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季昼长夜短, 纵使折腾了这样一圈,天依然是亮堂的。
落日余晖把天际烧得火红,夏日闷热的暑气没有完全散去, 花坛里的草木没打采的低着脑袋。
领头的中年妇女身后冲出来一个少年人, 火冒三丈的为他妈和他奶奶出头,挥着拳冲林故若袭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讲,“我知道你妈知道。”
林故若那张原本一直带着笑的脸瞬息间冷下来,她就
因为容磊
少年的拳头
容磊张开手掌直挺挺的截住少年的拳头,接着五指用力紧,借着力反客为主的拽着少年的手把他从林故若眼前拽离。
一切都
容磊敏锐的闪开,右脚蹬地, 肩背肌肉
随着“嘎吱”一声脆响。
“啊。”少年扯着嗓子惨叫。
“给她道歉。”容磊按着他的手使力, 阴恻恻地催促, “快点儿, 我没耐心等你。”
“对”少年疼得呲牙咧嘴, 手还被拽人着, 得不得低头, 他不情不愿的瞅着林故若, 咬牙道, “对不起。”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拉偏架。
容磊拳势,眼尾那抹狠厉未,他一把林故若圈进自己怀里,下颌抵
林故若闭上眼睛,胸腔剧烈起伏,长吁出一口气,拍了几下容磊扣
全力急救反被碰瓷,林故若并不生气,单纯觉得可笑,但祸及亡母,为人子女者无法
她把手指顺进容磊的指缝里虚虚的扣着,借容磊的体温去烘热自己的寒意。
容磊察觉到她指尖的凉,抽手把她的手放
当容磊再抬头,低头时的那么温柔转瞬即逝,他眼神阴郁,睨过少年痛到面无血色的脸说,“医药费我会照着十倍赔你,闭好你们的嘴,否则我不
言下之意是,打你就打你了,爷赔的起,你奈何我
容磊这话说的狂傲且放肆,但真没有人想试试了。
他们离公安局很近,转头没几步就能再回去处理下动手的事情,不等对方人开口,邵恩和李念齐齐晃了下手里的手机。
出于职业原因,邵恩
还是双机位的拍摄。
邵恩开腔礼貌问询,“这事板上钉钉算正当防卫,所以你们选回警局报案,还是走原定计划去医院现
这个他指的是痛到流眼泪的脱臼少年人。
少年人手臂脱臼不算严重,采用手法复位,花费不到两百。
老奶奶的病房是单人病房,急诊和全套的身体检查下来,扣除十倍脱臼的医药费赔付,对方还要再给容磊小三千。
家属磨磨唧唧不想给,邵恩干脆利落的又报了一次警。
老人吃过药还
只余下几个亲近的,还半数都
林故若和容磊并肩而立,从病房的窗口朝外看去。
夜幕低垂,月上柳梢头,南平的晚高峰一如既往的拥堵,车流如长龙盘踞,缓慢的挪动。
林故若垂眼看了一会儿才低声讲,“我好久没
“是很久了。”容磊薄唇轻动。
那时候母亲
书桌配有两张椅子,另一张属于容磊。
这间病房的朝向不太好,正对大马路,曾经母亲住的那间对着花园,看出去是草木葱茏或枯败。
时间带走的何止岁月,眨眼间母亲已离开五年。
身旁人是旧人,能够牵他的手,吻他的唇,被进入、被侵占、肆无忌惮的
却再也没有年少时的坦然相待,无法如当年通宵促膝把酒。
“妈啊,嫩可算是醒了。”身后传来声响,林故若半回眸。
老奶奶睡饱,神明显不错,她二女儿放下啃了大半的苹果,苦着脸抱怨,“妈啊,你怎么能胡说呢,人家好心人救你,你咋个能说是人家撞的,你是不是摔糊涂了啊。”
“”老奶奶撒谎被拆穿,枯瘦的手指抓紧被子,窘迫的解释着,“不是、不是我、妮儿这都是你姐让我说的啊,你姐说看病可贵,救我那两个人看着就可有钱了。是她教我这样说的,她让我咬死了这样说,说不定小张以后的婚房首付都能有了啊。”
