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推开走廊头的另一扇门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副景象。
来探望人的夏油杰保持着温和的态度看着后辈们说笑,但是难掩眉眼间的郁色。
怎么回事不久之前他不是还保持着情绪稳定增幅吗难不成他也找了女朋友但是人家因为996所以把他给甩了吗
腰腹侧被撕裂了个差点腰斩的大口子的灰原雄,因为五条悟到的及时,
“这样说起来的话, 真依你现
“不,比起这个前辈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是那样可怕的伤哦那样可怕的伤哦”
随身携带着一柄古朴青铜短剑、一只手和一条腿都打着石膏的黑
“”
家入硝子看向了房间里的最后一人二年级的七海建人。这个一向沉默内敛的学弟头上包着绷带,坐
是因为这次任务的缘故吗
“好了,小伙子们,”
家入硝子拍了一下手里的板子, “很高兴我没有
“啊,是家入前辈”
“也不必着急打招呼, 灰原,我就走个过场看看有什么后遗症。对了”
家入硝子一边
“啊”灰原雄瞪大了眼睛, “是大姐姐”
佐原真依也跃跃欲试地想要从床上蹦跶下去“欸她也
“我说啊, 你们两个。”
焦茶色头
“痛”
“呜”
家入硝子不是不知道灰原雄没有坏心眼,也明白佐原真依是关心则乱, 但是无论是站
“我个人不介意因为你们自作主张的乱来,最后沦落为我的解剖素材哦”
无良恐吓后辈们的家入硝子露出了鬼畜的笑容。
两个少年一起受到了惊吓一般地“噫”了一声。
“硝子说的没错, 两个伤病员就不要到处乱跑了,不然大家都会担心你们的,”
夏油杰捧场地笑了几声,很有前辈风范地把控着现场,“七海,能拜托你代替他们两个去看望病人七海”
“唔。”
七海建人稍微慢了一拍地点头,站了起来,“好。”
他站起来,朝两位前辈微微鞠了一躬,而后推开了门。
“那我也不再叨扰了,”
夏油杰看起来还是那个关爱后辈的好前辈,他关切真诚地叮嘱道,“好好养伤吧。”
“夏油,”
跟着他走出去的家入硝子叫住了他,“你不去吗”
“去哪里”
“五条那里。五条
家入硝子
“饶了我吧。”
夏油杰苦笑着抬起双臂作投降状,“一个多月之前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有事没事就拉着我死里对打再这样下去训练场的修缮费用都要让校长秃顶了。”
他现
啊啊多半是因为那个无力自保的普猴通子人,为了保护她,所以同伴们才会受那种重伤的吧
真是
“哦。”
家入硝子表示理解,“那你接下去打算去哪”
“我接下来应该会去训练场不对,我还有任务不,是任务已经完成了”
“给我们这些普通术师留点活路吧,你们倒是。”
夏油杰就只是笑笑。
“你真的没问题”
夏油杰沉吟了一下“大概是年纪上去了,所以记忆功能开始不自觉退步了吧”
比夏油杰还大了几个月的家入硝子“”
她怀疑夏油杰
家入硝子
“去死。”
她没好气地挥手,活似夏油杰是讨人厌的苍蝇。
“那,再见。”
夏油杰转身,残余的笑意无法进入到被蚕食出空洞的心里。
他这次是真的掩饰的极好,一如往常的插科打诨使得家入硝子也没觉察出特别不对劲的地方,她走了几步,却看见应该早早抵达的七海建人步调迟缓,步伐重如千钧,貌似是腿部又什么疼痛难忍的后遗症。
难道,是因为近来连轴转,所以疲劳之下反转术式出了纰漏
怀着对自己的怀疑,家入硝子又折返回走廊上,叫住了这个平常很令人省心的学弟。人是回头了,但他那副脚步虚浮、游离
“家入前辈,”
七海建人却直愣愣地看着她,“今天真的是二〇〇七年的九月二十五日,对吧”
家入硝子如释重负坏了也没事,还可以再治;幸好没有异变成油腔滑调如五条或者夏油,要不然那可真是药石无医了。
“是啊,”
七海建人的问题没头没脑,家入硝子还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确认时间,“你们前天早上出
“这个时间唔”
他露出了茫然之色,下一秒就捂着脑袋皱眉咬牙闷哼了一声,“好奇怪啊。”
“什么奇怪”
“”
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但就是很奇怪。
