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 港片赌场里最常见的扑克游戏,也是赌徒们最热衷的赌钱方式。
因为玩起来最刺激,赢钱也最可观。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 美女荷官面带职业微笑,兢兢业业
贵宾室烟草香味弥漫, 不知不觉已经两个多钟头。
陈向辉桌前的砝码, 堆成一座小山, 他一双眼睛早已泛红。
“于老板,仲跟”李老板看着宋禹桌上少掉一半的筹码, 笑问。
宋禹摊摊手,将雪茄烟摁灭
轮到陈向辉先拿最后一张牌,他看着牌面, 面露惊喜, 推出一堆筹码“我加注”
两人弃两人跟, 跟的自然有宋禹。
最后亮底牌。
“哇哦, 阿辉今晚手气咁好”输钱的李老板将输掉的筹码推到陈向辉跟前。
陈向辉笑呵呵将所有筹码搂过来“几位老板承让了。”
他赌钱这么多年,输多赢少, 今日第一次手气这么顺, 面上看着还算平静, 但整个人其实开始迷失心智。
这就是被输赢控制的赌徒。
美女荷官再次洗牌
今晚这个假赌场里,唯一真实便是贵宾室的四个赌客。
这美女荷官自然也是假的, 她正是虾仔的圣手师姐。
又到一局结束。
“哎呀,看来这局运气不错”
宋禹掀开底牌,红桃同花顺,堪堪赢过陈向辉手中点数。
陈向辉撇撇嘴,刚刚赢了那么多,自然是不
只是牌桌上的气运,似乎从这一局开始转向。
“唔好意思,又是同花顺。”宋禹再次赢下一局。
陈向辉的脸色微变,眼睁睁看着荷官将筹码推到那南洋商人跟前。
他的心渐渐浮躁起来。
一连三局,他面前原本堆成小山的筹码,不知不觉少了一半,而宋禹面前的筹码又多起来。
又是一局。
宋禹拿到第三张牌,眉头微微蹙了蹙,将这张牌埋下,抽出原来的底牌一张黑桃j亮牌。
这是游戏中常见的换牌战术,用来迷惑对手。
“”宋禹将所有筹码推出来。
即是压上赌注,这可是牌场上最冒险的一招。
他已连赢三局,见他这么大胆,几个老板犹豫不决,最终两人选择放弃。
陈向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牌,打开底牌看了看,又抿唇贪婪地看了眼桌上那一堆筹码。
他的牌是红桃同花顺,akqj10,这几乎是中能拿到最好的一组牌。
除非除非对方底牌是也是黑桃a,才能赢过他。
但他不相信对方运气这么好。
陈向辉不动声色打量了眼对方表情。
对方看似气定神闲,但呼吸分明有微微的急促,眼神也略显犹疑。
他是演员,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陈向辉勾了勾嘴角。
没错,这人
他展眉一笑,将所有筹码推出去“我跟”
宋禹弯起嘴角,不紧不慢抽出底牌,一张黑桃a赫然
陈向辉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
李老板几个打着哈哈道“于老板好手气。”
他们押注不多,早早弃牌,损失很少。
然而这一把,却让陈向辉输光了所有筹码,这筹码不仅包括他之前赢的,还有自己带来的所有赌金。
宋禹笑扒拉着一堆筹码,道“唔好意思陈生,这把实
这时一旁伺候的侍应生走上来,礼貌询问“陈生,需要再为您兑换筹码吗”
陈向辉输红了眼,粗声问道“可以记账吗”
侍应生道“普通人不行,但陈生肯定冇问题,签字画押就好。”
陈向辉大手一挥“行,给我兑五十万筹码。”
侍应生连连点头,很快拿了筹码和账单过来,陈向辉扫了眼账单,毫不犹豫签名画押。
只可惜,运气之神再未光顾他,其他三位老板有输有赢,最终大致持平。
唯独陈向辉的筹码,来一堆少一堆,而他对面的宋禹面前,则堆起了一座小山。
赌场两点钟打烊的声音也响起。
陈向辉却已经完全失心疯一般“再来再来”
美女荷官却放下牌,礼貌笑道“唔好意思,今晚打烊了。”
其他几人也打着哈欠到“阿辉,今晚就到这里吧,日后再约。”
陈向辉见人都起身道别,明白今晚确实是要结束了。
他脑子里懵懵然,准备跟随几人走出去,却被两个侍应生拦住。
“唔好意思陈生,你今晚的账单还需要你再核对一遍。”
陈向辉懵懵然走进赌场经理办公室,那经理长得五大三粗,两条手臂上纹满刺青,一看就是混道上的人。
他叼着一根雪茄烟,翻开桌年账单,笑道“陈生,今晚你总共记账六百万。”
“乜嘢”陈向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男人笑着将账单往他推去“账单就
