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女子的惊愕, 老鸨的脸上就是相当地美滋滋了。做她们这行的都讲究一个靠山,荣国府的小公子出手大方,背景又硬,简直不要太合心意。
更何况, 这样的人还聪明, 随口提点几句,就让她豁然开朗。
她至今都记得小公子说那几句话时的神态, 那自负的模样, 信誓旦旦的语气, 说得她心里直痒痒。
是了, 这世间珍宝向来以奇居之。她先前随波逐流, 附庸大众, 是她眼界太过狭小,反而给自己设下了禁锢。倘若她肯豁出去, 以她手里的这一院子姑娘,未必没有名扬天下的可能。
老鸨越想越激动,连忙伺候着宝玉坐下, 嘴里一阵嘘寒问暖, 又抓着女子的手,泪眼婆娑地感慨道“以前是妈妈想法太偏激,让你受委屈了。”
女子“”
她觉得这会的妈妈明显不正常,小公子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水
好
“客人”老鸨望了眼窗外的天色,这天还没黑呢, 谁这么性急她低头快步出了门,嘴里叮嘱丫头“往后的人就别放进来了,咱们今儿不开业。”
不开业熟悉她的人又是一怔。
“你是怎么让她变成这样的”女子喃喃道,自打她失势起,她就再没
一眼看出女子心情复杂,宝玉笑笑,轻描淡写地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对付这样的生意人,只需要给她画个大饼就行了。”
话虽如此,可要说动明的她,又岂是那么容易,至少她们就做不到。只有像小公子这般聪明机敏、口才了得的人才能办到。一时间,女子脸上又哭又笑,只觉得自己前半生的不幸都用来让她遇贵人了。
她这看起来不像是伤心,反倒像是终于释然了一般。宝玉心下叹气,安慰道“你就安心
“咳。”
门口响起一声短促的咳嗽,紧跟着是老鸨夸张的、疾风骤雨般的咳嗽声。宝玉浑身一僵,只因他已认出先前是谁的声音。
要了命了,姑父怎么会
从小灶赶过来凑热闹的茗烟看,他就知道要完
这种事光逃避是没用的,宝玉只能苦着脸去面对。他转过头,一眼瞧见林如海身边还有个水溶,顿觉更加生无可恋。
宝玉弱弱地解释道“我我就是来救个人。”
虽然从他先前那句话来看,这解释一点也不具备说服力。
果不其然,林如海一脸森严,喜怒难辨。他淡淡地瞥了宝玉一眼,平静道“等会再找你算账。”
宝玉
他不禁朝水溶投去求救的眼神,却见王爷脸上似笑非笑,摆明了是要看热闹。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友好呢宝玉忿忿地鼓起了脸颊。
就算是白天,和尚留
小和尚爱莫能助地对宝玉行了个佛礼,转身跟着人朝门外走去。
现
当真要算账屋里的人顿时对宝玉投去同情的眼神。
林如海看着脾气好,但心中自有一套准绳,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有所改变。他要是真的生气了,谁来劝都不管用。眼睁睁看着屋里的人说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让他动摇,宝玉只能放弃挣扎,没打采地跟上姑父的脚步。
他
小八你还想浪多久
它难得地和林如海站
绣春坊本来就有专门招待贵客的上房,老鸨临时让人拾了一下,撤去里面的香薰和暖帐,换上干净的褥子和上好的清茶,还特别贴心地让人送来一根藤鞭。
宝玉“”反了天了。
吃里扒外的老鸨溜得比谁都快,宝玉看着桌上那根细长的鞭子,连抬头看姑父的脸色都不敢,闭紧眼睛准备挨打。
毕竟这事他熟,早些年挨打挨出经验了。一般老爷他们正
只是这次他挨得实
怎么挨个训还跟小孩子一样林如海失笑,故作严厉地质问道“你今儿不该
原来还得加上这起子事,看样子姑父还算有理智,没有气昏头。宝玉刚准备再解释一下,忽然见到姑父抬手招他过去。
林如海将手腕置于桌上,这姿态看得宝玉分外熟悉,转念一想,这不就是病人让他把脉时的动作吗
姑父让他把脉,
林如海轻声道“王爷说你还想再帮我看看”
他脸上又变成了往日随和的模样,眼神却示意宝玉继续。
是有这么一说,王爷这么快就帮他沟通好了只是为何非要这么鬼鬼祟祟地动作难道说,姑父不希望他看病的事传出去宝玉明白过来,结结巴巴地道“上午交完了作业,老师就放我走了。”
林如海心平气和,嘴里却斥道“那你下了学就来这种地方”
他随手摔了个茶杯。
门外候着的人颤了颤,老鸨拍着胸口,不忍心地走远了些,腆着脸对林府的下人笑道“我去帮爷泡一壶好茶,爷要是累了,不妨过来喝一杯。”
她媚眼如丝,一步三扭地走了。
林府高大的护卫神情不变,凝神听着屋里的情况,没听出异常,便面无表情地
屋里宝玉已经诊完了脉,和上次一样,他没能诊出什么头绪,只感觉姑父的体内犹如陈柯一般积絮繁多,五脏六腑都比旁人要弱上不少。照这样下去,只怕坚持不了一年就要
