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说来简单想验证对方心里有没有鬼, 他们只需装作一个神秘知情人,恐吓敲打一番,之后再提出不想秘密被公之于众, 就独自前往音乐教室的要求即可。
假如杨从未伤害过香, 内心无愧,自然不会把这种无厘头的遭遇当一回事。
反之,假如他有所犹豫, 应下要求, 足以说明他确实做过坏事。届时两位当事人共聚一室,两个撒谎大师互相博弈也好, 杀人凶手自作自受也罢。对错、生死都与他们无关。
社长听完, 深沉地一点头“这招就叫诈,妙啊。”
其他人也没意见。
一致通过方案后, 大家对整个行动所有涉及到的细节进行讨论。例如神秘知情人不能以面对面的形式出现, 比起老土的匿名信, 用短信、电话等现代方式联系杨永名比较稳妥;又例如, 要用怎样的话术对付杨永名, 是否应该尝试套话或者如何避免暴露己方信息。
这一讨论就是两天, 讨论组聊天信息动辄99。
两天过后,进入计划必要的第二阶段模拟。
本以为事前准备得足够充分,但真的模拟起来, 不知怎的, 好像并没有想象得好。
“问题
学姐一语道破关键。
他们不了解事情经过, 没有确切证据,手里能用的信息仅有香临死前可能见过杨这一点。而他们的对手为人谨慎,做事滴水不漏。或许还是个心态极好的杀人犯,才能面不改色地编造谎言, 并为自己的女儿取名陈妙香的妙字,作为小名。
这般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感到心虚,继而送上门来
“必须让他认为我们真的知情,认为我们有能力揭露真相。”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威胁。
可具体该怎么做
全社团陷入沉思,姜意眠整理思绪。
初次见面,她对杨最深的印象是,他
一听说学生投稿,就答应接受采访,也能验证以上两点
一个想法不禁油然而生“要是能有一个活动,把杨当初的同事、学生,甚至真正的记者聚集到一起。我们放话将
“说的不就是校庆么”
社长原地复活,想到应对的法子,却死咬着牙不肯透露。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来吧,关门关窗保持安静,打电话”
见他一脸胸有成竹,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
两分钟后,按照计划,她们
对面迟迟没有反应。
可能没看到,可能不以为然。
第二条「她们问当年的事了吗你怎么说的」
没反应。
直到第三条短信
一秒到回复「你是谁」
上钩了
社长连忙拽树懒,无声道“起来打电话快点,给我打”
谁让他上回见面光顾着睡,变成全社团唯一没有当杨面出过声的人
被迫承担任务的树懒揉了揉脸,艰难地醒过来,接过手机,打开扩声。
“你是谁”
杨永名的质问骤然放大
“一个知道你秘密的人。”祁放说。
“我不知道你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做过什么就行。”
对方沉默数秒,重回旧题“你是谁”
这题学姐教过他重复,你也重复,有本事比耐心。
于是祁放雷打不动地“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陈妙香死的时候,你就
“”杨永名不再言语。
沉寂的空气里,久久没人说话,没人挂断电话,形成微妙而无形的僵持。
手边一堆指导卡片,姜意眠抽出一张,上面写着「提要求。」
祁放“参加下周六的校庆,找机会一个人到音乐教室来。否则别怪我泄露你的秘密。”
“什么校庆没记错的话,附小还有半年才满建校五十周年。”
杨永名似乎拿捏住漏洞,瞬间转疑为定,甚至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说吧,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不管你从哪里听说陈妙香这个名字,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下次再做这种恶作剧,我会考虑报”
“呵呵,你会到邀请的。”
照着社长现写的台词,祁放念完,火速挂断电话。
下秒钟,社团活动室炸开锅。
“午安。”
祁放原地趴下。
社长尖叫“安你个头,刚才那个呵呵也太逊了吧”
“校庆学姐怒极反笑“说说你打算怎么把半年后的校庆提早到这周六”
姜意眠忙着复盘
手机关机
他们使用的手机号码源自社长表姐,表姐姓陈,今年28岁,
祁放的声音没被认出来
对方没有察觉他们团伙作案
就是校庆的事,确实棘手,海口夸太大怕是不了场。
生活不易,玩家叹气。
“嗷嗷嗷嗷嗷嗷轻点嗷。”
这是社长挨打,抱头鼠窜
学姐不为所动接着揍。
“我我我敢那么说,肯定有把握做到的哇”
一阵鸡飞狗跳的追杀后,社长四肢并用地爬上桌,要多委屈就多委屈地缩成一团“别打了别打了,孩子都快打傻了。不就半年么,大不了就、就让我舅找个理由提前嘛。”
哦,好像提起过一次来着,社长的舅舅
但哪门子的内部人员说提前就能提前校庆啊拜托
学姐缓缓抬起噩梦手掌,姜意眠面色平淡。
“啊,不是”看她们这幅样子,社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弱弱地问“难道我没说过吗我舅舅就是附小校长,来着”
从当天起,一连十数天的死缠烂打、一求二跪三哭嚎。
过程忽略不计,好歹结果美好社长的校长舅舅以新生为主题,私人出资,赶
以多年后的目光重新看待当年一系列的变动,不但可以堂堂正正地提及陈妙香事件,借机洗去学校历史遗留的污痕,还能表现出新校长当初的眼光独到、雷厉风行。所谓纪念学校的起死回生,何尝不是歌颂领导层的英明果敢
一举多得,除了要花钱超多钱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而舅舅他大概真的超有钱。