陈向辉脑子顿时一阵乱麻,颤抖着手将账单拿过来,一张张翻开。
每一张都是他的笔记和指印,如假包换。
自己竟然输了这么多
他脸色惨白,双眼布满血色。
“冇问题吧”赌场经理敲敲桌子,“我们赌场账单日是三天,还请陈生三日内将钱还来。”
但前几年他主演的电影,票房连年扑街,徐氏不再重用他,这两年
偏偏他奢靡生活早已养成,又有烂赌嗜好,别说攒钱,不演吃卯粮已经不错,让他一下拿出六百万,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陈向辉浑浑噩噩走出这地下赌场,外面的车辆已经散得差不多,那个赢了自己六百万的南洋老板也早不见踪影。
他纵横赌场十几年,知道什么叫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却也是第一次欠了赌场六百万。
他是电影明星,赖不了账,而这种开地下赌场的背后老板,定然也是他得罪不起的。
“辉哥,点嘛”忠心耿耿的司机阿光替他打开车门,见老板一脸失魂落魄,忍不住问道。
陈向辉没反应,只一言不
“哦。”
黑色宾士车很快消失
“咔”
嘈杂的大厅里,一道声音响起。
荷官侍应生和赌客们摇身一变,变成一窝蜂挤上来等安排的群演。
阿华吆喝道“今晚大家表现很好,排好队,一人两百,领完钱出门等小巴车送大家回城。”
一众群演喜笑颜开,有人忍不住道“大佬,刚刚好像看到陈向辉,这个戏是他主演吗”
阿华道“嗯,是的。”
“这戏几时上映”
“唔知吖。”
“大佬,下次有机会再搵我。”
“冇问题,你个赌客演得好好,是唔经常赌钱啊”
“嘿嘿。”
大戏落幕,曲终人散。
偌大的仓库只剩几个“主创”。
宋禹虚弱地坐
只是神情倦怠,面色苍白。
坐
宋禹接过香烟,含
拿起打火机摁了两次,都没打燃火。
不是打火机有问题,而是他的手忍不住颤抖,虚弱地几乎使不上力。
宝玲轻笑一声,拿过打火机为他点上。
宋禹闭上眼睛重重吸了口气,才渐渐缓过一些。
宝玲笑“惊啊睇你
宝玲便是刚刚贵宾室的荷官,虾仔的师姐。宋禹闻言苦笑,他是会演戏,但也从未演过自导自演一镜到底五个小时的戏。
何况这不是单纯的一场戏,而是游走
他看向宝玲,笑道“今晚最感谢的还是宝玲姐你。”
宝玲咯咯大笑“旺哥是个好人,对虾仔都几照顾,俾人这么欺负,我都看不过去,肯定要帮你们。有乜需要我的,管开口啦。”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你小小年纪,能做这么场大戏,演个三十多岁的华商,一点没让人怀疑,唔是一般人,以后多照顾着虾仔。”
宋禹失笑“这都是大家一起做的。”
“师姐阿禹,走吧这里明日再让人来拾。”
虾仔拾完,冲两人叫道。
宝玲起身朝宋禹看了眼,笑道“走吧弟弟仔。”
宋禹也笑,却不起身,只将烟头摁灭
说是困,不如说是累。
五个小时的高度注意力,神情嗓音,以及和宝玲的配合,一点都不敢疏忽,现
虾仔走过来,蹙眉问道“阿禹,你脸色唔好,冇事吧”
宋禹摇头“我只是需要立刻睡一觉。”
虾仔道“那你睡,明日我们再来接你。”
宋禹闭上眼睛“嗯。”
三人离开,还顺手关掉了灯。
宋禹陷入巨大的黑暗中。
他已经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却又无法完全睡着。
脑子昏乱如麻,半梦半醒间,忽然觉得不对劲,他猛得睁开眼睛,从沙
屋内关了灯,只有窗外一点月光洒进来,让黑暗多了一点微弱的光。
借着这暗光,他看到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
这身影格外高大,不知是不是因为黑暗的缘故,看着简直不像正常人类。
五个小时的神经紧绷,让宋禹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不等对方回应,已经猛得起身冲上去。
他速度很快,如带风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原身习武的缘故,让他五感
不想,那人速度完全不逊他,一个闪身,便避开他手脚。
宋禹身体已经先于脑子反应过来,继续朝人影缠上去。
顷刻间,两人便
原身北派红拳快准狠,却并未马上讨到便宜。
