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老师徐怀, 并不是个会关心组员私下生活的人,只对壁画有很严格的要求,可能做过最温情的事情,也就是当初送了组员们一些情人草茶。以前还有组员
涂南下了医院大楼,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又拨通了他的电话。
上一次给他电话,是她画错那一笔石青, 不得不通知他去洞窟里认错的时候,一晃,这么长时间就过去了。
徐怀并没有走远, 也没多意外。师徒二人
涂南起手机时抬头看了一眼天, 今天云白天蓝,很像她离开临摹组那天,
她沿着路,慢慢走出去。
徐怀
这是涂南走进茶楼时看到的场景, 他穿着灰色的中山装, 坐
茶楼里清闲,左右的茶桌都空着,就他那座坐了人,一人一桌,看
她走到对面,叫他“徐老师。”除了地点不对之外,他人看着并没多大变化。
徐怀看她一眼,点头,“坐吧。”
涂南坐下来,手放
她进徐怀组里这几年,跟这个老师的交流都
“你父亲怎么样了”徐怀先问了这句,把茶壶推给她,示意她自己倒,但她摇了摇头,没有要喝茶的意思。
“暂时没事了。”她跟着问了句“您怎么会来看他”
徐怀说“你父亲给组里捐过一笔钱。”
离了壁画,讨论的是卧病的涂庚山,师徒间似乎把当初洞窟里退组时的不快给忘了。
徐怀告诉涂南,涂庚山自从当初问过她退组的事后就一直跟他有联系。前段时间涂庚山捐了笔钱给组里,他想感谢一下,没能联系上人,最近打电话去涂庚山工作的报社一问,才知道人原来身患重病了,就特地赶过来探望一下。
说到这儿,也许是为了安慰涂南,他口气温和许多“人没事就好。”
其实涂南想过这个原因,只是不确定,她爸以前就说过他们临摹挺苦的,但没想到她都离开了,他还会捐钱过去。
她口气淡淡的“不用谢他,他为了壁画什么都舍得。”
徐怀喝口茶,放下茶杯,“你们父女的事情,我听你父亲说过一些,听他说,你最早是被他逼着才会选择壁画这条路。”
涂南没说话。
他接着说“可能
他们这行,是比较小众的一行,很多人接触不到,自然不了解也不关注。大多数学美术的人眼里看到的还是西方的绘画,那有更普遍实用的技巧,更广阔的空间,国画靠的是热爱,而壁画,大概只能靠情怀。所以他会这么说也不奇怪。
大概吧,涂南心想,这世上的事就是蝴蝶效应,她爸当初的一个决定造就了她,也让徐怀如今坐
她开口,说了句客套话“有您
徐怀摇头,“可能你觉得我是
她有些意外,随即就有数了,“肖昀是不是还没归组,有他
徐怀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我组里一向是来凭本事,走也不强求,他要怎么样都是他的自由。我知道组里私底下都认为肖昀是我内定的接班人,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涂南说“是,大家都这么觉得。”
徐怀冷笑,这一声,让她瞬间又想起了那天洞窟里他的样子,似乎是动怒的前兆。
他手指了指她,“你们俩那点事情以为我不知道就
涂南无言以对,知道他说的是她跟肖昀。
徐怀却没有说下去,点到为止,“肖昀怎么样且不说,我这趟来,为的也是找你涂南。”
涂南想起护士拿名片给她时说对方让转交的,似乎验证了他的话。
徐怀的确是特地来这趟的,给涂庚山探病是目的,也是契机,其实主要就是要找涂南。
涂南这个人
他说“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关门弟子。”
她默默听着,他话里有话。
徐怀说了很多,从她进组时的表现说起,这几年似乎从没跟她说过这么多话,到后来,气没了,只余叹息“你临摹过这么多壁画,画过太多神佛故事,成神成佛都要历劫,人又何尝不是我当初说你心思不
涂南抬眼,面无表情,但心如明镜,“那一笔石青,的确让我领悟了很多。”
杯子里的茶冷了,徐怀也不喝了,他说“那还不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全组我就对你最严苛为什么你犯错我不留情面说退组就让你退组”
他把杯子推开,说“你好好想想。”
想得够明白,意思也都清楚,涂南已经知道徐怀这趟来是为什么。
他甚至还知道她这段时间
从临摹中脱离,这一番蜕变,又能否再回去。
涂南离开茶楼时,还想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见面就叫我徐老师,其实心也没离开过组里。
她站
徐怀组里,能让他本人亲自来请的,可能就她一个了。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十分钟前石青临来的消息,他一直
涂南快步走过去,先看到他的车,就停
后来还是石青临先
涂南走过去,上了车。
他烟早一步掐了,把头顶的窗口打开通风,一只手伸过来,抽出安全带
“见到了。”
咔的一声扣上了,他手松开,问“怎么样”
“还好。”涂南看了看他,“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退组的事”
“没有,”他说“不过能猜得出来,当初你爸说过,你是沦落到我这儿来的。”
涂南也想了起来,扯了扯嘴角,“你想知道吗我那时候画错了一笔。”
石青临
车往前开出去,她一五一十说了。
他听完了,握着方向盘说“难怪当初要把我扔河里去了。”
涂南回想起来也好笑,她侧着头,看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搭
“石青。”
“嗯”她一叫他,他就应了,眼睛自然而然地看她一眼。
涂南说“你最近还有空吗”
“那完全取决于你,只要你想我有,我就有。”他反问“希望我有”
她点头,“等我爸好点,我想跟你好好待一段时间。”
石青临看着前路,两只手都握住了方向盘,“好,我安排。”
涂南看他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明明前面还说的那么好。
石青临忽然脸朝她转一下,眼睛又黑又亮,“看什么,少胡思乱想,要不是
“怎么”
“我早吻你了。”他说。
她忽然来这一出,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涂南脸转到窗外,手摸了摸鼻子,轻轻笑一下,又想起徐怀,思绪翻涌,五味杂陈。
他们哪儿也没去,又回了医院,石青临陪着她,
涂庚山恢复得算不错,第二天下午醒的,没过两天已经能进流食,只是说话还有些勉强。
涂南放心不少。
据说后来徐怀又来过一回,这次她叮嘱过了,医院没阻拦。不过人她没见着,她一直
他很惊奇你都退组了,老师怎么还会登门
可能
涂南没回,这事说来话长,一下两下说不清楚。
退出他的消息,正好进来石青临的消息,她立即点开。
石青时间安排好了,等会儿来接你。
多事之秋过了,时间进入年尾,天气进入初冬,而他跟她,也终于能有段好好相处的时间了。
涂南这么一想,既心酸又无奈,低头打出一行字
涂南跟工作狂谈恋爱,真艰难。
石青你想反悔也没机会了。
她垂眼盯着手机,眼前的刘海散下来,她用手拨开,又散下来,她又拨开,惊觉耽误了时间,把手机放下来,匆匆去洗脸换衣服。
穿好了外套,她没急着出门,停下想了想,又走回房间,找出只行李包,一样一样拾了要用的东西和衣服。
提着包出门,脚步就快了,下楼时一脚一个台阶,迅速的像点下去的一样,走下最后一层楼梯,一出楼道就看到石青临站
他身上穿了件大衣,黑色的,站
涂南平复一下呼吸,走过去。他看到了她手上的包,伸手来拎,脸上露出笑来。
“你笑什么”她问。
他抓住她的手,揣进大衣口袋里,另一手掂一下那包,“你说呢”不言而喻。
连包都拾好了,那不就意味着,时间都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