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筠一路跟随着胡阳公主绕过洞壑盘旋的假山,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突然
陌生男女的声音隐约隔着假山后传来,虽看不见人,但从声音判断,应是成年男女无疑。
尖细刺耳嗓音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拿好,千万记得这东西无色无味,但是剧毒无比,万万不要沾染到,会没命的,记住了吗”
紧接着传来女子悉悉索索整理衣裳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回道“总管放心,东西我隔着衣料贴身好了,不会沾到身上。”
“嗯,难为你到坤德殿当差多年,如今终于被皇后娘娘信任,得以进入内殿当值。如今娘娘正是需要你助力的时候,你晓得该如何做吗”
“奴婢这条贱命是娘娘救的,只要娘娘一声吩咐,奴婢就是豁出性命也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娘娘筹谋多年,如今正是用你之际。你贴身带着这毒,待寻得机会,就将它倒入皇后娘娘的吃食中。”
白筠大惊失色,捂着自个的小嘴,生怕溢出声响惊动了几米开外的两人,整个身子贴着假山壁一动都不敢动。
反观胡阳公主,就显得淡定得多,冷眸瞟了眼只看得见假山,不曾见到踪影的两名奴才,并未见到惊慌恐惧。
不愧是一国公主,小小年纪,早已拥有超越同龄人的稳重这是白筠此时此刻的心里话,
丞相府嫡女的尊荣令她很快稳下心神,祖父与爹
胡阳公主惊诧地瞅着这个不令她喜欢的贵女,若说第一感观是她故作端庄大方,如今却是另眼相看。
此事若是放
相较白筠显得更加镇定的胡阳公主,并非胆识过人,而是因她年长几岁,又生活
对于此事,她有不同于现场听到事实真相的另一番解。
这两名奴才,既没前言,又没后语,简短的五句对话,不过是一个饵,只等着一条大鱼咬钩。
胡阳公主尚且来不及证实她的猜测,就听见假山后再无动静。
白筠有些着急,用心侧耳倾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有些按捺不住,探出头果然看见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背影正要离开,想也未想,转身就要追上去。
“你去哪”胡阳公主嗓音低低,叫住了她。
“臣女臣女要去追他们。”白筠如实说道。
胡阳公主轻哼一声,满是讥讽嘲弄的眼神看着她“你知道这两人生得是圆是扁奉得是谁的命令,企图行那歹毒之事再者,你才几岁,就敢孤身一人追上去,若是被他们
这番话说的极冲,白筠被堵的哑口无言,明知胡阳公主说的句句属实,可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坏人暗害了皇后娘娘。从小到大,她没少往坤德殿里蹭糖糕吃,如今亲眼目睹了歹人要对那般仁慈的皇后娘娘下毒,她岂可袖手旁观一身正气地回道“丞相府吃的是皇粮,即便丢了性命,也要做到忠君爱国”
忠君
是啊,胡阳公主不该忘记母妃曾说过,论起正气凌然一身傲骨,满朝文武又有谁人比得过白丞相
如今亲耳听见,白府嫡出比她还小的女娃娃口中,铿锵有力忠君爱国四个字,心弦莫名地被震撼了下。
吴国正是有这些忠义之士,方能繁荣昌盛。
白筠眼见那两名歹毒之人就要走入假山后,没再理会胡阳公主,连忙小跑追了出去。
欸
胡阳公主没捞着她的手臂,眼睁睁地看着那抹娇小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底莫名的
她该大声呼唤拦下白筠
手指紧紧握拳,挣扎片刻,终究是松开了。她的母妃不过是夹缝中艰难度日的亡国公主齐嫔,她的父皇灭了母妃的国与家。论起忠君爱国,她该忠于谁爱哪个国
母妃怨父皇,恨吴国,苟延残喘地活
皇后娘娘与庄妃明争暗斗多年,间接或直接死
奈何,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垂髫总
胡阳公主终是没忍住迈出去的脚步,嘴里啐了一口“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就这样蠢的追出去,不是正中了圈套”
她跑的很快,却是择了条与白筠不同方向的羊肠小道,径直越过蜿蜒曲折的假山,企图冲到御花园外搬救兵。
这一路上她有仔细分析过,嘶声裂肺的呼唤侍卫赶来御花园救白筠,怕是来不及了,反而会彻底激怒已渐网的背后操纵者,若她所料不错,那两名奴才,只怕是受了死令。
一旦脱离计划掌控,最终结果不过是自裁,死之前,自然要拉上垫背的。
