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绣年还是住了下来。
天气剧变很难离开是真的, 管家阿姨的热情也是真的。
刘阿姨见她点了下头,高兴坏了,立刻上楼把客房拾干净。
周琅没开口。
只轻轻点了下头。
阿姨做事风风火火, 很快就拾好下来,非要拉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纪绣年拒绝不了她的热情,被她拉着上楼,站
正好看见周琅坐
客厅里灯光明亮, 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像一座孤独的岛。
纪绣年只多看了一眼, 就被刘阿姨招呼走“怎么啦, 纪小姐, 快过来看看”
她走到门前, 房间大而干净, 素色的被套是全新的, 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刘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她“来都来了,多住几天再走呗。难得见到周小姐的朋友过来, 房间里所有洗浴用品都是新的, 放心用啊。”
她就是个热闹性格, 巴不得有人来家里做客。这位纪小姐还长得这么好看, 说话也礼貌得体,真是相当讨她喜欢。
“以前没人来过吗”
“也不是没有。薛小姐来过, 不过她过来谈工作, 很少留下吃饭。乐先生会过来送一些东西, 其他时候很少见到别人过来。”
纪绣年轻轻嗯了一声,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也不知
刘阿姨带着她看了一圈“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先下去吧,周小姐还
纪绣年点头,跟着她出去。
走廊墙壁上挂着风景画,她下意识看过去。
刘阿姨笑着说“这都是周小姐画的,是不是很不错”
“嗯。”
纪绣年目光从画上扫过,的确是周琅画的。
走廊很长,她们的脚步声很清晰。
刘阿姨忽然感慨“哎,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也太空了。”
纪绣年环顾四周
这里确实只有周琅一个人住的痕迹。
下了楼,周琅刚刚把鱼汤喝完。
刘阿姨说要扶她上去,请纪绣年帮忙把电梯按钮按住,一起送她上楼。
周琅说不用“应该可以的。”
她的背影
纪绣年上前一步按下电梯按钮,语气淡淡“你还没痊愈,怎么不住
周琅嗯了声“住不下去。”
“太任性了。”
她完全是一副平平淡淡的语气,可停
周琅却没说什么。
到了周琅的房间外,纪绣年站
刘阿姨把周琅扶上床才出来“好了纪小姐,你早点休息。我
她为纪绣年推开客房的门“纪小姐,你要洗澡的话要下楼,家里一共两个浴室,一个
纪绣年道了声谢“好,我知道了。”
她来得很急,没带箱子,只
窗外狂风暴雨。
窗内安然静谧。
整栋房屋里都只有她
她的脚步声,她的呼吸声。
可这栋房子依然透着一种冷淡的陌生。
她
这是周琅的家。
与她无关的痕迹。
她像一个局外人,静静地看着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十六年来社会进步,科技进展一日千里,物质世界的
哪怕人类不像蜉蝣朝生暮死,可十六年不是十六个月,她和她的生活终究拉开了距离。
久到无法窥见彼此的生活。
一段必然的,无可弥补的空白。
纪绣年回到房间里。
暴雨天气她比平时更容易入睡,夜半却被狂风拍打窗户的声音吵醒。
她睡眠一向不沉,醒来后立刻掀起被子下床,检查了窗户,重新锁好。
她开门出去,站
楼下也传来声音。听起来像是阿姨
她正想下去帮忙,就听见周琅房间里
她想起周琅以前睡觉时不仅不爱锁门,还总是喜欢开窗,听到这一声巨响后几乎是下意识冲了过去。
门一堆即开,房间里没开灯,路灯的光照进来,玻璃碎了一地,依稀看到轮椅翻倒
没等她问,纪绣年先走过去,把轮椅扶起来,开了灯。
房间里堪称一地狼藉,毛毯被打湿,碎玻璃片落了一地。
“你小心别踩到玻璃。”
“嗯,我知道。”
纪绣年绕过碎玻璃走过去,手指轻轻蜷缩起来又展开,片刻后,朝她伸出手“我扶你过来。”
灯光照亮她的手掌。
掌心洁白,脉络清晰,指节干净。
周琅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她的睡衣宽松,衣袖很长,纪绣年隔着一层衣物牵住她的手,绕过那一片狼藉。
