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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除了这高到几乎看不到顶的大门之外,便是一片形态各异的嶙峋奇石,云闲顺着这另一边的道路向前,没走几步便又折返回来,“那边的入口也同样,被落石封住了。”
按照这祭坛的年代,若是还能通向什么地方,那才是真的奇了。
“现
宿迟上前,指尖触向石门,沉吟半晌后,道“我感知不到。”
云闲其实也能想到此事。
玄铁是金属,按理来说,只要是巧的机械机关,那便一定需要用到铁只是这祭坛之主连做傀儡都可以不用玄铁,只用石块雕刻嵌构,如此不符常理,这里出现什么都不意外了。
“这石块究竟是如何生成的”云闲又摸了两下,总觉得有点怪异,“有种隐隐的灵气吞吐。”
这便更奇怪了,一块石头能有什么灵气,这是石头,又不是人骨制品。
“不过,剑气失效,机关感知不到。”云闲好整以暇道“大师兄,那你先前还说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来”
宿迟并未被她挤兑到,而是平淡道“这里没有能伤到我的东西。”
好大的口气啊,吃韭菜了么,云闲笑道“你怎么知道没有那有没有能伤到我的东西”
宿迟说“我
话音方落,他袖袍之下剑气攒动,整个洞穴飞沙走石,云闲的脚底地面都
这么简单粗暴的么,她的聪明才智都没有用到,云闲默然“大师兄,你就不怕这上面塌下来”
“不会。”宿迟简短道“走吧。”
“”
石门之内,别有洞天。
这的确是一个极大的空间,仿佛一个豪华的地下宫殿,只是年代过于久远,墙上镶嵌的萤珠只有几颗还
给死人住的地方和给活人住的地方到底是不一样的,若要放灯,一盏长明灯便足矣,如此灯火通明,让这里的“人”分不清生前死后的界限,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经年尘埃
宿迟仗剑,站于她右身侧,抬眼警觉地环视四方。
两人自一开始踏进这里便屏着气,没有呼吸,这殿中的空气看似无毒,但却缓慢地侵蚀人体,这要是把遗体放
“小心。”宿迟道“陷阱都
果不其然,云闲方才踏出一步,便听到脚下传来极细微的“咯哒”声,淬满了毒的箭阵带着厉风袭来,阵阵连环相扣,密不透风,但云闲拔剑途中,脑海却陡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阵法,比她想象的要弱太多了当然,也有时间变迁的缘故。只是,还是太弱了。这些东西到底是防外面的人进来,还是里面的人出去
半柱香后,地上落满了箭矢匕首,二人很快便结束了这场没什么悬念的战斗。
“越来越觉得好奇了。”云闲歪头道“再往内走一些
试试”
宿迟颔首。
愈往内走,云闲愈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空旷的大殿中,举目只有漫天石壁,看不见任何色,沉闷如障目之叶,但实则内里东西一应俱全,云闲甚至看见了石灶锅炉,现
“这些东西都是用与傀儡相同的石料做的。”云闲道“这是被关
宿迟道“方才门前那阵法,分神期便可打破。”
“那可真是奇怪了,这种水平的阵法,能拦得住祭坛主人么”云闲沉吟道“若是连分神期都不到,何必兴师动众用这么一座地下宫殿来拘。”
她一边走,一边指尖漫无目的地触到石壁上微微起伏的粗糙部分,突然一顿,抬眼,与宿迟异口同声道“石傀儡”
石傀儡不会还手,没有任何攻击性,虽说行动灵巧,但再灵巧也只是比常人要灵巧,并无能够闯过重重阵法的修为和独属于人的应变能力。
“方才一探,那阵法还是完整的,并未遭人破坏。”云闲蹙眉道“所以,是有人来过这里,出去的时候顺带也让石傀儡跑出去了”
又是谁捷足先登
宿迟并未答话,而是蹙眉看向她指尖。