御花园附近到处是水塘,随意寻处隐蔽的池子,让落单的白筠上演失足落水后溺亡的戏码,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两个奴才卑贱的性命换取未来太子妃的性命,再借机用白筠的死,令皇后娘娘与白丞相倒戈相向,可谓一箭双雕,那是稳赚不陪的买卖。
如今,她只能故作不知,暗地里通知坤德殿的人,让不远处的皇后娘娘悄无声息的插手此事。
白筠小心翼翼地一路追赶,绕出假山,出了御花园,终
“白大小姐可要当心了,若是身子有损,皇后娘娘知道后,势必会拿奴婢问罪的。”
头顶上突然传来假山里听见的那道熟悉女声,心底咯噔一下子,瞬间漏跳一拍。待稳了稳心绪,方才抬眸,企图看一眼,想要暗害皇后娘娘的奴婢生得是何模样
那婢女不过是花一般的年纪,然而咧嘴一笑,面目莫名地让她看着觉得心脏一缩,只觉得异常狰狞可畏。
“看清楚了可是将奴婢的样子深深的烙
白筠的心里突然警铃大作,一双凤眸瞪得老大,神色间满是不可置信,脚步不自觉后退数步,企图同婢女拉开安全距离。哪想到不过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一处年长者的胸怀,寒毛顿时竖了起来。
“瞧你,就不会好好说话看把白大小姐吓得,一张粉嫩的小脸如今青白得让奴才觉得心疼。”
头顶上阴阳怪气的腔调可不就是假山后那名太监总管
白筠迅速转过身子,后背顶
太监屈下膝盖,身子佝偻着让视线与白筠平齐,方才叹了口气“白大小姐怎么不哭呢吓傻了女娃娃还是要哭得梨花带雨般,身子骨一颤一颤的,那才叫楚楚动人。”
年幼的白筠虽然经历的险恶人心还不多,可是却知道,他们这是自信猎物已
太监的老脸一凝,眼帘微微眯起,满是惊讶“真是没想到,丞相大人的独女年纪虽小,倒是有些骨气。”
婢女轻哼一声,不削道“这些皇亲贵胄家的子女,自是要维持着颜面的,待你给她来点厉害的,再看看她还有没有一点骨气”
“欸,话可不能这样说。女娃娃还是要温柔对待,特别是漂亮的女娃娃,自然要慢慢的折磨,那才大快人心。你呀,就是性子太急。况且,如今留着她还有用,可不能现
“娘娘不是说,私底下做得隐蔽些,迅速将她了结了”婢女看来太监一眼,疑惑道。
他们还想用她借机暗害谁
白筠背到身后的手里抓着珠花,用尖锐的一头
准备妥当后,凤眸忽闪,一咬牙,刚要蹲下身子翻身逃跑,就觉得脖子被重物袭击,视线一黑,再无知觉。
“哼,也是个不老实的丫头。”太监嗤地一声,手刀缓缓了回来,啐了一口吐沫子。
婢女眼见白筠没有成功逃窜出去,坏了娘娘大事,方才心安地呼出一口气,商量道“赶紧将她安置好,这地方虽说偏僻,可也不是无人经过,还是早些将她扛到翠霖轩,才让人放心。”
太监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确定周围无人窥视,方才扛起白筠,择了条隐秘的羊肠小径,轻车熟路地走向安置地。
白筠袖中的香囊随着一路颠簸,挥挥扬扬飘散的浮生粉末
坤德殿不远处的一条石子小径,健步如飞神色略带焦急的胡阳公主正巧撞见了准备前往御花园的太子,草稿都没打,直入正题道“白筠出事了”
年长的太子初现沉稳的气度,平日里敛了锋芒,如今亲耳听见白筠出事,瞳孔不由得一缩,很快又恢复镇定。将胡阳公主上下打量了片刻,眼见她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想必一路从御花园跑来报信,便信了三分,嗓音却不疾不徐地问道“她出了何事”
“长平公主
然而,太子冷冰冰的眼神瞅着她,忽然薄唇微勾,笑容里噙着三分讥讽“皇妹这出戏排了多少时日演的甚是,皇兄都险些入戏了。”
胡阳公主指着太子,完全顾不得尊卑有别,浑身带刺,咬牙切齿地怒道“你不信我”
“为何要信你甘泉宫的人向来明哲保身,只做过河拆桥的事,今日如何会为了非亲非故的筠筠做次信使还是冒着得罪庄妃的风险,向坤德殿送来这封救命的口信”太子的眼帘微眯,目光似刃,不堪入耳的话凌迟着她的耳膜,字字诛心,令她再无面目留
说罢,太子领着初童转身就要离去。
“卫子涵”胡阳公主急了,三步并两冲到太子跟前,狠狠地推了下他的肩膀,强行止住他离去的脚步,嗓门洪亮,吼道“我没骗你你不管白筠,她会没命的”
太子淡漠地瞟了她一眼,毅然决然地绕道而行,留下一抹挺拔颀长的背影。
胡阳公主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也不能想象,太子不止面冷,心更冷。
平日里宠溺白筠的热络模样,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亦或是为了笼络白丞相做的表面功夫
住
想到那抹穿着粉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俏丽身影,逐渐湮灭
“白筠那么干净纯粹的女孩,你不配”胡阳公主终是控制不住心绪,凌然道。
那抹颀长背影,顿了顿,终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