他心里一紧,打起十二分神,又快速朝对方攻去,也不知为何对方似乎只守不攻,又是几个回合,宋禹终于一拳狠狠砸中对方胸口,砸得对方闷哼一声。
他正要趁此机会,再接再厉,对方却忽然闪身,
啪的一声。
原本黑暗的仓库,骤然变亮。
宋禹扬起的拳头,也凝滞
他望着靠
家俊无奈地看向他,伸手虚指了指他扬
宋禹轻咳一声,放下拳头,蹙眉问道“你怎么
家俊环顾了眼屋内摆设,浓眉也皱起道“傍晚看到你穿着打扮古怪,有点好奇,就跟了过来。”
他原本是想说不放心的,但两人不过点头之交,他哪门子的不放心于是到嘴边的话,又换成好奇。
宋禹微微一怔,想起下午出门时,是与他擦肩而过打过照面。
可虾仔阿华见到他都不认不出来,
他心下几乎是悚然一惊,下意识问道“你怎么认出是我”
其实下午那一瞥,家俊并未认出人,只是一种本能的感觉,还有擦肩而过时,对方身体的气味。
他轻咳一声“我闻出了你的味道。”
宋禹更是大惊失色,他为了扮演这个装逼的英伦南洋华商,还故意喷了古龙水。难道自己有什么味道,古龙水都压不住
他下意识提起衣服闻了闻,除了古龙水以及微微的汗味,什么都没闻出来。
难道是所谓的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家俊道“别闻了,我鼻子比较灵敏。”
宋禹放下衣领子,心说你是狗变的么虽然对方说是好奇跟了上来,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合常理,傍晚到现
家俊自然看出他严重狐疑,却并未
宋禹摊摊手“拍戏啊。你来恨久了吧,应该有看到群演出门。”
家俊点头“不仅看到了群演,还看到了陈向辉。”
宋禹笑“这不正是因为
家俊不置可否,上前看了看赌台,问道“拍赌场戏片场不合适,要来这个地方”
宋禹摆摆手“导演安排我点知我就是个临时过来凑数的小武师,”
家俊转头定定看向他,半晌没说话。
还是宋禹继续道“家俊,你傍晚跟我来一直
为以防万一有人打扰,先前拍戏时,外面有两个武行兄弟把手,他定然是进不来的,不然也不会等到人走楼空的现
家俊道“我看有人守
宋禹走到他跟前,笑着点点头,戏谑道“我知啦,你是怕我出事,来给我尸的。”
他原本只是开玩笑,但配上一张过于俊美的脸,便实
这回轮到宋禹怔住。
他知道这个大只佬应该是个人品不错的人,但两人这点交情,足够让他过来还默默
思及此,心中不免有点感激,他抬手随意指了下屋内,道“你别担心,这就是拍戏,如果真是赌场,怎么可能我一人
“那就好。”家俊点点头,又似随口问“你演什么”
宋禹笑说“你傍晚看到我的装扮了,我客串赌客,一个家财万贯的英伦南洋华商。怎么样,还挺像吧”
家俊看着他点头“嗯,是很像。”
他一开始跟过来,悄悄越过看守的人,从窗户里缝隙往里看,
然而挨到两点多,却见先前那些赌客荷官嘻嘻哈哈出来上了小巴,言谈间竟是群演,让他一头雾水。
等人走后,他没见着宋禹的身影,料想还
但显然这只是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
香江电影圈就这么大,有没有这个戏,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
当然,他并没打算去打听,因为他非常确定,宋禹的话一句都信不得。
无论如何,他只是不想看到对方出什么事。
宋禹不动声色打量了眼林家俊,说实话,因为对方是个面瘫,从他表情里很难看出真实想法,反倒让自己有点不敢跟他你来我往打太极。
对方这种大概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不管你使出多少招数,人家就是一招面无表情。
搞得他还怪心虚。
而且至今,他也并不太确定,林家俊这面瘫脸之下,到底是四肢
但不管怎样,他觉得自己不对劲就跟过来,确实算是热心肠虽然有点多管闲事的嫌疑。
宋禹欲盖弥彰走回沙
家俊问“你不回去”
宋禹打了个哈欠“我就
家俊“这里这么偏远,仓库有这么大,你一个人不怕”
宋禹心里忽然打了个突,他胆子一向是不算小的,但也不知是不是今晚太紧张,这回儿被他一说,顿时心里有些
家俊继续道“一起回吧,坐我的车。”
“哦好。”
至少这一刻,他更愿意回到自己那个鸽笼般的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