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颜就只接爷奶去城里吗”
夏建业提着油灯进来, 佯装伤心“那爸爸呢,你不管爸爸了”
“管”夏沁颜另一手拉住他, 眼里全是憧憬“等我长大了, 爸爸就不用开车,也不用跑长途了,天天
“好啊, 那爸爸等着颜颜长大的那一天。”
夏建业抚摸着闺女的头
众人相继回屋,原以为这一天的烦乱终于过去, 谁知一声尖叫再次划破黑夜, 惊得林间树叶簌簌作响,一道黑色的影子怪叫着飞上天空,正
晦气,竟然是乌鸦。
旁边过来帮忙的村民看了看他“还找吗”
“找”
夏丰咬牙,荷花婶子说得对, 人如果不想跟他过了,找回去也没用,但是钱必须找回来。
他家里还有爹娘和两个孩子要养,那些钱都是用来换粮食的,没了他们得饿死。
“要死啦,大半夜的嚎什么嚎”
俞大梅站
俞大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咋回事
姚草儿惊慌失措的打开门,暗黄的小脸上全是泪珠“姥姥娘,娘流了好多血”
啥玩意
俞大梅一把推开她,将她瘦小的身体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吴翠柳不知道从哪闪了出来,手上还抓着几粒花生,一边往嘴里丢,一边好奇的跟进了屋。
杂乱的柴房里,钱桂英躺
俞大梅惊愕的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你你你你”
她指着钱桂英,手都开始颤抖,只要有过生育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现
她分明是要生了啊
可是
“什么时候的事那个男人是谁”
俞大梅冲过去揪住钱桂英的衣领,不顾她痛苦的神情,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个丧门星的玩意,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就突然要生了,之前根本都没看出来她怀着孕
最多觉得她稍微丰腴了一点,那会她还
也是冬天穿得厚,根本没看出来大着肚子。
吴翠柳嗤笑一声“都说小姑子没心眼,老实憨厚,被一家子当成牛马使唤也无怨无悔。呦,原来这就是老实人啊,偷偷跟别人搞大了肚子的老实人啊呸我之前真没说错,嫁到你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羞了先人了”
“你闭嘴”
俞大梅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她“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往娘家送了多少东西,一家子败性败德的玩意儿,要不是为了小栓,我能叫亮子立马休了你”
哎呦,这一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吴翠柳把花生壳朝婆婆一扔“好啊,你叫钱亮那个没卵的家伙休了我啊,老娘还正好不想过了”
她转身往外冲,刚要进屋看娘亲的姚草儿直接被撞到了门板上,
“草什么草”
俞大梅正要继续问话,院外就响起了吴翠柳的叫喊“大家伙都来瞧瞧啊,老实的桂英要生孩子了,谁是孩子的爹快站出来,钱家可不替人白养孩子”
俞大梅神色狰狞了一瞬,这个媳妇是真的脑子缺根筋,还是真不想过了,哪有这么大剌剌把家里的丑事往外摆的道理
是嫌弃他们钱家名声太好听吗
她恨恨的放下钱桂英,脚底抹油似的跑出屋,拉着吴翠柳就往回拽
“睡觉睡迷糊了吗,你小姑子好好
吴翠柳毫不客气的甩开她,继续朝围过来的众人喊“大家愣着干啥,快帮忙喊稳婆啊,我瞧着羊水都破了好一会了,那个孩亲爹,你再不站出来,可要一尸两命了”
人群“嗡”的炸开了锅,这是怎么话说的,桂英真和人有染、还怀上孩子了
就有那喜欢马后炮的婆子嘀咕“难怪我越瞧桂英越觉得不对劲,前个还打趣她长胖了,她只低着头不说话。”
“看不出来啊,挺老实巴交的一个丫头,怎么”
“哎,你们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我好像也没见她跟谁走的亲近啊整天不是下地,就是
“怎么没有随便找个时间,往草垛子里一钻嘿嘿。”
众人心照不宣的笑,而后又似有似无的打量周围的男人们,想找出那个奸夫是谁。