云闲有些莫名,便见他拉开自己手臂,劲风横扫,将石壁之上覆盖的沙土抹去,显露出了其下模糊的壁刻,隐隐能看出是几段断断续续的画面,还有两三行辨认不清的古老字迹,笔触顽劣,笔锋飘忽,看上去像是孩童随性的乱涂乱画,一路蔓延到石殿深处。
“这个格式,很像我儿时经常看的那种连环画。”云闲半蹲,试了试高度,“最趁手的高度若是
古字比起现
这连绵不断的壁刻正如连环画一般,讲述了一个名为“妖怪”的女孩的故事。
妖怪之所以叫做妖怪,便是因为她不仅长的不好看,脸上好大一块胎记,还生下来便没有人要,寒冬腊月时被人捡到,之后又被扔了三次,捡了三次,每一次都奇迹似的生还,生命力如斯顽强,而最后一次时,终于有人愿意将她留下来了。
话语欢欣鼓舞,语气极为活泼,但相对应的壁刻上,女孩被关
“妖怪喝着露水长大了,
壁刻上她的“朋友”是一只看上去极为粗糙的傀儡,只画了一张血红的咧开嘴巴,再往前行一步,这只傀儡四分五裂,躺
面容模糊,宛若魔鬼。
再后来的几副壁刻,笔触开始凌乱了。
“妖怪的眼睛里流出了水。所有人都告诉妖怪,这叫做笑,是人
“妖怪不能哭,妖怪只能笑,可眼睛里的水怎么流也流不干,傀儡也怎么做也做不完。”
壁刻里的女孩转移到了现
云闲的眉头蹙了起来。
她似乎听到耳后传来些微的风声,不知从何而来。
“终于有一天,妖怪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妖怪偶尔也想哭,不想笑。可朋友们不允许,朋友们说,他们只要看到妖怪笑,不许看到妖怪哭”
宿迟的指尖落到最后一幅壁刻之上,他缓缓顿住了。
这一幅壁刻之凌乱,简直到了让人头疼的地步,让人怀疑这压根就是信手乱刻。可便是越凑近去看,便越觉得心惊
“妖怪”站
她厌倦了,于是将所有人都杀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妖怪要让所有朋友都一起笑看,大家笑得多开心呀,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云闲哽住“”
这也太地狱童话了
难怪这傀儡如此巧,她此前还
头骨,怎么不算骨
云闲都不太敢想那天偷她荧珠长袍的傀儡面后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可能是姚星的什么曾曾曾曾祖宗吧,保养得挺好,到现
“星衍宗靠她制成的傀儡横行四界,她最后用傀儡将星衍宗灭了门。”如此看来,一些事件便可串联起来了,云闲短促道“正是因为此时,盛极一时的星衍宗陡然断代,技艺无人传承,最后由北界的旁支依靠一些残羹剩饭再度组建宗门,这也就是现
不对,可还是有哪里不对
“这幅壁刻上的花,名为沧蓝。”宿迟指向壁刻一角,道“只有北界才能生沧蓝花,它
“这一切事情都
云闲尚
耳后呼啸风声就此袭来,云闲神情一厉,闪身掠过,迎面擦过一道庞大壮硕的手臂,重重击打
一阵尘土飞扬,云闲冷笑一声,往后看道“你的力量不错,但速度和灵活都太差这什么东西啊”
她不是问面前这明显一看就是巨型石傀儡的东西是什么,而是随着石壁的被破坏,里面竟然露出来几截森森白骨,像是早些时候就被砌进去的,云闲回过神来,拉着宿迟便往里头跑,喘气道“她到底杀了多少个啊”
本来以为人头塔都拿去做傀儡了,现
还有门口那阵法云闲本以为她专傀儡,自身修为便没那么重要了,所以强度才只有那般,主要是为限制傀儡,可现
“数不清了。”宿迟的剑气依旧对这石傀儡毫无效用,他沉稳道“应当是杀到没人的程度吧。”
肉眼便能看出来,上古的星衍宗偏向傀儡机械,每种傀儡各司其职,现
虽然挺可怜的,但云闲
还是忍不住想,你说你没事惹她干什么,这儿一开始是为了囚禁“妖怪”用的,为掩人耳目才叫做“祭坛”,结果后来真变祭坛了,荧珠一照还能拍个全家福。
之前还一直有人推测此事与魔有关,可至少现
师兄妹一路横冲直撞,两人运气都不算太好,又或者是宿迟被云闲给带衰了,期间碰壁无数
