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西园设军,竟以小黄门蹇硕为元帅,置众将之上,连大将军都要受之节制,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望大将军早做打算,勿使其人得势”
富丽堂皇的大将军府大堂之内,右坐首席,相貌堂堂的袁本初,跪立拱手,慷慨陈词,情绪激昂。
其感染力,让他身旁的曹操双目放光,不断点头。
与他对面的荀柔随众点头,心里却十分郁闷。
他好不容易病好,又成了社畜家教,每日要上班打卡,好容易五日才得一天假期,却不能
夏日炎炎,正是好眠之时,硬要
大侄子官位太低,不能与他同席,隔壁上首坐着一身正气凛凛,也热气沸腾的卢植卢尚书。
他才不能忍好吗
浓眉短髯,身材伟壮,腰带十围,金印紫绶的大将军何进,一拳锤
是的,刘宏生病了,还不是偶感风寒这样的小病,而是缠绵不愈的大病。
宫中竭力掩盖,但这种事,又如何掩盖得住如今已成雒阳朝廷之中,公开秘密。
天子病情如何,尚不得详情,但东汉皇帝向来短寿,刘宏如今年过三十,已超越平均线,不免让人产生联想。
这也是为什么何进已受了好几年委屈,此时却再坐不住的原因。
“皇子辩乃是正宫嫡长,沉稳持重,心情温和,有仁君之相,纵使天子,亦不能废之令立。”卢植肃正铿锵,“三公九卿,满朝大臣纵以死谏,也绝不能容此不道之事。”
荀柔神色略不自然。
卢尚书教了刘辩三年,教得好好的,被他一来就夺了工作,幸而其人大度,否则得要和他撕一回。
得了卢植许诺,何进神色稍缓,“朝中尚卢公这样忠义之臣,实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天子以一介小黄门,凌众将之上,如此轻辱国之干臣,未免不当,吾等当劝之才是。”袁绍又道。
先前封赵忠为车骑将军,到底未曾临将领兵,后来没当多久赵忠就被撤下,未尝没有众将不服的缘故,但天子设西园校尉,却并非如此。
西园八校尉,蹇硕先为上军校尉领军一部,再为元帅统帅八军,可谓将军权抓
“本初有何计谋,还且道来。”何进连忙道。
袁绍先一抚胡须,“如今天下滋乱,绍常忧心,年初之时尝往拜见董扶,董公称,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
“什么”“这可是真”
董扶乃是京中最有名的方士,东汉之时,信谶纬之术的士大夫不少,堂中众人闻此,许多相互顾望,神色慌张。
“太公六韬曰,天子讲兵事,则可以威厌四方。”袁绍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大将军可大
“什么这这怎么可以”何进神色一惊,向后仰身,这这这不成了兵谏吗
荀柔眼眸飞快扫过堂中,见有人惊慌、有人激动、有人镇定,显然袁绍不是自己一个人想出的主意。
“果真可行”
“不止可行,还要快行”袁绍道,“此举一为镇压凶气,二为镇压陛下身边宵小之辈,三也为向天子展示下情,再说如今天下四处乱起,也正可以此彰显国朝威严。有此四利于天下百姓,难道还不应当吗”
何进目中溢连连,握拳挥臂,一垂定音,“好,就依本初之言”
“慢”荀柔到底没忍住开口,“此事不可行。”
众人引目向视。
荀柔心中叹一口气。
他原本准备今日是来当木头的。
何进以及袁绍等人请他来,也是让他来当木头的。
他作为未来天子的先生,得刘辩依赖,又是士人,又与何进有旧,又有族侄属于何进阵营,不管袁绍如何想,如何忌惮,如何私下手段,都不得不请他来此,以表示大家立场相同。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天子抬他起来,就是要让他
话又说回来,
所以,他如今
但,有些话,荀柔实
“如今,
袁绍向何进献计,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可行性极高,对何进毫无害处。
何进本就是天下之大将军,可以征
但只要这样干,就能用天下的兵力来威慑京中,禁军再厉害,人数却很有限。
但这个高明,这个好,只是对何进,只是对皇位而已。
荀柔能做的,只是陈说利害,除非何进自己不干放弃,就连如今的刘宏也阻止不了这是势,何进势已成了。
然而,若真说毫无害处,当然也不是。
从大势上,这是又一次,将这天下推向诸侯起势,军阀割据之结局。
从百姓,生于东汉末年,就是他们最大的不幸。
荀柔低头轻咳一声,掩住喉中痒意,“大将军将来秉朝,助天子治理天下,欲治天下,先有德昭行海内,布仁施惠,天下咸服,而后再明赏罚,以武德威之。周公逐成王,而为圣人,伊尹行废立之事,犹为天下重,盖因得百姓之心,只要能得百姓之心,则何事不能成”
真的,不能减少一点点对百姓之伤害不能用正确的办法获得民心
依历史来算,刘宏如今已不可能换人,也已经没有时间换人,等他一死,这些宦官根本无法掀起风浪,他们一定要搞这种无用争斗
何进不由有些动容。
他旧随天子时,也跟杨赐念圣贤书,何尝不慕圣贤,如何不想成为周公、伊尹那样,名垂千古的人物。
“荀侍中此言未免妇人之仁,”袁绍抬手,“大将军有定黄巾之功,如何没有德行于百姓如今阉党为患,内害贤臣,外欺百姓,不除之,天下如何能安招各地兵马入京布武,不过数月而已,又能造成什么大患其失则小,而其得之大,以此观之,愿大将军当机立断。”
何进只沉吟片刻,便点点头,“本初所言甚是。”
荀柔心底一叹,却也并不意外,只是惆怅而已。
一堂之中,竟没有一个人不赞同袁绍之言这是“失小得大”。
袁绍之话竟还未完,“听闻荀侍中之兄长亦
其人眉眼含笑,仿佛十分友好,其实就很欠扁。
荀柔唇角一抿,兄长
“说得正是,便以荀侍中之兄为骑都尉,”何进却实实
“侍中无此职责,”荀柔从席上站起来,怀疑自己来参加此会,根本就是一种错误,其作用还不如给两个皇子上课。
“大将军若要下令,请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