刚才脱臼的少年人就姓张。
老奶奶着急和小女儿解释,完全没能会意到小女儿
“那真抱歉,没让您如愿,更没能给您孙子付上首付。”林故若清亮的声音响起,老奶奶缓缓扭头看向她,惊恐地往女儿身边靠拢。
老奶奶自然是没想过林故若和容磊会出现
“您不需要害怕,我不会拿您怎么样的。”林故若走到病床边,柔声细语的陈述着事实,“我等
林故若说得非常缓慢,吐字清晰,每个字都
“或许您是怦然倒地,误会了,神智不清,觉得我撞了您,具体您怎么倒下的,我不知道,因为当时我眼睛里除了我身后这位,根本看不到其他东西。”
“或许是您女儿和您的陈述说了差错,您听岔了什么,她误解了什么,您想清楚后会还给我一个应有的清白。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我也没想过事实会是这个样子的。”
“呵。”林故若突然觉得没意思,她懒得再讲下去,也不再需要对方的道歉。
林故若从卡包里摸出张名片递给老奶奶的二女儿,“您以后一定能有需要联系我,拿好吧,不谢。”
二女儿看清名片上的字体,立马变了脸色,“你咒谁呢”
这是张白底黑字的名片,印刷上看起来和普通的名片毫无差别。
前提是上面斗大的字体不是“清平殡葬一条龙业”的话。
“你猜我咒谁”林故若反唇相讥,“我这张名片是送你们家谁用的,欢迎你们自己对号入座。”
老人不明所以,惊恐万状地看着二女儿赫然起身,碰掉了桌上剩下的半个苹果,怒呵,“你威胁我”
林故若嗤笑,“我威胁你什么了卖水果的喊你买水果算威胁吗我们家就是干这行的,看和你有缘,算什么威胁,夜路难行,我劝你慎行。”
言于此,林故若回眸看了眼容磊,轻唤他,“走了哥哥。”
散漫靠着暖气片站的那人原本
容磊眼尾微挑,“再喊一声。”
“想的美,你也可以留下别走。”林故若笑盈盈的拒绝。
病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来,出去吃饭的李念和易轻尘进门依次。
李念确认标签后把饮品分给林故若和容磊,她没买易轻尘的份。
易轻尘手里拎着袋水果,半个眼神都没分给病床上的人,他朝着容磊提溜了下,“下午你给我
“谢了。”容磊颔首,戏谑讲,“现
老人摔倒的那条人行道上,滚落的杏被日头烤干失去了水分,只剩下皮核瘫软附
“你有病。”易轻尘冷漠的给出评价。
林故若用力吸奶茶,两腮鼓起又凹下去,接话补充,“他那是病的不轻。”
容磊默然,“”
林故若熟稔的挽上李念的手朝门外走,她看不见身后听到容磊和易轻尘交谈后的老人恍然想起些什么,满脸愧疚。
正挣扎着坐起来,手伸向门外她离开的地方,口里用方言嘶喊讲着,“对不起。”
林故若脚步没停,他们之中没人停步,没人回首。
谁都没去接受这句道歉,迟来的、不被需要的歉意,除了能让致歉人感觉到心中得到宽慰外,没有任何用处。
林故若救人无悔,可她和她的朋友为这件事耗了长达七个小时的时间。
她又不是别名圣母玛利亚,凭什么要原谅一个因为她有钱,所以想敲诈勒索出半套首付的人
夜风吻过脸颊,四位容貌出众的男女并肩站
谁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道别,气氛诡异。
林故若
“送。”李念肯定,视线落
“我。”易轻尘刚开口。
便被李念噎回去,“你站这儿等我开走
昏黄的路灯扯着李念瘦长的影子走远,林故若如释重负的脱下身上的外套,食指勾着递给容磊,灿然一笑,“还你。”
容磊没接,打火机蹿出幽蓝火苗,倒映
改天再还,即提前为下次见面找到借口。
林故若却不肯接受,她强行把外套塞到到容磊手里,倔强讲,“我偏不。”
