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女人是个相貌极美、气场极强的人,只消站
她抚掌大笑“好一个有趣的丫头,怪不得”
一句话说得不完不整,听得司予颇为好奇“怪不得什么”
陌生女人不答,她的视线飘过顾尘光的落尘剑,评价道“你这剑不错。”
又飘过司予的风回铃“上次见你这铃铛,还挂
司予心道,莫非那二人便是夜姬和松虚真人
陌生女人继续道“湖底无日月,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想必那二人早已儿孙了吧。”
司予又心道,怕是让她失望了,夜姬和松虚真人老死不相往来已近百年。
最后,陌生女人看向趴
见司予不搭理自己,空见气得直哼哼“你看她干啥呢你先跟老子说,你的安乐之境中为什么没有老子”
司予哪知道为什么,大约是这安乐之境心瞎吧。毕竟
但这番道理她没有自信能给空见讲明白,又多多少少被质问得有些心虚,便捞起空见抱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一番话说得甚是凄凉,甚至还抬手抹了抹根本不存
空见立刻就心疼了,哪还管司予是不是
陌生女人看得叹为观止,
望着顾尘光笑道“你亦是多虑,观这丫头的处世之法,怕不是个短寿的命格。”
顾尘光脸上一闪而过窘迫之色。他见这女人并无恶意,便以礼相待,行礼问道“晚辈顾尘光,这位是师妹司予,我二人皆是华阳门弟子。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陌生女人“哼”道“这里是华阳门地界,你二人自然是华阳门弟子。”她说到“华阳门”三字时,用了重音,咬牙切齿,似乎对华阳门有什么深仇大怨一般,“至于我么,我与你这位妹子的名字倒是相似,我叫寺玉。”
司予却是一惊“你便是寺玉我梦见过你”她捧起空见举到寺玉面前,“你可认得它”
空见扭着肉乎乎的小身子挣扎“放老子下来老子不认得她”
司予疑惑,分明能瞧出寺玉看空见的眼神极为柔和,像是多年老友重逢一般。可再看空见这副模样,却像是完全不认得寺玉一般。这怎么可能
顾尘光从未听闻“寺玉”二字,但听得司予说曾梦见过她,不免心中警醒。
寺玉没有回复司予,倒是望着顾尘光笑“小小年纪,倒是个痴情种。我对她没有恶意,你莫要如此看着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叹息一声,“情深不寿,自古情爱最伤人。你如此聪慧,
顾尘光默了默,正色道“前辈所言甚是,只是晚辈做不到。”他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是呢喃,“这些年我冷了太久,她便是照进我命中的一束暖光,此一生又如何能放手呢”
后半句声音极小,又有空见
寺玉嗤笑“姐姐我做你祖奶奶尚绰绰有余。小丫头,这招对我不管用。你且说说,我哪里说得不对”
司予也不气,只笑道“飞升这种事,太虚无缥缈了,自古以来,也没听闻多少人能登仙。即便是前辈您,还不是做了泉下幽魂况且情爱虽伤人,却也娱人呢。人生
寺玉琢磨了一番,笑道“你此言倒也不能算错。”
“当然不错呀。我现下年纪还小,但过几年也是要嫁人,结道侣的。”司予一把挽住顾尘光的胳膊,笑眯眯地求一句承诺,“顾哥哥,到时候你可要为我送嫁、给我撑腰啊”
顾尘光的脸色瞬间褪去所有血色。
一旁的寺玉一愣,随即大笑道“有趣有趣。”她看着顾尘光,“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既愿走这条道,不撞得头破血流,怕是不会回头了。”顿了顿,又道,“此处被人封印,只进不出。但华阳山脉下的水道,前些日子被人打通了,若能绕道外峰地底,倒是可以出去。只是那边封印着一头畜生,过去便是送死。”她皱了皱眉,面露不悦,“那畜生千百年如婴儿一般,啼哭嘶嚎不止,吵死人了。华阳门那帮老儿都有病。”
