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霞生子虽是大喜事,却也因皇帝的病势,最终只是小小
韩嫣抱着秋哥儿来郡王府,一来探望绮年,二来亲自报喜“瞧着茂云个头儿不大,生的儿子却不小,足足的六斤六两脾气大极了,洗三的时候往盆里一放,哭声简直要掀了屋顶。我爹娘喜得什么似的,哥哥更昏了头了,只会傻笑。”韩嫣想起当时的场面就忍不住掩了嘴笑,“小名就叫六哥儿,因生得顺当,大名就叫韩顺鸿。我哥哥连老二的名字都起好了,就叫韩颐鸿你瞧瞧这心急劲儿男人哪,傻起来也真是傻。”
绮年深深觉得韩颐鸿这名字更好听些,于是不由得替抛砖引玉的六哥儿有些遗憾“这会儿回来,我都没来得及跟你好生说说话儿。
韩嫣看着满地乱跑的儿子抿嘴一笑“外边自然不如家里,黑瘦些也是有的,并无大碍。你可别跟娘似的,拉了我和你表哥眼泪汪汪的,只说苦坏了。其实
绮年赶紧摆摆手“咱们之间别论这个。”从前
“张家来吊唁的时候,玉如已经派人来说过了,等她生了孩儿再来看我。”韩嫣爽朗地一笑,“玉如还是那么多心,生怕落了话柄儿。”
绮年叹口气“她比我们都不容易。”亲事是那样来的,走到如今让张家上下无芥蒂,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冷玉如不说,她也能猜想到。
“总是如今也好了。”韩嫣点点头,“听说这一胎又是儿子,若真如此,她这大少奶奶的位置也就坐得稳稳的了。”
“是啊。”绮年想想也笑,“说起生儿子,大家扎了堆的都生儿子。”
“这还不好”韩嫣白她一眼,“难道你还想生女儿不成倒不是说女儿不好,只是也得有个儿子傍身。你看我这都有秋哥儿了,娘还盼着我再生一个呢。虽说如今你好了,也得赶紧生个儿子的好。郡王爷可是也到而立了,还没有嫡子,外头又要说闲话了。别忘了,你那婆婆还有个做大长公主的娘呢,若是撺掇着宫里再给你赏几个人什么的,就是无的麻烦。”
绮年猛然想起大长公主去找郑贵妃的事儿“没准儿你还真想对了罢了,真赏了人来,我就往院子里随便哪个地方一塞,白养几个人罢了。且别说这些扫兴的事儿,就没点儿高兴的事与我说”
“说起这个,我倒正想问你。”韩嫣压低声音,“这些年你常回家的,可知道你表哥院子里那个叫孔丹的丫头是怎么出去的”
“孔丹”绮年想了一会儿才有点印象,“是那个爱穿橘色衣裳,眼睛长
韩嫣嗤嗤地笑起来“没错,就是你说的这个样儿。我当初叫她留
“叫如鹂过来。”绮年对着门外吩咐了一声,“这些事儿,她一定知道。”
如鹂果然不负众望,呱啦呱啦就说了一通“听说是舅老爷亲自吩咐的,说两人都是一般年纪,月白嫁了,孔丹也不好耽搁,让舅太太给她挑个人配出去。似乎孔丹还去舅太太面前哭闹过,舅太太本想给她
“竟是爹亲自吩咐的”韩嫣不禁有些诧异。想想送到庄子上去的孙姨娘,再想想低眉顺眼伺候
“不说那些了,总归打
周立年三年任满,顶头上司被调去别处,他就顺理成章升了一级顶上了这缺。
“是,接着了信,说嫂子有了身孕,要回京城来养胎呢。”
韩嫣略有些怀疑“千里迢迢的,有了身孕原不该移动才是,就近去成都岂不更好,如何反要跑回京城来”这个小姑子她没怎么相处过,但也知道不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儿。
“嫂子到底是京城人,怕是住不惯成都那边,再者这有了身孕总是娇气些,口味上怕也更刁钻。”绮年含糊地说了几句,心里却隐隐地有个猜想。吴知雯必然是跟周七太太相处并不十分融洽,自然不愿意去周家。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绮年这边才说了几句,那边如鸳已经过来了“王妃,少奶奶回京了,派人过来给王妃问安呢。”看绮年还
“已经回京了”绮年大为诧异,“叫她进来吧。”
