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青不是严厉的主子, 也不是特别喜好安静, 往日宫人们不会太过遵守宫里的规矩, 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叽叽喳喳的, 从来没安静过。
她呼唤梨奈的名字,“梨奈啊,梨奈, 你
良久,她听到梨奈
她抱着八哥犬往偏殿走,一边走一边道“今儿个怎么这么安静, 绿玉和小田子他们呢, 怎么不拌嘴玩儿了”
从半掩的殿门进去, 她看到梨奈勤快地擦拭桌子, 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走进殿内,笑着对梨奈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打扫卫生做什么, 下去歇着吧, 等会儿我和你讲一件事情。”
梨奈恍若未闻,她仍旧勤快地抹着桌子, 而且来来回回只对准一个地方擦, 林桑青觉得她再擦一会儿桌子就要着火了。
走到梨奈身边, 她蹙眉问她, “你做什么呢梨奈,样子怎么这么古怪”
擦桌子的手陡然停住,梨奈抿抿嘴巴,抬起写满惊惶未定的脸,突然低声对她道“小姐,快跑。”
她不解,“嗯”
梨奈快速而简短的回她一个字,“跑。”
林桑青挑起唇角,十分轻松地笑了笑,放下胖乎乎的狗子,她状似懒惰地伸了个懒腰,下一瞬,她快速转过身,射箭一样撒丫子开跑。
林轩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居然也想造反
二十多个手拿兵器的士兵从繁光宫中隐蔽的角落闪身而出,紧紧追赶着林桑青,就像是追赶路人的恶犬。
林桑青
先是饿了两天,又被季相赖想吃天鹅肉的想法恶心了一下,还一口气爬上那么高的绮月台,林桑青今天的体力已经透支了。
她想,人生怎么这样子艰难啊。
和追赶她的士兵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林桑青捂着快要爆开的心脏,迈开腿跑得飞快,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儿,脑子里只有逃生这个想法,全力再跑的远一点儿。
林轩的本意该是
跑到宣武门附近,林桑青被追兵和赶来的林轩同时堵住,彻底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别住头
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林桑青重重喘着粗气,等气息平稳一些,她问站
往日的宠溺与和蔼荡然无存,林轩现
捂住胸口,林桑青忍不住惋惜摇头,她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赶来,“林大人,你已经不再年轻,做甚还出来和小辈们争天下,老老实实当你的尚书省宰相不好吗”
林轩是文人出身,不管什么时候都爱说两句寓意深刻的话,以此来彰显他文人的身份,“老骥伏枥,志
揉揉眼睛,林桑青装出伤心万分的样子,“我们好歹师徒一场,我还叫过你几句父亲,你便这样对待你名义上的女儿吗”
林轩不为所动,“
他挑起唇角笑的阴险,“看看皇上是要江山,还是要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美人儿他那么喜欢昭阳,为了她肯守身如玉八年,想来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围住林桑青,其中一人掏出绳索,准备把她绑起来。
趁还能自由活动,林桑青端起胳膊抚摸下巴,垂眸思索道“林大人果然是有造反的想法,我劝不动你,也不愿劝你,那么,且看谁的刀子更快了。”
林轩以为她
放下手臂,林桑青呲牙冲他深深一笑,“林大人啊,你太自大了。”
几乎
林桑青慵懒地伸个懒腰,眼底满是不加遮掩的嘲讽,“笑话,当年做太傅时你便没斗过本公主,终日被我牵着鼻子走,如今亦不可能斗过我。”
轻蔑地瞥他一眼,她冷笑道“想坐渔翁之利那也要看看给不给你剩东西”
等到被绑成一只粽子,林轩才突然
不对,他明明没有带这么多士兵来绑架林桑青,更多的士兵埋伏
林轩是从别的地方临时包抄过来的,他不知道
天更黑了,天地间只余一丝亮光,本应
“林相。”顿足
林轩沉着脸不说话。
箫白泽绾头
手腕上的猫眼石手串闪着绯色光芒,她斜目望着林轩,“林大人掩
其实林轩露出的马脚并不多,他这个人比季封聪明多了,很是会做表面文章,整个乾朝都以为他跟皇上站
可当记忆恢复,回首过去十几年的荒唐人生,林桑青慢慢
不留情面地说,林桑青做长公主那会儿着实被惯得不像样子,俩眼珠子里什么都放不下,什么人都不尊重。母妃请了林轩来当她的老师,教授她规矩和礼数,她从没有认真上过一堂课,整日带着陪的如霜与林轩对着干,把他气得干瞪眼。
甚至她还
林轩那会儿特别讨厌她,左不过碍于她的身份,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可她没少听身边的宫人说,林轩是如何
他们之间的情分完全不够支撑林轩冒这个风险的,除非,他自己也有利可图,且利大过风险。
约林轩出来见面的那一天,他告诉她,是他花钱替她改头换面的。可周萍曾经说过,她初见她是
如果林轩肯花大代价给她换脸,又为何不留她,等她的伤养好了之后再让她走呢
她想,只有一个原因林轩
林清远从宫里拿出来的稀罕玩意大多来自繁光宫,林轩做过她的老师,熟悉繁光宫里的东西。所以极有可能是林清远拿东西出去典当的时候被林轩看到了,他认出了典当的东西,又认出了林清远,顺藤摸瓜,便摸出了她还存活于世的消息萧白泽和她说过,之前魏虞之所以打探到她住