司予
嗯,不愧是宿怨啊,何事都能归罪到华阳门头上。
可是照她这么一说,他们岂不是要被困死
寺玉长袖一挥,
司予一惊,拍着坚硬的结界,急道“前辈这是做什么”
寺玉道“我不过是想与你说说话,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她顿了顿,又道,“我对华阳门深恶痛绝。原本华阳门之人,我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但你既得了我的一息,又承了祖提衣钵,说来也算是我与她的后人,我不动你。”
司予道“那顾尘光呢你也不能杀他”她忽然反应过来,“你果然认识祖提那你一定认识空见可是它为何不记得你了”
“他既已被落尘剑认主,我亦不会动他。至于空见”寺玉自嘲一笑,“呵,我死时施了咒术,将自己从世间抹去。如今,当世活着的生灵,皆不会记得我的姓名、模样及与我有关的一切。”
司予心道,这得是对世间多么绝望,才要抹除一切自己存
她迟疑问道“前辈,当年
“当年呵,当年啊”寺玉低头一笑,笑容中是嘲
讽,“想来你也知道,当年我痴迷修仙,一心渴望飞升,竟不自量力想要魔、佛、道三修。”
司予惊呼“啊,我想起来了,你便是空见口中那位佛道魔三修的故人”
幼时听空见讲得模糊,但也隐约记得空见说她是走火入魔而死。如今想来,应是寺玉所施咒术的原因,混淆了空见的记忆。
司予摇了摇腕间的铃铛,笑道“我这只风回铃便是你造的”
“风回铃这名字倒是好听。”寺玉叹道,“不错,这只宝铎是我所造,后来赠予祖提。宝铎
她继续道“我生于魔道,于挚友祖提处获得佛修功法,再入华阳门修道。我虽将身份瞒着华阳门上下,却从未做过对不起华阳门之事,自加入华阳门,便与魔道脱离了干系,甚至还于正魔大战之中,以一己之力护下整座华阳山脉。彼时,我修行正陷入瓶颈,强行催动灵力,受了重伤。而我
“他们要对你赶杀绝”司予回想起梦中情景,心中忽而席来满满的愤懑与不甘,急声道,“只因为你曾是个魔修就枉顾你对师门有恩一事,非要将你赶杀绝他们也太坏了吧”
寺玉笑道“小丫头,你只沾了我的一息,便与我如此共情了”她摇头道,“他们倒也没说要杀我,只叫我伏法认罪。可我何错之有错
司予气道“你没错”
“我当然没错。”寺玉道,“我这一生,最恨有人逼我。他们逼我,我便杀他们。可惜我重伤
司予攥着小拳头道“是他们欺人太甚偌大一个华阳门,难道就没有一个明理之人,出面为你主持公道吗”
“有啊。”寺玉灰败的眼神中,突然添了些光亮,“他是我的师弟,名唤古傅。虽然他人微言轻,可我已经很感谢他啦。后来,我自知
份功禄。可惜了,我给他,他却不要,竟当着我的面自杀,比我还先一步奔赴黄泉。”
说到此处,她声音低落下来,似是有些困惑,又有些难过。
缓了缓,她才继续道“祖提匆匆赶来时,只来得及留住我一息。她大约是不死心,想要复活我吧,可惜至死也未能如愿。”她打量着司予,“这么多年过去,竟是你得了这一息。”
“那是我与前辈有缘呀。”司予道,“我
“周鼎呵。”寺玉冷笑,“当年我活着时出卖我,如今我死了也不肯叫我好好死。若是叫我遇见他的魂魄,我定要让他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她瞧着司予,“说来我二人确然算是有缘,你也是个佛道魔三修,便连名字都如此相仿。”
司予耸肩道“前辈若是喜欢我,待我死后倒是可以与前辈做个伴。”
见小姑娘好端端的,突然做出一副生无可恋之态,寺玉不禁笑道“你才多大,等你来与我作伴,我岂不是要等到地老天荒。”
司予唉声叹气道“前辈那一息,
她一边佯装失落,一边偷眼敲着寺玉的反应。
