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搜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露水的夜 > 26、chapter26
南笳忘记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雨后的天光有种淡白的洁净, 周濂月已经起床,穿戴整齐地坐
觉察到动静, 他转过头来。
南笳看他一眼, “你昨晚睡着了吗”
单看他的脸没有很明显的疲色,当然或许因为他本身就脸色苍白。
周濂月吸着烟, 淡淡地“嗯”了一声。
南笳起身拾起沙
她纳罕,周濂月瞥了一眼,指了指沙
走过去拿起手机, 看了看。小覃一般会给她打电话叫早, 通话记录里果然有一通8点钟打来的未接来电。
可能她睡得太熟, 没接到。
南笳说“我得回房间了,洗漱过后还得去化妆你下午走么”
周濂月没回答她, 只让她先忙她自己的去,他一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
南笳回到自己房间, 拿房卡刷开门, 小覃
小覃说“笳姐你起来了。”
“嗯。睡太熟没接到你的电话。”
“不是啊。”小覃笑说, “响了几声就被拒接了。”
南笳顿了一下,“周濂月拒接的”
“应该是吧。周总拿他自己的手机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你今天的安排。你不是下午两点钟才开拍吗,周总就说让我晚点再打给你。”
南笳微微一愣。
说话间, 小覃伸手去碰了碰装咖啡的纸杯,“好像已经不怎么热了,要换一杯么”
“没事,能喝就行。”
南笳洗漱过后,回到桌边吃早餐,她将牛角面包撕成小块喂进嘴里,边吃边问小覃“昨晚周总什么时候到的”
“十点半左右吧。”
“到了之后就一直待我房间里了”
“我拿房卡帮周总开过门之后就回自己房间了。周总应该是没出过门,不然他肯定还要再找我拿房卡。”
南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小覃也不多问,这是关姐特意叮嘱过的做好分内的事,老板的私事一句都不要过问,南笳是个好说话的人,周濂月可不是。说错话犯他忌讳,只有卷铺盖走人这一条路,谁求情都没用。
吃完早餐,南笳又去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出
结束之后,去片场待命。
她中午没吃东西。她需要一种饥饿带来的虚弱感来帮助自己投入角色。
灰雀的故事集中
今天是室内戏,时间线和空间是连续的,都
姐姐和妹妹的男友
姐姐说,那你知不知道就是我杀死了我的继父。
妹妹男友表情凝滞。
姐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说,我俩就到这儿了,请你马上跟我妹妹分手,否则我下一个杀的就是你。
妹妹男友吓得夺门而出,姐姐掏出口红
这场戏台词很少,重点是表情与细节。
昏暗的浴室,幽黄的白炽灯泡,垢腻的洗手台,溅满干涸水渍与牙膏沫的镜面,穿黑色内衣的女人,苍白消瘦的脸,斑驳的指甲油
只架了一个机位,从侧面拍摄,固定角度的长镜头,两位演员没有ng,一气呵成。
何讷喊“卡”,拍拍手说这条通过了。
小覃赶紧走上前去,拿件系带的浴袍给南笳披上。
摄影、灯光和音设备都要重新调整和布置,南笳走到场外去补妆。
一走出浴室门,南笳顿了一下,有所感地抬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人群的外围,周濂月靠着场地“客厅”的窗台站着,穿了件黑色的长风衣,戴着黑色的口罩。
南笳只瞥了一眼便回目光,她还
大约二十分钟,场务通知南笳下一幕要开拍了。
南笳走到浴室门口,脱了浴袍,穿着内衣再走回到场景里。
何讷拉住她,“这场咱们不急,我们机器一直是架
南笳点头。
她走到浴室低矮的窗台上坐下,那窗框像个长方形将将好地将她钉
她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点燃,沉默地抽着。
片场没有人说话,只有机器
十分钟过去了,南笳还未开口。
何讷不出声,不催她。
又过去五分钟,她点燃了第三支烟,低头看了看,伸手,将身旁的手机拿了起来。
这动作设计没写
不过何讷依然没阻止。
她解锁了手机,似要给谁打电话,然而苍白的手指
她手一松,手机“啪”一声掉了下去。
她转头,通过狭窄的窗看向窗外,外面有一棵正
她终于开口,与其说是独白,不如说是
“我小时候救过一只灰雀的幼鸟。它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翅膀。我给它喂食,喂水,它每天
