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知道了来龙去脉, 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也有今天。”
两人
萧屿独自一人喝着酒, 陆沉却不愿意陪着他喝了。
前两天醉醺醺地回去, 大老远看到程青沉着脸坐
他还没有走近,就看到那女人沉着一张脸, 无比不耐地看着他, “一身酒气,你熏到我了。”
又是这样。
他熏到她了、他烦到她了。
程青总是这样。
用一种淡淡然的语气看着他,说着这些扎心窝子的话。
好像他对她而言就只有数不的麻烦, 既然如此, 当初又为何要成亲
陆沉本意是要给萧屿解愁, 可想着想着自己情绪不自禁沉了下来。
他们以前也有过很好的日子,那个时候程青也是这样,娇气地不许他喝酒。
她会说不喜欢酒的气味, 会熏到她, 偶尔有公事,他身上会染上一些胭脂味,程青脸色更是难看, 说自己闻不的那些庸脂俗粉的味道。
可她偏偏说那些话时语气娇嗔, 甚至算不得是要求,而是无比真诚地看着她说道“陆沉,你若是喜欢我,想要对我好的话, 又怎么可能舍得熏到我,让我不开心呢”
要是喜欢她的话,他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她总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于是只要他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情,那他变成了负心汉。
他是真心要做那些事情吗自然不是,只是有时候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他埋怨她因为那么一两件小事就否定了他的所有,否定了他的全部。
他对她好的时候,程青也是会软软地抱着他的脖子对他撒娇,说你对我真好。
可转眼只要做了一件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她就会立刻翻脸推开他,对他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恨你,你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这些绝情的话。
“她为何总是这么善变”他忍不住说。
萧屿闻言看了他一眼,“善变不好吗”
如若夏倚照善变的话,兴许他现
但她已经拒绝得那般明白,她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让人无从下手。
陆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一向最讨厌善变的人”
萧屿没说话,冷着眼眸,眼底越
陆沉自然知道他的烦心事,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皇帝,有什么好烦恼的大不了直接一道旨意将她捆
萧屿径直拍开他的手,眼眸冰冷,“少说这些废话,我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陆沉嗤笑一声,“就算是心甘情愿又怎样一开始哪怕两情相悦,到最后也会走到两看相厌的地步,我看那个夏倚照是个聪明人,她已经有过宋寒时,知道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又何必急着往下一个火坑跳她才是看得透的,你也别急,我看你孤苦一辈子也挺好的。”
他话音落下,就听到剑出鞘的声音,下一秒一把剑已经抵
迎上萧屿那一双冰冷彻骨的眼眸,陆沉笑了笑,推开他手中的剑,“你
“那你为何不去跟程青和离”
陆沉的眼神缓缓沉了下来。
两个人都皆默而不语,已经是夜深,无人牵挂的滋味似乎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萧屿本就孑然一身,习惯了。
但陆沉却是有家室的人,依然没有半点归属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屿突然开口,“你当初是如何遇到程青的”
陆沉闻言侧过头来看着他,“你是想问我怎么赢得她的芳心的”
萧屿只知道他们两人成亲时都是自愿的,且那个时候似乎还有一些情愫。
他当时并不
陆沉笑了笑,“这还不容易你不要总是硬邦邦地去跟她说那些生硬的要求,放下姿态,软和一些说一些好听的话,或者是求一求他”
“求”萧屿重复了这个字眼,怀疑地看着他。
陆沉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手,神情却是落寞的,”是啊,其实求一求就可以了。”
他知道程青一直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程青说生气其实也并没有多生气,只要他放下姿态,说几句柔和的话,她也就不会跟他计较。
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方都开始放不下任何姿态。
哪怕是他先示好,程青也不肯就这么顺着他的台阶走下去。
而他更不愿意再妥协第二次。
如此一来一往,两个人的关系僵到水火不容。
暖枝的事情只是一个,也是他最后的自尊,他不愿意
好像只要松口了,他跟程青之间的关系地位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这一辈子都会跟
她提出的所有要求他都要照单全。
他怎么可能允许那种事情
他是骄傲的陆沉,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他可以选择一辈子去宠爱一个女人,但不愿意被一个女人死死地攥
他离开之后,便只剩下萧屿一个人。
他并没有把陆沉的话放
夏倚照会喜欢什么样好听的话
那一夜之后,萧屿便给夏倚照换了一个丫头。
夏倚照自然是乐得轻松,想必暖枝离开她也是高兴的,两个人的主仆缘分太浅,换了一个丫头之后她感觉轻松了很多,连带着那天晚上的尴尬也冲淡了一些。
她只需要做好她本职的工作,每日遇到萧屿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自
当然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那天生病的事情,也没有再提宋寒时。
日子就这么无惊无险地过去,夏倚照有的时候觉得自己
而
除去每月和宋回的书信来往,她觉得自己好像河面上的浮萍,没有来处,也不知道归途。只是最让她感觉到莫名的一件事情,就是萧屿对她仿佛换了一个态度。
这个问题说起来有些诡异,就比如今日,她照常去商量灵渠相关事宜,由于下层
