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猊远思维莫名的断了一瞬,恢复的时候他突然明白过来张安知想要在他身上确定的是什么。
是病症的核心。
就像是他如果被整个分割,身体会以哪一个部位为中心开始复原。
白章曾问过他这件事,虽然是委婉的询问。
然后陈猊远就问他这很重要吗?
白章说,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能研究明白你的病症……或者只是研究出自愈这一种,就已经能够救下数不胜数的人。
而复生……更是会让无数人发疯,毕竟这个世界上几乎绝大部分的人都有想要复活的人。
但是不重要的点在于,你能自愈会复生,但是应该也并不是不老不死,因为你的身体一直在自然的成长,所以极大可能最后仍旧会老死。
但是就现在来说,这一切都只是推测。
而且加之病症是被天晶影响而诞生出来的,那么病症能够做到天晶应该也能做到的事。
只是天晶的研究更加迟缓。天晶就像是一个由无数迷题组成的巨大谜团,而病症就是那个谜团延伸出来的迷题,从这方面来看病症会更好解决。
陈猊远觉得自己听懂了,于是没多久后他就在白章面前自杀了,然后醒来的时候,他问白章等人——你们看到了吗?
只是受伤的话,应该看不清楚。陈猊远这么想着自杀的。
也就是这件事之后,白章问过他好几次关于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事,他是真的脱力还是……有意迎上子弹的。
陈猊远在白布之下一直睁着眼睛,他呼吸在慢慢衰弱,有丝丝缕缕的疼痛开始被神经感知到。
于是身上的肌肉微颤,陈猊远听到有人有些担心的开口说:“医生,麻醉……”
他还没说完,医生打断他的话激动道:“自愈加快了!”
“是肺部!”
陈猊远呼吸断断续续,偶尔加重,他手指扣着冰冷的床边缘,指节泛白,用嘶哑的声音开口:“……不是肺部。”
“只是疼痛的情况下,自愈会加快。”陈猊远眼泪从眼角落下,很快打湿了侧边的头发,但是他没有流露出哭腔。
痛感越来越强烈,陈猊远整个人开始发抖,束缚带在他四肢上勒出痕迹。
“……”
张安知看着室内的陈猊远,过了一会他道:“明天继续。”
陈猊远被送回了自己屋子,他全身仍旧被包裹着那一层涂了药物的绷带,只是用量应该是减轻了,陈猊远没有觉得很无力。
他盘腿坐在床上,与玻璃窗外的人对视,今天在外边的是敏敏,她仍旧穿着一身与昨天一模一样的工装,只是换了个颜色。
敏敏好奇的看着陈猊远,然后打开了一个小窗口:“我看见你实验的视频了,真吓人。”
“跟别人的实验不一样。”
敏敏是暂时来接一下班的,她主要任务是跟着张安知,并不是守陈猊远
这类人(),也不会外出接任务。
别人(),是什么样的。”陈猊远看着她。
“别人啊。”敏敏回想了下,“反正不会被这么切来切去的吗,容易死掉。”
“但你不一样嘛,你不是不会死吗?”
敏敏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她直勾勾的看着陈猊远眼睛,认真的询问:“老大他们那么对你,你为什么不跑啊?”
“要我就跑了……难道是工资很高嘛?!”
她是为钱来的这里,所以便第一时间想到陈猊远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陈猊远眼神空白了一下,然后又回神,他没有说话。
敏敏不满嘟嘴:“你这人,是傻子吗?”
“我不知道。”陈猊远安安静静靠在墙上:“是张……让你来问的吗?”
“老大叫张安知!”敏敏点头:“是哦,是老大让我巧妙的试探……”
她话还没说完,张安知就出现在了她身后,然后一巴掌就拍到了敏敏脑袋上:“你可真是没用。”
敏敏反驳得飞快:“我能打啊!”