地上湿滑,单凭手尚且不够,周琅单脚很不方便,纪绣年一把揽住她腰“小心。”
明明隔了衣物,可薄薄的衣料根本阻断不了彼此的体温。
指尖也触及到一寸莹白柔软的肌肤。
“啊呀纪小姐你没事吧”
刘阿姨刚刚费劲地把漏水的厨房拾完,匆匆赶上来,就见到新来的客人揽着主人,松了口气“纪小姐你
周琅坐
纪绣年别过眼“不客气。”
周琅的衣服湿了大半,刘阿姨先从衣橱里拿了干净的睡衣给她“周小姐,你先换衣服。”
纪绣年跟着她一起出去。
就
房间里隐约有声音,她看了看门内“她现
刘阿姨露出为难的神情“那这也没办法,周小姐不喜欢别人碰到她,现
瞧刚才纪小姐揽着周琅的样子,似乎很亲近啊。
“我”纪绣年愣了下,很快拒绝,“我不行”
幸好房间里很快有声音传出来“我好了。”
刘阿姨推开门进去,她手脚十分麻利,很快就把碎玻璃拾干净,做事也风风火火“纪小姐,麻烦你
还没等纪绣年说什么,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周琅坐
纪绣年把她放
她扶着周琅往床头挪了挪位置,小心地让她躺下了,才抬起受伤的左脚,轻轻放好,顺手拉过被子,给她整整齐齐地掖好。
回手时看见周琅的左手还
周琅本能地回手,却正好勾住她的指尖。
细致的,温热的触感。
女性的肌肤生来就是柔软的,彼此契合的弧度,好像天生她们就该陪伴
纪绣年怔了下,目光与她对上。
周琅沉默看着她,眼眸黑亮,神情平静。
这时,三楼传来一声巨响。
纪绣年立刻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勾
刘阿姨刚跑上楼,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怕是花花草草被风卷走了纪小姐,我上去拾,麻烦你帮我检查一下二楼的房间窗户是不是都关好了。”
纪绣年点头“好。”
管家把二楼房间的钥匙都交给她,突
纪绣年突然被丢了一大串钥匙,有些无所适从。
只能从楼梯口往里,一个一个房间的检查过去。
这栋房子大却空旷,仅仅客房就有四五个,不过都是空的,窗户也关得很严实。
靠近走廊头的倒数第二间是书房,这种私人的地方纪绣年本不想进去,但门一开,她看见地毯洇湿一片,只能进去检查一遍窗户是否关好,书也没有被打湿。
到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
她拧动钥匙,开了门。
这似乎是个杂物间。
东西很多,却放得很整齐。
她一眼就
纪绣年低下头。
眼睛似被烫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进去检查窗户玻璃。
关得非常严实,窗户玻璃也是双层的,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她转身,准备出去。
只是才转过身,就看见靠门边的墙边有黑色橱柜,玻璃门,很多层格子,放了很多东西像是心挑选的礼物。
旁边是一副又一副的画,人物肖像画这么熟悉的,她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人。
她进错房间了。
这个念头瞬间浮现,提醒她该出去了。
可脚却像生了根,一步都挪不动。
甚至是着了魔般的,一步又一步走过去。
她
目光扫下来。
有的娃娃似乎买的很久了,隐约能看出时间的痕迹,但打理地很好。
做工致的音乐盒,陶瓷小猫各式各样的,一个一个,用标签标了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那时候周琅是怎么对她说的。
以前她说,你没有的,我都要给你补上,一年两个,要补够所有,一起送给你。
这么多年,一个不落的,都
好像
从二号开始,一直到七十四号。
唯独没有一号。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下意识
可是没有,没有找到。
纪绣年忽然想起那一次。
周琅拉着她的手不放,轻声的,反反复复就说那一句话。
“我是被你丢掉的洋娃娃,好不容易拾干净了,穿上漂亮衣服回来找你。”
“可你不要我。”
那一刻她几乎是不可控制地眼睫湿漉,弯腰低头,
羽毛般轻柔的吻。
此刻终于明白。
原来一号是她,是被丢掉又主动找回来的洋娃娃。
她捂住眼睛。
无法分辨那种瞬间袭来的感觉是什么。
像有股洪流席卷心脏,整个人被无声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