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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 薄酒几盏,笑谈之中死生相同者, 能有几人
施翎算得一个。
“哥哥嫂嫂原谅则个, 州府与我恩同再造,如今恩公有难,施翎不前去亲看一眼,与禽兽无异,心中不安。”斗笠芒鞋快马, 施翎
何栖颤声道“阿翎,芨州州府身陷争储之中, 一个不好, 便是倾族之灾,你只身前去, 于事无补, 家中有船往来禹京,不如等
施翎笑道“我知哥哥嫂嫂的心意, 恩公遭此祸事, 一入京, 如滴水入海, 我一介布衣, 无权无势无钱, 又哪得门路去寻恩公也只押解途中, 寻隙插针能见上一面。”
沈拓知晓拦不住他, 将一包银子交与他“阿翎大好的男儿, 顶天立地,重情重义,哥哥拦你便是轻看于你。”又将一只装满好酒的葫芦递与他,“你去芨州一事,瞒了岳丈,阿翎记得早归,免得岳丈担忧挂念。”
施翎顿了顿,侧耳倾听何秀才
何栖心感这话不吉,斥道“快去快回,你包袱中另有一包银子,虽是杯水车薪,州府有难,想必是用钱之时,略为解忧。”
施翎此时也不推托做态,一揖礼,道“哥哥嫂嫂请回,弟弟先去。”咬牙翻身上马,一夹马肚,黑马
一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到得芨州早就人困马乏,施翎不及喘气歇脚,拿银钱与街头巷尾的乞儿打探消息。
乞儿掂掂手中碎银,拿眼兜着施翎,见他满面尘土一身酸汗,倍加狐疑。
施翎环胸道“我是个小气的,哪个接了我的银,又不卖我人情,休怪我翻脸,好刀刃切肉不费吹灰之力。”
乞儿见是硬茬,倒缩了头,笑道“哪个敢欺好汉,好汉不知,太守犯了事,敛了金山银海,又纵仆行凶,林林种种不知还有多少罪,只把百姓当了鱼肉。如今事
施翎打
施翎无法,只得寻了处客店落脚,他祖籍芨州,又自小混迹于街头滋事打架,窄巷小道无比熟悉。虽经年未归,此处为乡非家,却哪里忘得干净
领头的两位钦差一个面白有须,另一个却是形容憔悴年轻俊美,施翎吃惊,他与此人曾有一面之缘,正是曾
来时季蔚琇便道昱王暗争储位,圣人爱子
不忍责罚,只剪他双翅党羽以作告戒,非但如此,圣人又令昱王亲去臂膀。
此人十成九便是昱王,皇帝这般手段,也不知此时昱王心中哪般滋味,万千雄心也酿作苦酒酸成陈醋,酸苦难当。
施翎尾随囚车一路出了芨州城,连着两三日睡了草窝,拿干饼充饥,苦无下手机会。担心马蹄声惹人耳目,将黑马驱入林中,令它自去,翻出半块麸饼喂它道“好兄弟,哥哥道你有灵性,只盼你别走得远了,待我事成,与我重会。
般走了几日,官道行人渐少,草木渐丰,荒郊野岭野猿暗啼,破庙佛倒炉倾,,道边驿站亦更见简陋。
施翎扯团干草将庙中弃
他孤身一人尚且倦乏难当,何况押解囚车的钦差官吏,再有太守府中的管事家生,绑了两手走道更是苦不堪言,几个娇弱的侍女早支撑不住,一命已去了半条。
州府夫人不忍,与钦差求情,钦差冷笑“上下尊卑有别,她算得什么也配来坐只囚车死
昱王
昱王虽失势,钦差虽不服也不敢过于放肆,
芨州州府倚
钦差哈哈笑“太守果是雅人,只囚车里没美人执扇捧盏,可惜可惜。”
他们一行人
驿站差役哪料得竟有贼人上门,先备了官差的饭食酒席,又听吩咐抬水与囚犯牲畜吃,竟将驿站上下全麻翻了过去。几个值守得骇然色变,施翎杀了一个,将其余几个绑了扔
自己拿水泼醒芨州太守,纳头便罢“施翎行事鲁莽,累及恩公,恩公切勿责怪。”