如莺比从前瘦了,这是绮年看见的第一眼印象。身上穿一件柳黄色褙子,里头衬着玉色袄裙,颜色倒也配得雅致,但这样黄配绿的颜色,因她面色有些晦暗,便失去了应有的鲜亮劲儿,反显得面有菜色了。一进来看见绮年,如莺便有些红了眼圈,跪倒磕头“奴婢给姑娘请安。”
绮年微微皱眉,让如鸳扶她起来一边坐下“这是做什么,你早不是奴婢了。几时回京的”
“是昨日天黑时分才到的,少奶奶说,因也有身孕,不好过来冲撞了王妃,就叫我过来给王妃问安。”如莺说着,又向韩嫣行了一礼,“舅奶奶,少奶奶今日回娘家去给亲家老爷亲家太太问安了。”
“回家了”韩嫣连忙起身,“那我也赶紧回去。”小姑子远嫁三年才回来,自己这做嫂子的不好不
绮年叫人送了韩嫣和秋哥儿回去,这才转向如莺“哥哥
如莺有心说个不好,又说不出来,只低了头道“少爷很是辛苦。”
“嗯,父母官么,要出些政绩自然是辛苦的,哥哥又是要上进的人。嫂子有了身孕,如今怎样”
说到身孕,就好像
绮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嫂子怀孕辛苦,她是京城人,住不惯成都也是有的,回京城来养胎,也是为了腹中孩儿着想。”
如莺忍不住道“可是太太也说让少奶奶回成都老家的。”
如鸳轻轻咳嗽了一声“是七太太。”周七太太是周立年的生母不假,但既然已经过继,对周立年来说七太太就只能是伯母了。这些年周七太太一直跟着周立年住着,绮年体谅他们母子之情从没说过话,可是如莺话里也该注意些。
如莺涨红了脸“是婢妾失言了。”
绮年点点头“
“婢妾从来不敢的”如莺眼圈又红了,拿帕子按着眼角,“只是不知怎么了,少奶奶总是看婢妾不顺眼”
绮年没说话,只上下打量着她的衣饰。衣料说不上多么贵重,但也都是绸缎,耳朵上戴一对米珠坠子,头上还插了一枝赤金雀头钗,虽然不大,却也是光灿灿的。绮年把她从头到脚看完了,才慢吞吞地道“嫂子可有克扣你衣食之处”
如莺又涨红了脸。头上身上穿成这样,她怎么说得出吴知雯克扣了她固然她的衣饰不多,比如说这钗子吧,就只有两枝,另一枝是青玉莲花头的;再比如说家常的衣裳绸缎的少棉布的多。但若说比起高门大户的姨娘们是远远不如,可以周立年的官职和家业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就是这几件值钱些的首饰,还是吴知雯从自己嫁妆里拿出来赏给她的。
“哥哥如今才做几年官,就能让你这样穿戴,已然是难得的了。”绮年皱着眉,“家和才万事兴,你得记得这句话。哥哥
如莺从没被绮年这样教训过,顿时委屈得眼泪直流,抽噎道“姑娘”旁边如鸳看着这样子不大成个体统,只得开口道“如莺姐姐,王妃这怀着身孕呢,你别这样哭哭啼啼的”
如莺憋得要命,有苦说不出。她对周七太太伺候得无微不至,实指望周七太太开口让周立年抬举她。结果周七太太倒是开口了,吴知雯也十分爽快,立刻就抬了她做姨娘,一应份例都跟着往上抬,可就是不让周立年进她的房。如今吴知雯有了身孕,她本以为终于轮到自己了,可吴知雯又直接将她带回了京城,反留下了她已经配人的大丫鬟听琴一家子
“婢妾只是担心少爷”如莺绞脑汁地挤出几句话,“如今少爷
“哥哥身边没有丫鬟小厮”
“不是”如莺说不出来了,半晌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求姑娘跟少奶奶说说,让奴婢去伺候少爷吧。”
绮年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当初做妾,可是哥哥强逼你的或是他许过你将来要娶你为妻”
如莺惊慌地摇头“没有奴婢也断不敢有那样妄想的。”
“既然没有妄想,那如今少奶奶的安排,你又为何这样不情愿呢”
“可是少爷那边无人伺候”
“哥哥由谁伺候,是当家主母该操心的,不是姨娘妾室该想的。”
如莺颓然坐倒
如鹂
