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不太喜欢夏天, 从小到大, 每到夏季征兵季时,他总会挨上一顿鞭子,原因是他不想从军。他那个身为将军的父亲总是被他气到脸涨得通红,然后将他绑
他就趴
他的父亲可不会手下留情,痛是真的痛,可是与生俱来的倔强性格使得他宁愿痛到昏过去, 也不愿
不过十六岁的那一年初夏, 他还没有像往年那样挨上一顿打,他的父母就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火光热烈而浓艳,从此之后, 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看着火燃,然后拿着父亲的那一根鞭子, 走进了军营。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他成为了自己曾经唾弃的杀人如麻的战争机器,并且参与了
那又是一个夏天,人戴着头盔,就像被塞进了一个高温的蒸笼,汗液不断从毛孔中钻出,然后布满了身体的每一寸角落,只不过每个人都无暇去抱怨高温,他们都攥紧了手中的盾牌和长矛,这是保证他们荣誉和生命的东西。
但谁都知道,即使是强大的斯巴达战士,
马库斯知道自己这一场战役之后的命运,但他对此并没有感觉到慌乱无措,
斯巴达王位于拉哥尼亚平原,那里没有海。
这一支队伍里有一个才刚满十六岁的少年,他的母亲来自科林斯,从小便听母亲说了科林斯湾的种种美景,只不过他很小的时候就参军了,身为战士,自身的一切便完全属于国家,不能跟随母亲去那座海边的富饶城邦去看一看了。
“没想到第一次看见海会是
马库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们谁都回不去。”
少年愣了愣。
这时,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马库斯,你怎么能这么说。”
少年一听这个声音,便立马站了起来,对着那个站
马库斯回过头去,正与列奥尼特的眼睛对视,他顿了顿,刚准备站起身来,列奥尼特的手就已经按
“难得有闲暇时间,看看海也不错。”列奥尼特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少年战士,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走到马库斯身边,也跟着席地而坐。
少年战士站
少年看了看马库斯,又看了看列奥尼特,才小心翼翼地
列奥尼特
马库斯虽然自小厌恶战争以及斯巴达式的铁血教育,但对于列奥尼特这个人,他还是非常钦佩的,更何况参军这么些年来,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同袍情谊,他知道列奥尼特虽然看上去凶狠暴戾,但内心柔软,正如他自己,看上去温文尔雅,却最是固执。
此时此刻的他本没有什么与人看海谈心的心情,却也耐下了性子,听着面恶心善的国王用
少年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科林斯啊”列奥尼特的声音带了些许缅怀,“那是个好地方啊。”
少年一听,眼睛亮了起来“陛下您去过科林斯吗”
列奥尼特愣了愣,随即摇摇头“没去过,听别人说的。”
少年正要问是听谁说的,马库斯便已经扭头去看了他一眼,他被马库斯的眼神所摄,往后缩了缩,列奥尼特仿佛没有
少年悄悄看了马库斯一眼,然后朝着列奥尼特用力点头。
马库斯垂了垂眼帘“你又没去过,点什么头。”
少年吸了吸鼻子,又缩了回去。
列奥尼特道“马库斯,平时你最温柔不过,今天怎么这么暴躁。”
“这个时候不需要思念故乡。”马库斯伸手握了一把身边的泥土,他握得很紧,细碎的泥土从指缝间溢出,“思念只会让人斗志消沉。”
列奥尼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看你是如何去思念的,只要想想身后是家人,是朋友,故乡就是让你拼死作战的动力。”
马库斯笑了笑,松开了手中的那把泥土,抬头望向前方,此时已近黄昏,海平线上只剩下半轮橘色的残阳,将深蓝色的海水也映出了层层叠叠金色。
那个少年开始唱起了歌,斯巴达是没有这样柔美而悠扬的调子的,大概是他母亲故乡的歌谣,这让马库斯想起,他也曾经
科林斯的歌谣和女人都是这样,让人只看一眼,便能感觉到由内而外的舒惬。
马库斯侧头看了列奥尼特一眼,列奥尼特听着少年哼着的曲子,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轮渐渐沉入大海的夕阳,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一般,说着“马库斯,你有没有过了很多年却依然无法忘记的人。”
马库斯顿了顿,说“我的父母。”
列奥尼特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灰扑扑的已经看不清楚原来颜色的头
“你还记得她吗”他问。
马库斯愣了愣,他大概猜到了列奥尼特问的是谁。
那个科林斯女人
但她依然
列奥尼特问了那一句后,眼神有了短暂的放空,随后他扶了扶额头,少年还以为他头部不适,忙要上前扶住他,他摆了摆手,然后又抬起了头,这时,他又是斯巴达的王,列奥尼特。
马库斯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但这个念头只存
斯巴达的王本不该有那些纷乱的心绪,他更应该像是一柄矛,无坚不摧,又应该是一面盾,刀枪不入。
斯巴达王,应该是
最强大的战争机器。
哪怕他们注定要葬
列奥尼特一手握着长矛,一手提着头盔,站起了身,夕阳最后一缕光倾洒
“我记得她。”他突然说,“我永远不会忘了她。”
马库斯抬头看向他。
“马库斯,如果这一场战役我没能回得去,就请你,帮我告诉她一声,我希望她幸福”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罢了,还是不要说了。”
马库斯想说那个被他惦念着的女人早就已经死了,然而这话却有些开不了口。
“好的。”他应道,答应之后又笑了起来。
大概正如列奥尼特所说,心中有所挂念,才会一往无前。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尤妮丝姐姐呢”
狄黛米倚
马库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他是后悔吗”
“不,只是不想让尤妮丝再受第二次伤害。”马库斯说。
狄黛米点了点头,又埋进了马库斯怀里“这个故事不好,马库斯,太让人感觉到悲伤了。我没有想到,姐姐每天都看起来那么开心的样子,原来背负了这么多。”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马库斯柔声说,他微微垂了垂眼帘,“但,总会遇见救赎。”
“为什么你最后又不让我告诉她”
列奥尼特将头盔戴回头上,掂了掂手中颇有分量的长矛,想了想,扭过头,看向马库斯,说“她总会遇见她的救赎,而我”他顿了顿,转过身,只给马库斯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过往的痛苦,就让它永永远远地过去吧。”