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烨没理会他的责问, 只微笑地望着靠坐
他话音轻柔中带着几分平静的期望, 似乎
然而太后瞥一眼那小小的瓷瓶, 面色惨淡, 迟疑地望着他,按下方才的心虚和惊讶, 短促地笑了声, 道“陛下一下有心,我明白, 到夜里便服。”
李景烨静静望着她,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敛, 温和的面目渐渐冰冷。
杜衡从榻上撑着起来,大步到跟前跪下,沉声道“陛下正值盛年,不该堕于此道, 更不该以此献与太后, 臣请陛下回。”
“这是朕的孝心。”李景烨将目光转向跪
太后已察觉他情绪的变化,犹豫一瞬, 终是慢慢伸手握住那瓷瓶, 喘着气道“母亲明白,是大郎的好意, 这便服下。”
一声“母亲”与“大郎”,令李景烨目光微闪,面色有一瞬间柔软。
然杜衡却不肯让步, 仍直挺挺跪
李景烨慢慢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苍白的面颊再度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朕的好意,就这样一文不值吗”
“陛下,臣并无此意”杜衡重重叩首,态度却仍旧坚决,“只是盼陛下莫误入歧途。”
他为人素来刚直不阿,平日里若有不妥,即便是小事,也大多会当面提起,更何况今日忽然
“够了。”李景烨双眉紧拧,右手握拳捶到案上,“杜相公说朕误入歧途,要朕换别的法子孝,朕是不是该亲自到皇陵,到幽州去,将令月和六郎请回来”
“大郎,你舅舅他没别的意思”太后心知方才的谈话定已被他听到了,正焦急不已,喘着气要劝,却被直接打断。
李景烨霍的起身,居高临下望着杜衡“朕贵为天子,却要处处为杜相公马首是瞻,杜相公让朕改,朕便得改,是不是哪一日杜相公以为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好,还要仗着两朝老臣和宰相的身份,废了朕”
“陛下杜相公一心忠于朝廷,其心天地可鉴”太后听得惊骇不已,已顾不得虚弱的身体,挣扎着起来替兄长辩解。
“是,杜相公忠于朝廷,却不忠于朕”李景烨冷笑出声,一贯温和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与扭曲,眼里深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眶微微泛红。
杜衡被他一番话说得震惊不已,跪
多年的殷切期盼与一番心血终究只换来满腔怨怼。
他默默垂下头来,双手撑
李景烨一手抓着床柱稳住身形,顿了片刻,才将情绪缓和下来,一面转身提步往外走,一面吩咐身边人“杜相公为大魏操劳多年,殚竭虑,劳苦功高,如今年事已高,又逢身子不适,准其留
虽未革去官职,仍保留着最后的体面,却已是明着要架空他手中的权柄,从此不再问政事了。
杜衡闭着眼拧着眉摇头,慢慢叩首道“臣任凭陛下处置,不敢有怨言。只是方才的话,臣也不会回,恳请陛下远离小人,莫听谗言,迷途知返。”
李景烨没听到似的,继续大步往外去。
“大郎他是你亲舅舅,从小便辅佐
李景烨脚步微顿,慢慢转过头来,对上母亲老泪纵横的面孔,紧抿的薄唇不由微微翕动。
他猛地撇开眼,冲殿外守着的宫人挥手,令她们入内伺候,便不再逗留,径直走出。
承欢殿里,丽质同裴济闹了不一会儿便觉累了,只得将他被缚着的双手重新放出,任由压抑了多时未能兴的他带着换了位置,折腾起来。
然而到底还是白日,人多眼杂,二人也不敢如夜里一般放肆,只缠了大半个时辰便偃旗息鼓。
裴济自不觉餍足,抱着她起来时仍意犹未,废了大力气才克制着不继续。
穿戴好后,丽质将脸靠
方才将话说开,此刻她便毫无顾忌地将心思袒露
裴济听出她话中的期盼之意,不觉心头一热,眼神也跟着黯下,拥着她柔软的身躯便是一阵交吻。
“来,今夜就来,方才
丽质点头,微笑望他,弯起的杏眼里波光盈盈,格外动人。
裴济吻了下她的眼,拇指从她丰润的唇瓣下轻轻摩过,这才转身从窗边离开。
自承欢殿后的矮墙翻过,便到明义殿附近。石泉已躲
裴济一听,目光一凝,边往左
竟是因钟妙云而起的争执。