他的内心纠缠着一团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痛苦,怀恋,希冀,轻松应该是有一个投射对象的,但是没有,搜寻了半天落了个空,他只能理性地将占据了自己几乎整个世界的复杂感情勉强归纳为死里逃生、同伴们也都全须全尾地回归日程的庆幸。
对了,这次的任务报告也相当难写啊。涉及到了死后世界、灵魂之类的。多半写出来,不是被当做痴人说梦,就会被半监禁研究的吧。
“没什么。应该是任务后遗症吧。”
“是吗七海,没问题吧。”
“不会
“tsd就是严重的晚期了吧。不要讳疾忌医啊,后辈。”
“但是没听说过咒术师还要去看心理医生的。毕竟力量的来源是负面情绪。”
“虽说如此,但是术师操纵咒力和被咒力操纵可是两码子事啊。真是你们最近一个两个的,都迎来了青春期多愁善感的爆
七海建人不想用可能并不存
“家入前辈,”
七海建人岔开了话题,“去看望病人送佛典里的花可以吗”
“唔。”
说实话,这有些涉及到家入硝子的知识盲区了。
虽然她勉强能算是一个医生,而且干的是需要出生入死的活计但是每次同期受伤的时候,她都负责幸灾乐祸或者送一些使用的医疗物品,正儿八经的慰问物品,就
但是佛典总不会又什么大问题的吧
家入硝子的眼神茫然了一瞬,立马拍腿肯定“当然完全没问题不过其实不送花、送些水果也可以。”
虽说按照五条悟的独占欲,多半那些水果都会进他的肚子而不是病人的就是了。
光从心意不被辜负这点来看,说不定还不如送花呢。
“所以,是佛典里提及的什么花”
家入硝子也不想回去面对高层的盘问,干脆待
“是吉利的花。”
“唔就这个,真是不符合七海你的个性呢。一般来说,你
“
金
“是荼蘼花吧。佛典中也说它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是一种天降的吉兆。啊,刚好,学校里就有种荼蘼,夏季的末尾还有开着的呢,七海,你可以七海”
家入硝子迟疑地叫停了,“你没事吧。”
“嗯前辈,怎么了”
“你哭了啊。”
“什么”
七海建人迷惘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伸手,食指的指节
但是等时间再过去一些、太阳光再炽盛一点的时候,晨露与植株眷恋不舍的最后的证明,就会被蒸
“啊、”
嘴唇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七海建人表情冷静岑寂,但是他的泪腺就像背叛了他一般,不断任由意义不明的生理性盐水扑簌簌地下滑,“啊”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也不响亮,无端的却像临终野兽凄厉而又不甘的低嚎。
“我”
他攥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只觉得胸腔里,风来去自如地呼啸来往,只因那里是个空洞。
“七海”
家入硝子扶住了倚着墙壁往下滑的七海建人,脸上也丢失了散漫的表情,“是我的反转术式”
“不对不是这样的家入前辈,”
七海建人表情笔直着僵硬的,眼白弥漫着困惑的血丝,他几乎要将五指陷入血肉,掐住心脏,“有哪里有哪里不对啊”
五条悟问“有哪里不对什么不对”
病人用沙哑暗哑的声音叙说“从梦中醒来的时候”
从梦中醒来时,梦里的场景历历
这是每天都
人们不但忘记了梦,人们还忘记了忘记。
“是吗我倒觉得这很正常,”
家入硝子松了口气,“人类刚出生的时候连知性都不完全,甚至两岁之后基本上会把人生头两年的一切忘得记得像洗刷记忆一样。”
“记忆让瞬间化为永恒,但遗忘有利于身心健康哦”
五条悟说。
是这样吗不是这样的啊。
不久前苏醒的白
“好啦,别勉强自己说话了;大病初愈的病人的义务就是要补充营养物质吧”
五条悟捏着一柄舀了蔬菜粥的陶瓷勺子,“啊”
苍秋实“”
不。虽然左手
而且重点也不是这个,这个粥看起来滚烫的样子,直接咽下去食道会被烫坏的吧。
如果此刻以这个模式相处的,是初遇状态的他们,她一定会以为面前的白
但是形势比人强,她并没有糟践自己身体的习惯,只好妥协“太烫了。”
遂,从未照料过脆弱病患的大少爷恍然大悟,笨拙地开始了他的投喂他吹了吹粥、接着,模仿他曾
“啊”是多余的。
不过苍秋实现
然后她
“好了,好了。足够了。”
“诶,什么啊,这就饱了”
五条悟捧着还剩下半碗的粥,半信半疑,怎么看都是喂食y没有兴,“没关系的,不用
“对于大病初愈的人而言,我的胃,”
苍秋实心里叹气,纤瘦的手摁