有婆娘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只是好心好心”
“那么多人,哪里轮得到你好心别最后好心没好报,反而惹了一身腥。”
夏家屋里,夏建业捂着夏沁颜的耳朵,不想让她听到这些糟污事。
头一次理解了杨舒琴迫切想回城的心情,这村里的环境有时候的确有些一言难。
李荷花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我出去看看。”
以俞大梅的狠心劲和吴翠柳的混不吝,真有可能不管钱桂英,她要是生的顺利还罢了,如果不顺利
李荷花叹气,到底是两条人命啊,桂英那丫头又算是自小长
夏沁颜反握住夏建业的手往下拉“爸,我听见了,桂英姨要生小宝宝了,草儿要有弟弟妹妹了。”
“嗯。”
夏建业无奈的揉揉她的小脑袋“不困吗离天亮还早,我们再睡会吧”
夏沁颜往里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爸爸给我讲故事吧。”
“好啊,想听什么”
“嗯只要有趣的、好玩的,什么都成。”
夏建业挠了挠头,他初中没完就辍学了,不过是基本的字都认识,能看得懂报纸、文件,其他的像是文学诗词他真是一窍不通。
所以杨舒琴才说跟他没有共同语言。
他蓦地一笑,共同语言是啥,能抵吃能抵穿吗能让他们娘仨吃得饱穿得暖吗
归根究底,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即便这时候不离,过上几年也终归会离。
“爸爸”
夏沁颜伸出小爪子挥了挥,小嘴微嘟“讲故事。”
“好好好,讲故事。”
夏建业脱鞋上炕,隔着被子拍了拍闺女,眼神无意中扫到糊墙用的旧报纸,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讲讲几个月前报纸上刊登的事情吧。”
“嗯”
“
“信上写什么”
夏建业唇角翘了翘“写他自从下乡后为农村做的贡献,写他对不务正业、逍遥浪荡的书呆子们的不服气,写他家庭背景清白,为了大队生产没有复习学习的时间。”
夏沁颜歪了歪头“像是每次奶让三哥做事,他因为贪玩没做,然后被奶训时会说的话。”
俗称狡辩。
“嘘。”夏建业点了点她的额头“不,他这不是狡辩,交的也不是白卷,而是对整个大学招生的路线交了一份颇有见解、
啊
夏沁颜呆了呆“那他最后得了多少分”
“语文38分,数学61分,理化6分。”
“交白卷不是零分吗”
“不是。”夏建业意味深长“他会做,但只会做三道小题。”
“所以没考上大学”
“不,他被农学院畜牧兽医系录取,还被破例
夏沁颜抬眼看夏建业,夏建业也看她“颜颜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夏沁颜想了想“重要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说他是英雄的人。”
“为什么”
夏建业目露诧异,是真的没有想到才九岁的女儿会说出这句话。
“就像三哥,他上次不小心把园子里的菜霍霍了,奶追着他打了好久。但是第一天他霍霍到了俞奶奶家,奶不仅没骂他,还暗地里夸他做得好。”
同样的行为,不同的结果,端看对谁有利。
“奶
所以张铁生本人怎么样不重要,别人怎么看他也不重要,因为掌握权威的那个人的看法足以影响所有人。
夏建业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闺女的头,心里滋味难言。
他的女儿天资聪颖、机智过人,比一般成年人都要更加敏锐聪慧,但他反而愈
人都说“知足才能常乐”,又说“难得糊涂”,可是一旦太过聪明,什么都能看透看破,那还怎么快乐
慧极必伤啊。
还有她的身体
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这份聪明去换她像个正常孩子那般能跑能跳。
夏建业垂下眼睑,或许他并不应该一味的将她拘
“爸爸。”
“嗯”
“你说的那个报纸能给我看看吗”
“看得懂”
“看看嘛,现
“等会,我给你去拿。”
夏沁颜半坐起身,靠
1973年12月29日。
七三年的年尾,即将步入七四年,距离完全恢复高考还有四年,距离那次重要会议还有五年。
夏沁颜眼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