芨州太守拿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抚着额看着施翎,听他口称恩公,糊涂不解“你是”
施翎将斗笠除下“恩公过眼千帆,我微末之人,恩公怕是不记我了。”
芨州太守细看他几眼,一手扶杆一手拿指一点施翎哈哈笑道“不曾忘,你是施美人可是没错“转头驿站东倒西歪一片,“你这是”
施翎磕头道“我闻恩公有难,来听恩公差遣吩咐,虽是螳臂,挡不得车拦不得祸,却可做个趟水小卒,为恩公探路。”
芨州太守摇头道“赵某谢施郎高义,事涉储君,杀头灭族的大罪,怎能累你一同丢命。快离了这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施翎不肯,目露杀意道“横竖一死,那些官差被我药翻,干脆杀了脱身。”
芨州太守大惊,忙道“万万不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这一群人牵衣顿足,又逃得哪去真个去当反贼不成”
施翎哭道“既是灭族之祸,恩公甘心无血脉传世”
芨州太守颓然道“既曾食金咽玉,也堪荒冢埋骨,时也命也,哪由他们来择。”
施翎见他顽固,又拿水泼醒女眷幼童,芨州州府急道“义士好生大胆,人多声杂,惊动天差如何是好。”
太守府老夫人年老受惊半身偏瘫,神智却是清醒,睁眼见此异状,拿能动的那只手拉长媳衣角“啊啊”
太守夫人仍记得施翎,低语将往事道,老夫人眸中星火死灰复燃,费力支起身,指着另一囚车中少年小郎,拼力气道“救救阿”爱孙乳名就
一旁太守娣妇哭叫道“不不不,义士高义,救救我家幼子,他岁不过三,呀呀学语,稚子何辜,求义士救他生天,辜惜他幼弱岁小。”
施翎转头,妇人口中幼童被那少年郎君搂
芨州州府微合双目,不忍掩面,跪于囚车中“施义士救我小侄一命,他岁小,他日长成,音容自改,再兼隐姓埋名,不必东躲西
太守娣妇大喜,泣不成声“弟妹谢大伯容让大恩,身死也得瞑目。”
太守夫人握着老夫人的手直抖,面上血色褪,惨白一片。
芨州太守柔声道“阿悯,驹儿年十一,纵是逃得一时,又哪逃得通缉不如我们一家人一处,免得孤单,可好”
太守夫人脖间青筋支楞,咬碎一口银牙,终是点了下头,又问少年郎君“驹儿,陪爹娘身边可好你心中可怕”
少年郎君哽道“孩儿不怕,孩儿也舍不得爹娘。”
“好好,不愧是阿娘的好儿郎,好。”太守夫人咽声笑,“好。”
老夫人目眦欲裂,又恨又悲更盛哀求,只急得口角流涎,胸膛起伏“驹驹驹儿,救”
太守娣妇跪爬老夫人身边,哀泣道“婆母这般狠心,阿果算不得你孙儿”
芨州太守一揖深礼,对施翎道“此番拖累义士,此生难以回报,只来生报还。恩公休再耽搁,脱身离去才是紧要。”
施翎点头,撬开囚锁接过少年郎怀中的小童,估量行事只恨力不能及,又不知蒙汗药抵得多久,犹豫一番,不顾幼童哭闹,转身要走,实感不足,耳中听得老夫人如濒死之雁一声呜咽,不由脚下
芨州太守与夫人双双大惊扑向囚车车棂“义士。”
施翎拉着少年回首“小郎君与恩公作别。”
少年郎挣扎,老夫人瞪眼从喉中
芨州太守与夫人只不语泣拜。
施翎拉着频频回首的阿驹,心道此番再无无退路,一不做二不休。杀一人是杀,杀二人是杀。提了短刀,将捆绑着的几役吏割喉宰杀。
温热喷溅得施翎等人满头满脸,幼童失母大哭。施翎听得林中马蹄声,哈哈大笑“好马儿,好马儿,果然灵性。”
夜风袭过,透着腥气,施翎侧首,与暗处微一揖礼,策马扬鞭渐入无边暗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