他们似乎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次的微服私房兴许才能够真正得出点有用的信息来。
夏倚照同意了这个决策,萧屿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夏倚照被他那个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段时间他总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深沉、纵容。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到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心里面越
夏倚照是这一行人中唯一的女眷,干脆也打扮成了少年郎的模样,
萧屿一出院子看到的便是她这般模样,一身简装,英姿飒爽。
男人的脚步微微停顿,走到她面前,“准备好了”
夏倚照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两人一齐出门,只带了几个随从。
对岸虽然看上去不远,但是离此处却有一点距离。
两旁种着柳树,微风吹过来慢慢往后舒展。
夏倚照坐
萧屿就坐
看着她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面的景色,萧屿似乎明白了什么,“你
夏倚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皇上公子怎么会这般想”
她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称呼,连忙改口。
萧屿没有说话,紧紧地盯着她,过了一会才道“如果不是躲我的话,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谁说我不敢看”夏倚照仰起头便盯着他看,视线相对,似乎都有些不自
最后还是萧屿先移开视线,“我没有强求什么,不要躲我。”
夏倚照心里面有些复杂,点了点头。
他从前直接跟她说,她倒还能够毫不犹豫地拒绝,可是如今他用了示弱的方式,一下子让夏倚照不知所措。
她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倘若旁人对她坏,她能够更坏,可若是对她如何百般好言相劝,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至少没办法当着别人的面唱黑脸。
再加上萧屿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身份,除去他皇上的位置之外,他从前也帮助过她那么多,她应当感恩他唯一一点就是她没办法回应他的情意,所以她
两人
店家立刻迎了上来,“两位大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夏倚照坐下来,看了萧屿一眼,萧屿默不作声给两人倒了杯茶水,身后的仆人立刻很有眼色地说道“把你们这最好的菜都上上来”
他说完周围的客人都朝这边看了一眼,这边的人几乎都是那些工头巡检,眼看这几个人身姿不凡,大抵又是派过来的新官,也就没放
这里的人来来去去都是一些底层讨生活的人们,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哪怕是城中最匮乏的去处,却依然闪烁着人间烟火气。
夏倚照看着那些努力生活的人,眉眼有些触动,什么都没说。
一旁的萧屿把手中的茶杯递到她面前,“先喝口水。”
夏倚照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却
宋寒时似乎也早就注意到他们,
他如今穿着简单,却整洁干净,看上去像是已经换到了巡检的位置。
夏倚照没再关注他,他现
早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混到了半个官职,上一次见面之后,也很久没有再和夏倚照有接触。
他知道她现
他早有预感,实际上那个时候就已经有端倪。
果然他和萧屿之间并没有恢复成原先君臣关系,而是越走越近。
他的眼睛隐匿
曾几何时,他才是那个光明正大走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旁边的人用肘部撞了撞他的肩膀,对他说“小心点,那边的人可能是上头派过来的。”
宋寒时不
他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地方,越
她还怀着身孕,
因为这些难堪的回忆,他对萧屿的观感也开始复杂起来。
除去一开始本能的排斥与厌烦,甚至还有一丝丝庆幸。
如若那个时候不是他
思绪回到现
他心里面大概有了数。
这段日子河畔经常
风雨天已经过去,但下渠却一直出现漏洞,这种情况可能是下边的人偷工减料,但盘查起来却并无任何异常情况。
虽然只是小事,但很可能导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宋寒时大概知道他们的目的,便也没有说话,只是沙哑着声音对那些胡乱猜测的人道“不管他们是谁,跟我们都没有关系。”
话落,旁边那人像是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一圈,“当然跟我们没关系”
他笑着打哈哈,“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也从来没有偷工减料,就算是来查的,我们也不怕”
宋寒时没说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回目光。
旁边那些人听到这人的声音,也纷纷回过头来看着他,
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夏倚照下意识地往那边眺望过去,没看到什么,只看到一团人
萧屿盯着她的眼睛,“你方才似乎走神了,
夏倚照眨了眨眼睛,“没看什么,就是感觉那边好像
萧屿清淡的视线
两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氛围,夏倚照
其实平心而论,他的长相无论
只要见过他的人,应该就会对他的脸过目不忘。
夏倚照有时候也觉得诧异,像萧屿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皇后得不到
不说是后宫佳丽三千,至少不会像现
夏倚照也不是妄自菲薄,她倒不是觉得自己哪里配不上他,只是
像她这样天性就对感情的直觉比较愚钝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萧屿偏偏就会看上她。