“瞧瞧,多大的场面,多大的阵势”某好了伤疤忘了疼人得意洋洋“电话里等于提前通知,杨永名到邀请函绝逼惊呆。没想到我们有这本事吧猜不着我们是谁吧嘻嘻。”
“”
啊,好欠揍。
a学姐面无表情“所以翻、墙有什么必要”
对哦,既然社长的舅舅是校长。
姜意眠“我们撬锁”
祁放“还被保安追着跑。”
那当然都是情趣啦
社长敢想不敢说,大哇一声“我看到杨了,他
转移话题,百试不灵。一干躲
“是他,灰色西装那个。”
“打扮得挺隆重啊,不过东张西望干什么该不会想找我们吧”
“他以为我们是
三人认真观察,抱着手机睡觉的祁放被震动声吵醒。
“他打电话”好困哦。
“挂掉挂掉。”
当下他们越神秘,越捉摸不透,对方就越着急,多着急才能多出错。
这道理连社长都懂。
不过那人锲而不舍地
他们老早编辑好对应内容「八点半之后,结束酒局,一个人到音乐教室来。」
「我没有酒局。」
杨永名这么回复,笑死,谁理他,直接关机。
重新举起望远镜观察,就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到杨永名身边,两人又是握手又是笑,一派相谈甚欢的模样。
“我舅登场,应该
社长嘿嘿笑“我舅以前特不屑说场面话,从不搞酒局,这两年,年纪上来了才慢慢改变态度。但杨不知道啊,搞不好他还以为我们地位比我舅还高,能指挥他做事。”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接下来几个小时,杨永名四处换人攀谈,其中次数最多的便是校长。可惜,校长对他们推动这场活动举行的真实目的毫不知情,任他花心思地打探、试探,能探出来才怪。
五点半,夕阳西下,偌大校园里稀稀拉拉剩下十多个老师。
诡探社不打算露面,偷偷摸摸尾随到酒店,转头走进对面的拉面馆,一人一碗大排面,一坐就是四个小时。坐得那叫一个腰酸屁股疼,盼来盼去,盼得花儿都谢,总算盼到那伙人红光满面地走出酒店,一边说着下次聚,有空一定多聚聚,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开。
杨永名松了松领带,打车回到附小。
亲眼看着他说服保安,一个人走进博知楼之后,大家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成功了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耗费这么时间,他们终于还是成功让他走向音乐教室了
“结束”
“啊,什么结束”社长难以置信“委托不是查清哭声的来龙去脉吗我们还没弄清楚香香的去世之谜呢,做事怎么能这么虎头蛇尾走走走,跟我走,我们这就去听个墙角,彻底结束委托”
他兴致昂扬。
然而狐狸不让。
没错,就祁放认识的那只狐狸,非但不准他们靠近教学楼,还恶狠狠地警告他们赶快离开这里。否则人鬼起冲突,稍有不慎,连着他们一块儿折腾,连它都未必保得住。
话说到这份上,保命为上。
三位社员拖着心碎的社长走出校门,各回各家,各睡各觉。
彼时,杨永名
太熟悉了,那个声音陈妙香死而复生
他不信如此荒谬得的说法,只觉威胁他的人果真来头不小,准备充足。
不过那又怎么样
设置好紧急拨,打开手机录音功能。
接着摸口袋,确认东西还
最后,他整理好着装,挂上得体的笑容,一步一步走上六楼。
月光从门缝中流淌进来,香香满怀期待地坐
听说老师今天要来,昨晚她便缠着别人给她梳两条漂亮整齐的小辫子,
脚上穿着亮亮的小皮鞋,同时抱着洋娃娃和老师的照片,香香觉得自己实
老师会对她说什么呢
今天要教哪一首歌呀
他们会不会一起弹钢琴
小脑袋瓜子里滚过好多好多问题,最后,她想,老师什么时候才来呀
然后脚步声就很神奇地出现了一定是老师来了
香香双眼一亮,听见一道像棉花糖一样的声音“出来吧。”
没错,就是老师。
可是她出不去啊。
“上课本来就应该
“又是录音”
杨永名不紧不慢“我来的时候报过警,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能留给我们的世界不多,所以,说吧,你是谁,你想要什么或许我们能私下解决。”
“”
老师
难道死掉的小孩会变笨吗
还是变老的大人会变笨
两个选项都叫鬼为难,香香愁得眉毛和眼睛快要挤到一起。
对方良久没有出声,杨永明理解为ta
怕警察么
他笑了笑。
“还是那句话,无论你从哪里听到陈妙香这个名字,为了勒索还是恐吓找上我。我很遗憾,你的目的注定无法达成。因为陈妙香的死的的确确,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一边说,一边推开门。
杨永明不是没有猜想过,门里神秘人的身份。
恰恰相反,他想过很多人。
也许是陈妙香的家人,死缠着这件事不放;也许是那家保姆的子女,听说她们年迈的母亲被陈家父母逼到不得不自杀、留遗书自证清白的地步。真可怜啊,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是多管闲事的昔日同事有所察觉的旧学生
也许男人,也许女人,也许一个人,也许好几个。
所有合理的可能都存
“陈妙香”
喉咙感受到不可思议灼烧感,视线模糊震动。一瞬间,杨永明温柔的面具撕开裂缝。他几乎怀疑自己
他暗暗掐住大腿。
松开,又更用力地掐下去。
连续多次,眼前的人一变不变,他自己的脸上却褪光所有血色。
“就是香香啊。”那个东西
“你不是最喜欢香香的吗”
他不禁后退一步,妄想从诡异的幻境退回现实之中。
陈妙香笑眯眯地从钢琴上一跃而下,没有带上洋娃娃,也没有
不重要了。
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因为,
全部都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哇哦,改了
这好像是懒惰的我第一次改文,有稍微好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