绮年摆摆手止住如鹂“你若还是我的人,我自然可以说话。可你如今是哥哥嫂子的人,我一个做妹妹的,断然没有管到哥哥房里去的道理。你回去吧,记着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如莺茫然地站起身来,随着如鸳往外走,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今早她请缨要来郡王府问安时吴知雯眼中微微的讥笑,原来她早就料到自己想来说什么,又早就料到绮年会给什么样的回答了。
绮年看着如莺有些踉跄地走出去,叹了口气。如鹂快人快语地道“王妃别多想,这是自己不知好歹当初王妃不是没劝过她,自己情愿做妾,如今又来说什么呢也不想想,王妃若说了话,可怎么跟少奶奶交待呢。”
绮年苦笑了一下“表姐早料到我会说什么了,否则也不会让她来。也不知这些年表姐变成什么样儿了”想必是与从前那个心比天高的少女已经大相径庭。
绮年
李氏
“给母亲请安。”吴知雯拜下去,早有丫鬟们上来扶起来了,“这些年不
李氏听得怔了怔。套话人人会说,说得是否真心却是能听出来的,倒弄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是跟着姑爷外放,哪里说得上不孝。快坐下,双身子的人处处都得小心些。”
孟涓上来见礼,吴知雯看着这个弟妹,转过身去真心真意向李氏道“母亲对我们兄妹的恩情,没齿不忘。”一般人家的嫡母,有几个肯替庶子结这样好亲事的
李氏略有几分不自
吴知雯笑笑,不肯说自己是为了什么,只道“相公升了官固是好事,但因升得快了,颇有人不服,如今一举一动都有人瞧着呢,我怕
“你父亲
吴知雯歉意地一笑“多谢母亲,只是相公的生母是一起回来的。”说是没婆婆,其实还有个应该叫婶娘的婆婆。
李氏不觉皱了皱眉“也罢,总归是姑爷的生母,你好生孝敬着,姑爷也念你的情份。”不过这位生母确实有点不大省事,跟着已经过继出去的儿子过日子算怎么回事到底周立年这算是二房的儿子呢,还是仍旧算七房的儿子这搞得称呼上都没法算。
吴知雯点头受教,又说了几句话,吴若钊等人已经回来,见了一番礼。吴知雯看弟弟比从前高了好些,眉宇间已经是成家男人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大慰,说了几句话,便拿出信来递给吴若钊。
吴若钊略略有些讶异。按说周立年若是有什么事,前头写信来的时候就可以说,或者让吴知雯捎句话也成,何必再特意让她带一封信呢想着大约是女婿有什么要求不好对吴知雯启齿,便特意拿了信到旁边厢房里去看,只看了几行,他脸色就变了。
信里并不是对吴家有所求,甚至根本没提到吴家,信里写的是他怀疑齐王已经不
除了这些线索之外,信中并没提到别的话,甚至没有要求吴若钊将这些线索告知朝廷,但吴若钊捏着这信,手却微微有些
目前来看,太子似乎是稳操胜券了,但他一日不登基,一日就不能算尘埃落定。可是翻过来说,毕竟齐王已经就藩,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太子也不能主动挑起争端。现
吴若钊紧紧地握着那封信坐着,直到吴知霄悄悄走了进来“父亲”
“你看看这个。”吴若钊深吸口气,将信递给了儿子,“依你看怎么办”
吴知霄看完信也皱紧了眉,半晌才道“依儿子浅见,须将此信呈交太子。”若是不交,吴家是两头讨不到好,万一因此使太子缺少警惕失去大位,那吴家就完了。
“为何不是呈交陛下”吴若钊抬眼看着儿子。
吴知霄苦笑“若呈交陛下,妹婿私自窥探齐王,居心叵测的罪名是跑不掉的。”若不是有心窥探,如何能得到这些线索皇帝再怎么为了天下安定着想,也不会喜欢有人去揣测怀疑他的儿子。即使最后证明这些怀疑都是对的,皇帝心里照样不舒服。皇帝不舒服了,你还想舒服吗
吴若钊深深叹了口气“这封信,还是送去郡王府吧,让郡王给拿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