说完,她停顿了几秒钟,身体忽往外一侧,直接朝窗外倒下去。
蓝色玻璃上贴着泛白的塑料纸,哗啦一响,像是灰雀的翅膀那么短暂地扑腾了一下。
何讷喊“卡”。
布景特意设计过的,窗外实则只有一米五那么高,下面垫了厚厚的海绵垫子。
但跳窗这幕太真实,叫人心脏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周濂月飞快地拂开人群,走到了窗外。
绿色的海绵垫子上,南笳平躺着,直勾勾地看着天上。
小覃跪
那浴袍是白色的,是和裹尸布一样的颜色。
这行为叫周濂月蹙了蹙眉。
小覃喊了好几声,南笳才有反应。
片刻,她伸出手,小覃抓住她,将她从垫子上扶了起来。
她穿上浴袍,低头沉默地系上了带子,经过工作人员,往屋里走。
周濂月瞧着她经过自己身边,目光仍是直勾勾的,像是没看见他,没看见任何人。
何讷自监视器后站起身,大步走过来,给了南笳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拍拍她肩膀笑说“很棒。回去休息吧。”
南笳淡淡地笑了笑。
小覃将一双拖鞋递到南笳脚下,待她靸上,扶着她的手臂往外走。
迎面跟人撞上,小覃脚步一顿,“周总。”
周濂月脱了身上的风衣,往南笳背上一披,她抬了抬眼,一双无情绪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秒钟。
周濂月一把揽住南笳的肩膀,对小覃说“带路。”
小覃愣了下,赶紧走到前面去开路。
保姆车停得不远,司机不
南笳上了车,
周濂月坐
小覃不知该不该上去,踌躇地站
过了好久,南笳终于出声,那声音似一缕轻烟缥缈,“我的衣服”

小覃去后面提下了行李箱,拿到门口,周濂月弯腰帮忙提上了车。
小覃很乖觉地将车窗玻璃的遮光帘都拉了起来,然后下了车,将车门关上。
南笳脱下了周濂月的风衣、里头的浴袍,又紧跟着面无表情地脱掉了方才作为戏服的一身内衣和内裤。
她赤裎着蹲
周濂月无声地看着她,好像见证一个人从生到死,再到生的一个过程。
她套了件薄款的咖色套头毛衣,再套上牛仔长裤,起身拉上去,扣纽扣,拉拉链。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时,手臂被周濂月轻轻攥住。
他往后带了一下,她退后一步,
只顿了一秒钟,她两臂绕过他腋下,头低下去,埋
始终是无声的。
只有微微的呼吸。
周濂月摘下了口罩,手臂拢,紧抱住她。
他觉得抱着的是一缕烟,一丝灵魂,或者,也是一颗灰雀的心脏。
她生活中层层包裹的内心,却都毫无保留地呈现
外头光线渐暗,天要黑了。
南笳松开了手,抬头,周濂月抬眼与她对视,昏朦的空间里,他们相触的视线第一次没有捕猎与被捕猎,臣服与被臣服。
那只是单纯的一个对视,像一个有月亮的雪夜那样干净。
南笳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
而周濂月仰头,吻住她的眼角。
沿着眼泪的痕迹一路向下,最后落
她低低地出声,有种破碎感的沙哑,“周濂月,你见过死人,对吧。”
周濂月贴
“你觉得吗,活着,其实就是一次一次的死亡还是不得解脱的那种,死亡的无限死循环”
“既然这么痛苦,何必要做这行”周濂月低声问。
南笳笑了一声,“你猜我为什么要去考表演系因为我那时候喜欢一个明星,我想如果我也去当明星,是不是就可以跟他一起拍戏。就因为这,这个幼稚的理由。我考上没多久就改追别的明星了,可天赋的诅咒才刚刚开始他们都说我有天赋,有天赋的人注定得接受天赋的馈赠与诅咒。我起初不相信,后来我不得不信。我无法放弃,我无法躺平说去你妈的天赋,我要回去帮我爸开餐馆,我要当网红直播带货”
她是为了从角色中脱离,所以喋喋不休。
为了塑造角色,她不得不将自己的意志驱逐,只留下好让角色降临的空壳。

即便周濂月远远不是那个她最渴望倾诉的对象。
片刻稀薄的温暖也总是聊胜于无。
周濂月很有耐心地听完,平声说“你不是已经蹚过那么多死路走到了今天往后只要你乐意拍,我就能让你有戏可拍。”
南笳愣了下,抬头去看他。
他也正看着她,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此刻,周濂月手机响了起来。
他腾出一只手去掏出来接听,许助打来的,说该出
周濂月说“知道了。把车开过来吧。”
南笳从他腿上起来,拾起座位上风衣递给他,坐了下来。
周濂月将风衣搭
南笳笑一下,“最后这句话也送给你你吃完了就直接回市里么”
“看情况。”周濂月看她一眼,打开门,弯腰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1027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