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躺
极瘦, 皮肤干枯, 沟壑丛生,深色老年斑遍布所有看得见的皮肤, 眼睛看过来时, 可见的浑浊和萎靡
祁言心下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温元思。
这模样穿不了假吧, 这真是要死了
“老爷你看, 有人看你来了。”
床上陈平康这副模样,祁言看着直心凉, 陈刘氏却似乎觉得夫君神不错,替他拉了拉被角, 整理了整理姿势,让他看到床头站着的两个年轻人。
陈平康眼珠挪动,缓慢的看过来,视线定
“咳咳咳咳”
好像一口痰卡住, 又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陈平康眼凸气喘,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屋子里人也行动迅速, 拍背的拍背,拿水的拿水,忙得脚不沾地,瞬间热闹。
祁言下意识往温元思身后
这陈平康感觉要死的力气都用
温元思修眉也凛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陈平康向观众演绎了什么叫生命的奇迹,什么叫人类的抗造程度没有终点。
他咳的血也吐了,力也了,声音也哑了,整个人瘫软下来,但他没有死,呼吸虽然很慢很轻,也仍然活着。
“啊”
他说不出话,伸出一根颤抖手指,指向温元思。
温元思立刻拱手低头,礼行的端正“大人或许不识得我,我名温元思,此前一直辗转外地为地方官,早年听过您一堂课,受益匪浅,一直想要拜谢,无奈苦无机会,近来调至汴梁,听闻大人染恙,心悲怀伤,便想过来看看。此来唐突,多有打扰,还望大人见谅。”
他自我介绍了,祁言当然也不能落下,跳出来,只知道自己的鼻子“我,祁言,祁家的猴小子,您还亲自给我起个外号,还记得么”
陈平康浑浊的眼底似乎有些湿润,慢慢的,他闭上眼,叹了口气。
须臾,又摆了摆手。
一旁坐着的陈刘氏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有些低“他说,谢谢你们记挂他,还过来看他,可惜他一个将死之人,无法再提携帮助你们了。”
“此来已是叨扰,抚慰自己的良心而已,万不敢有其他奢求,”温元思就着话头,略有些忧心的问陈刘氏,“大人病情到底如何可能安睡,饭吃得可香,大夫诊脉怎么说”
陈刘氏见他问的如此情真意切,惊讶了一瞬。不过转而,她就笑了“好孩子,如你这般的年轻人不多了”
温元思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偏了头。
陈刘氏这才答道“ 年纪大了,一身的老毛病,都不用急病,一个风寒过来,就能病如山倒,所有宿疾一股脑涌上现
“你们到底年轻,不明白,很多时候大夫的话也只是宽慰人心,到了这地步,真真假假的话,已经不重要了。”
陈刘氏说着说着,想到大夫二字,再看看外面天色“说起来,大夫好像要来了。”
祁言眨眨眼,避着众人,悄悄给温元思了个眼色。
没错,大夫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来,他早打听好了,选择这个时候上门,也有顺便一赌的意思。
温元思冲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提醒他注意,别露了馅。
大夫姓白,瞧着像是个慢性子的老大夫,两鬓斑白,走路慢,动作也慢,望闻问切每个步骤都比别的大夫要慢两拍,光是四个步骤下来,就用去了很长时间。
但他动作慢,却极稳,行针又快又好,不让病人多受哪怕一点折磨,开方下药更快,刷刷刷几笔,写下接下来几日病人需要吃的药,以及一些特殊事件的叮嘱。
一切进行得行云流水,节奏慢,却准。
说也点到即止,并不多,做完事就背起医箱走人。
祁言着急,这他们还没问到话呢,大夫怎么可以走
“白大夫留步陈大人这身体”
白大夫捋了捋颌下须,动作又缓又平。顿了顿,仍然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转过身,继续离开的脚步,没再停留。
陈刘氏跟着叹气“其实他早说过,让我们准备后事”