寺玉闻言,探查了一番司予的灵力,奇道“我生前,魔修与佛修的功法境界都到了顶,道修功法亦不差,你如今得了我的一息,合该修行事半功倍才是。怎么如今你却只有佛修功法还算看得过眼”
司予
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学神的鄙夷。
寺玉细细感知后,又道“你天生丹田有缺,幼时又被夺了根骨、气运,虽说已重新装上根骨、气运,但到底不如从前了。看你如今模样,也看不出幼时坎坷。”
司予可怜兮兮地将寺玉望着“前辈,那你便可怜可怜我,将那一息给拿回去吧,呜呜呜我这只小弱鸡吃不消啊呜呜呜”
寺玉笑道“你这丫头,虽说知道你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却也意外地觉得很是可爱。你便是这般蛊着祖提那傻子,将般若心法、伽蓝卷和
落尘剑都送与你的吧”
司予
前辈,给孩子留点面子吧
寺玉嗤笑“你莫要嫌弃我这一息,你小小年纪便已修至般若心法顶级,便是这一息之故了。也罢既然它终究与你相克,你便去寻到那全息之灯,将我这一息剥离出你体内吧,”
司予失望道“啊还需要全息之灯啊前辈,你能直接回去吗”
“要我出手”寺玉挑眉道,“也行,但你的三修功法便皆要归零了。”
吓得司予忙道“不不不劳烦前辈了。我去寻那什么灯就行。”她干笑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寺玉吓唬了司予,又叮嘱道“你务必设一结界,并于结界之中点燃全息之灯,这样才能将我那一息从你体内剥离。切记,一定是
她想了想,又道“祖提已如此大方,我既与你投缘,若什么都不送,倒显得我这人很小气似的。”她道,“你那丹田我补不得,他们牛鼻子老道的修行方式死活都需用上丹田,道修功法我便无法渡给你了,而你佛修功法又到了顶,那我便将残存的魔修功法全部渡给你吧。”顿了顿,“功法境界虽大不如生前,但打一打如今这些小辈,倒也不
司予一愣。她从未听闻功法也能渡
寺玉看出了司予的疑惑,道“你莫生疑,我说能渡,便能渡。”她嫌弃道,“如今这修真界未免太不入流,竟连这等术法都失传了。”
说着,她双手结印,从肺腑处逼出一颗蕴着紫光的丹状物,打入司予体内。
司予只觉得腹部一痛,接着,便像是有一股无穷大力,
见司予只是闷哼,并未哭叫,寺玉赞赏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便如此能忍,是个能做大事的。”
司予哪还顾得上做不做大事,她痛得神志都有些模糊了,只觉得过了足有天荒地久那么长,疼痛才终于消失。
她缓了片刻,从地上爬起,盘腿而坐,细细感知身体的变化,克化寺玉渡过来的魔修功法。
寺玉便
该出去了。否则你那位小哥哥,怕是要将整座后山给炸了。”
她袖子一挥,顾尘光与空见重新出现
顾尘光右手持剑,左手捏诀,双目赤红,状若疯癫,浑身散
这是放大招的前奏啊。
吓得司予一把拉下他的左手“顾哥哥,我
若是他急了眼,炸了这后山,身
司予眼角余光瞥见了空见。
空见也没好到哪去,整个灵从头到尾炸了毛,蓬松的大尾巴直挺挺地竖着老高。
看见她,一人一灵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下来。
空见“嗷呜”一声扑了过来,肥肥短短的小胳膊紧紧将司予的脖子搂住,毛茸茸的脑袋
司予知道空见胆子奇小,又爱一惊一乍,却没想到顾尘光的神经也是如此脆弱。他此时虽面色稍霁,却如空见一般,将她紧紧搂
空见没来得及飞出去,被夹
司予安慰地拍了拍顾尘光的胳膊“顾哥哥,你不要害怕,我这不是好端端的
