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把话说到这份上, 已经是很不高兴了。
关玉望着她, 眼里一瞬复杂, 但显山露水很快又不见。
她笑了笑,“瞧你紧张的, 我跟你闹着玩呢。”
这茬话初宁压根就没打算接, 说“我不跟你闹着玩。”
关玉神色微僵,抿了抿唇, 走了。
门一关, 初宁忽然觉得没意思透顶。她陷
“操, 这姑娘想干嘛呢”冯子扬脾气直,“你俩这么多年关系, 她不清楚这些混蛋话她就不能跟你说”
初宁压了压他的火气,“行了行了,找你是来听建议的,不是听你骂人的。”
“我打听过,她没
“她那个男朋友呢”
“吹了。”冯子扬嗤笑, “下家找得特快, 都快谈婚论嫁了。”
初宁默了默,这滋味儿不好受。
游戏人间的态度, 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除了纵情当时,什么都没留下。
“我可提醒你,事情能往好里说,就量别撕破脸。”冯子扬语气凉飕,给她丢了一个炸弹“当初你为了给迎璟继续投资砸钱,想了个偏门主意,注册了现
初宁没说话,下台阶似的,心跳往底沉。
“你拿关玉的身份证去注册,从法律上来说,这公司就是她的。”冯子扬声音冷了几度“她要真邪了心思,宁儿,你这路,不好走啊。”
“浮夸了啊。”初宁轻松着,不屑着,“我了解她,没这个胆儿。骗吃骗喝勉强凑合,你真往她手里塞一把刀,她还嫌烫手恶心丢得比谁都快。更别提这种跌份的事了。”
冯子扬冷哼一声“但愿。”
初宁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说起了高兴的事,“对了,我们要跟明耀科创合作了。”
“听说了。”
初宁意外“你上哪儿听的”
“这个圈子只有这么大。流言蜚语能听到很多,但关于明耀的,还真听不着。”冯子扬说“除非他们自己有意透露,那就是很有诚心的决定了。”
初宁顿时眉开眼笑,“下周一正式签合同。”
“嗯,迎璟什么时候回”
“周一晚上,正好也能给他一个惊喜。”
“呵。”
“你冷笑什么”
“老子嫉妒行不行”
初宁笑骂“滚蛋。”
挂电话前,冯子扬又说“宁儿你自己也注意点。”
初宁明白,他是不放心关玉,说白了,这两人的关系虽好,但还没到交心的程度。但初宁不一样,和她多少年的感情啊,这人如果真的往绝境上走,指不定做出什么事。
冯子扬真正担心的,还是初宁。
明耀科创的合同草案很快拟稿完成,初宁即刻投入到条款的审核与修改中。关玉今天这一遭,只当是一段小插曲。初宁还抱着侥幸,心说,朋友之间哪有不起争执的。关玉是个聪明人,凉凉她,没准就想明白了呢
经过与明耀科创的斡旋谈判,将部分合同细则进行修改后,顺利通过。那日下午,自上次见面就一直没有露面的唐耀,终于给初宁打来电话,言简意赅“宁总,期待后天的正式合作。”
接触了几回,初宁也看出来了,唐耀是个非常有原则的领导人,话不多,待价而沽,最后只关心结果。这样的人,看着不好接触,但真要交手,还是很酣畅的。
初宁接触过很多公司,明耀科创致力科技
想到这里,初宁看了眼日程表,迎璟抵达北京的时间,是明晚八点十分。
次日,初宁赶早把工作都安排好,推迟了两个会议。办公室里放着她为下午签约准备的衣服,设了日程提醒,提早一小时出
处理完宁竞投资本部的最后一项工作,初宁去了趟洗手间。回来
来电人是唐耀,方方正正的
“唐总”初宁接听。
那头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几秒之后,初宁眉头皱了,再几句话的功夫,她脸色煞白,一瞬间也反应不过来。人往后退了一小步,伸手按住了办公桌桌沿,掌心狠狠一掐。
“唐总,您听我解释”
唐耀的语气不算重,但声音沉静,像一个黑漩涡,每一个字,都把你的往深渊里引。
初宁被他最后第一句话急出了一背冷汗。
唐耀说“宁总,择良木而栖,我个人十分理解。既然如此,也祝福你有更好的选择。”然后话锋一转“晚上的签约,暂时取消,再见。”
电话里只剩下短嘟音。
初宁握着手机举
等这口气顺出来,她只觉得心口气血翻涌,喉咙口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腥味。她很快冷静下来,把唐耀的话从头至尾串了一遍
