家都开始要准备慢慢议亲了,
黄氏生前手腕不错,也算有几个好友,时机若恰巧,会帮扶这少年一二,比如汾安侯府的侯夫人吴氏。
昨日汾安侯府
请是请了,但对方一个少年人,又不能撑家,又不能理事,还不能搞夫人们之间的交流,到不到场,招不招待其实都无关紧要,侯府的人并不关心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侯府管家柴方一路陪朝慕云往里走,一边介绍大概情况,一边说侯府难处,“这客人多了,咱们也招呼不过来,哪能个个盯着如今出了事,家中见责,小人断不敢隐瞒,大人有何要问,定知无不言,言无不。”
朝慕云随着他引领,来到了西边院落的厢房“这里鲜有人来”
柴方肃容“是,这里是侯府买的园子,平时用不着,只着人看管,需要办大一点宴席时,地方够大,花卉盆景什么的也好摆设添气氛,就会安排到这里,西边这一排都是专门招待客人的厢房,若有人醉了酒,一时挪动不了,便会请到此处休息,下人们怎么伺候招待都有习惯了,冷念文昨日也的确饮了酒,一直没见到他,下人们也没觉得奇怪,不敢打扰,直到今日过了午,仍然不见人,这才上前敲门,
如今厢房门是开的,朝慕云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躺
尸体身上没有明显外伤,没有血迹,唇色和指甲上青紫颜色很深,是明显的
再仔细看尸体四肢,衣服稍稍有些乱,襟口没
这个房间非常干净,没什么生活气息,看得出来常年空着,桌上只放了套茶具,茶都没泡,何来绿色汁水和泥土
所以这里,并非第一案
朝慕云问柴方“下人过来敲门时,门可落了闩”
柴方想了想,道“好像没有,说是拍门就进来了。”
朝慕云“这里的厢房供客人休息,皆是随机选择”
“是,”柴方道,“住了人的房间会画出牌放
朝慕云“附近哪里养有花草”
“这”柴方就有些为难了,“这是专门待客的园子,光排场要求,就得有大量花草,随便走走就到处都是”
朝慕云略点头,准备稍后亲去四周看一看“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席上”
柴方想了想“当时是正午,客人最多的时候,不知谁提起了招提寺的事,侯夫人叹道这孩子可怜,叫了他上前,安慰了两句。”
朝慕云“他当时表情如何”
柴方就叹了口气“要说这孩子,侯府也不陌生,因黄氏关系,以往常见,虽胆子不大,也算是个活泼少年,这几个月受了打击,稍稍有些郁气,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昨日席间表现也不怎么好你说长辈怜惜你,你不感恩亲近也就罢了,反而板着个冷脸,也不说话,谁能喜欢”
朝慕云思索“也就是说,死者与你们侯夫人似乎不太融洽”
“大人此话何意”
门外一道女声响起,有一个梳了高髻,环佩叮当的女子走近,看起来已过不惑之年,保养的却极好,身上衣服走近了看,更是奢华高雅,与众不同。
“夫人。”柴方立刻行礼,避到一边。
朝慕云便知,这是侯夫人吴氏。
吴氏站定,视线上下打量过他,轻轻一笑“原来阁下就是大理寺寺丞,朝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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