一趟陈府之行,温元思和祁言没有更多的获,看陈平康的样子,病态已久,不像是装的,大夫也是经年行医之人,很多动作习惯,非内行不可能有。
祁言有些不服气“虽然对病人有些不尊重,但我仍然觉得不太正常,为什么条条线索都指向他,偏偏他就病的要死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温元思眼眸平静“可若假装,很难装得这么像。”
只说这沉疴难愈的病体,难度就相当大。
“那会不会有一种特殊的药,吃了能让人看起来像生病”祁言
温元思叹气“假装并不等于真实,陈平康病重的现状,不大可能有假,就算吃了药,也是真正让人致命的药。”
水太深,他觉得他们有必要加上一个考虑方向幕后是否另有他人。
接下来的进展,仍然不太顺利。
太子的方向,叫李启的老太监,赵挚只查出确实有这么个人,性格唯唯诺诺,行事低调,大部分时间好像是隐形的,没做一点露脸之事,别人注意不到,偶尔被陈皇后重用一下,之后也没了下文,谈不上出色,周围宫人笑他烂泥扶不上墙,连打压的兴致都没有。
老太监失踪得十分突兀,是
他的日常任务是每日早晚搬送各宫中需要的水。宫中样样讲究规矩排场,宫里的主子们,甭管是否真心喜欢,不该有的东西都会想争一争,该有的份例自然从不会不要,这吃用的水,自然也跟外头不一样。
有地位有钱有权的,变着法的要点特殊的东西,比如哪哪的山泉水,越费力气越好,这水到底好不好喝是一回事,彰显她们的地位体面,是另一回事。
既然别人看重的是面子,花花轿子抬人,下人们只要注意着,把这份面子全了,把主子哄的开心捧的高兴就是,事情按部就班没做错,结果
老太监这天大约吃的不好,有些跑肚拉稀,就叫了一个相熟的小太监帮忙顶缺,自己离开了。
因这种事平时就不少,小太监没推脱,脆声答应了,以为老太监只是找个时间轻松,活干完了老太监没回来,他也没
接下来两天,正好排班到老太监休沐,老太监两天没出现也正常。
第四天,派活到老太监,老太监没出现,掌事的
老太监仍然没出现。
掌事的一问,这才觉得不对劲,然后再怎么找,老太监都找不到了。
皇宫之中,宫人甚多,有时突然不见了一两个,太正常,不定填了哪口井呢。下人的命不值钱,掌事问过几次没找到答案,就不再问了,生怕水深,惹祸上头。
太子坐
可他不管着人怎么查,各种看现场,追线索,老太监李启,仍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只知道一点老太监院里的衣服未,饭食吃了一半,显然这次失踪并不是计划中的,一定是意外。
另一个方向,循着礼部官员的线索深查,找到了一个人,周同兴。
周同兴现年四十一岁,二十二年前,第一次科举后入朝,进的就是礼部,不过那时年轻,他只跟着前辈大人们旁观学习,并无任何职权。
此人性格跳脱,很是难懂,常有旁人不理解的举动和话语,然他学识渊博,办事能力极强,别人不太理解,少有和他交朋友的想法,但不得不说,愿意和他做同僚。
可就
死了。
好巧不巧,
赵挚的脸瞬间像着外面的天气一样,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祁言却出乎意料的兴奋,扇子都扔了,搓着手,满面跃跃欲试“死了也行啊,死人咱们最擅长”
赵挚眼刀剐向他“咱们”
“不不,我说是的咱们唐唐,唐唐最擅长了”祁言登时看向宋采唐,满面红光,“有尸体,有案子,就有凶手,有凶手就有人物关系,就有新的线索只要这案子破子我有种特别好的直觉,什么五年十年十八年二十年,只要这个案子破了,线索回来,所有秘密都会展开,所有真相都会揭晓”
宋采唐工作习惯使然,对于人命案,并不害怕,可祁言过于热烈的眼神,让她有点就像一个小偷,突然看到了绝世珍宝一样,太吓人了
温元思则理了理衣服,第一时间站了起来“走吧。天气虽不遂人愿,事情还是要做的。”
赵挚立刻打响指,叫了人进来,准备蓑衣雨伞。
初夏的第一场雨,来得又急又快,就像天幕珠帘突然崩坏,狠狠掼砸下来,重重砸
小珍珠们手玩手,一大片紧接着又一大片,完全不停歇,调皮的,挑衅的看着世间人类,好像
扑面而来的泥土腥气和湿润潮气几乎能推人一个跟斗,这样的天气,没谁愿意出门。
赵挚四人做好准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走吧。”
碰壁这么久,希望这一次,可以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