宁总,你们同时
贵公司既然有意与外资合作,那么,
好,这事儿说到底也是贵公司的自由,但已经到了合同签署阶段,于情于理,我是否都可以认为,明耀科创是作为你的第一选择,唯一选择
宁总,
外商
外商。
初宁忍着剧烈的头痛,瞬间想起了数天前关玉的那番话
“宁儿,你有没有想过和国外的公司合作天高皇帝远,钱砸进来,还不都是你做主了呀我这真有一个合适的欧洲公司,我表舅和他们合作过他们想进入国内市场,不缺钱,缺项目,你们正好互补嘛”
初宁闭上眼睛,手指掐着桌沿,生生的疼。
千算万算,也没想过最坏的打算是这一种。
当初急着注册这个公司,她没了资格,图方便,是用关玉的信息
初宁被冷汗湿透,整个人软
她给关玉打电话,不接。
再打,直接掐掉。
最后,竟显示无法接通了。
初宁怒火中烧,抓起手机往桌面上狠狠一砸,砰的一声巨响,数秒之后,办公室门被推开,秘书神色担忧“宁总您没事儿吧”
初宁撑着额头,面色极冷。
“车已经停
初宁这才有所反应,慢半拍,缓慢道“取消。”
晚上,迎璟的飞机晚点,折腾了一路,到初宁公寓,已经快零点。
一个多周不见,人黑了,结实了,门一拉开,就猴急地拥上来,把初宁抵
他身上有很重的风尘味,嘴里却是淡淡的留兰香。
哟,吃过口香糖啊。
初宁揪着他的衣摆,也没有拒绝,但也谈不上多主动。迎璟急不可耐地亲了分把钟,才喘着气儿说“我回来了。”
初宁望着他,嘴角浅浅的笑。
“我待会还要走的。”
“嗯就走”
“过几天就要比赛了,管得严,我不能
“胡说。”初宁往他脑门儿上重重一弹。
迎璟不嚷疼,小别重逢又没法儿胜新婚,这滋味儿不好受。这么久不见,别的事先放一边,迎璟只想得到爱人的热烈回应,他心思往偏里想,审视了她数秒,忽然哼了一声。
初宁一下子就乐了,“你哼什么哼啊”
“你一点都不热情。分开这么久,你都不想我。”
“哪有”
“就有。”迎璟指着自己的唇,“这儿你不亲。”又指了指眼睛,“这里你也不亲。”手一路往下,锁骨,胸口,小腹
“别耍流氓。”初宁打开他的手,低低要求。然后双手从他腰侧穿插而过,这是一个非常示弱的拥抱,她把整个人的重量都交付于他身上,脑袋枕
“我好想你,真的很想。”
迎璟眼眶都热了,“我也是。”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初宁甚至有点想哭。她忍着,声音力求平静,“怎么样啊,
“挺好的,见了几位领域内的专家教授,这次比赛我们也有主场优势,到时候可以提前两天去适应场地,调试设备。”迎璟很耐心地跟她汇报。
“参赛的内容呢”
“沿用上次大学生航空科技大赛里的那一套技术。我们的航
初宁没吭声,只把头埋
“是你一直都很棒啊。”她稳住情绪,才慢着节拍地说,“你勤奋,努力,性格也好,很招人喜欢的。我只是你的起跑线,跨过这一步,你能走得很远很远。”
迎璟执拗,“是你,终点也是你。”
“可我能力有限,你应该飞得更高。”
“我不会飞得很高,但我能让飞机、火箭、航载器飞得更高。”迎璟自信地说“我会为你挣很多很多的钱。”
初宁抬起头,眼底含着笑,“多少钱啊”
“娶得起你的钱。”迎璟舔舔唇角,压了好久的欲望终于有了说头,他凑近她耳朵边,撒娇一般轻轻哼哼,声音也低了几度,沉沉的,蛊惑人心“宁儿,这次比赛结束,我上门提亲,行吗”
被他弄得耳朵痒,初宁笑,“我爸妈不好说话,你怕不怕”
“不怕。我特别招长辈喜欢,天生的技能,不信啊,下次你看着。我一准儿把你爸妈伺候得舒舒服服。”迎璟胸有成竹“再说了,这不还有我爸嘛。”
“这关你爸爸什么事儿啊”
“他年轻时候
初宁好奇,“哦做什么的”
“妇联主任。”
初宁哈哈大笑,她实
“别笑,我爸当时
这家子气氛真好,不用置身其中,光靠听故事,都能感受到那股轻松活泼的家风。
初宁敛神的片刻,迎璟一只手抵着墙,把她压
初宁实事求是地点点头,“嗯。”
“不用羡慕,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迎璟还坏坏的往她腰上轻轻掐了掐。初宁一阵战栗,脸微红,“呸”
迎璟笑了笑,又问“你这边还顺利吗”