见他这副模样,寺玉也道“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我说对她无恶意,便是对她无恶意。此处并无旁人,也只这一个法阵,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司予好一番安慰,才叫顾尘光平静下来。
她这才眼巴巴地望向寺玉“前辈,还要劳烦你,为我们指一条出路。”
寺玉道“怎么,我方才是说得不明白吗此处被人封印,只进不出。”
司予笑道“前辈,你又哄骗我了。你不是说,多年前,曾
再说,寺玉方才花了大功夫,将自己仅存的魔修功法全部传
给她,可并不是想让她困死
寺玉道“你倒机灵。那你也当记得,我方才说了,前些日子有人打通了湖底通道。”她将寻找湖底通道的法子细细说了,又道,“那紫衣女子与华阳弟子便是打通了这湖底通道,才得以逃出。他们出去之后的第二日,那名华阳弟子去而复返,又将通道堵住了。因而,你若想出去,须得走他们的老路,绕去外峰方向,会一会封印
司予心道,寺玉所说的畜生,恐怕便是她初上华阳之时,从地底逃逸出来的那头蠪侄。与那种魔兽面对面,她还要不要性命了
寺玉看出司予的犹豫,道“九死一生,到底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止步于此,你们便只能陪我这个作古千年的幽魂了。”
司予细细一琢磨,问道“前辈,前些日子是谁将通道打通的他可是也撞见了那头凶兽”
寺玉道“华阳门小畜生如此多,我岂会知道他是谁他撞不撞见那大畜生,我亦不知,但想来,应该是躲不开的。”
司予心道,夜姬与松虚真人能从蠪侄嘴里逃生,松虚真人甚至来来回回从它身边过了三次,而不久前那名弟子也需得过两次才能将通道疏通。既然他们都无事,那她不如便去撞撞运气好了,反正她气运好得很。
“前辈说得是。”司予牵起顾尘光的手,“那我们走啦。”
想了想,她又松开顾尘光的手,向着司予前进三步,跪下来冲她磕了三个头。
寺玉一愣,随即笑道“你这丫头,何必行如此大礼”
司予道“前辈对我有恩,今日一别,怕是再无相遇之期了。”
“不过是与你投缘,随手之劳,你倒无需放
她话音刚落,人便消失不见了,眼前场景也变成了最初的那条甬道。
空见趴
它一个灵嘀嘀咕咕喋喋不休。
顾尘光
一手持剑,一手牵着司予,将她牢牢护住。
待这条甬道快至头时,二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七步。也不见周遭如何变化,但忽有潺潺水声响起。再向前走时,眼前便豁然开朗了。
借着落尘剑的白光,可以看见眼前是一条一丈宽的地底湖,二人走至湖边,而后按照寺玉所说,转头沿着左手方向逆流而上。
因路程遥远,顾尘光便带着司予御剑而行。许久之后,空间逐渐变得狭小低矮,二人不得不放弃御剑,徒步而行。又行了许久,湖水加宽,已无河岸,二人只得涉水而行。直行到司予快要走不动了,二人才听见蠪侄的吼声。
那声音尖利诡谲,似婴儿啼哭一般,直叫得人头皮
司予不由得担忧道“顾哥哥,上回你们封印蠪侄,封印得牢稳吗不会又像上回那般,挣脱锁链跑出来吧”
顾尘光摇头道“四十九道禁制,十二根玄铁链,应当不”
他突然停住话头。
“顾哥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也想到了对吗”司予沉声道,“寺玉说,前些日子湖底通道被打通,那前些日子会不会就是指华阳山门打开的那一日上回蠪侄被放出,会不会便是那打通湖底通道之人做的”
顾尘光的眉头越皱越深,尚未等他细细思量,二人忽觉脚下河水开始升温。
不过片刻,原本冰凉的湖水已如滚水一般,“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水蒸气源源不绝地升腾起来,蒸烤得人胸闷气短头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