“行。”容磊拿她无可奈何,配合地说,“你偏不,那你是不是可以解释下,为什么回国不和我说”
为了不挡着人,他们站
容磊吐出口烟圈,白雾散,林故若再次从他眼睛里找自己。
林故若把一切归咎于容磊的眼睛太勾人,她再一次决定随心所欲。
于是她凑近,垫脚,吻上去。
月亮
寓意这样多,容磊猜题都没有大范围,他思考了下,猜测林故若大概是想妈妈了,试探着讲道,“因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错”林故若否定,松开合拢簇水的五指,水哗啦一下砸回池子里,池中原本就被搅乱的月影更加扭曲起来。
否定完林故若又安静了小半分钟,等容磊手里的水消失干净,才皱着眉头喃喃,“不是哦,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呢。1”
这句诗被无数人曲解成了带着颜色的诗句,实际上苏轼本人只单纯的写了字面意思,春夜短暂珍贵,花散着清香,月打
露台上花香阵阵,月影婆娑,除了季节不太对,完美贴合诗句的写意。
这个回答让容磊当真无言以对,他咬了下后槽牙,心说今夜就带你体会这诗的曲解意思。
最终是林故若先捞累了,她停手,蹬掉鞋子,懒散的抱膝坐
面朝着水池座,看容磊给她捞月亮,眼角眉梢噙着笑意。
她看看容磊手里的“月”,又看看容磊,眸里映了水波,凝成星光点点。
但今夜星月俱
晚风亲吻过脸颊,催得林故若的酒气不减反增,她或许有过一瞬的清明,
容磊便是她的水中月,哪怕早知道结局空欢喜一场,此刻也不愿意两手空空。
这是醉鬼才配持有的勇气,她豁然抓住容磊的手腕,又忘了自己究竟想做什么,迟疑片刻再放开,指腹如同猫爪般滑过容磊的肌肤,奶声奶气的夸奖,“哥哥你真好呀。”
“给你捞月亮,就算好了啊”容磊似是而非的笑着问。
他要比林故若大一岁,可林故若平时不太喜欢喊自己哥哥。
基本只有两种情况会喊,一种是戏谑或是撒娇有求于他,而要求比较过火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从外
林故若自己没什么思路,勉强善解人意的顺着容磊说,“那你不好。”
容磊眯眼,把手里的水数泼回去,沉声问,“哪里不好”
“你把我的月亮弄丢了坏人”林故若娇嗔,她放开抱膝的腿,足尖探入水中,虚虚攥着拳,捶打容磊的肩膀,“你讨厌。”
“”容磊迅速的弯腰舀水,顺便
正当容磊准备再骗声软糯糯的“哥哥”听时,身后突然响起声轻咳。
原本露台上只有他们两人
是真没注意到身后竟然站着这么多人。
曲楚笑得如沐春风,薄幸见容磊转头,遥遥举杯,抿了口酒。
就连平常冷淡习惯的应长乐,唇角都带着点儿弧度。
另有三两位认识但不算数的,但他们非常默契的轻手轻脚上楼,不知道已经
一个两个,看热闹都不嫌事大。
容磊感觉到一阵头疼,偏林故若不觉得丢人,还兴奋的朝着后面的人招了招手,欢喜的附上了句,“你们好啊。”
曲楚配合的挥手,回应道,“若若晚上好啊。”
他自己打招呼不够,又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拍旁边应长乐的肩膀,催促她,“跟你若若姐打个招呼,气死你哥不花钱的好机会。”
露台高百尺,当初打出的旗号是远离俗世喧嚣,从环境上讲诚不欺客,只微弱的风声和指尖淌落的水滴声响着。
于是曲楚的不大不小声音被放大。
“”容磊掀眼皮睨应长乐。
原本没准备打招呼的应长乐懒洋洋的瞥回去,微微颔首,慵懒微哑的御姐音响起,“姐姐捞月亮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