他这一走,基本无暇顾及后方阵地。跟了初宁这么久,他也明白,这些事也费心,磨合同,磨利益,磨态度,样样都要花心思。以前他总不明白,初宁为何如此凌厉冷淡,现
说到底,也是二十多岁的姑娘家,一有事了,酒桌上、商谈里,个个如狼似虎,也不见得会给女生优待。还恨不得逮着她们的弱势,欺负得死死才好。
谁也别怪,人心如此,虽有境界高的,但大部分,都
他这一问,初宁也神色无异,挺镇定地说“放心,有我
“唐耀没为难你吧”
初宁笑“不会。”
迎璟点点头,“他要是对你凶,我就不跟他合作了。”
初宁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一掌温柔,轻声“这话以后不许说,不成熟,跟小孩儿赌气似的。你长大了,你不是
迎璟定定道“你一定要
初宁愣了愣。
“你不
初宁伸手捶他,“傻呢你”
时间不早了,迎璟说“我得走了,车子还
“真不
“嗯。”迎璟委屈道“能请的动假,我早把你往卧室里推了,还能让你站
他总能出其不意,让初宁无话可说。
迎璟还挺费神地思考了一下,断定“
“闭嘴”越说越离谱,还一副思考人生的智慧模样,简直犯罪。初宁拉着人往门外拖,“快走快走。”
迎璟懒洋洋的,“说个实话都要被赶出家门,啧。”
初宁的脸彻底红掉,说到这个,有必要郑重提示“喂。”
迎璟看着她。
她双手搁
“嗯要怎么”迎璟一脸无辜。
初宁气息渐弱“节制一下好不好你现
迎璟没羞没臊,挑眉“谁告诉你的”
初宁心虚呐,可又不能怂,竟是脱口而出“中医说的”
迎璟笑得顺不过气,眼泪都笑出来了。初宁踹他一脚,恨恨道“笑死你”
迎璟也没躲,气息直颤“这话中医没说过”
两人对视一眼,初宁也觉得不好意思,自个儿笑出了声。
真得走了。
笑容淡去,迎璟深吸一口气,向前一大步,捧住她的脸狠狠亲了下去。唇齿相依,初宁动了情。
“拜拜。”迎璟分开人,不舍道。
“走吧。”初宁扯了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三天后就要比赛,你自己调节好,注意休息,正常
电梯门划开、关上,楼层跳跃至一楼。
初宁这才进屋,背靠着门,盯着客厅里的灯怔怔
她心烦,但绝不
这比赛是什么分量,
初宁深呼吸,握紧的拳头又松开,还能怎么办,死皮赖脸也罢,总得和唐耀划开僵局啊。
次日,初宁多方联系明耀科创的对接人,但电话过去,对方客客气气的态度,不把话往明面上撕破,但那条泾渭分明的线也给你划得清清楚楚。
往难听里说,初宁一边信誓旦旦的和明耀谈合作,一边又被
初宁没办法,苦处全往肚里咽。不请自来去明耀总部,但人秘书直言,唐总不见客。
是不见客,还是有意不见她啊。
初宁给人赔笑脸,又想方设法,死缠烂打了之前项目对接的一位副总。对方好不容易答应吃顿饭,但也避讳隐蔽,不愿让唐耀知道。
初宁好酒好菜招呼,自个儿也豁出去了,酒是一杯一杯地敬,总得拿出态度不是。好不容易从他嘴里套出信息,初宁心都凉了
“宁总,您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呐那家国外公司,我也不知道您看重它哪一点,注册地
初宁忍着酒劲儿,“还劳烦您多点拨。”
“这种境外公司,鱼龙混杂太多了,而且监管困难,也难以理清它们的真实财务状况。但据我的经验,百分之七十,都是一个幌子,打着正规投资外商的名号,
走前,副总意味深长地对初宁说了句话“宁总,你们这个项目非常符合国家当前的政策方向,红利和前景势必无限宽广,有极大的
初宁抿了抿唇,默认。
“前阵子他拿的那个大学生航空科技大赛的第一名,已经引起了很多关注。他很有天分,研究的技术也很微妙,现
副总笑了笑,摇了摇头,“跟外商接触,这里头的水,你量过没”
语毕,人走。
一阵恶寒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扯着她每根神经都
酒水胃液稀乱,她的状态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就
关玉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