“不行,前面没有路了”
“无事,换一道走。”
“这也是死路”
“那便不走路了”
宿迟冷眼提剑便斩,轰隆一声,直接打通到另一间偏殿,闪掠的风声中,云闲的确看到了不少散落的灵宝法器,每一个放
可随之而来的,还有角落里不断复苏的傀儡们,它们
“她有这种傀儡,若是主动驱使,想出去完全没问题。”云闲避开投掷来的长矛,还
再者说,对她一个笑不知笑、哭不是哭,行为举止极为怪异的人,她遇到的人定然都只会恐惧惊疑,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一个剑神和用人做出的各色傀儡。只是剑神到底是怎么和她交上朋友的云闲记得野史里剑神也曾经灭过一个不详名讳的宗门,不知是不是同样都有丰富的单刷灭门经验罢了罢了先不想了可能要逃不开了
云闲之前
宿迟胸膛起伏,道“到了”
“什么到了”云闲道“到哪儿了”
腰身一紧,宿迟
这辽阔的石壁之上,有好几扇门,最中央的两扇,一扇绘着剑阁的剑型徽征,另一扇则是一把侧放的古琴,音波围绕。
剑阁和琴坊
除了这两个代表宗门,还有三扇门,只是上面画着的图案太过晦涩,云闲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毫无印象。
这几扇门是通向哪里的有什么含义
只是现
每一扇门之前则是一张敞开着的棺材,泛着幽暗的光,材质看上去与石料如出一辙。
她被托举着轻轻自半空落下,径直落进了剑阁门前的那张棺材里。
别说,这是还挺不吉利的。
宿迟闪身过来,将她的棺材盖盖上。
云闲眼前一黑“”
虽然这时候很不是场合,但她还是很想吐槽,妖怪前辈当真是领先潮流何止百年,她梦寐以求的滑盖棺材板竟然
眼前一片漆黑,但耳力依旧灵敏,云闲能听见棺材外的打斗声响,准确来说可能只有大师兄要挨打了。
外头那些偷亮闪闪东西的傀儡不攻击人,但灵智极高,护卫
更何况,现
这棺材材质与傀儡材质相同,能阻隔气息,云闲蹙眉细听,
棺材板一掀,道“大师兄”
宿迟递来一眼“你盖上,我没事。”
“来来来,没事。”云闲拍拍棺材盖,睁眼说瞎话道“挤一挤还能挤仨呢”
仨什么仨小妖怪么
宿迟仍是拒绝“不必了。”
云闲祭出杀手锏“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出来了。”
眼前风声一动,一道温凉的躯体贴近,宿迟抬手,“砰”一声将棺材再度盖紧。
狭小的棺木中,两人的躯体紧紧贴
实
“再等片刻便好。”宿迟错开她的脸,难得没话找话,“它们心智不似人,没有目标,很快便会离开。”
他说话时,胸腔跟着震动,有点儿麻。再这么贴下去有失体统,云闲毕竟刚立下三十九岁禁止早恋的誓言,于是将自己偷偷挪开一点。
她只是微微一动,宿迟便立刻察觉到了,心跳声竟然越来越快,咚咚咚像是
云闲“”
大师兄,我知道你又害羞了,可平日里我能装没
傀儡还
竟然
云闲颈边一凉,好像是宿迟额角的汗滴
宿迟轻咳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云闲难得面露难色,“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宿迟直觉不太对,但他向来不阻止云闲要说什么“你说便是。”
“是这样的,有点冒昧,当然很有可能是我产生了什么错觉,又或者是我自己的问题。”云闲终于缓缓道“我腰旁边那个到底是不是剑鞘”
“是。硌着你了”宿迟一顿,懵道“为什么这么问。不是剑鞘还能是什么”
云闲立马闭嘴了“哦哦当我没说。”
宿迟“”
黑暗的棺材内再度沉寂了半柱香,心跳声中,他看上去终于回过味来了,后知后觉地咬牙道“云闲”
每天都
就算什么也看不见,云闲也能想到,大师兄估计又要从额头红到后脚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