只听得到关键词句的五条悟的目光也跟着下移“满、满了。”
“是的,满了。”
“这就满了,不太行吧,”
五条悟盯着,喉结上下耸动了一下,“你就不能再努努力吗”
苍秋实“”
她敏锐觉察到了五条悟语调甜腻浓度的上升。
该说不愧是青少年吗,对着瘦骨嶙峋的病患也能散
咚咚咚的敲门声
“失礼了。”
七海建人带着一束洁白的荼蘼花推门进入,他述明来意,虽然受了伤,但是他依旧条理清晰、逻辑通畅。
当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如蛆附骨般挥之不去的倦怠,
“”
气氛突然静滞。唯有笑意未达眼底的五条悟接过花束后,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
七海建人率先挪开了与那位陌生又熟悉的女性对视的目光,于是,因为他们的对视而产生的联系与张力就此打破这样长久地盯着一个人出神,绝对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但是,他好歹身负了两个人的托付,只是,当嘴唇张开的时候,他突然
“名字是叫苍秋实哦”
五条悟咧开了一个不能深究的笑,“她是我的未婚妻哦”
苍秋实。
苍秋实。
青井。
akii。
“即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一定只要你向我寻求帮助的话,我就一定会注视着你走向正道,我就一定会成为你值得依靠的后盾。”
如神话中厚德载物、坚固如堡垒一般的地母神。
akii。
“你是我的剑与矛,我是你的盾,我们俩之间,是不必对彼此说抱歉的。”
宛如从天而降的惊喜,是放弃了天命神佛的他可靠的战友。
akii。
“你现
是近
akii。
“一起、坠落吧”
最后凋零
“”
七海建人完全没有听到五条悟说的后半句、带有威慑和警告意味的话,他只是、仅仅听到了那个女性的名讳。
遗忘的回忆从梦的残骸中倾泻而出,如同绝望的潮水般席卷了身体世界崩毁之际、呼喊,吠叫,长嗥,离奇古怪的声音低语着、轰鸣着,几乎将他撕碎
可是,就像被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将疾病、瘟疫、痛苦、折磨数倾泻到人间后,底部却残余着“希望”一样,被卷入利齿交错的、比起海沟倒不若说是深渊更为形象的底部、快要被水压碾爆之时,一些微小的、细碎的,但仍旧不失光明、美好的泡泡咕噜噜地冒出,将他裹挟,给予了他人体所必须的氧,如朋友欢快轻脱地、亦如长者慈爱宽厚地,带他上浮。
淙淙的水声也好,贪婪的祷词也好,黑甜的温柔乡也好,清淡的彼岸花香也好,一切重归混沌。
初开的光辉
这金
而那些曾经存
“”
七海建人虾米一般地躬起了总是挺得如白杨似的脊梁,似乎有什么穿肠毒药
“”
他惘然地张开嘴,一边便那些情绪所裹挟,一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咳嗽声剧烈地
苍秋实的手臂先于她大脑的思考,伸向了咳嗽到几乎站不稳的七海建人。
但是
她看向他,虚薄的下意识便也烟消云散,再也无后续汇聚的力量。
五条悟侧过脸冲她笑了笑“好歹有个病人的自觉啊真是的,秋实。算啦,我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吧。”
他将苍秋实的手
他冷漠地半垂着眼睫俯瞰狼狈的后辈,下半张脸却割裂式地笑的灿烂“你明白的吧,七海”
“咳”
七海建人直咳眼尾泛红,他抬起头,被遗忘的记忆融化
什么都听不见,他的耳边只有一阵震耳欲聋的死寂。
“您”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状态奇怪到了极点对着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只有只能解释为生理性眼泪的液体从心中溢出,濡湿了包扎住了左眼的绷带,从他年轻的脸颊上流下,
“非常感谢,”
舌头不受控制,他不自知的怅然若失,最后浓缩成了一句永远再不可能完整的呢喃,“谢谢你、a”
苍秋实愣了愣,此前她也从未见过这位年少的咒术师;不过,虽然不知所以,但是她还是微眯起秋水一般的青色眼睛,微笑着朝眼前这个陌生人示意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