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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的脚店有桃溪最好的酒, 也有桃溪最差的酒,最好的酒乃是玉梨烧, 色清味醇, 回而有甘,醉不上头,以两论价;最差的酒却是腊春,混浊微绿,味淡而酸, 略有酒味,农户人家皆能自酿, 几日便得, 一二文便能沽上一两。也只能贩夫走卒,脚力闲汉打上一碗略略解渴。
陈据却只喝腊春, 不出船时
赖屠户家的小娘子嫁与肉铺伙计, 另
赖屠户爱怜女儿女婿,女婿每来铺中拉肉,少些本钱,又添些添头,赖家娘子抠索,抱怨不止,只拿话去刺女婿,直刺得赖家女婿满面通红,气喘如牛,闷着气将肉拉去家中。
赖小娘子见夫君受了委屈,大怒,巴嗒合上钱匣,道真个越老越小气糊涂,莫非阿爹将家中银钱都与了花枝弄那一大一小她才合意只是里外不分,只嫌女儿得了便宜好处,我便是一勺水,泼也泼
她带了吃得肥壮侍女,捏着手帕一路哭回赖家,揪了亲娘就是一通吵闹。赖屠户无法,赶了女儿,私下又贴补些银钱。赖小娘子得了意,摆着腰肢又一路轻快地回了家。
只把赖娘子气得差点厥过去,又是气又是心疼,家中个个皆是贼赖屠户是要搬了银去外室那的,儿媳挑唆得儿子只认银不认亲,女儿女婿更是又吃又拿只嫌没够她积下的那些银锭,
赖家日日吵闹,成了临水街一景,陈据看赖屠户摸着日益稀疏的
赖屠户气得要冲回去打赖娘子,被路人伙计架住,只得罢悻悻走了。见陈据
陈据小人心性,嘲弄取笑一番,过肉铺
健仆领命而去,陈据过石马桥独自晃进何家脚店,要几碟下酒,再要一碗腊春,伙计知他喜好,不去问他如今家富为何还吃劣酒,只殷勤奉酒送菜。
陈据对着一窗溪水,看渔船捕了一仓活鱼,隔窗买了红尾鲤鱼,交与店中食手切了鱼脍。
她快手快脚盛了汤,抬头见陈据,双眸微垂,复又笑道“陈郎君这几日闲
陈据道“我吃了酒,买碗甜汤解酒。”
陈娘子忙道“不如吃碗酸梅汤”
陈据笑道“不拘什么,只解解酒意。”
陈娘子嫣然一笑,腮边那颗小痣鲜活如旧,带出一丝风情,点点便
陈小郎端出汤来,欢喜道“陈阿叔
陈据摸出陀螺给他,陈小郎接过,笑道“陈阿叔,如今我大了,不好再玩它。”
陈据扫他一眼,取笑道“细仃仃一点,倒充起大来。”
陈小郎一吐舌头,扮个鬼脸“今日铺里忙乱,陈阿叔先自吃酒,我先帮阿娘待客。”
陈据挥挥手“去罢。”梅汤酸甜,他却品出一味苦来,许是嘴中还有残酒之故。
路过的媒婆见着他,不请自来,堆起讨好的笑,十分亲热道“唉哟,陈郎忙人,怎也见不到,今日讨巧,你既吃得梅汤,不如我与你做个媒应个景”
陈据笑道“大娘拿我取笑,我一月倒有大半
媒婆老实不客气坐下“陈郎君可是说笑,这也算得守活寡不知多少人家抢着点头要应呢。嫁于陈郎,家里偌大的宅院,奴仆成群,喝口水都送到嘴边来。”
陈据笑“家中老娘凶悍挑剔。”
媒婆道“你只划出道,我与你找那好性绵软的来。”
陈据又道“我贪颜色好的。”
媒婆拍腿“我与你找个仙来。”
陈据道“听闻妇人手如姜,才是福相。”
媒婆道“纤纤十指磨也与磨成老姜。”
陈据道“我不喜那些不语先羞的,也不喜那些蛮横刁钻的。”
媒婆笑道“原不过与陈郎君随口一问,眼下我倒要存心吃陈郎君的谢媒酒,老婆子不信整个桃溪寻不到一个陈郎君可心的人。”
陈据请媒婆吃甜汤,哈哈笑道“大娘使性,切莫坏了口碑。”
媒婆看他几眼,道“做了半辈子的媒,也练得一双亮眼,郎君与我一句实话,心里可有中意的人成与不成,与你跑了腿才知晓。”
陈据心头一动,飞快地看了一眼陈娘子,陈娘子似有所感,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只把唇边的轻笑牢牢锁
媒婆道,顺着他的目光睃了一眼,叹口气,吃了甜汤,摸出几文钱放
陈据笑道“大娘这是何意”
媒婆道“郎君品性家财,天仙也配得,这牛郎纯朴,便得了织女,董永孝顺,便有天仙相配,又有书生俊俏,引得神女起了凡心。神也罢,仙也罢,不过因着一字,才配到了一块。”
陈据问道“为得哪字”
“不过一个缘字。”媒婆道,“陈郎君,听我一劝,既没那个缘分,不如就此罢休。”
陈据拦下她“大娘再吃一碗甜汤。”
媒婆与他道“这缘不过应着一个巧,郎君与她识得晚了些,她夫君不知生死差了些,她又立了誓明了神佛断了后路独了些。一而再再而三,你二人焉还有缘”
陈据苦笑,她若是若是
阳光穿过草帘,一道道画
明明不过浊酒,这般醉人。
陈娘子追出几步,堪堪停住,招手唤了陈小郎让他跟去照料,进屋
一缸有泪微咸的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