宝玉心乱如麻,脸都白了。林如海看他神色就知道结果,他眼中一黯,慢慢地将手回来。
其实这结果他早有预料,毕竟扬州那么多经验丰富的大夫都没能看出毛病,宝玉便是天资再聪颖,也没道理能越过他们去。
只是
他是看开了,宝玉却没办法像他那般看开。这毕竟是林妹妹
姑父毕竟才四十余岁,就算林家人体弱,也没道理早早地就垮成这样。从林妹妹平时的生活习惯及林家的饮食来看,姑父平时应该很重视调养身体才对,这就更说不过去了。
除非,害他身体垮掉的根本不是病,而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毒。
宝玉目光沉沉,将这些猜想都埋
诊病的事告一段落,林如海量不去想身体的事,倒有心情与宝玉闲话了。他本来就不是古板严厉的性格,先前为着管教后辈训了一通已是少见,如今又恢复祥和的态度也说得过去。
他站起身,视线
宝玉没想到这事连姑父都知道了,眼神顿时闪过一丝狼狈。
“这没什么,”林如海忍俊不禁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便是有一两个地方难以启齿,也不是什么大事。”
宝玉“”
多好啊,他想。不过是把沈先生恶心吐了,就成了难以启齿的缺点。不过做的药膳能把人恶心吐确实不是什么光的事。宝玉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把药膳一事纳入日程。
从上房出来,林如海还要回去陪小女儿用晚膳,便匆匆忙忙地走了。宝玉原本也想跟上,却
“过来陪我喝花酒。”俊美无俦的王爷懒懒地撑着头,面上因酒意而泛起一丝绯红,越
紧挨着他还有一桌,看样子是为自己准备的。
宝玉纠结了一下,想着这是王爷主动留他下来,便是姑父问起,应该也怪不到他身上,便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小八腹诽明明就是自己也想留下来。
但看
同水溶一样,宝玉这桌也有不少人伺候。这些姑娘们大抵是被提醒过,身上勉强了以前的风尘气,举手投足规规矩矩,没有丝毫多余的挑逗。宝玉没察觉出异样,他本来也不知道这里的女子会是什么样。
水溶笑道“来都来了,倒不如玩一玩再回去。”
这话宝玉极为赞同,他见水溶身边的女子风情万种地替他倒酒,忍不住也看向自己身边的人,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她。
女子含笑替他倒了一杯。
宝玉满怀期待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后才
再看旁边,水溶漫不经心地喝着酒,举手投足格外潇洒。
这才正常嘛,逛个花楼还喝蜂蜜水,像什么样
宝玉不依道“我不要这个,我也要酒。”
带着人上菜的老鸨刚好走近,她拍拍手先让手中端着菜碟的姑娘们把菜放到桌上,然后笑着对宝玉说“小公子,你只有这个。”
宝玉不敢置信,他小声提醒“我可是你的上头,你确定这么对我”
老鸨不慌不忙,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水溶,笑得花枝乱颤“这位爷今儿包场了,也就是说,小公子你也是沾了他的光才能留下来呢。”
居然是这样
宝玉一时不知道该说老鸨见风使舵,还是该说水溶财大气粗。总之,看起来没有商讨的余地了。
他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蜂蜜水。
旁边水溶上扬的嘴角自方才起就没下去过,他笑得险些岔了气,被宝玉白了一眼才勉强住。
“咳,看看美人开心一下。”水溶指了指屋内婀娜多姿的美女们,刻意撩拨某个生闷气的小孩,“我看中间跳舞的小美人就相当不错,绿萝细腰,有赵飞燕的风采。”
宝玉果然上当,跟着他的话兴冲冲地道“抚琵琶的女子也十分秀丽,素手拨弦,最是惊艳不过。”
两人就此拉开了话匣子。
“红衣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实属一绝。”
“黄裳声如黄鹂,婉转动听”
“白衣飘渺出尘,宛如天仙下凡。”
屋里的女子们她们有那么美
大家互相看看,安心了。
宝玉说到后来也开始笑场,水溶看着一脸傻乐的小家伙,拿折扇挡了挡脸,心想还是这么好哄。
他心里啧了一声,拢扇子,朝宝玉那边凑近了些,低声道“后天记得和老师请假,我带你去接人。”
至于接谁,他对上宝玉疑惑的眼神,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是c就一起逛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