他心里一凛,下意识想起丽质,随即拉回心思。
陛下与太后间的嫌隙,当算家事。他虽是皇亲,却鲜少插手皇族之事,更管不了天子的事,况且,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问心无愧、毫无的他了。他有了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也有了要暗中护着的人,更不会轻易将自己牵扯其中。母亲的嘱咐,更多的应当是怕他不知情况,一时不察,犯了忌讳。
二人快步朝九仙门的方向行去,谁知经过金銮殿附近时,却见几个内侍低着头迎面而来,个个面色紧张,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议论着什么,偶有只字片语飘来,令人心惊。
“不知怎么,吵起来”
“应当是下了狠心直接将人赶回去”
“身子不适,不理政事”
“两朝老臣”
裴济猛然住脚步,叫下那几人便是一番询问。
那几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半晌,慢慢将方才听说的事道出。
陛下同入宫探望太后的杜相公起了争执,互不相让,最终陛下下令,以杜相公劳苦功高,又已年迈体弱为由,从此留
那几人每说一句,裴济的脸色便凝重几分,最后已是沉如寒冰“可知是何故起争执”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内侍回“老奴不敢探听陛下之事,不知何故。只是,隐约间好似听闻陛下专程往大角观去,替太后向袁天师求来丹药,杜相公颇有微词”
裴济心头一跳,几乎一下便能猜到几分。民间来的丹药,陛下竟送到太后跟前去了,依杜相公的脾性,自要谏言
他不再多言,只问了句陛下是否已回紫宸殿,得了肯定回答后,便转身往紫宸殿去。
“将军”石泉慌忙追上来,压低声道,“大长公主吩咐,不让将军牵扯进此事”
裴济肃着脸摇头“母亲说的是与太后的事,杜相公不一样。”
杜衡是陛下的长辈,也是
杜衡
陛下与这些老臣的离心已不是一日两日,先前徐慵一事已令不少人寒心,好容易风波过去,徐贤妃得了身后名,才稍稍安抚住人心,若杜衡再出事,便彻底弹压不住了。
别人的话,陛下断不会听进去,唯有他还能试一试。
石泉见他态度明确,又想他一向有分寸,也不多言,只跟着快步前行。
紫宸殿里,李景烨愣愣望着摊开
“子晦,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裴济也不多言,冲他拱手躬身,沉声道“臣听闻陛下方才与杜相公起了争执,一怒之下,令其不再参理朝政。臣有愧,未替陛下分忧,只好赶来问一问。”
李景烨僵硬的脸上笑容淡去“你是来替他求情的”
裴济顿了顿,斟酌着语句道“陛下,杜相公为人素来刚直不阿,言语更时常不加修饰,听来的确令人恼恨,然其心之纯良正直,却有目共睹。臣不敢言求情,只是盼陛下三思,莫因一时冲动而致日后后悔。”
“朕想得很清楚,并非冲动,将来也不会后悔。”
“陛下”
“好了。”
他还待再说,却被李景烨冷淡地打断。
“子晦,适可而止。朕未罢官,未革爵,不过让杜相公
裴济垂眼不语,面色冷凝,胸中却有一股愤意与不服
若换做往日,他该顺着陛下的意,主动退让,不再提及此事。可今日不同。
那是杜相公,与父亲亦关系匪浅。陛下对杜相公已出手了,下一个又会是谁
“子晦,朕一直以为,你与他们是不同的。”李景烨看出他的不服,不由轻声警告,“别让朕失望。”
话音虽轻,话里的警告意味却重如千斤。
裴济下意识抬头,对上天子那双没了往日和煦温度的眼眸,只觉背后一凛。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来自皇权的强势正沉甸甸压
他从小就明白尊卑有别,
可今日的事,却令他感到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忠诚,也会是一种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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