张安知摆手:“你下去。”
敏敏才不询问,她撒脚丫子就跑。
张安知把敏敏打开的小窗口关上,然后他直接打开门走了进来。
陈猊远他们居住的地方很简单,里边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
张安知拉过椅子坐下,他身体很板正,有些不同于那副刻意挺直的模样,更像是一种习惯:“我来跟你谈点事。”
陈猊远抬头看着他。
张安知对上那双澄澈的双眼,像是雨后天空一样的双眼,他颇有点怀恋:“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陈猊远没有迟疑的摇头。
张安知眼尾有一些皱纹,它们随着张安知的嘴角一同弯了起来:“因为你很多东西都没有,所以你想不到。”
是这样吗?陈猊远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点茫然和疑惑。
张安知:“有个东西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实验结束的时候我会把它送给你,你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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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相应的,实验期间你要听话。”
陈猊远睫毛突然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过了一会他开口,声音里仍旧有一种久不开口的嘶哑:“你不会相信。”
“倒是个聪明的孩子。”张安知秒懂陈猊远指的什么:“但是你只需要答应就好,我们会辅助你听话。”
像身上这种除了实验时就不会拆开的绷带一样吗?束缚着他的行动。
陈猊远看着张安知那双透着精光的眼睛,他问道:“是什么东西?”
张安知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动:“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怎么样?要赌一下吗?”
陈猊远安静的思考了一会,然后他轻声道:“不疼的话。”
张安知一愣:“什么?”
陈猊远一字一句:“实验,不疼的话,我答应。”
张安知眼眸闪烁,然后他笑容加
()深:“这是自然,我们有能对你起效的麻醉药物。”
“其实你们是在为别的病人、那些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甚至这个庞大的世界做贡献,所以在实验之外,我们是要为你们服务,尽量满足你们想要的东西。”
听起来很高尚,但陈猊远表情没有被打动到,张安知突然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成为实验品?”
陈猊远像是有点走神,于是回答慢了半拍:“…不是只能这样吗?”
张安知几乎是瞬间眯起了双眼,但很快他表情又舒展开:“一会医生会来给你换绷带,我就先走了。”
他离开了陈猊远的房间,然后看了眼门上的工工整整的17这个数字——确实,只能是这样。
陈猊远只能来到这里。
不过。
张安知从衣服内兜里取出了一张照片——先前的记录里,有陈猊远自述说忘记了父母的长相的内容。
所以张安知给陈猊远准备了这张照片……但是陈猊远应该并不想要。
连他都记得,说明陈猊远的记忆相当的好,但是却偏偏忘记了父母模样……哈。
是忘记还是不愿意去记?
张安知将照片折叠着撕碎,然后扔进走道边上的垃圾桶内。
-
不疼的话……他就答应。
被骗了。
陈猊远手指紧紧压在床单上,红色的血透出绷带留在了白色的柔软布料上。
他手脚各处都在往外溢血。
张安知说医生要来给他换绷带,但是事实却是,医生一来他就昏迷了,在痛醒之后就发现自己手脚上的皮肤全部没有了,然后那涂了药物的绷带直接贴在了血肉上,紧紧包裹着。
伤口的愈合变得十分缓慢,而且这样长出来的血肉也是跟绷带长到了一起。
这样是要实验什么?
陈猊远想不明白。
直到他跪坐在床边,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想要麻醉或者止疼,但是被拒绝了。
医生说要避免产生耐受,不然实验的时候他熬不过去。
在等到血肉终于和被药物浸泡出来的绷带长在一起,疼痛感慢慢褪去,但是陈猊远却无法长久的走路和做一些事情,因为只是抬起手这样的动作,他都没办法坚持五秒钟。
上实验台他都只能被扛上去。
陈猊远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实验,这是“听话”。
还有。
陈猊远控制不住一直在颤抖的手抚上脚踝——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在第二次实验之后,身体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多出了不属于身体的东西。
有种异常的感觉。
而让陈猊远难熬的不仅只有这个,还有绷带。
每两三天,药效会褪去,这个时候绷带就要进行更换,那跟血肉长在一起的绷带,已经成为了他的皮肤,每次更换,跟剥皮没有两样。
陈猊远靠想着那不知名的、自己想要的东西撑了很久。
大概是很久,痛苦让他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然后陈猊远察觉到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人如果面临着十分痛苦的事的时候,会下意识想要逃避,而陈猊远无法逃避。
他连死都无法选择。
陈猊远就这么崩溃的支撑着,然后在某一天,被切割下了头颅。
他是在醒后,看见了自己的头在自己身侧,才知道这件事。
身体上有一颗头,身体边上还有一颗头。
一个在呼吸思考,一个安安静静的闭着眼了无生息。
他们第一次杀了他。
但是陈猊远知道这不是最后一次。
冰冷的恐惧从骨头里开始往外扩散,陈猊远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头颅,他突然想到那些从自己身上被切割下来的肉块——他的身体就这么大,可是他的尸体应该已经累成小山那么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