想来林轩知道她存活于世的消息应该也是如此。
而后,他设计送她入宫,表面上说是为了防止萧白泽找到她,其实啊,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利用她。
这不,今儿个林轩终于原形毕露。
垂手立
她扬起尖尖的下巴,用洞察一切的口吻道“林大人真的很喜欢领功,明明不是你做的事情,非要往自己头上揽。清远顶着莫大的压力将我救出宫外,为了让我能够活下去,他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到头来大人您把他的功劳全揽
林清远死去的场景浮现
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清远却冒着生命危险将她养
清远的忠心让她一辈子都无以为报。
他死去的原因除了周萍母女俩所下的外,还有那支不知从何飞来的白羽箭。现
杀人灭口的正是林轩。
天边霞光大作,魏虞处理好了白瑞身上的伤口,迎着漫天绯红霞色踱步过来。乍见被绑住的是林轩,而不是林桑青,他似乎有些惊讶。
只是瞬间,他便将惊讶妥帖
林桑青偏过身子,眯着眼睛问初来乍到的魏虞,“是吧,魏先生,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魏虞不解道“娘娘说什么”
嘴唇微抿,林桑青望着魏虞,喊出了那个从未说出口的称呼,“手吧,哥哥。”她道“父皇对不住你,可你不能联合外人窃取他打下的天下。”
妥帖
林桑青回视线,“也是
“虽然只有一眼,但我仍记得,我那位哥哥相貌不俗,浑身自有股温雅气度,似四月春风般柔和。”
她又道“哥哥,虽然我们很少见面,但我一直知道你的存
魏虞垂眸不语,稍许,他用失望的眼神望向萧白泽,“阿泽,你瞒骗我,你同我说宸妃并未恢复记忆。”
萧白泽坦然回望他,“我是拿你当知己,却也时刻提防着你。”
魏虞低低笑了几声,他学着他的语气道“阿泽,我是拿你当知己,可我也的确想谋你的天下。”
抬起头,他问林桑青,“你如何得知我与林大人密谋造反的事情”
林桑青抬手揉揉酸涩的眼睛,“梨奈和我说,你曾经私底下去见过林大人,而且不止一次。我想,既然林轩想要造反,那么你频频去见他,目的肯定也不单纯。其实我并不十分笃定你和林轩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随意诈你一下罢了,谁知哥哥你如此经不住诈,自个儿便承认了。”
这个计策林桑青很喜欢用,因为每次效都很好。
魏虞不再辩解,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辩解,洒拓青衫迎风飘动,他自嘲笑道“父皇总是这个样子,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你,就连脑子也一样。”展开双臂,他束手就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桑青摇头轻笑,“父皇并没有给我一个聪慧的头脑,若当真聪明,我当年便不会中你的计,逼迫阿泽喝下那碗。”
是了,她一并想起,当年那个游医身边的小徒弟,正是如今擅长医术的魏虞魏先生。
萧白泽拉过她的手,眸光温柔道“我说了,我不怪你。”
林桑青回握他,“可是我责怪自己。”抬起头,她对魏虞道“哥哥,我知你还存有三分善念,如若不然,我流落民间的这些年,你为何要留
紧握萧白泽温暖的手,她奉劝魏虞,“我不想失去仅剩的亲人,哥哥,我会削掉你所有的权利,让你以平民的身份度完余生我仅能做到这份上了。”
她看到魏虞展开的双臂隐隐颤抖,风拂动他宽松的广袖,盈满傍晚的风,好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
守门的卫兵匆匆来报,“禀皇上,兵部副侍郎温大人已击溃林梓率领的边防军,除却死伤,还擒拿了八千活口。埋伏
林轩的眼神直至此刻才彻底灰暗下去,
萧白泽了然颔首,不需刻意端着,帝王的威严拈手即来,“先把林轩带下去,投入天牢,待刑部细细审问清楚之后,与季家一起处理。擒拿的八千活口且关
宣武城下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唱喝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边最后一丝亮光摇摇欲灭,和林轩的眼睛一样。
历经几多沉浮,遭逢数多磨难,属于年轻一辈的时代终于到来。
心底所有的石头终于都放下,林桑青抱住萧白泽的手臂,揉着肚子道“阿泽,我好饿。”
萧白泽低头看着她笑,“御膳房的饭菜应该做好了,走,我带你去启明殿吃饭。母妃说要给你做一道松鼠鱼的,估计现
“”林桑青睁大眼睛,“太好了,我方才还说想吃母妃做的松鼠鱼呢”
沐浴
众人目送他们相拥着离去,心底皆感慨不已皇上和宸妃的感情真好啊。
不,或许不该说宸妃,按照皇上宠爱宸妃的架势,也许不久后的将来,她会成为乾朝第一位皇后,也是唯一的一位。
天黑了,金乌沉进西山。
兵荒马乱的一年终于过去,有的人活了下来,有的人被掩埋土底,活下来的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死了的人,恶者被人唾弃,善者令人怀念。
历经八年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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