夏倚照不是不会爱人,只是
她与宋寒时过去那么多年纠纠缠缠,最后面还是这样的结局。
只是她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往回看,只会一直往前走。
所以她也不愿意再去开始另外一段感情,觉得很累。
感情这个东西很复杂又很麻烦,不是用心经营就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自己身心俱疲。
兴许是盯着他看的时间有些长,萧屿忽然抬起头
正
那双眼睛似乎还带着一点清淡的笑意,淡淡地看着自己。
她瞬间就有些慌乱,多此一举地垂下眼眸,干笑着说“这里虽然乱糟糟的,但是挺热闹,很有烟火气。”
她说话支支吾吾,像是被人抓到她偷看不好意思,但又不愿意承认。
萧屿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没有戳穿她,等她以为事情过去了之后才开口道“方才盯着我看了那么久,觉得好看”
夏倚照连忙抬起头,摇摇头说道“没有没有的事”
话音落下,他就看到对面男人的脸色似乎有些复杂。
察觉到自己刚才说话有歧义,夏倚照又连忙解释道“不是说你不好看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她卡顿半天,也没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憋红了一张脸,“你很好看,我没有说你难看,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萧屿淡淡打断她,本来淡漠的神情闪过一丝笑意,嘴角的弧度也逐渐加深,“既然好看,那就多看几眼。”
夏倚照这才察觉到他方才是故意做出那样的神情,让自己以为他生气了,结果是
她抿了抿嘴角,莫名有些气恼,干脆不说话,低着头。
萧屿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客官仔细些你们点的菜”
一旁传来一声吆喝,夏倚照像是听到了就救星一般,连忙抬起头看去,“辛苦了。”
“客官您太客气了,请慢用,有啥不满意的直接招呼一声”
夏倚照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东西,萧屿的眼神
既然是微服私访,两个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巡视河岸。
其中一个巡检见到两人,上来便迎接了他们,
他语气里面似乎十分惋惜,“看来这一阶段是需要再播一些款项下来,才能补救基础。”
夏倚照闻言看了萧屿一眼,萧屿没说话,而是淡淡扫过那个巡检的脸。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已经拨款下来。”
“那点银子可能不够”那位巡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地说“你看这条河道,从这到那如此长的距离,那点钱也只够这些,若是想要加固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
他一边说着,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屿的神情。
见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口若悬河地说最近这头需要多少支出,又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够将这一条河流治理完毕。
夏倚照
只是还未伸出去,萧屿就已经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你做什么”
夏倚照摇了摇头看向他,“你看这里。”
萧屿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片浑浊的水质,眉头蹙了起来,跟夏倚照一起蹲
两人
虽然前段时间都
她若真的是那个女将军,不会像他们现
估计也是上头派下来的一些官员想要调查最近
夏倚照也并未过于纠结,看了萧屿一眼,便直起身。
身后的人立刻就迎了上来,“前边还有两块地方,是单独排查,还是两位大人一起”
夏倚照看了萧屿一眼,“那就分开吧,快一些。”
萧屿看着她,倒是没说什么,眼神闪烁,片刻后回答了一声,“可以。”
话毕,他看向夏倚照,“你一个人可以”
夏倚照点了点头,“没事。”
说完就跟着另外一个巡检打扮的人离开。
眼前这个人立刻对萧屿点头哈腰道“这位大人,这边请”
看着夏倚照离开的背影,萧屿回视线,脸色有些沉,到底没说什么,跟着这个巡检离开。
前面分出两条岔路口,夏倚照率先走过去,速度比她身后的巡检还要快一些。
那个人看到她这般笃定,却是有些迟缓和怀疑。
这条小路应当没什么人知道,他们是上头派下来的官员,若是像先前那些草包一样,不应该这么熟悉地形才对。
他看着夏倚照,心里面多了个心眼。
才走了没几段路,夏倚照就察觉到身后的人脚步放缓了许多。
她带了几个手下,看向他们,“你们怎么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随即停下来看向夏倚照,“这段路似乎有些蹊跷,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先返回去”
夏倚照蹙起眉头,“都还没有搞清楚,怎可提前回去”
话音落下,那几个人忽然
夏倚照睁大了眼睛朝他们的方向跑过去,但是晚来一步,她带来的那几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塌陷给困住。
她走到塌陷旁边,看他们几个人都还活着,松了口气,随即脸色又严肃起来,“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大人,现
夏倚照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先
“大人你一个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我不会出什么事情,你们
说罢,夏倚照看了一眼身旁的巡检,“你也待
“是。”
看着她远远离开的方向,那巡检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夏倚照顺着河流直接往上,很快便顺着先前
她
刚要打开,肩膀便被谁拍了一下。
“谁”
她一转头,看到面前的人时,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